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二房這一次的事情並沒傳出什麼話去,白鏨早在剛得著消息的時候就把兩邊府上全都敲打過了一便。
外頭雖知周氏早產,卻也沒當一回事——歲數在那兒放著呢,之前過年時眾人也見了,周氏身上乾巴瘦的都快沒肉了,只怕底子本就不太好,這回小產也並無意外。
倒是之前原本說白安珹跟將軍府上的那檔子事兒近日倒是不大傳了,只因——出了另一件事,把之前風風火火傳得正盛的話題硬是給壓了下去。
「三皇子府上的兩個戲子私奔了?」手裡拿著一小串兒剛下的桑葚正要往口中放,手到了半路,就停在了那裡。
韓茵的月份差不多了,再有一個、或是半個月……或是說,從四月底,到五月中,指不定哪日就會有動靜。這幾日,除了在自家院子裡走走,甘氏哪兒都不許她去。
夏蟬兩眼熠熠生輝:「可不是?!街上都在傳呢!說是原本都是在府上伺候三皇子的,哪知道那兩個竟勾搭到了一處?一個是唱小生的、一個是唱小旦的……」說著,雙手一合,兩眼冒著詭異的光彩,「奶奶奶奶,好像其中有一個咱們還見過呢?是哪年去哪兒看戲時看見的?」
韓茵嘴角扯了扯:「長公主府上吧……」說著,又瞪了她一眼,「你真是……就沒你不打聽的?」
夏蟬嬉皮笑臉的拿著絹子遞到韓茵手上,又把那串捏得有些變形的桑葚接了過來:「奶奶擦手,看都染了。」說著,又俏皮一笑,「不是怕奶奶在家中閒著慌嗎?這才愛打聽了些。」
夏荷端著個盤子正進來,正聽見這一句,沒好氣的道:「就是奶奶無事、不閒的慌,也少不了你亂打聽的!」說罷,把那裝著點心的盤子放到韓茵跟前兒的桌炕上,「這是廚房新做出來的點心,都是咸酥餡兒的,奶奶試試可合口味?」
這兩日韓茵的胃口又變了,不喜吃甜膩膩的東西,就想吃些鹹的,尤其是這些酥點。廚房那邊忙試了七八種的餡兒出來,都做成一口大小,進了上來。
隨手拿了一塊兒荷花花樣兒的,嘗了嘗:「裡頭用的是蓮子?」
「是,拿蓮子蓮容釀的。」
「怎麼不甜?」
「聽說他們用的鹽調的,也放了糖,只少放了一點,吃不太出來,奶奶吃著還好?」
韓茵聞聲點了點頭:「倒是怪新鮮的。」
見沒人搭理自己,夏蟬氣得癟了癟嘴,嘀咕了句:「出了這回事兒,連那邊上回的事兒都給壓的沒聲兒了。」
韓茵正喝著茶,險些噴了出來,抬頭戲謔的看著她:「這麼說,你還想聽將軍府的事兒?」
夏蟬張張嘴,低頭想了想,再抬起頭來,一臉認真的對她道:「奴婢是覺著,還是三皇子府上這回事兒聽著有意思!」
能沒意思麼?就這麼一檔子事兒,上輩子時直被人念叨了四五年呢,直到自己臨回來時還聽人時不時提……等等,四五年?
韓茵挑了一挑眉毛,這事似乎有些不對啊?她若沒記錯,這事應該會再晚上幾年才出鬧出來的,怎麼這會兒……竟提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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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府上,人人凝聲屏氣的不敢出大聲兒,生怕一個不小心,再叫正給撞到槍口上。
三皇子臉色難看得很,獨自一人坐在書房,這會兒雖是下午,可他坐的這處卻不是窗邊,整個屋子裡就數這裡最暗,再加上他心中恨恨,週遭的氣息更是陰沉了數分。
人正自生氣呢,忽聽那邊門被人從外頭打開,不由氣不打一處來,怒摔了個茶碗,指著來人就罵道:「誰叫你們進……」話說一半,這才看清來人是誰,後頭的聲音再罵不出來。
「喲,爺的氣性不小啊?竟拿東西摔起自家髮妻來了。」三皇子妃斜著眼睛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三皇子臉上一陣尷尬,咳嗽一聲:「誰叫你進門兒時又不說一聲……」
聽他聲音愈來愈低,三皇子妃又不禁笑了起來:「行了行了,這回是我錯了。」說著,朝邊兒上走了幾步,坐到一把椅子上,「不過就是兩個戲子,沒就沒了,至於讓爺動這麼大的氣麼?」
三皇子臉上騰的一紅,頭上青筋幾乎爆了起來:「這事兒竟傳的滿城風雨!現在哪個不笑話你家爺?我成了給全京城的人取笑的了!」
手中的團扇晃了晃,三皇子妃渾不在意的道:「這些年被人說笑的事兒還少了?爺還怕多這一件?」
……不是這麼一回事好不好?
三皇子一臉無語的看著自己的正妃,原本的怒氣想發竟也找不著地方發洩出來,抬了幾回手,指想著她辨別兩聲兒,卻連力氣都攢不起來,好半天,方渾身無力的道:「好歹我也是你家爺們兒,你就不能盼著我點好?」
他這些年是要執意當個逍遙風流王爺的,可逍遙風流卻不是要給人當笑料的!
「妾自是盼著爺處處都好的。」說著,拿扇子擋著口,眼睛笑的如天上彎月一般。
三皇子無語搖頭擺手道:「行了行了,你過來又有什麼要說的?」
三皇子妃這才放下扇子,在身上彈彈毫無蹤跡的灰塵:「爺今兒晚上就歇到胡氏那兒去吧。」
三皇子一嗆,手臂發顫的指著她,聲兒裡帶哭的道:「爺又不是牲口,你、你……」
輕嘆一聲,三皇子妃似怨非怨的飄了他一眼,臉上一副哀愁模樣:「爺,妾可是答應胡氏,要賞她一子的。要不然,等將來爺百年之後,她再沒個依靠,妾哪裡……」
「去去去!今兒個爺沒空!」三皇子忙忙揮手,手揮到一半,見三皇子妃要變色,忙正色道,「今日沒空,等爺歇上兩日再去她那兒可好?」
三皇子妃嘴角這才勾起,那笑裡似帶著一絲警告:「那爺可萬萬要用記著吶,別明日出去又看中哪個戲子、哪個名角兒的,又把我們這一家子娘兒們老小的給丟到腦袋後頭去了。」說著,一甩帕子,轉身兒出去了。
三皇子在後頭翻著白眼兒,嘴裡叨叨著:「我就是個牲口……她們這是想把我炸干吶……」
等三皇子妃出去,外頭的下人才敢進來,聽裡頭三皇子那兒又不知嘀咕什麼呢,就知道怕是又被三皇子妃給數落了……那人硬著頭皮蹭了起來,雙手捧了封信道:「爺,這是門房上送來的。」
三皇子這才回過神兒來,皺眉問道:「什麼人送來的?」
「不、不知道。」
「不知道?」三皇子一愣,不知道的書信他們還敢直接往自己手裡遞?心中疑惑,就著那人手看了一眼——喲?難怪門房不敢擅開呢?上好的撒金松花箋,還熏著檀香,只這麼輕巧一封,拿在手中的份量便不輕,這可不是一般人家用的。
打開那箋子看了兩行,越看眼睛瞪得越大,最後看完,三皇子把那箋子往桌上一摔——「真真是我的好大哥……」
說罷,心中又擔心那信上寫得不實,忙傳來心腹吩咐道:「你們趕緊派人出京,到西十里亭那邊兒,往西面方向找找,看有沒有個破廟?那廟後頭有何處可被人動過土的地方,把裡頭埋著的東西給我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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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是如何得知的?」五皇子眼中帶著幾絲好奇盯著姜哲。
姜哲學半眯著眼睛,手裡搖著扇子,晃著腦袋,好一副悠閒模樣。聽五皇子如此問道,方笑道:「哲不過是交友甚廣罷了。」
五皇子:「……」別人交友廣,卻也沒人能廣得能打聽著這等隱秘事吧?怎麼說也是殺人滅口呢,殺的那人還不太尋常——三皇子府上兩個得寵的伶人。
姜哲這會兒卻面露冷笑:「我本就是個怕麻煩的,哪想到竟叫人擺了一道?這些日子連一回懶覺也沒睡成!」
五皇子笑而不語,端起茶來。他也沒想到,那天在父皇那裡,大哥也不知怎麼著就非要跟自己嗆上,自己又正好帶著姜哲一起。
大哥反被姜哲幾句話噎得接不下話去了,方譏他:「若非以色侍人,姜三郎如此學識、見地、口才,怎能不入仕為官?」
正好讓父皇聽見了,也讚道:「慧通果然好利的口才,入御史台倒極合適。」竟當場把他點進了御史台……
想想姜哲自從當了御史後,除了每日一封雷打不動的遞給父皇的辭表外,便是上書參一切可參之人……
上到宰相學士,下到小吏門僕,也不多,每日只三封,輪上誰算誰的。不管是自己這一系的,還是大皇子那邊兒的,全都被他挨個排好了依次來。
這每日三封也都是有規矩在的——大皇子那系的選一個、自己這處的選一個、中間兒看不出來哪邊兒的再選一個。
官職大小都差不多,今兒個全是宰相級的,說不定明兒就全都是門客級的了。
可參人歸參人,到底也是有輕有淺、有真有假。反正御史都是聞風言事麼,他奏他的,動不動手查人可就是皇上拍板兒的事兒了。
這會兒父皇便拿姜哲的摺子當消遣樂呵著,每天不看都不行,再加上那每日一回的請辭表,比一天一個笑話都要更逗得龍顏大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