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子和這輩子加起來都沒喝得這麼爛醉如泥過,我算是見識了阿瑞斯私底下是怎麼玩的了,這傢伙以前在奧林匹斯山上的時候好像除了阿佛洛狄忒之外沒有一個女神能入眼,平時的愛好除了打架就是殺人,沒想到到了人間之後反而進化了。虧得他是戰神不是人類,否則按照這種刺激的玩法,再健壯的人類不出三年就要玩兒完。反正最後我已經醉得分不清東南西北暈乎乎的被人抬上樓的時候,他似乎正和五個還是六個女人攪成一團,尖叫和呻吟連八十歲的老頭子聽了都受不了。
唔,幸好我不是八十歲的老頭子,我是八百萬歲的老太婆,所以除了用最後一絲理性想著「啊,這孩子原來這麼會亂來,以前都在我面前裝呢」,什麼感想都沒有。
抓了抓亂七八糟的頭髮從床上爬起來,一般小說裡女主角爛醉後必然發現有一個沒床衣服的帥男或者總裁在身邊的橋段並沒有發生,我有點失望的找到了拖鞋,洗臉刷牙下樓,毫不意外的看見阿瑞斯坐在下面餐廳的桌子邊吃早飯,一夜的放縱並沒有在他臉上留下任何疲倦的痕跡。沒辦法,人家是戰神嘛,體力沒得說,區區幾個人類女子毫不放在眼裡。
「一大清早就吃這個,你胃口可真好。」
和他不一樣,我的身體還是百分之百純人類,宿醉未醒,看見他盤子裡的牛扒就直犯噁心,順手端走了那杯橙汁喝了幾口,一扭頭看見一個叼著煙的中年男人坐在一邊的沙發上,手裡拿著打火機,一副痴呆狀。
「這是誰?」我問。
「我的經紀人。」他興趣缺缺的回答,咬了一大口牛扒。
我噗的一聲噴出了嘴裡的果汁,被嗆得直咳嗽,有一小半都飛到了他的臉上,他倒也不生氣,慢條斯理的用餐巾全部擦掉,白了我一眼。我又咳嗽又笑,因為無論怎麼想,阿瑞斯和經紀人這個名字都無法聯繫起來啊。要是在五百年前我對他說,兒子,你以後會有一個經紀人喲。就算我是他媽,他也一定會當眾翻臉。
可能是很少看見阿瑞斯這麼「溫和」的一面,那位「經紀人」顯得更加惶恐,一直舉著打火機忘了點煙,最後被燒到了手指才嘶的一聲叫了出來,痛得直甩手。
沖可憐的經紀人點了下頭,我很難不去想像他現在正在腦補我和阿瑞斯是什麼關係,但既然阿瑞斯想在人間玩遊戲,我當然不想給他添堵。不管怎麼說,他對我真的不錯。
「你們慢慢聊,我倒那邊去好了。」
打了個招呼,我慢悠悠的走到旁邊的書房去,坐了一會兒,隔壁的爭吵聲讓我不想聽都不行。說是爭吵,其實只是阿瑞斯單方面的在咆哮,經紀人大叔一直唯唯諾諾,貌似他們是為了什麼演唱會還是見面會的時間安排發生了分歧。打了個寒顫,試著幻想阿瑞斯在舞台上唱歌下面坐著一圈瘋狂歌迷的場景,最後失敗的放棄了。看見桌子上有一本他的寫真集,我拿起來翻了翻,愕然的發現我居然見過他,也在電視上看見過他的MV。不過由於他實在是太視覺繫了,而且我對這種可以吵死人的音樂又完全不感興趣,導致赫拉的記憶回來後根本沒注意到那個畫眼影的傢伙就是自己的兒子。
把寫真集丟在桌子上,然後想起沒給家裡打招呼,打了個電話回去。沒想到接電話的媽媽笑得很曖昧,還囑咐我不要著急,慢慢的玩,想什麼時候回家就回家。掛斷電話後我盯著話筒哭笑不得。看來媽媽真的已經把東子忘得一乾二淨,包括自己的女兒曾經就要和他結婚都不記得了。她一心一意的期待著有一個有錢的大明星女婿。
「真是的,怎麼可能,那是我兒子。」我嘟嘟囔囔的說,就算在奧林匹斯其實血緣關係並不是什麼大問題,亂倫就跟吃白菜似的,我也不能接受和自己的兒子怎麼怎麼樣,宙斯已經是我的極限了!
一想到他,心中不禁又是微微一沉,但我很快就甩頭強迫自己不再想他,而是考慮起下一步該怎麼辦了。在沙發上滾了幾圈也沒想出個一二三四,倒是阿瑞斯結束了折磨自己經紀人的懲罰,穿著一件沒扣衣扣的襯衫和牛仔褲進來了。他似乎才洗了澡,水珠還亂七八糟的掛在頭髮上順著脖子往下流。
看見我很沒形象的癱在沙發上,他似乎鬆了口氣:「我以為你走了。」
「走?我還能走到哪裡去。」我有氣無力的回答,酒精的效力從血液中消失之後,那種麻醉的興奮也頓時蕩然無存,極力想要迴避的失落和傷感又如影隨形的跟上,壓得人喘不過氣。
阿瑞斯笑了起來,坐在沙發的另一邊,居然還拿出一根菸抽了起來:「怎麼會沒有,我們都知道,宙斯說著要懲罰你,但是他不過就是想看你低頭而已。只要你回到奧林匹斯,向他認個錯,再說幾句他愛聽的好話,他保準立刻就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繼續和你做一對似乎很恩愛的夫妻。」
「住嘴,別以為看見我不是神了就胡亂說話,小心對你不客氣。」我厲聲喝道。
他把頭放在沙發上,朝著天花板吐出長長的一口煙霧,語帶諷刺:「是啊,不客氣,你什麼時候又對我客氣過呢。你從來都不喜歡我,你愛那個沒用的瘸子,赫柏非要嫁給你最討厭的赫拉克勒斯,你氣得要命,但最後依然原諒了她,叫她最心愛的女兒。我究竟做錯了什麼,為什麼你甚至連一個微笑都懶得給予。就因為我比不上雅典娜和阿波羅,不能討得宙斯的歡心嗎?」
一翻身坐了起來,我定定的看了他半天,忽然伸出手去把他的頭髮揉成一團亂,氣呼呼的說:「你在幹什麼,還是大男人呢,大清早的翻舊賬煩不煩。不是說好忘記過去向前看嘛。哼,就是因為你這麼小心眼,人家才會在遊戲裡弄出一個白皮膚壯男把我幹掉!」
他愣了一陣,臉上閃過十分複雜的表情,最後嘴角一彎笑了起來:「好吧,好吧,看來人類對你的影響真的很大。你都變得不像是赫拉了。」
「你也一點都不像是阿瑞斯。」我沒好氣的說,身體一歪被他抓住死死抱住,差點窒息,「喂,你幹什麼,現在還要在我身上尋找失落已久的母愛嗎?小時候你可從來都沒有表現出需要這種東西——好吧,一定要抱的話可不可以讓我變回以前的樣子,現在體型相差太大了,一點都不舒服!」
他把臉埋在我的頭髮裡,悶聲悶氣的說:「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都是赫拉,我的母親。答應我,不要回奧林匹斯去,就和我一起呆在人間。回去有什麼好,既不自由,也不快樂。在這裡,我可以給你任何想要的一切。」
啼笑皆非的拍打著他的手臂,我覺得阿瑞斯就算再長一百萬年也還是我兒子,都那麼大的人了,隨便拉著戰車衝出去也能嚇得人類哇哇亂叫,幾乎沒有幾個神敢惹他。拉著我的手撒嬌算是怎麼回事?
「行啊,我答應你,不回去。」我說。
他一下子跳了起來,難得的露出了笑容:「對著冥河發誓。」
我打了他一巴掌:「滾!少來命令我!別得寸進尺了!」
簡單的梳洗過之後換了衣服,阿瑞斯表示要帶我出去繼續玩,我奇怪的問了一句演唱會怎麼辦,他只是輕描淡寫的說他想幹嘛就幹嘛,沒人能管。我不禁對可憐的經紀人致以最深刻的同情,阿瑞斯的任性可是無人能敵。
「你想做什麼,坐著遊艇出海?去拉斯維加斯賭錢?還是去雪山滑雪,或者到海底潛水?」在一家一看就很貴的酒店前停下,我們下了車,他興高采烈的邊走邊說。其實我覺得這些事情一點都不具有刺激性,身為神,上天入地有什麼難的。但見他那麼高興,我也就不好說什麼了,權當陪他玩兒好了。但是我覺得很奇怪,連關係不好的兒子知道我和宙斯鬧翻了,火速前來安慰陪伴,怕我想不開(儘管我覺著他是覺得終於找到切入點和我對話而且還有人和他一起玩兒),為什麼關係很好的兒子反而不見蹤影呢?
「怎麼沒有看見赫菲斯托斯,他為什麼不來找我?還有狄斯科爾狄婭,她至少沒有嫁人和我鬧翻吧。」
阿瑞斯沒有回頭,很不耐煩的答道:「我怎麼知道,奧林匹斯山上的傢伙在幹些什麼,我可從來不關心。」
「但是——」
我擔心赫菲斯托斯這個直脾氣的傻瓜會因為這件事和宙斯對上,幫我說話之類的,萬一因此倒霉了怎麼辦?宙斯在氣頭上的時候從來六親不認,更別說赫菲斯托斯這個他不喜歡的兒子了。要不是因為赫菲斯托斯有一手精湛的鑄造絕藝,我覺得他甚至都不會允許赫菲斯托斯留在奧林匹斯。
「別但是了,你能不能就稍微別想那麼多,只是單純的享受?嗯?」阿瑞斯語氣暴躁,開始生氣了,「赫菲斯托斯,赫菲斯托斯,赫菲斯托斯,他又不是才出生的嬰兒,而且手裡的大錘子不是吃素的,宙斯才捨不得把他怎麼樣,擔心什麼。也許是有什麼事情耽誤讓他暫時沒辦法離開吧。你知道,奧林匹斯的時間和人間可不太一樣。」
「嗯,說得也是。」
不想讓好不容易才修復的母子關係再次被破壞,我勉強笑了笑,不再提赫菲斯托斯的名字,但暗自下定決心有空的話一定要想辦法打聽一下他的消息。
阿瑞斯連拉帶扯的將我往大門裡拖,我無可奈何的跟著走,差一點和迎面走出來的一個人撞個滿懷。
「抱歉。」
對方馬上道歉,我正想隨便答應一聲走開,可是腳下的步子卻怎麼都邁不動了。因為那張臉很熟悉,非常熟悉。
何景東,他為什麼會在這裡,還穿著一身正式的西裝?我看見他打著的領帶竟然是我送的那一條,忽然想起他告訴過我單位會在這家酒店搞什麼聚會。
「對不起?」
他疑惑的看著我,目光清澈,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我的嘴裡泛出一股苦澀,是啊,對他來書,我已經是一個陌生人了。
「走啊,傻站著幹嘛。」
估計阿瑞斯不認識他,所以他只是不耐煩的催促了一聲。我嘆了口氣,慢慢往前走去。
可是,才走了一步,何景東就抓住了我的手臂,眉頭皺了起來。
「很抱歉,也許我冒昧了,可是,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