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丁貓擰著眉瞪著眼咬著牙,感覺自己胸前這兩扇薄薄的排骨,快要被蘇桃的拳頭擊塌了。
他沒想到一個靠稀粥黃瓜麻雀度日的小丫頭,竟有如此的神力。他的褲腰帶在搏鬥中已經解開了,蘇桃的衣裳卻還是森嚴壁壘,只有襯衫領口被他扯脫了一枚紐扣。小丁貓把她壓在身下,極力的想要將她雙手反剪著捆綁住。然而蘇桃趴在床上猛然一撅屁股,當場把他拱到了床下。落地之後一個鯉魚打挺,他在剎那間又翻上了床。氣喘吁吁的怒道:「叫吧,叫吧!我看你能叫來哪位救兵!」
蘇桃沒有餘力喊叫了,也知道小丁貓所言非虛,世上除了無心之外,當真是再沒有人肯救自己。一張小床被兩人壓迫得吱嘎作響。仰面朝天的看小丁貓壓過來了,她亮出一口整整齊齊的白牙齒——好像橫亮了一把大刀似的,她對著小丁貓狠狠一抬頭,一排好牙當場磕上了小丁貓的下巴。
小丁貓哀鳴一聲,抬手去捂痛處。蘇桃趁機拚命推他,小丁貓如落浪中,顛顛簸簸的上下亂擺,無論如何不能控制蘇桃;想要去撕蘇桃的褲子,新的確良又太結實。蘇桃感到一隻手就在自己的下身亂抓,當即伸手下去,用指甲狠摳小丁貓的手背。小丁貓把手一躲,蘇桃摸到了一條熱烘烘硬邦邦的東西,這東西不是她的,就必然是小丁貓的,她連想都不想,對著它便撓了一把。在小丁貓的慘叫聲中,她的手指觸到了一叢亂毛。順勢合攏五指抓住了毛,她大叫一聲狠命一揪。小丁貓慘叫未停,痛嚎又起。而蘇桃抬手一瞧,就見手上抓了滿滿一把毛髮,黑亮亮的打著捲兒,髮根上還染著星星點點的鮮血。
小丁貓捂著下身翻滾下床,痛苦之餘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根本性的大錯誤——褲子脫得太早了!
蘇桃喘著粗氣坐在床上,眼睛和臉都是紅的。向下看到了小丁貓的半裸體,她這才知道大男人和小男娃不是一回事。她只見過光著屁股的小男孩,所以面對著齜牙咧嘴的小丁貓,她感到了一種無法忍受的厭惡和刺激。小丁貓雙手捂著的東西紅通通的,讓她想起了扒了皮的小麻雀。
小丁貓在地上躺了半天,末了抹著眼淚爬起來了。
「好,好。」他是個整潔利落的人,一邊對蘇桃含淚發狠,一邊有條不紊的一層一層提褲子。先用白色褲衩兜住了他胯下的掛綵禿鳥,再把白襯衣的下襬抻平。最後提起褲子,他把白襯衣平平整整的扎進了褲腰裡:「蘇桃,你敢這麼對我!」
蘇桃站在床邊,彎腰撿起了領口掉落的紐扣。一側的麻花辮子散了,她像個瘋子似的,從亂發之中看人。
小丁貓想到自己連蘇桃都打不過,幾乎悲從中來:「好,好。從今以後我有話不和你說,我找無心說!」
蘇桃攥著自己的紐扣,胸前兩個正在發育的毛桃子全被小丁貓狠狠的揉搓過了,現在正痛得厲害。氣喘吁吁的望著小丁貓,她絕望的想:「沒活路了。」
慢慢的收回目光,她的呼吸和心跳一起紊亂。沉睡已久的頭腦忽然甦醒了,她茫然的發問:「這是個什麼世道?還講理嗎?還有理嗎?」
「如果無心死了……」她啞著嗓子開了口:「我也死去。」
然後她抬眼正視了小丁貓:「什麼破世界,我才不稀罕!」
小丁貓獰笑了一下:「你說什麼?你敢說現在的世界破?」
蘇桃也冷笑了,冷意很足:「我說了,什麼破世界!呸!破世界!」
她一強硬,小丁貓反倒有些手足無措。要說打,他沒有餘力;要說不打,未免又太輕饒了她。眼睜睜的看著蘇桃,他不認為自己是強姦未遂,倒是感覺蘇桃給臉不要臉,導致自己失了戀。
小丁貓給蘇桃下了禁足令,又讓人看守了收發室。白琉璃偶然回了來,先是發現蘇桃一個人站在地上,直著眼睛發呆;他不明就裡,飄出房去,在革委會大院的一件辦公室裡找到了無心。
和無心一相見,他就傻了眼:「啊!你怎麼了?」
無心被人吊在了房樑上。抬眼一看白琉璃,他奄奄一息的怒道:「你還知道回來?我當你在戰場上又死了一次呢!」
大中午的,烈日高懸,陽氣極足。在這個陽盛陰衰的時候,白琉璃想要用念力截斷懸掛無心的粗麻繩,可是試了又試,卻是力不從心。無心搖了搖頭,低聲說道:「白琉璃,現在我不用你,等到了夜裡你再來。桃桃呢?我一晚上沒回去,她怎麼樣了?」
白琉璃如實答道:「她好像是剛起床,頭髮都沒有梳。」
無心一閉眼睛:「你到她身邊去吧,如果有人欺負她,你能保護就保護她,不能保護了,就馬上來告訴我。」
白琉璃躲在了房中暗處:「夜裡我救你走。」
無心把眼睛睜開了一半,很不信任的斜瞟著白琉璃。白琉璃的確是有本領,不過他的本領顯然不大適合救人越獄。就算白琉璃能把他從空屋子裡放出去,可接下來的路,還是得讓他和蘇桃自己走。整座縣城都是聯指的地盤裡,無產階級專政無處不在,即便他們跑去窮鄉僻壤了,憑著他們來歷不明的身份,照樣會被村民抓起來扭送去大隊部。
「白琉璃……」他忽然小聲開了口:「你想不想回家?」
白琉璃一揚頭,藍色的眼睛斜睨天花板:「我不想。」
無心知道他一貫不通情理,所以也不理他,自顧自的嘀咕:「實在沒辦法的話,我們帶桃桃回大興安嶺吧!其實我真不願意走這一步,在那地方住久了,桃桃非變成野人不可。」
白琉璃一言不發,因為他在外面混得很開心,看人武鬥看了個不亦樂乎。
白琉璃回了一趟收發室,發現蘇桃坐在窗前,正在寫字。附回到了白蛇身上,他爬上了蘇桃的大腿。把一個圓腦袋昂到了蘇桃面前,他忽然發現對方含了滿眼的淚。
蘇桃對著白琉璃的黑豆眼睛,滿心都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淒惶。撅起嘴唇親了親白琉璃的腦袋,她哽嚥著小聲說道:「你要真是白娘子該多好啊!你是白娘子,水漫金山淹了他們。」
一滴淚水滴在了白琉璃的頭頂上,白琉璃忽然通了一點人味。冰涼的繞上蘇桃的脖子,他一吐信子,有心施法現形安慰安慰蘇桃,可又怕把蘇桃當場嚇死。無可奈何之下,他只好用嘴巴觸了觸蘇桃的耳垂。
如此混到了傍晚時分,丁小甜來了。
丁小甜聽小丁貓說蘇桃發了瘋,坐在收發室裡造謠生事,他親自去看望她,結果被她撓了一頓。丁小甜看蘇桃是相當的可人疼,並且因她年紀小,所以也必定是受了小白臉的蠱惑。思及至此,她不打算去找蘇桃的晦氣,倒是認定無心是個臭流氓,恨不能像殺臭蟲似的一指頭將他碾死。未等白琉璃前去救人,她先讓手下的小將把無心押了出來。反革命流氓犯的大鐵牌子往脖子上一掛,無心糊裡糊塗的就混在一大隊牛鬼蛇神之中,排隊遊街去了。他被吊了小半天,胳膊幾乎脫臼,下午又挨了一頓揍。此刻苦不堪言的走在街上,他深深的低著頭,因為唉聲嘆氣的太過明顯,又被身邊的紅衛兵抽了一皮帶。
在無心遊街的同時,小丁貓坐在臨時下榻的招待所裡,也是愁眉苦臉。嘴角叼著一根香菸,他脫了褲子,一手捏著自己的命根子,一手捏著個浸了酒精的棉球,忍痛擦拭龜頭上的創傷。蘇桃的爪子真是厲害,把他的小肚子撓破了好幾處,左一道右一道鮮紅的,一碰就疼,還沒法向別人訴苦。他真有心不要蘇桃了,可無論是殺了她還是放了她,都讓他感覺可惜。噝噝哈哈的吸著涼氣,他疼得擠眉弄眼,心想自己還是太純潔、太稚嫩了。好在當時只解了褲子,萬一脫成精光,非被蘇桃撓成爛桃不可。
「我是個秀才。」他又暗暗的想:「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我可能是長得不如無心好看,但也差不許多,不至於他是蘇桃的寶,我就是蘇桃的草。看來問題全在蘇桃身上,年幼無知,不識好歹。我先關著她,等養好了傷再和她算賬!」
思及至此,他沒了心事。拉開抽屜找出一把小剪子,他比了比下身兩邊毛的長度,發現自己算是被蘇桃用手揪成了陰陽頭。嚓嚓嚓的修剪一番,他放下剪子提起內褲,撫平襯衫系好外褲。畏寒似的抱住肩膀,雖然面前沒有敵人,但他還是下意識的保護了自己的肋骨。
無心死去活來的游了小半夜的街,末了回到革委會的空屋子裡,倒頭就睡。丁小甜見收發室裡還亮著燈,就想去和蘇桃談一談心。然而蘇桃像個老蔫蘿蔔似的,也不軟也不硬,丁小甜說,她就聽;丁小甜不說了,她面無表情,也不出聲。
丁小甜看了她這樣子,莫名的很痛心。出了收發室,她斥退身邊隨從,獨自在革委會大院裡散步沉思。正是入神之時,眼角忽然掠過一道黑影,她扭頭一瞧,卻是發現了一隻大貓頭鷹。
丁小甜只在畫報上見過貓頭鷹,如今看到了活的,就很好奇。貓頭鷹蹲在牆頭上,一動不動的也去望她。雙方對視了片刻,貓頭鷹振翅而飛,丁小甜依然保持著扭頭瞪眼的姿勢,卻是已經中了貓頭鷹的迷魂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