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念桐看著鏡子裡向她走來的厲御行,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近到他一伸手,就可以將她擁進懷裡。她心裡越來越緊張,在他伸出手時,她像只被人踩到尾巴的貓,迅速站起來遠離他。
厲御行的手僵在空中,他看著一臉戒備的葉念桐,眉峰微微蹙起,一夜之間,彷彿什麼都變了。她不再是那個會倚在他懷裡撒嬌的小女孩,她望著他的眼神,更是多了一種厭憎與冷漠。
他怔怔地盯著她,他心裡並不好受,剛才他在門邊站了好一會兒,聽到那個女人羞辱她,她始終沒有回一句話。他很心疼,她不該是這樣一個逆來順受的人,「桐桐,剛才為什麼不反擊她?」
葉念桐垂下頭,雙手揉著禮服上柔軟的細紗,她沒有說話。
厲御行眉頭蹙得更緊,他上前一步,就看到她快速的往後退了一步,他心裡不悅極了,「舌頭被貓叨走了嗎?說話!」
葉念桐終於有所反應了,她抬頭望著他,他已經換了一身唐裝,是為了襯她敬酒時所穿的旗袍。他本來就是衣架子,不管穿什麼衣服,都很有型很好看。以前她幻想過跟他結婚時的情形,她想她一定會幸福的暈過去的。如今美夢成真了,她卻滿心疲憊,她語氣疏淡道:「別人說的話再傷人,又怎及你做的事傷人萬分之一?」
「桐桐,報紙上刊登的新聞向來誇大其詞,你怎麼還會相信?」
「全世界的人都相信了,為什麼我不能信?厲大哥,如果你真的什麼也沒做,你會急著讓周宇清理記者?」葉念桐忍不住質問道,如果他行得端坐得正,又何懼人言?
厲御行張了張嘴,一時被她堵得啞口無言。
葉念桐苦笑了一聲,她不想變得這麼尖銳,但是那些問題像一塊塊鋒利的石頭堵在她心上,讓她疼痛難休,「你跟厲家玉糾纏不清也好,藕斷絲連也罷,我不過問,我會做好一個擋箭牌的本份,但是你為什麼要收購我爸媽留給我的公司,是為了斷我的後路嗎?」
「簽發收購文件時,我並不知道那是你爸媽留給你的公司。」厲御行皺眉解釋。
「你真不知道還是故意為之?小叔與厲家玉的婚事提上日程時,你敢說你沒有派人將我們家的人調查得清清楚楚?如果你沒有調查清楚,你敢讓我住進你的梧桐院?還是你一早就有計畫,要利用我和小叔為你們這段荒唐的感情掩人耳目?」葉念桐質問道。
「葉念桐,你不要含血噴人!」厲御行被她質問得相當惱怒,他來看她,不是來跟她吵架的,想到一會兒的婚宴,他揉了揉一直疼痛不休的太陽穴,勉強壓下心裡的火氣,「這件事等婚宴結束後,我們好好談談,你對我有什麼誤會,我對你有什麼誤會,我們敞開心胸好好談一次,現在去換衣服,我在外面等你。」
他說完轉身離去,休息室的門開了又合上,葉念桐就像鬥敗的公雞一樣跌坐在地,委屈的眼淚瘋湧而出,她死死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為什麼愛一個人,會這麼難?
-----------------------------------
厲家珍跑出去,直接衝進電梯,按了頂層,去了天台。她心情太鬱悶了,要是再不發洩一下,她一定會瘋的。一個是她的摯友,一個是她的大哥,如果當初不是她鼓勵桐桐去追求她的幸福,她哪裡會像今天這麼淒慘可憐。
「啊!啊!啊!」厲家珍雙手舉起來,對著天空大叫,她對不起桐桐,厲家哪裡是幸福的天堂,分明就是地獄,她把她的朋友拉入了地獄。
原本以為只要大哥疼她寵她,他們就會幸福,可是為什麼大哥這麼不爭氣,這麼傷桐桐的心?
「啊啊啊!老天爺,你是不是不玩人就不開心?那你把我大哥收去吧,他太壞了太壞了。」厲家珍扯著嗓子尖叫道,她太氣憤了,厲御行要不是她大哥,她一定狠揍他一頓。
「如果我是老天爺,聽到你這麼尖叫,我也會很不開心。」身後忽然傳來一道漠然的男聲,厲家珍倏地回過身去,她看到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正籠罩在薄薄的煙霧中,朦朦朧朧間,她只覺得面熟。
宋清波靠在牆壁上,剛才那場婚禮,莫名讓他想起三年前小晴那場婚禮,他心裡感傷,才想上天台來透透氣,沒想到遇上這個富家千金在這裡鬼吼鬼叫,擾了他的清靜。
他直起身體,緩緩走到護欄邊上,厲家珍終於認出了他,「是你,醫院那個胸膛很硬的男人?」
「……」宋清波沒想到他給人留下的印象會是胸膛很硬的男人,他窘了窘,偏頭看著厲家珍,她剛剛哭過,臉頰上還有兩條淚痕,之所以能看到兩條,是因為她畫的眼線掉色了。
她很狼狽,但是卻挺可愛的,瞬間令他想起喜歡打抱不平的安小離,他對她的好感倍增,他淡淡道:「宋清波。」
「什麼?」厲家珍一頭霧水。
「我的名字,不是那個胸膛很硬的男人,一個女孩子只記得別人的胸膛硬不硬,不會害臊嗎?」宋清波戲謔道。
宋清波,為什麼她覺得這個名字很耳熟呢,好像在哪裡見過。她呆呆的笑了笑,臉頰有些微紅,「厲家珍,其實我不是想記得你的胸膛硬,只是那天真的撞疼了,所以印象比較深刻。」
宋清波不動聲色的打量她,她就是厲家珍,媽媽在他耳邊念叨得不下十次了,原來就是她!是個很講義氣也藏不住心思的女孩子。
「印象深刻並不是一件壞事,起碼讓你記住了我。」宋清波調侃道。
厲家珍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模樣憨厚,她說:「你是來參加婚宴的嗎?」她會這麼問,是因為今天南帆酒店被厲家包下了。
「嗯,你是伴娘?」他看著她胸前的禮花,問道。
「是啊,今天結婚的是我大哥和我的朋友,不過我不太開心。」厲家珍的情緒低落下去,她憂鬱的看著遠處的高樓大廈,想到桐桐隱忍悲傷的神情,她就難過極了。
宋清波吸了口煙,然後長長的吐出來,煙霧在半空中形成一個個煙圈,很快就被風吹散,他說:「替你朋友不開心?」
「是啊,我現在很後悔當初撮合他們,才會讓桐桐受到這麼大的傷害。」
「後悔有用嗎?沒用的,每個人都需要對自己的選擇負責,也許對你朋友來說,嫁給你大哥她就心滿意足了。」
「真的嗎,可是如果她不幸福呢?」
「也許她現在不幸福,那是因為他們都沒有認清彼此的心,有時候,不經歷一番痛徹心扉,我們都不願意承認自己最愛的人是誰。但是當我們幡然醒悟時,或許真愛早已經離開。」宋清波眉目間多了一抹憂傷,厲家珍怔怔地望著他,他一定是個有故事的男人。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其實早已經注定,無論我們如何掙扎,最後都擺脫不了結局。你大哥與你朋友能夠走在一起,並且結為夫妻,他們的緣分已經注定,如果他們深愛彼此,那麼誰也拆散不了他們。」宋清波斂了斂神色,轉頭迎上厲家珍的目光。
「為什麼我在你臉上看到了悲傷,你也錯過了最愛的人嗎?」厲家珍問道。
宋清波笑得有些無奈,這女孩都這麼直接嗎?他想了想,回答道:「是的,錯過了,並且現在還深愛著,但是她很幸福,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放手成全她的幸福。」
「你好偉大啊。」厲家珍崇拜的望著他。
宋清波搖了搖頭,他掐滅煙蒂,提醒道:「婚宴應該快開始了,你身為伴娘,不需要去幫新娘子擋酒嗎?」
「哦,我差點忘了,我先走了。」厲家珍回過神來,她快步朝樓梯走去,走了幾步,她又回過頭來,望著宋清波道:「宋清波,認識你很高興,再見。」
宋清波見她邁著輕盈的腳步離開,他微微一笑,轉身時,笑容卻落了下來,他落寞的望著省城的方向,小晴,你現在幸福嗎?
--------------------------------
葉念桐換好旗袍出來,情緒已經穩定了,化妝師再度幫她補了妝,看她似乎不太開心,她忍不住多嘴勸了一句,「厲太,您今天很美,加油!」
葉念桐感激的朝她笑了笑,顧惜陪著她離開走出休息室,厲御行正倚在外面的牆壁上抽菸,見她們出來,他站直身體,將一盒蛋撻遞給她。
「一會兒要敬酒,你先吃點東西墊墊胃。」
葉念桐沒有伸手去接,如今他的示好,對她來說只是諷刺與憐憫,她不要,「我沒有那麼嬌氣,走吧。」說完,她也不管厲御行難看的臉色,徑直朝前走去。
顧惜追上去,經過厲御行身邊時,她腳步頓了一下,厲聲道:「厲校長,桐桐怎麼會愛上你這麼殘忍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