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想想白安珩提起那一房時的語氣模樣,韓茵心知——他輕易不說人短長,可就這種性子的人,提起那二房來,神色竟有頗多躊躇,可見一般。

  「哥哥的好日子近了,二郎同我說了,要是有家裡有什麼事,叫我只管回來幫襯。」

  「什麼幫不幫襯的?家裡還有我跟你大嫂子呢,哪用的著你過來給我添亂?只管快快給我生個外孫子出來才是正經。」姜氏翻了她一眼,倒把韓茵又鬧了個紅臉。

  二人正說著,就聽院子裡頭稀里嘩啦一通響,又有幾個小丫頭的叫聲。

  姜氏挑挑眉毛:「可又是雪球亂跑了?」

  忙進來一個丫頭回道:「回夫人的話,可不正是小雪球兒?剛才忽的從房上跳下來,把兩個提著東西的小丫頭唬了一跳,盤子都打翻了。」

  姜氏嘆了口氣:「罷罷,快點等那個小祖宗跟著你三妹妹嫁進五皇子府吧。」

  韓茵訝道:「它竟這麼淘了?」

  「你不知,它……」似是因為月份大了?這兩天晚上那小東西竟鬧起貓來了!一晚上一晚上的滿園子唱啊唱的,白天也不消停,整個院子裡面就沒它到不了的地方、就沒它打不掉的東西,「你家那隻也這麼鬧了吧?」

  韓茵茫然搖頭,雪團兒乖得很,除了抱著個什麼滿床打滾,平日裡幾乎什麼東西也沒打過。

  「晚上也不叫?」姜氏一愣,這兩隻小貓明明是同時抱來的,怎麼這只都鬧起貓來了?

  「不叫啊,乖得很。」晚上或是夏荷、或是夏蟬,總有一個抱著它睡的,除了起夜、打滾,平時從沒聽說它鬧過、亂叫過啊。

  抬手按按太陽:「可見這是將來要進皇子府邸的,脾氣也不尋常啊。」

  好在,這小東西鬧雖鬧,卻是極會討人喜歡撒嬌的,打了什麼,都委屈的往那兒一,兩隻眼睛濕漉漉的就這麼盯著你,滿是無辜,讓人看了都舍不得罵它。

  反正這貓是五皇子送來的,將來就讓他受著唄。

  同母親細說了會兒話,韓茵便起身去韓筣那裡看望——沒辦法,離她的好日子越來越近,她這會兒更是輕易出不得門兒。

  一路上走著,滿眼都是園中清秋的景色。

  大朵大朵盛開著的菊花,把園中小路點綴得絢爛繽紛。繽紛紅葉隨風四散飄蕩,看得叫人不禁心曠神怡。

  一路行著、看著,不多時便快到了韓筣的院子了。一抬頭,卻先見著了那隻跟自家那隻雪團兒幾是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的小雪球。

  「咪——」的一聲,柔柔的、弱弱的,大眼睛睜得圓圓的,還歪著小腦袋。只看這模樣,誰知道它竟能把家裡禍害成那樣?鬧得滿園子的人都得追著它跑?

  韓茵不禁一笑,沖它招手道:「又去哪逃去了?過來,我帶你回去。」

  看了看半彎著腰要抱自己的韓茵的雙手,又抬頭看看她的臉,小雪團兒極給面子的又「咪」了一聲,然後,一甩尾巴,扭搭扭搭的上了小房,幾個閃躍……不見了。

  夏荷拿帕子捂著嘴,不敢笑出聲兒來,夏蟬在一旁讚道:「真不愧是打宮裡出來的、又要到皇子府上去的,瞧瞧,這氣勢,跟別人家的貓兒都不一樣!」

  韓茵也不惱,這小東西就是這個性子,也就見了韓筣會主動湊過來,換成別人、除非是它餓了,不然就沒見它主動親近過哪個。

  「走吧。」沒當一回事兒的進了院子,便見著受苦受難、直把自己當成救命恩人的韓筣正兩眼濕漉漉的、滿是感激之情的看著自己呢。

  「三小姐先歇息半個時辰吧。」女史體貼的退了出去,給韓筣放了半個時辰的假。

  見韓筣一下子把自個兒攤到椅子上,韓茵不禁掩口笑了起來:「別說,真是什麼樣的人養什麼樣兒的愛物兒呢。」

  韓筣抬抬眼皮:「什麼愛物兒?」

  見她連胳膊都快抬不起來了,韓茵便不再打趣她,只撿著些姐妹間的話細細說了會兒,方起身去了前頭。

  在自家過了十六,同父、母、兄、弟、妹妹們好生相處了一日,至晚方歸。

  十七日一早,白安珩回了翰林院,韓笙那裡早已打點過了,今日一早已經去了兵部那裡。倒是白安珩還得回翰林院點個卯,之後方去了皇上那邊。

  知制誥換句後來的話兒說,那就是私人秘書。平日裡處理往來一切文書、信件。同自己一處的還有幾個人,可其中鬍子花白者有之、人過天命者有知,只白安珩一個,連及冠之年還未到,在這裡頭倒極是顯眼。

  夫君在朝中跟皇上日日相對,虛心努力跟眾多元老學著如何處置這些事宜的門道。

  在家中,韓茵日日陪著婆婆、長嫂,跟二房家那個不知該說是沒有沒眼色?還是太有膽量了的二嬸子周旋。

  讓韓茵最為慶幸的便是——白安珩不是長子。而長嫂雖在,但因白家大哥人不在,所以無論王氏要說什麼、做事什麼、想什麼、用什麼,全都是看著、跟著甘氏來的。

  二嬸那裡似乎是急著要給自己兩個女兒找婆家,見韓茵家裡再沒個合適的男子了,便把主意打到了王氏那裡,成天攛掇著問王氏家裡的事。而王氏那邊的對應只有一個——笑。

  問什麼都含笑不語,或輕輕點頭、或輕輕搖頭,比個還沒出大門子的閨女都含蓄。看得韓茵這裡心中唯余敬佩二字——對上這樣的親戚,也只有這樣的脾性才能磨得過她們一家吧。

  時候一轉,便進了九月,等韓笙的好日子到了,韓茵就是再不願,也只得引著二房家的人到了韓家。

  忙忙亂的一整日,等晚上揭了蓋頭見著了二嫂的模樣,又見了韓笙那副呆樣子,韓茵才鬆了一大口氣的轉回白家。

  換過衣裳,人就懶懶的靠在床上,只覺著真真是累著了,腿也發脹,人也沒精神,只想早些歇息。

  外頭白安珩洗漱回來,見她眼皮都快抬不起來了,忙按著她不叫她起來,自己把衣裳換過,才貼著她坐到床邊:「今日可是累著你了?好好歇上幾日吧。」

  韓茵笑道:「我不過是一直陪著母親招待女客罷了,怕是今兒個起的有些個早,又沒歇晌,方有些困頓,明兒個多睡會兒就好了。」

  「那便早早睡。」說著,吹了燈,靠在她身邊兒,把她摟到了懷裡,也不鬧她,只輕拍著她的肩膀哄她入眠。

  正經進了被子裡面,倒一時覺不太出困頓來了。韓茵只合著眼睛,跟他低聲說著話:「今兒個在外頭如何?」

  「今日賓客到的不少,五殿下人雖沒到,禮卻到了,還有你那四表哥也過來了。」五殿下那禮是姜哲送過來的。近日在朝中,偶爾只見一兩聲,說是姜哲媚主,勾搭了五皇子的話。

  那話不知是從哪裡傳出來的,雖說的人不多,還是有幾句傳進了白安珩的耳中,連皇上都有所耳聞了,為這個,還特意把五殿下跟姜哲都傳了過去,親見了姜哲。

  說了些什麼,白安珩不清楚,畢竟這等事情,除了皇上身邊兒極得用的公公外,就只有他們三人清楚。可白安珩卻覺著,姜哲並不是那種人,至少,雖他愛口花花、不著調的跟人開玩笑,卻從不是真正輕浮的人。

  而五皇子……雖看不大出來到底是什麼樣兒的本性,卻也決計不是那等輕浮浪蕩的人。

  低頭,在黑暗中看了看妻子的臉龐,這話他可不敢同她說,沒的污了她的耳朵。且連自己都不信的,這等謠言,自己更沒那個必要去傳。

  「四表哥跟我們幾個都極好的,只二哥哥最是怕他……」

  說到這裡,白安珩忽然想起什麼,忙問道:「為何你二哥一見他就嚇成那樣?」這兩人一見了面,韓笙就跟耗子看見了貓似的,怎麼呆怎麼難受,恨不能有多遠躲多遠,可到底是因為什麼?

  韓茵也是一愣,隨即笑了起來:「這話說起來可就長了,連我也不記得最早是因為什麼了……」細想了想,方道,「只記得,那會兒我才五六歲吧,只四表哥一見了二哥哥就愛逗他、氣他。二哥哥偏是個最按不住的性子,一被人撩撥就急了。

  「小時候還先是拉著四表哥,非要同他比劃比劃。四表哥便出主意,說哪個輸了,哪個就要光著屁股到街上跑一圈兒去。哥哥連輸了四五回,再賴不過了,見他就躲。再後來就不打這個賭了,只說哪個輸就讓另一個在他臉上畫人個圈兒。我記得那天晚上,二哥哥整個臉都被塗滿了墨黑……」

  說著,人止不住的就嗤嗤笑了起來。

  覺著懷中的嬌人笑得花枝亂顫,白安珩壓著冒出來的想頭,沉聲道:「後來呢?」

  「後來?也不知道二哥哥從哪兒聽來的,說姜表哥……」說著,自己臉上也是一紅,還是道,「說姜表哥喜歡男子,他為了這個同那些說表哥壞話的人打了一架,回來後拉著表哥問。表哥就逗他玩兒……」這事兒韓茵知道的不太清楚,可也猜到了幾分。以姜哲那個性子,要是韓笙真這麼直問了,他肯定順桿爬的調戲了韓笙一回,「結果就把二哥哥給徹底嚇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