葉念桐被厲御行睡了的消息很快傳到各院,外面的天剛濛濛亮,厲老爺子被下人攙扶著趕來梧桐院,在門口遇到了厲政楷夫婦,他什麼也沒說,率先跨進院子裡。
幾人穿過庭院,踏進客廳,一眼就看到客廳中央裹著睡袍站得筆直的厲御行,以及委屈坐在沙發上讓厲家珍陪著的葉念桐。厲老爺子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劈頭蓋臉的拿起枴杖打在厲御行後背上。
厲御行站得筆直,不閃不躲,也不解釋,厲老爺子見這情形,氣得大罵:「御行,你怎麼就這麼糊塗,監守自盜,你如何向葉家人交代?」
葉念桐瞧著他又挨打,那一棍棍像抽在她心上一般。雖然剛才在樓上她被他氣狠了,但是現在看見他寧願挨打,也不解釋半句,更沒有將責任往她身上推,她又忍不住護短,掙開厲家珍的手,撲過去張開雙手擋在厲御行身前,「厲爺爺,您別打了。」
厲御行黑黢黢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眼前這個張開雙手,像老母雞保護小雞的纖細女孩,他心裡有些認命。如果這一生,他一定要娶一個女人,那麼就是她吧。他會盡一生最大的能力,護她周全。
厲政楷夫婦跟著厲老爺子進來,厲政楷見厲老爺子拿枴杖抽兒子,他心裡別提有多痛快了,這渾小子,連他也騙。喜歡這孩子大大方方跟他們說,他們上葉家提親就是了。偏偏偷偷摸摸的生米煮成熟飯了,才來告訴他們,這讓他們怎麼向季家那邊交代?
溫嫻當母親的,看到兒子被打,著實心疼,再看被他欺負了的葉念桐還護著她,她連忙走過去,握住她的手,歉疚道:「孩子,讓你受委屈了,你放心,阿姨一定讓御行給你一個說法。」
「還說什麼法,既然被這渾小子睡了,就娶進門來,說不定這丫頭肚子裡已經有我們厲家的曾孫了。」厲老爺子雖然還沉著臉,但是他語氣裡不無喜色。他已經80歲了,盼曾孫盼了好些年了,結果他孫子輩的個個不成器,誰也不肯結婚。他話說重了,就拿御行當藉口。說什麼大哥都沒結婚,誰敢娶妻?
TMD說得這麼冠冕堂皇,其實還不是怕家族的詛咒會降落到自己孩子身上。現在御行終於開竅把這小丫頭拿下了,他抱曾孫的日子就指日可待了。
葉念桐無語地看著快要手舞足蹈的厲老爺子,厲爺爺這腦洞開大了吧,厲御行就咬了一下她的胸,她怎麼可能懷上孩子?
厲家珍「噗哧」一聲樂了,附和道:「對啊對啊,桐桐你趕緊懷個曾孫,讓爺爺高興高興。」
厲御行凌厲的目光射過來,厲家珍立即閉上嘴,默默地站在一邊。其實她挺怕嚴肅起來的大哥,但是只要一想到這樣悶騷的大哥,不聲不響的把桐桐吃了,她就樂得合不攏嘴。
還是大哥厲害,一招就把桐桐搞定了!
溫嫻臉色有些鬱鬱,她望了一眼丈夫,厲政楷也附和道:「爸爸說得對,趕緊挑個黃道吉日,把這兩孩子的婚事辦了,接下來家琛家珍,該娶的娶,該嫁嫁的,免得成天待在家裡啃他們大哥,讓我們操碎了心。」
「那季家那邊?」溫嫻其實也不是屬意季媛媛,但是他們兩家都在談婚論嫁了,現在突然殺出個程咬金,對季家那邊也不好交代。
厲老爺子眉頭一皺,大喝道:「還什麼季家,你兒子把人睡了,就不用負責任了?」
葉念桐見溫嫻臉色不好看,她不想惹她反感,她說:「厲爺爺,其實我們……」
「桐桐,長輩說話你不要插嘴。」厲御行彷彿知道她會說什麼,沉聲打斷她。無論他們有沒有真睡,他們在一張床上赤身裸體的醒來,他都該負起責任來。
而他不解釋,是他身為男人最起碼的責任心。私底下他怎麼誤會她都不要緊,但是當著他家人的面,他不會把事情往她身上推,讓她去面對他家人的非議。
葉念桐怔怔地盯著厲御行,他不是說她算計他嗎?不是不想娶她嗎?為什麼又不讓她解釋?厲御行沒有看她,而是一錘定音,「爺爺、爸、媽,一個月內,我要和桐桐完婚。至於季家那邊,我跟季小姐還談不上談婚論嫁,所以媽媽,您不用為難。」
溫嫻看著兒子,他自小就是個有主見的人,所以這三年來,他不鬆口說結婚,他們就不敢費心為他張羅。現在他決定要娶桐桐為妻,他們亦無法反對,只是……,溫嫻望著葉念桐,她沉沉的嘆了一聲,「御行,我一直相信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既然你已經決定了,我跟你爸爸會去葉家提親。」
葉念桐撐大雙眼,她腦子有點懵,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厲御行已經走到她身邊,大掌緊扣她的小手,嚴肅慎重的看著厲政楷夫婦。
「爸、媽,在這之前,我想先帶桐桐回葉家,向葉老說明我要娶桐桐的決定。人是被我睡的,我不出面在禮節上也落了下乘,您覺得呢?」厲御行很少在父母面前說這麼多話,可見他心裡對葉念桐還是珍而重之的。
溫嫻又嘆了一聲,真是兒大不由娘啊。季家小姐來厲宅,他看也沒看人家一眼。現在說起要娶桐桐,好像生怕他們輕視了她一樣,面面俱到的為這孩子著想,如此看來,真是日久生情。
「好!做男人就該有這樣的擔當。」厲老爺子為孫子喝彩了一聲,厲政楷眼角抽了抽,看來御行也是個護短疼媳婦的主,這人還沒過門,就處處為她設想周全,連將來有可能發生的婆媳問題,都一併解決了,不愧是他的兒子。
他走到溫嫻身邊,不避嫌的攬著她的肩,低聲道:「老婆,兒子要結婚了,無論對象是誰,我們都該祝福他,是不是?」
溫嫻抬頭望著溫潤如玉的丈夫,輕輕點了點頭。是啊,兒子終於要結婚了,她應該祝福他。可是當她看到懵懂無知的葉念桐時,她心裡又多了一抹心疼。這孩子,知不知自己將要跳入的是火坑,將要一輩子生活在對孩子的負疚中?
想到這裡,她上前幾步,將葉念桐抱在懷裡,柔聲道:「桐桐,我很喜歡你,你嫁過來,我保證我們不會像別的婆媳那樣有婆媳問題。」
「阿姨……」葉念桐惶惶不安道,現在發生的一切,都超出她所能承受的範圍。
溫嫻拍了拍她的背,語氣有些哽咽,「桐桐,媽媽把御行交到你手上了,答應媽媽,你們一定會幸福!」
「阿姨……」葉念桐沒想到溫嫻這麼容易就接受了她,但是為什麼厲御行不向大家解釋,反而決定娶她?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做什麼?
「桐桐,叫媽媽。」厲御行溫聲道,既然掙不開命運的輪迴,那麼就帶著她一起反抗命運。
葉念桐愣愣地盯著他,他烏黑沉靜的目光彷彿有安定人心的力量,她的心竟奇蹟般的平靜下來,她心裡還有太多疑問,但是都不適合在此刻發問,她從善如流,輕輕喊了一聲「媽媽」,或許是她很久很久前就沒有喊過媽媽了,她的聲音有點乾澀有點顫抖還有點陌生的沙啞。
溫嫻重重的抱了她一下,眼淚滾落下來,「桐桐,以後我是你的媽媽,你是我的親生女兒,御行要是敢欺負你,我就是你的娘家人,知道嗎?」
還是憐惜她幼年父母雙亡,不忍看她沒人疼沒人愛。
葉念桐的心像被什麼狠狠撞了一下,那裡緩緩不斷的流出一股暖流,有點燙,燙得她心尖一陣痠軟,她的眼淚湧了上來,伸手回擁著溫嫻,另一手還被厲御行固執的握在掌心,這一次她叫得很順口,「媽媽,謝謝您接納我。」
「傻孩子!」
「啊,太好了太好了,桐桐終於成我大嫂了,大哥,你好樣的,原來不聲不響就把桐桐惦記上了,那你幹嘛把她攆出梧桐院啊?」厲家珍這個話簍子,說話一點門都不把。
厲御行狠瞪了她一眼,他還沒有找她算賬呢,她自己倒不知死活的撞上來。結果這一瞪,他眼角餘光看到站在客廳入口不知道僵站了多久的厲家玉,他握住葉念桐的手微微一緊。
葉念桐從溫嫻的懷裡抬起頭來,詫異地看著他,然後循著他的目光看向客廳入口,厲家玉的臉色蒼白得嚇人,她咬著唇,渾身輕顫著,她怨恨的目光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厲御行下意識鬆開了葉念桐的手,向她走去。
他還未動,他的手再度被人握住,他愣了愣,目光落在那隻小手上,他沉默的握緊。桐桐,從這一刻開始,我會謹記,我已經是有婦之夫!
葉念桐的手再度被他握緊,她心裡莫名炙燙。她想,無論他們因為什麼將要結婚,從此後,她是他的妻,他是她的夫,她會盡一切能力好好守護他。
厲家玉終於受不了他們之間的默契,她轉身逃也似的跑出了梧桐院,怎麼會這樣?不該是這樣,御行要娶葉念桐,他要娶葉念桐,那拚命回到他身邊的她,該如何自處?
客廳裡的人都注意到厲家玉出現在這裡,溫嫻與厲政楷相視一眼,她眼裡有著濃濃的擔憂,厲政楷向她點了點頭,她再度抱了抱葉念桐,轉身走出客廳。
厲老爺子矍鑠的目光裡多了些複雜的神色,他看著葉念桐,沉沉的嘆了口氣。丫頭,讓你嫁進厲家,到底是福是禍?
葉念桐轉身望著厲御行,他的神色太過平靜,她看不懂他。彷彿察覺到她的目光,厲御行低頭朝她看來,他唇角彎了彎,然後清場,「爺爺,爸,我還有些話要對桐桐說。」
這麼明顯的逐客令,厲老爺子和厲政楷怎麼會沒聽懂,厲政楷被他的行為氣笑了,「你有一輩子的時間跟她說,幹嘛要趕我們走?」
厲家珍樂呵呵的挽著厲老爺子和厲政楷的胳膊往門口走,笑眯眯道:「爸,想早點抱孫子呢,就趕緊給大哥騰地方,大哥憋了這麼些年,早就憋出毛病來了,你還不讓他暢快一回?」
「……」
客廳裡再度安靜下來,就連張媽也笑眯眯的自然銷聲匿跡。當所有人離去,厲御行沉默地放開她的手,他雖然只穿著睡袍,但是依然難掩他清俊的鋒芒,他走到沙發旁坐下,然後伸手拍了拍自己身側,「桐桐,過來。」
這樣不動聲色喜怒難辨的厲御行讓葉念桐有點害怕,她慢騰騰的走過去,他已經不耐煩的握住她的手拽到他身邊坐下。他身上獨特強勢的男性氣息無處不在,瞬間將她包圍。她的臉微微紅了起來,呼吸也急促起來。慌亂間,她想起一個問題,「厲大哥,為什麼告訴厲爺爺他們,你要娶我?」
「不然呢?毀壞了你的清譽,然後拒不承認,你覺得這是一個男人應該有的擔當?」厲御行直勾勾地盯著她,看她臉頰慢慢染上一抹暈紅,他想,娶她也許會比娶季媛媛有趣。
葉念桐倏地抬起頭來,她知道厲御行是個有責任心的人,但是卻沒想到他決定娶她,只是因為毀了她的清譽,可是他們……「我們之間什麼也沒發生。」
「你確定在我醒來時,不是含著你的……」最後兩個字,他是湊在她耳邊說的,葉念桐的臉瞬間像著了火一般,她感覺她的頭髮絲都燒得通紅。
「你!」葉念桐羞憤難當,看他做是一回事,聽他說又是一回事,她整個人都快要自燃了。
厲御行瞧著她的反應著實有趣,他薄唇微勾,手指輕撫上她紅透的耳根,輕輕揉捏,他說:「桐桐,昨晚的事實如何,我既往不咎,你這麼堅定不移的想要嫁給我,我如你所願。但是我醜話說在前面,我的字典裡沒有離婚,只有喪偶。桐桐,嫁給了我,哪怕這裡是人間地獄,你也只能是我的妻子。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對你的要求不多,身心忠貞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