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營帳,慕容舒清便不再隨著商君回營,也沒有和她再說話,而是獨自走到梅樹下,不發一語地坐著,背靠著粗糙的樹幹,眼睛注視著漸漸西斜的落日。陽光淡金色的餘暉撒在她身上,沒有讓她看起來柔和些,反倒是添了幾分冷然。
商君一路跟著她,也不敢說話,就這樣在她背後站了很久,直到胸口疼得忍不住咳了起來,慕容舒清才輕嘆一聲,睜開了眼,轉身面對著商君。看著眼前幾乎站不住了,卻仍是倔犟地在自己身後站了快半個時辰的女子,臉色蒼白的她,那雙英氣的眼裡,有歉意,有祈求,有保證,更多的,卻是堅持。這樣的她,讓她說什麼好呢?
清長久地不說話,商君心裡很沒有底,知道清惱她不愛惜身體,氣她逞強好勝,但是她有自己的堅持,也有她必須去的理由。兩人就這樣對視著,最終,還是商君低聲叫道:「清——」
罷了罷了!慕容舒清抬起手,阻止她說下去,她不想再聽她說服自己的理由。總之,她是去定了,自己再說也是無益,阻止不了她,那就唯有盡全力幫她了。
「你別說了,我知道勸你也是無用。還有七天,好好休息,我會和修之說借人之事,破陣的人選你就不用擔心了。」
「我……謝謝。」想要說些什麼,可是這一刻卻是無語,她懂她,還要說什麼呢?摀住疼痛的胸口,商君慢慢地轉身離開。
就在商君離開的那一瞬,慕容舒清低低淺淺的聲音傳來,「君,答應我,活著回來。」
兩個背對著的人,誰也沒有回頭,商君原來有些僵硬的嘴角,在這一刻微微揚起,她堅定地回道:「好。」說完,她踏著緩慢卻愉悅的步子離去,慕容舒清也淡淡地揚起唇角,感受著陽光微薄的暖意。
慕容舒清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夜幕已經降臨,她竟然在這梅樹下又睡著了。慕容舒清輕笑著想要伸展一下身體,才發現自己身上蓋著厚厚的紫貂披風,怪不得,已是隆冬的夜,她還能睡得這麼安穩。
「你就那麼喜歡在這天寒地凍的時候賞梅?」
慕容舒清正要起身,身邊傳來的低沉而略帶調侃的男聲,嚇了她一跳,就在她剛才倚靠的樹幹旁,軒轅逸也靠在樹幹的另一邊,仰頭看著並不明亮的星星,對於頭頂上閃耀著清輝的明月視而不見。
難怪她喜歡在這梅樹下看星賞月,透過斑駁的葉子,原來不明亮的星辰在時隱時現中,也顯得撲朔迷離起來,伴著淡淡的梅香,確實讓人神清氣爽。
慕容舒清拉好身上的披風,站了起來,伸了一個懶腰,緩緩走到樹下,抬頭看滿樹的白梅。在月光的照射下,白梅樹閃著柔和的光芒,不時還會有梅瓣被風吹落,片片飛舞凋零,這也許是它在化作春泥之前,最美麗的一次轉身。
花瓣飄落的那一刻,慕容舒清輕輕吟道:
如何讓你遇見我
在我最美麗的時刻
為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佛讓我們結一段塵緣
佛於是把我化做一棵樹
長在你必經的路旁
陽光下
慎重地開滿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當你走近
請你細聽
那顫抖的葉
是我等待的熱情
而當你終於無視地走過
在你身後落了一地的
那不是花瓣
那是我凋零的心
以前就覺得這首詩很美,但是也僅僅是欣賞,不能領會,總覺得自己每次唸起來,都有些無病呻吟的嫌疑。今夜,看著這些紛飛而下的花瓣,她竟有了絲絲心疼和憐惜,莫不是自己在這古代待久了,也有了多愁善感的毛病。
一陣風吹來,原來落於掌心的花瓣隨風而起,幾次旋轉之後,悄然地落入泥中。慢慢地收回手,慕容舒清再次倚靠在寬厚的樹幹上,看著一輪明亮的月,似笑非笑地回道:「誰讓這白梅最美麗的時候就是在這天寒地凍的夜裡呢?」
「好別緻的一首詩。」那能算是詩句嗎?軒轅逸也很疑惑,沒有韻腳,格式不拘,但是她那樣清清淺淺地低吟,卻是那麼的唯美,聽得人的心都會痛。
慕容舒清輕笑地回道:「是啊,很別緻,人生要路過多少風景,走過多少紅花綠樹,有多少花需要憐惜?」
慕容舒清話音才落,只感覺到一個黑影閃過,軒轅逸已經站在她的面前,他高大寬厚的身體,將她困在了她與樹幹之間。軒轅逸似乎覺得還不夠,抵住慕容舒清的額頭,小聲地說道:「我想憐惜的只是蓮心湖裡的那一株青蓮。」
不大的聲音卻聲聲地敲打著慕容舒清的心,好吧,今日就說清楚吧,她深吸了一口氣,問道:「這是你要給我的答案?」
「是。」軒轅逸沒有思考,直接脫口而出,他已經思考得夠久了。
掩飾不住嘴角的輕揚,慕容舒清繼續說道:「可是青蓮只可獨自一株,和其他嬌花放在一起,她會枯萎。」
軒轅逸緩緩地將唇移到慕容舒清耳邊,一字一句地低喃道:「自此一株,不會再有其他。」如果有她陪伴一生一世,足矣。他並不是一個喜歡妻妾成群的人,以前只是不明白她為何如此拘泥於此,但是如果是為她,他願意一生只此一人。
覺得耳朵很癢,慕容舒清微微偏頭,軒轅逸溫暖的氣息深深淺淺地噴射在她臉上,她輕輕躲閃著,輕笑著推他,回道:「你可想明白了?你家裡有枝幽蘭,宮裡有朵牡丹。還有……」
忽然,軒轅逸雙手扶住她的臉頰,讓慕容舒清迅速閉了嘴。想要後退的身子卻被軒轅逸緊貼著的身體困在樹木之間,他慢慢逼近的唇讓慕容舒清有些不自覺地顫抖,想要逃開,卻又有些期待。
慕容舒清只覺得唇上一熱,軒轅逸貼著她的唇,不容退縮地吻上了她,溫熱的氣息有著他的味道,但是卻異常的溫柔。
很快,軒轅逸放開了她,抵著她的額頭,低沉地問道:「你還想再確定嗎?」
慕容舒清輕輕地喘著氣,連忙搖頭,今晚的他,像他又不像他,讓她的心狂跳不已。軒轅逸低笑著沒有再為難她,原來只是將她輕擁在懷裡,就讓他覺得安心和滿足。
慕容舒清靠在他懷裡,享受著難得的平靜。她對軒轅逸有情,她一直都不否認,只是一直不能確定他是否能達到她的要求,便也不敢傾心相對,今天他既然已經邁出了一步,她為何不能勇敢地也邁出一步呢?
月光把兩人相擁的影子拉得很長,一高一矮,卻是比肩而立。
久久,慕容舒清抬起頭來,「我還想說一句話。」
她還想說什麼?難道他的保證還不夠?
「你馬上娶我吧。」慕容舒清微昂著頭,一臉微笑地看著他。
「什麼?」軒轅逸失聲叫道,她要說的就是這個?回過神來,軒轅逸哈哈大笑起來,他愛上了一個什麼女子,總能讓他出乎意料。輕輕佻眉,軒轅逸低低地笑道:「這句話應該是由我來說吧!」
慕容舒清如他一般,也輕輕佻起秀眉,一副請教的樣子,「有區別嗎?」
抓著慕容舒清的手,貼在自己的胸前,軒轅逸一副無奈的樣子,回道:「區別就是我的自尊心會受創。」他有預感,他的清兒以後還會讓他有更多受創的時候。
掌中強勁而略帶急促的心跳,讓慕容舒清有些不好意思地想要收回手,只可惜軒轅逸牢牢地抓著她,不讓她後退分毫。聳了聳肩,慕容舒清只好點頭笑道:「好吧,那麻煩你儘快請旨賜婚吧。」
「請旨賜婚?」這倒讓軒轅逸很驚訝,他是朝廷一品官員,又是東隅的鎮國將軍,絶對有資格要求皇上賜婚。可是以清兒的習慣,對於這些皇家的繁文縟節她該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再則,她也不會稀罕那些皇家尊貴的名號,今日堅持要賜婚,莫非有何隱情?!
對上軒轅逸不解的眼神,慕容舒清輕嘆道:「你應該知道京城裡的傳言,說合的那部分是我讓人散佈的。說散的那部分,你應該知道是誰了!」她本不想要這皇家賜婚,對於別人來說,或許是無上榮耀,可對於她來說,反倒是麻煩。但她別無選擇。
請旨?莫不是——
軒轅逸將慕容舒清擁在胸前,低低地問道:「你是說,是皇上?他見過你?」
他和玄天成可以算得上從小一起長大,自古以來,君王都需要和國中將帥有良好的默契。因此,他與玄天成也算是有情誼的,但是君即是君,他本就無意於那些朝堂之上的鈎心鬥角、結黨營私,所以大多時候都在巡視邊疆,平定叛亂。玄天成可算得上是明君,處事公正,體恤百姓,但是,君王總有其驕傲之處,清兒這樣的女子,若是被他見到,必心生欽慕,想要納入帳下。
說起這個,她就頭疼,都是西烈月,若不是她,她也沒那麼多麻煩。她輕輕點頭,嘆道:「見過,但是他不知道我就是慕容舒清。」
軒轅逸將慕容舒清被風吹散的長髮輕柔地攏到身後,問道:「那麼說,他目前要你是出於政治目的。」
站得腳有些疼,將身體的重量都依靠在軒轅逸身上,慕容舒清才舒服地回道:「是的,我想他急於要我,是看到了慕容家的實力,而且也聽聞了你我退婚的消息,所以,他必須納我為妃,他不會允許慕容家的勢力不為他掌握。但是你我本就有婚約,你請旨賜婚,他沒有不同意的理由,再者,慕容家與軒轅家聯姻,慕容家的勢力也基本算是掌握在朝廷手上,所以你如果現在請旨,他應該會賜婚。只要是他親自賜婚的,那麼——」
慕容舒清停著沒有再說下去,只是微笑地看著軒轅逸。
軒轅逸瞭然地搖了搖頭,笑道:「就算他知道你是慕容舒清,也沒有反悔的餘地了。」難怪她非要皇上賜婚不可,一旦賜婚,便是宣告天下,是他玄天成親自做主,許了慕容舒清和他的婚事。君無戲言,他總不能再強搶臣妻吧!
只是這一定要儘快,若是讓玄天成查到什麼蛛絲馬跡,就糟了。想了想,慕容舒清說道:「這次破陣,我們還是有把握贏的。只要此戰大捷,你就可以趁機請旨賜婚。」
清兒這一招,是讓那個自喻聰明賢明的皇上只能啞巴吃黃連,只是,以玄天成的性子,到時怕是也不會這麼容易善了。軒轅逸稍稍收緊雙臂,將慕容舒清完全納入懷中,在她耳邊低沉地說道:「清兒,就是皇上也別想從我身邊帶走你。你是我的,我不會讓你離開我。」輕輕的低喃,是誓言,也是承諾。
慕容舒清輕笑地回抱著軒轅逸的腰,這個男人,說起甜言蜜語來,一點也不差。
緩緩地站直身子,慕容舒清退出了軒轅逸的懷抱,一陣寒風適時地吹過來,好冷。人永遠都是在獲得溫暖之後,更懼怕嚴寒。慕容舒清轉過身來,正對著軒轅逸,看著他比黑夜更深邃的眼睛,淡淡地說道:「你心中有我,愛我一天,我就會在你身邊一天。」
這——也是她對他的承諾吧。
「你說什麼?」軒轅逸輕輕皺起眉,寒風幾乎將她的話吹散在夜裡,他將她的手握著,冰冷的溫度讓軒轅逸再次皺起了眉。
寬厚而溫暖的大手為她帶來了溫暖,慕容舒清任他握著,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說道:「我只會為了愛而停駐,你能拴住我的唯一鎖鏈就是愛。我不想聽你現在說,會永遠愛我或者永遠只有我,因為時間會驗證一切。當你心中已經有了另一個人,就是我離開你的時候。」
不要輕易說永遠,永遠可以很長,直到生命的盡頭,也可以很短,當他握住另一雙手的時候,永遠也就結束了。她相信,軒轅逸此刻的心中只有她一個人,這就已經夠了,誰也不能預料未來的事情。若是真的走到曲盡人散的時候,即便是痛,她也會離開。
「不行!你不會有機會的。」越收越緊的雙臂讓慕容舒清幾乎無法動彈。心裡苦笑著,她卻忽然想到一個問題,稍稍掙扎出一點空隙,抬頭輕笑地問道:「你的霸道是怎麼養成的,從小訓練的嗎?」這是她疑惑很久的問題。
「我很霸道?」在他抱著她的時候,她想的就是這個?
「你說呢?」他是她見過的目前為止最霸道的人,難道沒有人和他說過嗎?
軒轅逸竟然真的一副思考的樣子,最後性感的薄唇輕輕勾起,一邊點頭,一邊回道:「既然你說我霸道,那我不能讓你失望。」
他笑得那樣詭異,慕容舒清就知道不好了,可是還沒來得及後退,軒轅逸已經輕鬆地將她橫著抱了起來,這也太丟人了吧。慕容舒清一手環住他的脖子,一邊叫道:「你幹什麼?」
「我看你還怎麼走!」
軒轅逸一副痞子的樣子,讓慕容舒清很有翻白眼的衝動,她也真的做了。
雖然夜已經深了,可是遠處仍有守夜的士兵來來往往,慕容舒清求饒地說道:「放手,會被別人看見的。」
軒轅逸難得看到她這勉強算得上嬌羞的樣子,心情大好地回道:「我又不怕別人看。」
受不了地瞪了他一眼,慕容舒清叫道:「我怕啊!你再不放手就是無賴了。」
「你說我什麼?」
「無賴!」
落雪的夜裡,當夜守夜的兵士都知道,將軍和將軍夫人喜歡在雪夜裡賞雪談情。
中午的陽光,熾烈而耀眼,營帳的布簾高高地挽起,刺目的陽光折射進來,雖然不似夏日的艷陽般逼人,卻也足夠讓人睜不開眼。窗前,寬大的紅木書桌上,已經疊放著厚厚一層宣紙,佔據了桌子的一半,另一半上,一支狼毫還在揮舞著。
綠倚端著新泡好的龍誕進了內室,只見慕容舒清一身靛青棉錦長裙,立於木桌之前,不斷地寫著字。今日暖陽高照,脫下了披肩的小姐,顯得更加消瘦了。小姐也經常練字,只是像今天這般久立桌前,毫不間斷地書寫倒是少見。
綠倚沏好了茶,走到桌前,小聲地說道:「小姐,喝杯茶吧。」
綠倚輕聲的低喚,讓慕容舒清疾書的手停了下來,看看筆下所寫的字,慕容舒清搖了搖頭,她都寫些什麼啊?雜亂而浮躁。也許這也是她的心情吧,昨日軒轅逸已經出發,繞行屈山,今日君破陣之時,也是他進攻之機。
自從商君他們出營之後,她就心緒不寧,或者說,不管是在現代還是到東隅的四年裡,她都沒有這樣直面過生死。而作戰的人,軒轅逸也好,商君也罷,還有炎雨、蒼素,每一個對於她來說,都是至親之人,這一刻,她感受到了從沒有過的無力和焦慮。
放下筆,慕容舒清接過綠倚遞過來的茶,才覺得手痠疼得厲害,腳也微微發抖。綠倚終於舒了一口氣,小姐這樣一動不動地習字已經差不多兩個時辰了,她的傷才剛剛好些,可別又累著了。
冷熱適宜的茶溫,淡雅清幽的茶香,讓慕容舒清浮躁的心平緩了一些。但是,憂慮仍是揮之不去,她將茶放到桌上,淡淡地說道:「去主帳吧。」或許在那裡,可以最快地知道他們的消息,她會安定一些。
綠倚默默地跟在慕容舒清身後出了營帳,主帳前的那塊大石頭上,秦修之半靠著坐著,手中拿著一本書,時而久久地盯著書頁,似乎陷進去一般,時而看著遠方,若有所思。陽光照得他一身的白衫比未融的雪還要潔白,修長的手指心不在焉地翻著書頁。慕容舒清看著他愣愣地坐在那裡,也不去打擾他,估計他的心情,和自己也是一樣吧,這耀眼的陽光下,怎麼看得下書呢?
進了主帳,只有留守的裴徹立於軍事圖前,看見慕容舒清進來,說道:「舒清,你來了,坐。」他還在想,不知她打算什麼時候才過來?
慕容舒清沒有坐下,直接走到裴徹身邊,問道:「怎麼樣了?」
知道她一定也是急於知道戰況,裴徹把她拉到地形圖旁,講解道:「剛才探子來報,蒼月西面燃起大火,應該是李鳴已經成功燒燬糧倉。軒轅逸帶領的分支部隊也在迷陣之後與尤霄正面對決,但是商君帶進去的三千兵士到目前為止,杳無音訊。」
慕容舒清的心震動了一下,商君這麼久未能出陣,難道是有危險嗎?按理說,她進去查看過,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才是,但是一想起絳衣男子那雙陰鷙的眼,又不由得心神難安。深吸口氣,沒有消息或許也是好消息。慕容舒清繼續問道:「商君未出陣,與軒轅逸做不到前後夾擊,是否會影響到戰局?」
裴徹也一樣擔心,但是久居戰場,生死只有看開些,裴徹安慰道:「破陣實則為誘敵之計,主要是佔據尤霄的注意力,讓軒轅逸有機會攻其不備。若是商君能破陣支援,自然是更好;若是不能,也無妨。」
這時,一道急促響亮的男聲從門外傳來,「報!」
裴徹和慕容舒清對看一眼,朗聲說道:「進來。」
小將小跑進來,大聲報導:「報告軍師,蒼月戰前失利,已後撤十里,打算退回營城之內,主帥乘勝追擊,李前鋒已趕過去和主帥會師。」
這麼看來,李鳴、軒轅逸這邊都很順利,可是商君呢?一直沒有聽到商君的消息,慕容舒清忍不住問道:「那陣中是否有消息?」
「半個時辰前,裏邊傳出打鬥聲,現在沒有動靜。」
「再探!」
「是!」
有打鬥聲就是還有人活著。商君,你答應過我不能死。
裴徹看她臉色有些微白,扶著她到椅子上坐下,輕聲嘆道:「舒清,別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