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是什麼?
不是即將要結婚才發現自己有個種馬老公,也不是明明和未婚夫啥都沒做過卻忽然冒出四個孩子,更不是悲哀的想起以前的自己是個暴躁易怒心狠手辣的女人。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過於看著包裡有一張可以隨便刷還不用擔心還款問題的信用卡,卻不敢拿出來用,因為你無法解釋為什麼會忽然變得有錢尤其是大家都知道你平時根本就不買彩票,想用「啊哈哈哈我中了五百萬」這種俗氣的藉口矇混過去都不行。
我恨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真的。
滿懷希望甚至無視了好友充滿質問的眼光,興沖沖拖著她跑去商店想擺一回闊,結果卻被她一句「啊啦你哪來那麼多的錢買這些玩意兒」打擊到當場無語凝噎。
對、對啊,韓小樂是個拿薪水的小市民,連到希臘來旅遊都是擠乾了兩年積蓄還壓榨了未婚夫的年終獎金,她不可能瀟灑的一擲千金買下一連串打著某知名品牌的電子產品。當然,我可以修改好友的記憶,讓她以為我是有錢人,可是我不願意。
對著別人的大腦動手動腳,這種事情太低級了,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被宙斯洗掉記憶二十六年之後我十分能理解那種憤怒的心情。
怎麼辦呢?算啦,還是早點回家吧,我想爸爸媽媽了。
王麗在我們行程的最後幾天一直在嘰嘰咕咕的念叨我的反常,幸好之後沒有其他什麼神再來找我敘舊或者勸說。那天晚上忽然跑掉十二點才回旅館把她嚇壞了,中間打了無數電話,可是我都沒有注意。東拉西扯的找了很多理由終於讓她沒有再繼續追問,可我敢肯定回國之後她絕對會第一時間把這些告訴東子。從認識東子那天開始王麗就告誡我一定要好好把握這個男人,因為我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合適的對象了。
坐在飛機上,心情真複雜,我想了很多很多,其中想得最多的還是阿瑞斯,聽赫菲斯托斯的口氣,他好像一直都呆在我身邊默默觀察,可想破了頭也想不出究竟哪個人有可能是他。神話時代大家雖然都喜歡變來變去的玩兒,不過總是那幾個固定形象,這是為了防止發生意外事件,比如變成動物被哪個沒長眼的傢伙給誤殺了……雖然我們的生命幾乎無窮無盡,真的遇到傷害一樣會死。哪怕是最後到冥府去轉一圈就會被放出來,沒有誰喜歡去看哈迪斯那張死氣沉沉的臉。
所以,只要阿瑞斯故意變成我沒見過的樣子,又小心的隱藏身份,我還真看不出來。可以輕易識破一切偽裝的只有宙斯這傢伙以及雅典娜,因為他們一個是神王一個掌管著智慧,死亡世界的主宰哈迪斯也有這個功能,但我總不能去問他們吧。
這個疑問一直困擾著我,我甚至想過難道他變成了我的未婚夫?不不不,不可能的,哪怕是他用陌生人的樣子暫時騙過,只要一接觸我還是立刻就能認出他,他的脾氣和語言模式太明顯了,裝都裝不了。
經過漫長的飛行,我們終於下了飛機,我覺得全身骨頭快要散架,只有這種時候會懷念奧利匹斯山上的黃金馬車,那個可比飛機好多了。
「看,你親愛的在那裡呢。」
走出安檢口,王麗笑著說,我也看見了一根柱子邊上站著的東子,他正興奮的一邊朝我們揮手一邊走過來。然而我卻沒有像以往一樣開心的撲上去,而是謹慎的站遠一點,把他好好的上下打量了一番。
東子顯得很詫異:「小樂,你幹嘛?難道是半個月沒見,發現我又長帥了?」
不可能,他不可能是阿瑞斯,哪怕是失憶或者腦子壞掉阿瑞斯也不會說出這種話來,他最多只會咆哮著大喊「再看就挖掉你的眼睛」。
不再猶豫,我把行李往地上一丟,就想跳到他身上去:「東子!」
這裡需要介紹一下東子其人,東子當然不是他的名字,何景東才是他的全名。身高178,體重74KG,是我的大學同學兼現任男友以及未婚夫。要說他這個人怎麼樣嘛,我想只需要一句話就夠了。
宙斯有的,他沒有,宙斯沒有的,他都有。
總之呢,他是一個性格溫柔謙虛謹慎喜歡安靜潔身自好以及,非常非常愛我的好男人。作為韓小樂當然也是愛他愛到死去活來,作為赫拉,咳咳,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是個做丈夫的好選擇,比宙斯強一萬倍——這個世界上很難找到比宙斯更渣的男人了吧。
看到東子的臉,我才發現自己是那麼的想念他,韓小樂的初戀和真心都一起交給了他,赫拉現在不是赫拉,赫拉只是韓小樂而已。想起宙斯得意洋洋的樣子,我緊緊抱著東子,一點都不想離開他。
「哎喲,公開場合的,你們也注意點。」
王麗早就對我們這種黏黏糊糊習慣了,自顧自的撿起被我丟地上的包,打算先走一步。東子含情脈脈的看著我,他是個超級正經人,法式熱吻這種事做不出來,不過摸摸臉摸摸頭還是可以的,於是他微笑著想摟住我的腰,我也準備趁他不注意來個臉頰親吻。然而,一個十分不識相的傢伙卻在這個時候不客氣的插進我們之間,硬生生的把我們給分開了。
「表姐,光顧著未婚夫,把表弟涼在一邊可不太好吧。」
白色上衣黑色長褲帶著耳機的黑髮少年笑嘻嘻的說,還很親熱的拉著我的手。死死盯著他,我覺得自己都要燃燒起來。
赫爾墨斯,怎麼把他給忘了,這混蛋!
東子似乎這才想起還有一個人,尷尬的咳嗽一聲,推了推眼鏡,對赫爾墨斯道了個歉:「不好意思,安東尼。」
「沒事,是我自己非要和你一起到機場來的嘛。」自稱安東尼的混蛋笑眯眯,一副好少年的派頭。我衝他不著痕跡的齜了下牙。
「小樂,以前怎麼沒聽你說起過自己還有個混血兒的表弟。他說是到這裡來做交換生的,你媽媽很熱情的留他住下了。前幾天到你家去的時候嚇了一大跳。」東子低聲問我。
你對我的家人做了什麼——怒目而視,我用眼神問。
請原諒,我只是奉命行事——他微笑聳肩。
「你們到底走不走,再不走我就一個人把車子開走了!」
王麗在前面不耐煩的大叫。
回家的路上,王麗對這個忽然冒出來的表弟表示了極大的興趣,因為裝嫩的老妖怪赫爾墨斯只看外表真的是個清秀美少年。而且這傢伙最會演戲了,言語之間蓄意討好百般奉承,我冷眼看著王麗眉花眼笑,就差沒有哀嘆自己早生了幾年,沒法泡到他,心裡默默嘆氣。
赫爾墨斯可以毫不在乎的修改別人的記憶,濫用神力,把人類當成猴子耍還自認為很有趣,也許以前的赫拉可以,但現在的韓小樂卻做不到。不願意隨便使用神的的力量,看在赫爾墨斯除了混淆周圍人類對他的認知外也沒做什麼事情,我就姑且睜一眼閉一眼好了。再怎麼說他也是奧林匹斯上數一數二的神,我還不想和他公開扯破臉。這樣做對我只有壞處沒有好處。
先送王麗回家,兜了一圈後我們三個人(或者是兩人一神?)也回了家,媽媽和爸爸早就準備了好大一桌子菜等著了,活像我不是出去玩而是維護世界和平艱險歸來一樣。看著赫爾墨斯嘴巴像抹了蜜一樣逗得媽媽開心得要命,除了在浴室裡狠狠捶打洗髮水瓶子,我還能怎麼樣。
然而赫爾墨斯不愧是赫爾墨斯,明明就是奉命來監視並且伺機破壞我和東子感情的,卻表現得很乖,默默吃飯,不該說的一句不說,沒有任何出格的舉動和語言,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普通的十六歲留學生。我也學乖了,顯然我的家人朋友都被他欺騙認同了他所謂表弟的身份,要是故意找碴一定會被媽媽爸爸責罵。敵不動,我不動。企圖激怒我像以前一樣失去理智,哼,少做夢了。
「小樂,多吃一點,看你出國一趟,回來都瘦了。」
媽媽還是最疼我,在桌子上一直拚命給我夾菜,遠遠超過了給赫爾墨斯夾菜的次數。
「沒事,瘦一點好,穿起婚紗來才好看嘛。」爸爸樂呵呵的說,看來還沒忘記之前我減肥失敗的事情。
抬頭看見東子正看著我,似乎是在說不管什麼樣子我都最好看,我美滋滋的一笑,藉著喝湯想掩飾一下,可轉頭就看見赫爾墨斯又黑又亮的眼睛正帶著饒有興趣的神情盯著看,頓時什麼好心情都沒了。
有這個傢伙以及站在他背後的邪惡勢力存在,我真的可以和東子結婚生孩子嗎?打了個寒顫,宙斯都放出那樣的狠話了,他肯定不會允許我有其他男人,哪怕在奧林匹斯山上偷情就和吃飯喝水一樣普遍都不行。
還記得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和一個祭司多說了幾句話,覺得他很幽默多笑了幾下,他頓時就大發雷霆斥責我有失體統,最後還把那個可憐的人變成了石頭。人類都說赫拉好嫉妒,怎麼沒看看宙斯嫉妒起來多可怕。
不,他不是嫉妒,他只是覺得老婆爬牆會丟面子吧。
心情一下子就低落了,強打精神的吃完了飯,藉口說累了,想回房間睡一會兒,我快步回到臥室反鎖上了門,一回頭,頓時無語。赫爾墨斯正優哉游哉的斜靠在窗戶邊上,手裡還玩著他的那把雙蛇杖。
作為小偷的庇護人,天底下大概就沒有他進不了的房間和打不開的鎖吧,我瞪著他,他倒也不生氣,露出雪白的牙齒微微一笑。
「尊敬的赫拉,我無意激怒你。可是希望你能瞭解,就算人間已經和以前大大不一樣,宙斯依然是宙斯,他的命令就是絕對的。你應該最清楚他的脾氣。」
我冷笑了一聲:「怎麼,我會怕他嗎?」
當然,當然,偉大宙斯的憤怒從來不會降臨在你的身上。」赫爾墨斯笑得很虛偽,「可是,你總不能保證他不會把懲罰和詛咒降臨在其他人身上吧。」
他壓低了聲音,看起來像是在微笑,眼睛卻一片冰涼,充滿了嘲諷。
「要是知道自己的妻子真的愛上了一個卑賤的人類,你認為他會怎麼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