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記憶偏差或者真實存在

  好吧,是該認真考慮一下現在應該怎麼辦的時候了。

  搞不清楚哈迪斯具體用了什麼方法,說句不負責任的話,冥府自然有冥府的運作系統,奧林匹斯基本不去管哈迪斯和波塞冬平時在幹嘛,只要他們沒有私底下陰謀推翻現有政權,別天真的問你怎麼知道他們有沒有在搞陰謀。宙斯要是連這一點都做不到,他也白做了那麼久的神王。

  從目前掌握的事實來看,我一定是陷進了自己的夢,而且這個夢還是建立在幾百萬年前回憶上的。有時候活得太久並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至少關於自己的少女時代已經沒有多大的印象——神當然也有童年,別信那些神話,什麼一生下來見風就長純屬胡扯,至少雅典娜她真不是從宙斯腦門裡蹦出來的。除了不老不死,擁有神力,大多數時候我們和人類也沒有太大的區別。也許就是這樣才會發生那麼多奇奇怪怪的事吧,要是我們都可以像東方傳說中修真的仙人那樣做到無慾無求就好了。

  哈迪斯說不要犯和他一樣的錯誤,我不明白他這句話的含義。拜託,我可沒有像他一樣強行婚嫁還扣著人不許回家,儘管當時發生了很多事情,但我和宙斯結婚絕對沒有任何人強加干涉。宙斯不願意做的事情,誰都不可能威脅他。

  那麼,哈迪斯是想讓我回憶一下初戀的美好,從而去改善和宙斯的關係,比如和其他女神一樣,展現女性的溫柔或者嬌媚?要我向宙斯獻媚討好,不如殺了我算了,即便是感情最和諧的時候,我也做不到這一點。

  天才知道為什麼我生下來就那麼的驕傲。

  苦笑,他把我丟進過去的回憶,就是為了玩解謎遊戲?但我真的不認為那些又臭又長還很愚蠢的回憶裡會隱藏著什麼不得了的秘密。以前曾經聽一些女神說過睡神的夢境之國,一旦陷入,如果沒有完成睡神設置的條件,就會永遠的迷失在自己的噩夢裡。哈迪斯該不是玩了個花招,以東子靈魂為誘餌挖了個陷阱讓我乖乖往裡面跳吧。

  「赫拉!太好了,你沒事!」

  從前面狂奔過來一個少女,哭著一把抱住我,然後就把我的衣服當成手帕,盡情的在上麵糊滿了眼淚鼻涕。無奈的嘆了口氣,我把她推開,心情很複雜。

  「德墨忒爾,別哭了,我沒死,也沒缺胳膊少腿。」

  「可是,可是我真的好擔心,幸好你沒事。」

  她擦了擦眼淚,我都不記得最後一次和她說話是在什麼時候了,反正自從她和宙斯生了孩子之後基本就不會再到奧林匹斯,偶爾遇到我們都假裝沒有看見對方。不是沒有想過狠狠的整治她一下,叫她不要和我的丈夫勾勾搭搭。但宙斯明確表示不希望看見德墨忒爾有任何意外,於是我只好默默的忍了,最多從不邀請她來參加奧林匹斯的任何聚會。

  這麼多年,一想起德墨忒爾,胸中就燃燒起一股無法控制的怒火,不光是因為她和我的丈夫有私情,更多的是被背叛的感覺。我們的大姐赫斯提亞性情冷淡,從來都和我們不親近。波塞冬從小就是個壞蛋,哈迪斯沉默寡言。被關在地洞的漫長歲月裡,我和德墨忒爾總是在一起,形影不離。我很喜歡這個溫和文雅的妹妹,她也能容忍我暴躁的壞脾氣。

  「啊,對了,你看見了嗎,那個叫宙斯的,據說他是我們的弟弟呢。真是太厲害了,還那麼小,就可以英勇的作戰了。要不是他的話,我們恐怕還被父親關押在那個地洞裡呢。」

  也許是那個時候的我安慰了她什麼,總之德墨忒爾很快的就破涕為笑,然後拉著我的手一直問個不停。第一次來到地面上,即使外面正因為打仗的關係亂得和垃圾堆一樣,但對於我們這幾個被關了好久的神來說,已經是無比新奇的美景了。

  忽然回到和她關係還很好的時候,即使明知這不過是幻想,心中依舊百感交集,不勝唏噓。曾經我和她彼此仇視形同路人,眼前的德墨忒爾臉上還沾滿了灰塵,頭髮也亂糟糟的纏成一團,眼角淚水還沒有擦乾,但已經露出了歡悅的笑容,就像是平常人家的小女孩似的抓著我的手,好奇的看著四周的一切,還有那些拿著刀劍的神們。

  這都和我記憶中的德墨忒爾不一樣,在我印象中的德墨忒爾,總是憂愁的,皺著眉頭,低著頭匆匆的來又匆匆的走。雖然她為了自己的女兒被哈迪斯強行帶到冥府曾經到奧林匹斯來吵鬧過,可大家都知道,其實她並不是多麼的愛珀耳塞福涅。哪怕是在根本沒有亂倫概念的奧林匹斯,母女兩人都委身於一個男人,實在也有點出格。我不得不說知道珀耳塞福涅和宙斯似乎有點不清不楚的時候,心裡第一反應竟然是痛快。當年她搶走了我的丈夫,結果最後反而被自己的女兒打了一個耳光,實在是讓我不高興都難。

  「赫拉,以後我們就不用呆在地洞裡了,是嗎?波塞冬說父親已經被推翻了,我們自由了。」

  站在我面前的德墨忒爾輕快的說,眼睛中放射出愉悅的光彩。我可以恨那個農林女神,但是這個還不是農林女神的女孩,我真的恨不起來。畢竟,我們是姐妹,曾經在一起依偎著度過了那麼多難熬的黑暗長夜。嘆了口氣,我拉住了她的手。

  「要是你知道以後發生的事情,不知道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開心呢?告訴我,德墨忒爾。你對這一切後悔過沒有?」

  當然,她聽不見我的問題,我只不過是存在於這個幻象中的過客,除了靜靜的看,靜靜的聽,什麼都改變不了。所以下一刻,德墨忒爾拉著我,蹦蹦跳跳的奔向那邊走來的幾個人,歡樂的叫了起來。

  「波塞冬!哈迪斯!太好了,你們都沒事!」

  他們的身上沾滿了血,臉上是無法掩飾戰鬥後的疲倦,只不過哈迪斯的眉宇間帶著一絲厭倦,而波塞冬則是興奮得眼睛發亮。他們快步的走過來,拍了拍德墨忒爾的頭,又問候了我幾句。我有點驚愕,哈迪斯就算了,波塞冬可是恨死宙斯和我了,要不是確定這真的是我的記憶,我都不敢相信原來的我們有這麼的友愛。

  「波塞冬,你看見那個叫宙斯的男孩了嗎?我覺得他好勇敢。」德墨忒爾興奮的說,「他用自己的戰車把赫拉帶過來的,那可是有翅膀的飛馬啊,我第一次見到那樣子的馬!」

  波塞冬哼了一聲,看上去有些不快。不知道為什麼,我們兄妹幾個都是黑髮黑眼,只有他一個人長著灰色的眼睛和銀色的頭髮,這樣他本來很端正的臉總帶著一種殘忍不近人情的感覺。

  「看見了,金色頭髮,雷電之子。母親真偏心,憑什麼我們就得被關在地上那麼久,他卻可以沐浴在陽光下自由的生活。只不過是花言巧語的鼓動了那些對父親心懷不滿的神而已,居然就堂而皇之的自稱是下一任的神王了!我可不承認這種弟弟才存在,他算什麼東西!」

  「行了,波塞冬,你就少說幾句吧。命運女神的安排,就算是我們也無法違抗。」

  哈迪斯安靜的說,波塞冬把劍丟在地上,發怒了,他的脾氣比我還要暴烈,發起火來除了哈迪斯誰都不敢靠近他。

  「我才不管那些!反正要我服從一個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的毛頭小孩子,還得向他俯首稱臣,殺了我都做不到!哈迪斯,你是我們中最年長的,難道你也不在乎嗎?」

  「你們別吵了,要是被母親看見,她會生氣的。」德墨忒爾戰戰兢兢的說,下意識的躲到了我的神後。

  我有點驚訝,因為在我的記憶裡,應該沒有這一幕才對啊。可是仔細想想,當時的我只一味沉浸在得到解放的快樂中,而且有生以來第一次乘坐飛馬拉著的車也讓人激動不已,我根本就沒注意週遭的情景,獨自發呆想著心事。哈迪斯和波塞冬說了些什麼,完全沒有印象了。

  原來波塞冬對宙斯的不滿,從最初相遇的時候就開始了啊……

  「住嘴,至少現在別說了,看在他把我們從地底解放出來的份上,波塞冬,那是我們的弟弟!」

  看見天上飛下金色的戰車,哈迪斯壓低聲音說,波塞冬從鼻子裡發出很不快的悶哼,扭過臉去不說話了。那個時候我單純以為他畏懼哈迪斯,現在看來,他只是不想讓宙斯以為我們幾個不和因此有空子可鑽吧。

  「你們都沒事吧!」

  宙斯終於洗了下臉,把滿是凝固血跡的盔甲拖下換了一件乾淨的衣服,笑容滿面的跳下車朝我們跑來,很興奮的挨著和我們擁抱,一個一個叫出我們的名字。

  「太好了,我終於見到你們了,我的哥哥還有姐姐。你們是不知道,從出生開始就被困在那個島上,身邊除了幾個嘮嘮叨叨的仙女還有嗷嗷直叫的牛,什麼都沒有。我都快孤獨死了!不過,現在,我們一家人終於團聚了!太好了!」

  哈迪斯矜持的點了下頭,波塞冬滿是敵意的瞪著他,一動不動。只有德墨忒爾和他一樣開心,熱情的和他擁抱,一直叫著「我的弟弟」。那個時候我在幹嘛?哦,對了,我也傻頭傻腦的上去和他拉著手,說了一些感謝的話。不過現在我可不會再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了,更多的,我比較關注波塞冬和哈迪斯兩個人的反應。

  似乎,那時候的氣氛不太歡快,在一群被幽禁了數千年的神面前抱怨自己呆在島上很孤單,宙斯的確也有夠沒神經。波塞冬估計都要被氣炸了,哈迪斯恐怕心裡也不怎麼痛快,只有宙斯恍然不知,他從來都是那樣,只願意看見自己想要看見的東西。

  「哦,赫拉,我們又見面了,怎麼樣,我沒騙你吧,現在你安全了,再也不會有任何東西能傷害到你了。」

  他終於把視線轉移到了我臉上,興高采烈的說,我本能的假笑了一下,隨後又覺得這麼做的自己很傻。

  「走吧,到母親那裡去,赫斯提亞在那裡等我們。」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半拉半拖的就要我上車去。那個時候我根本就被他燦爛的笑容弄暈了頭,想也不想的就和他走了。然而此刻才發現真是白痴到了極點,這麼做的話波塞冬他們會怎麼想,掙紮著回頭一看,果然,波塞冬陰沉的看著我們,而德墨忒爾一臉的難以置信,拉著哈迪斯不知道在說什麼。

  「赫拉,你看,這是我從一個女神那裡找到的,和你很相配對不對?」

  宙斯獻寶一樣的摸出一根長長的銀色腰帶,上面綴滿了五顏六色的寶石,期待的看著我。

  「為什麼?」

  我茫然的問,那個時候我只覺得宙斯是一個親切可愛的好弟弟,他對我好是理所當然的。但過了那麼久之後再次重溫,就覺得他的行為很奇怪了。畢竟,他可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熱愛家族——要知道,他剛才才親手殺死了自己的父親。

  他當然不會回答我的問題。

  「真奇怪,你總是用這樣的眼神看人嗎?那麼的驕傲……」

  他把腰帶甩到了一邊,吃吃的笑了起來,我猜想當時自己沒有收下,估計還說了什麼「撿來的東西我才不要。」

  「不過我喜歡你那副高傲的樣子,真的,赫拉。」

  他愉快的說,抖動韁繩,戰車沖上了天空。

  我開始覺得有點詭異了,是記憶出現了偏差嗎?為什麼很多事情都和我記得的過去不太一樣呢?

  哈迪斯,你到底想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