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長公主拉著她的手,先上下打量了番,方揶揄道:「剛才看見你婆婆了,這些日子可好?」

  韓茵見她拉著自己的手打趣,只得含笑點點頭:「婆婆長嫂都是極好相處的人,能進這等人家做媳婦,是我的福氣。」

  長公主見她臉上的喜意非是故意裝出來的,想必在白家過得應該很是不錯,點了點頭,笑著拍了拍她的手:「今兒個是你的妹妹的好日子,這一回你母親可就算是能徹底安心了。」

  韓茵在這邊同長公主說笑,二房嬸娘周氏遠遠的眼著,見坐在那一處的人一眼看去,那通身的尊貴氣派可都是打從根上散出來的,和尋常那裝模作樣的人家根本沒可比之處,忙朝甘氏那裡低聲問道:「同你家二兒媳婦說話的是哪一位?」

  甘氏掩著心中的不耐,只得告訴她:「那位是長公主。」

  周氏兩眼立時亮了起來,就想朝那邊湊過去,忽聽身邊的甘氏道:「弟妹來瞧瞧這個,這可是宮中才有的規制東西,外頭再見不著的。」

  甘氏早在剛進來時便同長公主並幾位貴人打過了招呼,這會兒自不能讓自家這位弟妹過去擾了貴人們的興致,便拉扯著她在這裡說東說西,只不放人。

  那邊韓茵同幾位素來見過、相親的長輩打過招呼,轉頭之間,就見不遠處大皇子妃正跟趙茹嵐在那邊說話呢。

  腳下頓了頓,心中多少還是對趙茹嵐關切的,尤其在聽說在她掉了個五六個月的孩子之後。

  心中正想著,可巧那邊趙茹嵐轉過身兒來,遠遠的瞧見了她,忙跟身邊的大皇子妃打過招呼,便朝她這邊來了。

  「上回不巧了,接了你的貼子,卻沒去成。」

  細細打量了一番她的神色,見她面貌還好,雖有些疲態,可遠不是之前過年前後見她時的疲憊模樣了。想來她回到敬王爺府上後好好休整過了。

  「那有什麼的?這事兒誰也沒能事先想著。」韓茵客氣了一句,便問道,「觀你氣色,身子想已大好了?」

  趙茹嵐含笑點頭:「早就養好了,只是近日父親為我上書奏請,預備要建縣主府的事兒,咱們倒是一直沒機會遇上。」說罷,看著在韓茵,眼中帶了一絲期待,「等府邸建好之後,我下貼子,你們姐妹偶爾過來消遣一二可好?」

  韓茵一愣,先點了點頭,才問道:「不知可定好日子了?府邸選在何處?」

  「就在西城那邊兒,皇上已經准了,這會兒正遷著原本的住戶呢,想必來年七八月份前就能得了。」說著,又輕嘆一聲,「當日我婚事定得太緊,這事兒倒推到後頭去了。」

  趙茹嵐的縣主封號是有實封的,雖品級不是最高的那等,卻也是大婚後能建府邸的。之前沒建,頭一個是太急、太快,建府的時候實在趕不到婚事之前了。

  二一個,成親的前的那回事有些丟臉,敬王爺心裡嘔著氣,便故意沒給她提前請旨,也有讓她吃吃虧的意思。

  三一個,便是趙茹嵐自己不樂意。她只覺著自己是深愛著宋裕慈的,而他又是個有大志氣、極有傲骨的男子,自己要是真頂著縣主的最貴過門、反讓他去縣主府去拜見自己,只怕會讓他心中不喜。

  可現在,什麼喜不喜的?她是縣主,從生下來就是。她的父親是王爺、從生下來就是!

  二人正說著話,又一個往日認識的過來跟二人打招呼,先是跟韓茵道喜,又向趙茹嵐問道:「今日怎麼沒見你婆母一起過來?」

  要知道,在此之前,趙茹嵐要麼就是不出門,在家中給婆婆進孝,要麼只要出門,就必會陪在宋家老太太的身邊兒,今個兒可倒奇怪,竟沒見著人。

  趙茹嵐神色不變,笑得自若至極:「婆婆身上不舒坦,太醫瞧過了,上了年紀的人、年輕時又受了太多的累,本就不宜四處辛苦的,便在家中修養身子呢。」

  從她再回了宋家,便一口氣把宋家老太太送來的丫鬟全打發出去了。後又把宋裕慈同僚送來的那些不清不白的小妾們掃地出門,只留了三個她自己做主開了臉的、安份隨時的。

  宋家老太太再提要立規矩的事,也被她身邊這回帶出來的、宮中出來的老嬤嬤給頂了回去,只道:縣主為二品之尊,老太太您高也不過是個從五品的罷了,縣主尊您為婆婆,平日裡免去您應行的禮儀已是仁慈大度,您老既是探花之母、便更當惜福尊敬縣主才對,怎麼倒讓縣主給您去立規矩?這天下哪有這種道理的?

  只這句話,就堵得宋母在床上躺了好幾日。叫來兒子發脾氣,才從兒子處得知——那老嬤嬤說的竟果都是真的!之前是趙茹嵐孝順,才過來給她請安,又給她做足了面子。這回回去後,敬王爺便得了皇上的令,從宮中請出了太后身邊兒的嬤嬤過來伺候縣主,這已是罷明了懶得再理會她的意思了。

  這個憋吃得宋母再不樂意見趙茹嵐的面兒,連帶著連她的消息都不想知道,直到這會兒,敬王爺請建府邸的摺子皇上都已經批了下來,她卻還不知道,將來縣主便要不再在自己家裡住的事呢。

  又過了一會兒,宮中皇上的賞賜、太后的賞賜、宮中貴妃等人的賞賜依次送到,又有聖旨到,封韓筣為五皇子妃。

  眾人又跪下行禮,待五皇子和五皇子妃接過聖旨後,方紛紛起身。

  五皇子大婚,可沒多少身份夠的人能去灌他的酒,只各桌各處循著敬上了一杯酒便算,直到月上枝頭,這場熱鬧方散盡。

  跟甘氏匯合到了一處,和王氏一人一邊扶著甘氏的胳膊,一眾女賓方從內門走出去,上了各自的轎子。

  門口早有京中巡衛封街,只等這些賓客散去方罷。

  白安珩騎在馬上,等著自家母親、妻子的車子出來,白鏨今日自然也到了,這會兒正坐在轎中閉目養神呢。

  不多時,見車子出來了,先跟母親打過招呼,才駕馬到了後面自家妻子的車外,隔著窗子道:「等前面長公主、大皇子妃的車子過了,咱們再走。」

  韓茵挑開一點簾子,看了看他的面色:「外頭風大,怎麼沒戴帽子?」

  白安珩一笑:「剛吃了兩杯酒,叫風吹吹便好了。」

  「吃過酒怕會出汗,叫風一吹倒怕來日頭疼。」

  見她眼中帶著幾分焦急,眉頭輕皺,這關切的話語一出,白安珩只覺著比吃上什麼山珍海味都叫人熨貼,笑著點點頭,隨手把兜帽拉到頭上,笑道:「這回可放心了?」

  看他那似笑非笑的得意樣兒,韓茵臉上一紅,又嗔了他一眼,正欲把簾子放下,忽見不遠處有人騎馬,到了另一輛車子跟前兒。那人的身影很是眼熟,不是宋裕慈又是哪個?

  挑了挑眉毛,細看了一眼,見那馬車上的燈籠上掛著個「趙」字,心知那是趙茹嵐的車子,不由得啞然失笑起來。

  今日一見,她就覺出了趙茹嵐跟前半年的不同之處了。前半年的那個趙茹嵐,哪裡還是平日的她?原本天生的一副孔雀性子,竟被生生的扭成了受盡欺負的委屈小媳婦樣兒。

  而今日,她雖說看著沒大變化,可那精神頭、說話時眼中的光澤,又讓韓茵看出到了那個當日的天之驕女的影子來了。

  那車上掛的燈籠是「趙」字,而非是「宋」字,她是絕意以縣主之尊來活著,而不單單是那個宋家婦了。

  心中稍安,方含笑把簾子放了下去——若許只有她這樣的,才能在入了宋家後能真正過得痛快吧?這樣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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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著簾子跟趙茹嵐說了幾句話,宋裕慈便駕馬到了車頭處。

  這次趙茹嵐回來後的樣子,徹底變了一個人,自己再溫柔小意的體貼溫順,她也只是那般得體的笑著,聽過自己的話後方含笑點點頭:「夫君果真十分疼我呢,我自是清楚的。只我是女子,天生就好妒,原本看那些個妖妖嬈嬈的就不順眼。之前是怕夫君不喜,既然現下夫君說了,只真心帶我一個,那我便將她們都打發了吧。」

  當時宋裕慈只覺著心底發寒,僵笑著:「有些是母親所賜……」

  「母親那裡我自會去說,夫君不必擔心。」說罷,便又笑著叫人把自己送了出去,單獨歇息了下去。

  緊跟著,便又是要建縣主府的消息……

  冷烈的寒風吹打在臉上,刮得人臉生疼。

  他之前就是怕這個,才想讓母親壓壓她的性子。那縣主府,她本說好不想建的,就是將來建,也只建個「宋府」,而這回這事……

  閉了閉眼睛,深吸了一口冷氣,再睜開眼睛,忽見不遠處過去的那一排車,正是大皇子府的……

  當先那駕車子的窗簾打開了一角,他看不清裡面坐著的人,卻知道那必是大皇子,只得垂頭向那邊遠遠的行禮。

  大皇子是個薄情的,便是身邊人,也時常換著新鮮的來,除了頭半個月裡,他幾乎隔三差五的找自己舒緩,之後,一個月中能陪他一二回就是好的了,男的、女的、大的、小的,他身邊就從沒斷過人……

  他不嫉妒,更巴不得他想不起來找自己過去排解,可現在、至少現在,自己還沒讓大皇子依賴上,所以也只能絞盡腦汁的想法子討好他。更可恨的是,那邊還沒徹底巴上,自家後院又起了火,母親……

  壓下眼中的怒火,宋裕慈緩緩疏解著心中的憤怒,有些事,只能徐徐圖之,等趙茹嵐徹底住進縣主府,只怕自己就越發的被動了。

  得想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