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底線

  A大學校操場上,一場籃球聯賽正如火如荼的展開,葉念桐被顧惜臨時拉來當拉拉隊員,要為她的男神加油打氣。她陪著她嚎了幾嗓子,覺得實在沒趣,就坐在看台上,看他們打球。

  耳邊傳來兩個學校拉拉隊員的尖叫與吶喊聲,明明這麼熱鬧,她卻一直神遊天外。那天厲家珍說的話在她耳邊徘徊不散,她每每想起爺爺和小叔就心痛。

  20年來,爺爺與小叔疼她寵她,把她當成心肝一樣。到頭來,她為了她的愛情,讓他們蒙受巨大的羞辱,讓他們在江寧市的商場上抬不起頭來。事實即便這樣不堪,小叔也沒有責怪她一句,爺爺也沒有責怪她一句,但是她怎麼能夠原諒自己?

  「桐桐,桐桐,你發什麼呆?快喊啊,我們學校已經落後隔壁藝校五分了。」顧惜的聲音撞進她鼓膜,她回過神來,就被顧惜拉起來,衝到看台最前面的圍欄前,她將綵球塞進她懷裡,催促道:「快喊啊,我的男神不能輸,輸了我怎麼向他表白啊。」

  葉念桐有點難為情,特別是現在她身上還被顧惜逼著穿上的拉拉隊服,海軍藍隊服,上面露出一截小蠻腰,下面的百褶裙更誇張,一跳動就能看到大腿根處。

  要不是顧惜千求萬求,說她向男神表白是否成功,就看她了,她死也不會穿上這種衣服,太挑戰她的承受底線了。一開始她還別彆扭扭的,走一路扯一路,這會兒勉強能夠適應了。

  「季學長,加油,季學長,加油。」顧惜拉著嗓子嚎,等了半天,沒聽到葉念桐喊,她轉過頭來哀怨的望著她,葉念桐被她看得心裡直髮虛,勉強搖了搖手裡的綵球,貓叫一樣喊了一聲,「季學長,加油。」

  「桐桐,你這是想讓我一輩子都不能表白的節奏嗎?」

  「……」葉念桐真不想喊,穿成這樣像個花痴一樣,她覺得太丟人了。但誰叫她交了顧惜這樣一個損友呢,喊就喊吧,於是她扯著嗓子嚎了一聲,「季學長,加油!季學長,加油!」

  顧惜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雙手揮舞著綵球,尖叫起來,對面藝校的學生哪裡甘心落後,也跟著尖叫起來。葉念桐喊了幾聲後,心裡的郁氣也輕減了不少,她覺得這是個好方法,也許嘶吼了,她心裡就不會這麼難受了。

  顧惜見葉念桐進入狀態,向她豎起了大拇指,湊到她耳邊大聲說:「桐桐,就是這樣,喊出來,把你心裡的不痛快都喊出來,發洩發洩,你心情就好了。」

  葉念桐一愣,差點哭了,這才是中國好閨蜜吧,安慰她的方式都這麼獨特。她點了點頭,陪著她繼續尖叫吶喊。籃球場上,A大隊員靠在風雲人物季昀身邊,豔羨道:「季昀,葉念桐是看上你了吧,喊得這麼賣力?真讓人嫉妒!」

  季昀朝看台望去,那麼多人穿著一樣的海軍藍隊服,他卻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那個小傻子,他微微一笑,拍了拍隊員的肩,「打球吧。」

  葉念桐與顧惜又喊又跳的,卻不知道這一幕落入一雙無比陰鶩的黑眸裡,那人恨得差點將銀牙咬碎。

  厲御行站在人群外面,剛才他路過這裡時,只是覺得那尖叫的聲音有點耳熟,他還以為自己是太想見到她了,所以出現了幻聽。結果他不經意的看過去,就在人群裡看到那抹無比熟悉的身影,他氣得差點沒腦血管爆炸。

  她穿的那是什麼衣服,露胳膊露腰就算了,居然還露大腿!!

  他不遠萬里的趕回來,坐了12個小時的飛機,一下飛機就馬不停蹄的趕來學校接她放學,他明明是要給她一個驚喜,她卻先送了他這樣大的一個驚喜,簡直不可饒恕!

  他撐著腦袋,眼前有點暈,好像血壓升高了。她居然敢穿成這樣在這裡像隻猴子一樣蹦來蹦去,每蹦一下,他都能看到她的小內內。是他老了嗎,怎麼適應不了現在年輕小女孩的穿衣風格?

  厲御行看到看台上一堆色狼的目光全都盯著她的大腿看,有的還拿出手機拍照,他終於忍無可忍的爆發了,他大步走向看台,邊走邊脫下西裝。他決定要給這個小丫頭一個嚴厲的教訓,否則他的臉都讓她丟光了。

  厲御行挾著雷霆之怒走到葉念桐身邊,抖開西裝將她裹住,他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大聲喝斥道:「該死的,你知道你在幹什麼?」

  厲御行憤怒的聲音震住了全場,拉拉隊員自動消聲,都詫異的看過來。葉念桐被耳邊的聲音喝得呆若木雞,她像機器人一樣僵硬的的轉過頭去,就看到厲御行眉梢眼角都帶著摧毀一切的怒氣,她嚇得心悸了一下,「你、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學生裡自然有人認出厲御行,都紛紛站起來,好奇地看著他們。

  厲御行強行壓制住想掐死她的衝動,他氣得額頭上青筋暴起,她這是嫌他回來得早了,礙著她在這裡傷風敗俗了?他抓住她的手腕,低喝道:「跟我走。」

  「我不,比賽還沒完呢。」葉念桐用力想甩開他的手,他的手卻牢牢箝制住她的手腕,捏得她腕骨都要碎了。她才不要跟他走,她心裡還難受著。

  顧惜心虛的望著厲御行鐵青的臉色,她上前一步,冒死進諫道:「厲校長,桐桐不想跟你回去,你先放開她吧,在同學們面前這樣拉拉扯扯的,也不太好看是吧?」

  厲御行一個眼刀射過去,顧惜囁嚅的往後退了一步,厲校長殺氣太強了,她還是明哲保身吧。於是她給了葉念桐一個你好自為之的眼神,默默退散。

  「在我發火之前,立即跟我走。」厲御行的聲音冷得像冰,他從來沒被人氣這麼慘過,看著她穿著這麼暴露的衣服,在這裡為了另一個男人加油助威,他簡直無法忍受。

  他拽著她的手腕就走,但是走了一步就走不動了,他回過頭去,就見葉念桐另一手死死抓著圍欄,固執的看著他,「比賽還沒結束,我是拉拉隊員,我不能中途離開,影響士氣。」

  厲御行沉默地注視她,她很少這麼執拗的堅持過什麼,以往不管什麼時候都對他言聽計從,為什麼現在突然像長了反骨,不停的忤逆他?他想起她剛才激動的喊的那個季學長,狹長的黑眸微微一眯,「因為那個季學長,是嗎?」

  葉念桐咬著唇不吭聲,她知道在眾人面前違逆他有點無理取鬧,但是她不想讓他以為,她事事都得順著他,就算他打壓她的家族,她也不能吭一聲。

  她是愛他,愛得可以放棄自我放棄尊嚴,但是她不容許她最愛的人,給她的家人難堪,這是她容忍的底線。

  瞧她不吭聲,厲御行氣得冷笑連連,猛地甩開她的手,轉身大步離開。葉念桐的手臂都被震麻了,她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她想起之前,他在她家人面前維護她的尊嚴時的情形,她心裡很感動。哪怕他認定了她故意爬上他的床,造成了既定事實,他也沒有拆穿她,反而處處維護她。

  她想,她也不能讓他在她家人面前受辱,她處處想著維護他,連他唇上的咬痕,她都可以視而不見。但是為什麼,他可以在他家人面前維護她的尊嚴,卻將她的家人置於那樣不堪的境地?

  那幾天,爺爺與小叔該有多麼痛心?葉氏雖然不堪一擊,但那終究是爺爺幾十年的心血,他怎能如此踐踏?

  葉念桐越想心裡越覺得委屈,但凡他心裡有一點尊重她,他也會為葉家保留幾分顏面吧。可是他卻選擇了如此極端的方式,來迫爺爺與小叔答應婚事。是否一旦他厲御行想要得到的東西,就可以這樣不折手段的去奪取?那麼她在他心裡算什麼呢?

  厲御行走了幾步,又覺得自己這樣離開,反而讓她稱心如意。他凌厲的目光掃了一眼籃球場中已經停下來的比賽,他黑眸微微眯起,轉身走到葉念桐面前,冷聲道:「就這麼想看比賽?」

  葉念桐微愣地望著他像覆上一層冰霜的俊臉,卻見他扯掉領帶、解開腕錶扔進她懷裡,然後又從西褲口袋裡拿出錢夾砸進她懷裡,他倨傲道:「我讓你看看什麼是真正的比賽!」

  葉念桐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見厲御行撐著圍欄跳下去,與A大的隊員說了什麼,其中一個前鋒隊員退下場來。A大這邊的學生突然反應過來接下來將要發生什麼,都激動的大聲尖叫起來。

  葉念桐拿著厲御行的錢夾、領帶、腕錶,呆呆的看著場中奔跑起來的高大身影,顧惜站在她旁邊,撞了撞她胳膊,「桐桐,你家厲校長太酷了。」

  耳邊尖叫聲一聲蓋過一聲,因為厲御行的加入,A大的比分漸漸反超了隔壁藝校,A大學生們狂呼:「厲校長,太帥了,厲校長,好樣的!」漢紙老婆溫柔點

  葉念桐盯著厲御行,他奔跑起來的動作很帥,灌籃的動作很帥,搶球的動作也很帥,簡直帥到人神共憤的地步。她沒想到他會突然心血來潮去參加比賽,他不是被她氣走了嗎?怎麼突然改變主意了?

  場中,厲御行知道誰是季學長後,就開始搶球,完全不講團體合作,一個漂亮的三分球,引發全場再度尖叫吶喊,他抬頭望向看台,深邃的目光落在那道怔愣的身影上,他心裡卻沒有半分欣喜,全場都在為他鼓掌吶喊,唯獨她,只是怔怔的站在那裡,不曾出聲。

  他突然覺得自己做這一切都沒有任何意義,他怎麼會被她激得像個愣頭小子一樣衝動?他是無所不能的厲御行,是堅不可摧的厲御行,怎麼會理智全失的做著這種幼稚的事?

  然而他已經站在這裡了,他贏得全場的掌聲,獨獨失去了她的喝彩。他收回目光,打量著眼前這位季學長,年輕男孩有著健康的小麥肌膚,渾身都散發出青春的活力,反觀他西裝革履,與這個賽場格格不入。

  他什麼也沒說,掉頭離開賽場。

  看台上發出失望的呼聲,葉念桐看著厲御行離去的背影,心裡重重一疼。驕傲的厲御行,連離開的背影都是驕傲的,但是為什麼,她卻看到了他的失落。

  失落麼?她一定是看錯了,厲御行這樣強大的人,只會讓別人失落,他怎麼會失落?

  比賽結束後,A大以一分的成績險勝隔壁藝校。葉念桐披著厲御行的西裝回到宿舍,一路上有許多人對她指指點點,她也視而不見。

  換了衣服,她將拉拉隊隊服放在顧惜床上,然後找來一個布袋,將厲御行的西服、領帶、手錶、錢夾裝進去,她拎起背包轉身下樓。

  走出校門,她看見一輛白色卡宴停在校門口,駕駛座上坐著一個滿臉陰鶩的男人,他手裡夾著一根菸,隨意的搭在車窗上。彷彿察覺到她的到來,他扭頭看過來,幽沉的目光鎖住她的身影,薄唇微掀,「上車!」

  葉念桐慢吞吞的走過去,拉開副駕駛座的門坐上去,門剛合上,他夾著煙的手迅速移過來,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瞬間,他的長指已經牢牢的握住她的下巴,他深沉迫人的俊臉緊跟著倏然逼近,「喜歡剛才那個男孩子,嗯?」

  強烈的男性氣息,夾雜著尼古丁的味道撲面而來,葉念桐被他嗆得蹙起了眉頭,小手反射性的握住他的手腕,想將他的手拿開,「厲大哥,你弄痛我了。」

  厲御行的心從未如此狂躁不安過,一旦想到剛才他的所作所為,在她眼裡不過是跳樑小丑,他就狂躁得想殺人。而她顧左右而言他的行為,更是徹底激怒了他,他加重手上的力道,低喝一聲:「葉念桐,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