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外頭風大,咱們回吧。」等甘氏離開,素心方上前勸道。
周悅然愣了會兒神,方點點頭,主僕二人走了兩步,忽前那邊兒院門外進來了一個穿紅著綠的丫鬟,迎面看見周悅然,先是一愣,隨即高揚起下巴,臉上帶著一副高人一等的得意樣兒,要笑不笑的說:「我說是誰,原來是表小姐,今兒個這麼大的風再給吹壞了,還不趕緊回去歇著?」
素心臉一沉:「嫣紅姐姐可是要去忙表少爺的什麼吩咐?就不留姐姐喝茶了,省得再耽擱了您的要緊事!」
嫣紅臉一沉,冷笑一聲,還想說些什麼,忽見那邊太太身邊兒的一位管事媽媽正走著,忙一臉笑的迎了過去說話兒。
「呸!狗仗人勢!」素心心裡恨恨,「等回頭有了少奶奶,誰會留這種妖精在家?!」
周悅然就跟沒聽見似的,臉上仍一臉沒落,只道:「省些事吧。」寄人籬下,白家二房中最尊貴的莫過於那位少爺了,他屋裡的丫鬟自然也都要重上幾分,別說以後如何,如今,連那兩位小姐都要極給這些丫鬟面子,何況其它人?
——————————
「有身子了?!」周氏一愣,臉色大變。
嫣紅半垂著頭,挑挑眼皮,裝出個哭像兒來:「夫人,那丫頭妖精似的人,成日家纏著少爺,要不是昨兒個她吐了、又有李大娘是個過來人,看出些端倪,今兒一早悄悄請了大夫來,怕是咱們都要讓她給瞞了!」
周氏心中恨恨,拍著床棒子道:「那個丫頭竟是個心大的!我也看走了眼!若是尋常人家也就罷了,白家的規矩哪能容得這等事?!」又罵了幾聲,才急急吩咐心腹人過來道,「這事手腳乾淨些,事後把她遠遠的發賣了了事!」
嫣紅眼見著周氏做主處置了那個丫頭,這才暗笑起來——她跟那丫頭同屋,上個月就知道她沒來紅,這才得了機會挑唆著人來給她看病。大爺房中這等事自他大了之後哪年沒有一兩回?敢偷偷懷上主子的種兒,就別怕被夫人發落出去!
嫣紅離開後,周氏叫這事鬧得又吐了一回。等晚上好容易白安珹難得回一回家,這才拉著他罵了一氣,道:「你也不小心仔細些?如今咱們家跟著你大伯過活,叫他知道了,還不打斷你的腿?!」
白安珹一臉的不耐煩:「不過一個丫頭,打發了不就結了?」
「你出去混也就罷了,在家裡也不仔細,要是等她大著肚子往你大伯大娘跟前兒一站,你還活不活了!」
白安珹自是知道自家大伯的厲害,心中也是有些懼怕,提到這事兒,忽兩眼一亮,拉著母親撒嬌道:「母親,我倒有個主意,管叫丫頭們懷不了身子!」
周氏沒好看的瞪著他:「你能管住自己就沒這些破事兒了!」頓了頓,到底心疼兒子,「說!」
白安珹嬉皮笑臉的道:「我知道有個法子,那樓子裡都拿藥給姐兒們灌了才讓她們出來做活兒。咱們不如從那裡挑些個好的回來當丫頭使?」樓子裡的姑娘什麼滋味?哪是家裡頭可比的?
白安珹平日在家中鬧也不過圖著個方便罷了,要是能出去,他自會找那得消遣的地方。只是日日出去總是不便,尤其是眼前這日子太冷,他實在懶得出門兒。若是家裡有幾個活計好的姐兒在……
「胡說八道!」周氏又怒了起來,用力一巴掌拍到兒子身上,「你混說個什麼?還想把那髒東西弄到家裡來?!家裡這許多的丫頭還不夠你禍害的?!你還惦記著什麼?!別說你大伯、父親不會點頭,就是我,也絕不許!!」
被周氏唬得白安珹身上一哆嗦,隨即又氣了起來。自己以前求母親,不論什麼她都應,怎麼現在竟不成了?!
恨恨摔了個擺在多寶格上的碟子,白安珹負氣道:「你不許,也成,母親做主把父親身邊兒的尤兒給了兒子吧!」他惦記那丫頭不是一兩日了,是專在父親書房裡伺候的,只不敢開口討要罷了。
周氏一愣,臉上又是一黑,那丫頭妖妖嬈嬈的不是個東西,可到底是個丫頭、又不是走了明道的通房,且又專門在書房伺候,自己插不進手不能處置了——如今竟然又勾搭上了自家兒子?!
眼珠轉了轉,周氏這才板著臉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與其放在老爺身邊兒自己伸不了手,還不如做主給了兒子。等他新鮮勁兒過去了,還不是自己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
不過……
眼中閃了一閃,等兒子走後又忙叫過心腹過來,低聲囑咐:「你出去打聽打聽,聽說那髒地方有種藥,讓女人吃了就不能再有身子,你去看看,能不能弄些出來。」雖然不能給他買些個窯姐兒回來當丫頭使,可那藥卻能用在他身邊的丫頭身上!
那婦人一愣,忙垂頭應聲的退了出來。
人出來後,心裡就一直哆嗦著——不行,自家女兒還在少爺身邊兒當差呢,可不能讓夫人連自己的閨女都給灌了那絕子絕孫的虎狼藥!得提前把她弄出來才行!
——————
早上還算有精神,等到了下午一回來,韓茵就一頭睡過去了。人醒時,外面天色已經暗淡了下來,忙問道:「什麼時辰了?二爺可回來了?」
聞聲,夏荷出去叫水,夏蟬忙過來服侍,嘴不停的道:「前頭已經擺飯了。二爺跟大爺一起回來的,還帶了一大車王妃送來的東西呢,剛才進來看過一回二奶奶,見您正睡著就沒叫起,說是等您醒了就別往前頭趕了,在後頭用著更省心。」
說著,那邊已經打好了水,又給她淨面梳頭。
夏荷道:「今兒廚上做的有炸鵪鶉,二奶奶可要用些?」
韓茵點點頭,這個是今兒早上忽然想吃的,才讓他們預備下的。
正說著話,就見前面正院來人,說是夫人看有幾道跟韓茵平日吃的口味相近的菜,特意給她送過來的。
謝過來人,喝了些水,就見飯菜已經全都擺好了。
沒多會兒,白安珩用過晚飯回來,見韓茵還在吃,便坐在桌邊陪著她。正巧,雪團兒撒嬌似的湊了過來,豎著條毛茸茸的大尾巴在腿邊蹭啊蹭的,白安珩看見它,抱起來後笑道:「今兒在五殿下那邊看見它兄弟了,給你表哥手上撓了兩道子。」
「可重不重?」那可是韓筣的寶貝,就是不知姜哲會不會因此生氣。
「無事,白白的兩道,也沒紅腫、也沒出血。你表哥說了,還好它撓的是自己的手,不然若在臉上,指不定明兒出去就有人說這是不知哪個給他掛的彩了。」姜哲說的原本是五皇子撓的,只這話卻不好跟她說。
姜哲從不在意那些有的沒的,雖會事後報復,可平時論起來卻當這些是笑話兒,從不避諱。原本就行的正,大丈夫哪會忌憚這些?
倒是五皇子聽後心裡多少有些惆悵,心中雖有怒意,卻也不是對姜哲——而是那些堪比婆婦的長舌男。可惜,現在卻不能輕舉妄動。
韓茵抿嘴一笑:「就是他說了,怕也沒有相信。」
白安珩一挑眉:「怎麼?」
「若說他給別人臉上抓了,怕有人信,要是說別人把他給他抓了……」再說不下去,只捂著嘴巴吃吃笑了起來。
「小心噎著。」在她背上輕輕順著,白安珩心道——這話倒也是,等哪日倒是能告訴韓笙,讓他去姜哲跟前兒找回死,順便看看姜哲聽了這話後是個什麼模樣。
等她用完了,白安珩方一手抱著雪團兒,一手攙著她胳膊回了屋中:「母親說過年時怕要常出去走動、家裡也要預備有人過來拜年,二嬸身上不好,就叫兩個姐妹跟著她。」
韓茵點點頭,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
「還問了問我可有合適的同僚。」
「哦?」韓茵一愣,忙抬頭看向他,甘氏一開始可是不想管這事的,一個管不好,就要受埋怨。
白安珩嘆了口氣:「到底是一同長大的姐妹,我倒也有幾個同僚年歲相當,屆時幫著看看問問也不是不行。」他倒是知道周氏那性子,自有了兒子後,哪還管閨女的死活?平時只當丫鬟使喚的……不對,連她身邊兒得臉的大丫鬟都比那幾位小姐要有臉面。
「回頭你有精神時跟她們說說話兒,看她們有沒有什麼意思。」比如喜歡什麼樣兒的、愛讀書的?還是愛精明的?
韓茵立時理會了,點點頭。不過心裡倒覺得——就算自己這個當嫂子的去問,只怕她們也不會說吧……那樣的性子,拿針扎一下兒只怕都不敢喊疼。
————————
京中又下了兩三回的雪,便到了臘月底。
滿接的雪白,一大清早出門都直晃人眼。
白安珩坐在車上,外頭只能聽見腳踩雪花的吱呀聲。好半天,才晃到了宮門口兒。
今日是最後一日入宮,再來時就要等到來年了。沒辦法,皇上也是人,也是要歇息的,哪能不讓人家過個好年?
踩著宮人們摸黑清出來的路一路走到了翰林院,先點個卯,然後轉到皇上平時處置公務用的西閣間兒。和同僚們打過招呼,便坐到自己的位子上,理著今日的東西。
等天大亮了,桌上的茶已換過四五回,方聽到動靜——皇上下朝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