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我的丈夫是一個自命不凡任性妄為的討厭傢伙。說起他的光輝事蹟……抱歉,除了不停的找女人和生孩子,他有所謂的光輝事蹟嗎?好吧,當初他推翻了我們父親的統治,並且在我們母親和其他諸神的支持下開創了一個新的神話時代。我就姑且老實承認這還是算挺了不起。畢竟那時候他只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屁孩而且勢單力薄。能夠讓那麼多畏懼克羅洛斯的神明認同並且服從,單憑一己之力打敗了諸多泰坦巨神,這不是光坐在那裡動動嘴皮子就能做到。
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宙斯時候的場景。人類編造出的故事宣稱我們幾個兄弟姐妹都被克羅洛斯給吞了,就聽他們瞎扯吧。其實我們只是被幽禁在一個不見天日的地洞而已。儘管我覺得地洞裡呆著也沒什麼不好,至少不用害怕被蓋亞和克羅洛斯的互毆給波及,不過當地洞被打開,陽光照射進來的時候我還是很開心的。因為波塞冬老是企圖來抓扯別人頭髮的行為真是太討厭了。他對於自己頭髮的顏色一直很怨念,從此恨上了任何黑頭髮的人。
「我是你們的弟弟,宙斯,我來救你們了。」
宙斯全身都是血,身上破破爛爛找不到任何一塊完好的地方,臉更是被揍得和豬頭差不多,我想人類的故事裡一定沒有提到這個場景。但不管過去多久,我永遠都記得他那頭在陽光之下閃閃發光的金髮是那麼的耀眼。
想來真是可笑,就在那麼短短的一瞬間,我以為自己看見了世界唯一偉大的神明,永恆,完美,或者隨便其他什麼亂七八糟的讚美詞語爭先恐後的鑽進腦海,並且深深的為自己有這麼一個兄弟感到無與倫比的自豪。這種莫名其妙的感情一直延續到我看見他把手伸進德墨忒爾的裙子裡為止。
而眼下,這位無與倫比的神明,世間唯一的王者,我的弟弟,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父親,正用一臉毫不掩飾的困惑表情看著我,像是完全不理解剛才那番話的意思。我看著他依舊年輕絕對不超過二十五歲的面孔,惡意的揣測著上一次他認真思考是在什麼時候。咳咳,你知道,我的丈夫,並不是屬於頭腦派的——「什麼,有敵人,太好了,拿上武器,剿滅他們!」——這就是他的一貫作風。喜歡玩弄陰謀詭計搞小動作的傢伙應該是波塞冬。
「什——麼?你什麼意思?」
在我保持沉默的間隙,他似乎慢慢明白了,困惑開始向惱怒轉換,聲音也變得粗暴起來,不復之前那副風流倜儻的花花公子樣,「赫拉,你難道真的想以人類的身份嫁給其他男人嗎!」
我慢吞吞的說:「有什麼不可以嗎?」
「當然不可以!」他大吼一聲,如果現在我們不是隱去了身形呆在空曠無人的海邊,他一定會招致諸多白眼。「這是對我無恥的背叛!」
「……」我們之中比較無恥的人究竟是誰?他居然還有臉大聲的把這種話說出口,我氣得差點沒暈過去,諸多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甩手就想給他來個閃電。但是想到這種力量也是他賜予我的,作為一個女神本身其實沒有什麼力量,於是咬著牙硬忍了下來。
「記住自己的身份,不要做出什麼讓我丟臉的事情,你是神後,你是我的妻子!」
他還在說,特地在妻子兩個字上加了重音。
「沒錯,我是神後,我也是你的妻子,不過現在可以謝絕這種至高無上的榮耀嗎謝謝!」
怒不擇言,那句埋藏在心裡壓抑了幾千年的話脫口而出,我愣了一下,但並沒有想像中那麼惶恐,反而隱隱有一種解脫的快感。
「你——什麼意思——」
宙斯停頓了幾秒,隨即一字一頓的問。他面無表情的樣子一點都不英俊,反而很可怕。儘管他從來沒有動手打過我,可在他的那股氣勢驚人的威壓下,我還是忍不住後退了一步,差一點就想否認了。然而,我的自尊阻止了那種求饒的舉動。
「意思說得很清楚,既然當初你向著所有人宣佈我不配做神後,而且總覺得我越來越礙眼,何必還把我弄回去呢?不如就這樣算了,你收回給我的權力還有地位,另外去找一個喜歡不會礙眼的女人吧。」
我很認真的說,他皺著眉看了半天,忽然恍然大悟的笑了起來。
「親愛的,你還在為了這事情耿耿於懷嗎?沒錯,當初是我太衝動讓你在大家面前丟了面子,可是你看,現在我不是親自下來迎接你回去了嗎?可以讓我親自迎接的女人只有一個,那就是你,赫拉,我唯一的妻子,我親愛的姐姐。好了,不要再和我任性了,雖然我得說這個樣子比平時總冷冰冰的你可愛很多,但是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他自以為理解了我,這不過又是一次例行慣例的嫉妒和埋怨,還伸出手來想摟住我的腰,但卻被我一掌打開。
「我沒有開玩笑,我是說真的,宙斯,我不願意再做你的妻子了,我更想繼續做一個凡人。」
說著,我恢復了女神的形態,從頭上摘下那個像征神後地位,當年由他親自帶上的冠冕,遞給他。
「你瘋了!」他怒不可遏地大叫,」居然想拋棄神的身份做一個凡人!你知不知道,一旦失去了神力,你就只是一個普通人類,會生病會受傷,甚至會老會死!你就那麼的想死掉之後下到永無天日的冥府嗎!」
「冥府也比奧林匹斯好。」
他被我的回答氣得全身發抖,因為從來沒有人膽敢這麼當面違逆他,我還記得最後一次違逆他的那個傢伙是什麼下場,宙斯從來都和善良溫和拉不上半點關係。
「你是掌管婚姻的女神!就不怕被其他神嘲笑嗎!」
「如果失去了神力,我就不再是女神。而且,以前被其他神嘲笑的時候還少嗎。」
見他遲遲不願接過那個黃金和寶石打造的頭冠,我就把它放在了沙灘上。以前總是戰戰兢兢生怕激怒了宙斯失去神後的身份,而且一貫只有宙斯甩掉不要女人的慣例沒有女人甩他。沒有誰規定過當你不願意繼續做神後的時候不可以主動退位。
「這個東西,你喜歡給誰就給誰吧,我不要了。」
說完,我轉身就走,可是被他陰沉的叫住了。
「赫拉,當初是你說希望得到和我平等的位置還有權力,我滿足了你,把至高無上其他任何女神都沒有的東西給了你,現在你忽然腦子抽風,說不要就不要,你是在愚弄我嗎?」
「不敢,如果您覺得是的話,大可以再更嚴厲的懲罰我,比如也罰我去頂天還是推著石頭滾山坡什麼的,或者割開肚子掛在懸崖邊上叫禿鷹來吃,這些手法都蠻不錯。」
我皮笑肉不笑的回答,其實心裡一點沒底,宙斯惱怒起來有可能真的會這麼做。沒有了象徵神後的那個冠冕,又是人類的身體,我的神力也就只有原來一半不到。割開肚子的話,應該會死吧。
他的眉毛越揚越高,眼神陰鷙,手裡甚至冒出了滋滋作響的電花,我覺得下一瞬間他就要忍不住一個閃電砸過來啦。然後他忽然嘆了口氣,恢復了平靜。
「好吧,我知道,你生氣了。」
他生硬地說,隨後拿起那個丟在地上的冠冕,不顧我的抵抗硬是重新按了上來。
「我送出去的東西從不收回,求婚的時候我對著冥河發誓你將永遠是我唯一的妻子,這個誓言不會改變,而你神後的地位還有身份也不會有誰來取代。」
「我不是——」
他加重了力道,阻止了我想要說的話。
「看上去你的心情很差,也許不是該說這些的時候。如果你覺得暫時做個人類會比較開心,那麼就先做個人類好了。等你想清楚了,我們再來談談這件事。」
我還想抗議,想辯解這不是慪氣開玩笑,但他的動作還有氣勢無不透露出一種拒絕再談的姿態。嘆了口氣,對於宙斯來說,這算是最有誠意的讓步了吧,他一向只習慣於把不服從的傢伙燒死劈爛,而不是乾巴巴的說一些接近道歉的話。
「好的,宙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低下頭,我決定五十年之內都不會和他「談談」,至於等我作為人類的生命結束後又會怎麼樣,暫時懶得去想了。
「但婚禮不準有!除了我之外,你不准和任何男人來往。」他恨恨地說,然後忽然一擊掌,「對了,雖然我不能時時刻刻盯著你,但有人可以。別想著和其他男人結婚啦!」
「等一下!」
大概猜出來他準備做什麼,我急忙大聲抗議,可他已經打了個響指。
「赫爾墨斯。」
一陣微風颳過,黑頭髮黑眼睛的少年出現在我們面前,他穿著一身十分具有英格蘭學院派風格的襯衣和小背心,下面是同色系的長褲,頭上還戴著耳機。要不是看見他穿著的那雙休閒鞋上有兩對小小的翅膀在努力拍動,我差點認不出這個宙斯的心腹來。
「謹遵您的吩咐,我的主人。」
他恭恭敬敬的對著宙斯行了個禮,然後又對我行禮:「赫拉,好久不見。」
「赫爾墨斯,在赫拉沒有回到奧林匹亞之前,你就待在她身邊,好好照顧她,明白了嗎。」
宙斯很嚴肅的說,但我敢保證赫爾墨斯絕對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他有點驚訝的看了我一眼,可隨即就低下頭去。
「當然,宙斯。您的願望就是我的命令。」
「我走了,赫拉,等你想清楚了,記得呼喚我,你知道方法。」
他匆匆的說完,然後嘩啦一聲化為一道金色的閃電在原地消失了,剩下我和赫爾墨斯站在原地。
「……赫爾墨斯,你看起來像是自己兒子的兒子……」
盯著那個大概只有十五六歲的神使,我難以置信的說。
他謙虛的笑了笑:「因為現在我正在人類的學校裡讀高中……您知道,大多數時候,偉大的宙斯不會管我們私下的小小樂趣。人間雖然烏煙瘴氣,不過卻比奧林匹斯有趣多了。大家都覺得二十世紀的人間比起以前來,十分的……微妙。」
「別告訴我奧林匹斯上的神全部溜出來了。」我自言自語的說,可是想想以前特洛伊戰爭的時候,難道不是所有的神都跑出來湊熱鬧麼,結果,最後他們自己打得比開戰的人類軍隊還厲害。
「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想先離開一會兒,您現在是東方人吧,所以我想有必要先去辦個轉學手續,再申請到您所在的國家去。」
赫爾墨斯彬彬有禮的打斷了我的回憶,沒想到他還這麼遵守人類的規矩,我有點驚訝。他像是看出了我在想什麼,輕輕笑了笑,拿出一根同樣長著小翅膀的手杖。
「做個人類有時候也蠻好玩的,對了,尊敬的赫拉,您認為給我一個怎麼樣的身份比較好呢?您在國外的表弟怎麼樣?修改記憶我挺拿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