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大年過後,白家就又忙起來了,三堂妹白珠的喜事定在二月,跟她二姐似的,一樣有些急,可好歹之前辦過一回這樣的婚事,東西什麼的都放在外頭,甘氏這邊吩咐下去也熟得很,白家下人也是一般,辦起事來都乾脆利落得緊。

  韓茵這裡更忙一些,除了要幫婆婆管家事,另外則還有一檔子差事——韓笙的妻子也是二月左右生子。

  這邊白珠還沒嫁出去,那邊韓家就傳來了消息——說是已經發動了。忙一邊差人過去看著,一邊又忙著這裡置辦酒席,次日聽說韓笙得了個長女,又要打發車子去韓家給父親母親哥哥道喜。

  忙了一日,晚上回來時人坐在車上,眼皮都有些睜不開。回到了屋中,胡亂收拾了下就歇息下來。

  二月十二,白珠出門子,等到次日全都收拾妥當,把家中器皿一一歸位、登記後,韓茵才覺著自己彷彿活回來了——還好,自己不是長媳,只用偶爾幫幫忙,不然要是日日這樣,還不累死?

  總算鬆了口氣,甘氏那裡也叫人過來說,讓韓茵好生歇息幾日,哪兒都不必去,更不用讓她過去請安——甘氏也累了。

  歪在炕上,抱著兒子,吃著點心,這日子總算又歸於早先的寧靜了。

  轉過頭去,看看炕上的那三隻大了不少的小傢伙,韓茵嘆了口氣,轉頭對夏荷幾個道:「明兒個一早,給玟哥兒送過去這只全白的、給珣哥兒送過這只黑耳朵的,再叫個穩妥的婆子,把這只額頭有個黑點兒的送到韓家,給筌姐兒送家去。」

  這幾天事多,從年前聽說雪團兒生了小貓後,筌姐兒就纏著自己要。過年時、年後見的這幾回,每見一次便要問一次。若不是她正在家讓姜氏壓著學規矩、且自己也不想讓她像上輩子似的老往自己家中跑,恐怕她早就要殺上門來,自己抱一隻回去了吧?

  有些事,不能怪韓茵小心謹慎。她信白安珩,就像上回周表姑娘送給他那個褡褳的事,她知道,就算周悅然沖的人就是他,他也決計不會做出對不起自己的事兒來。

  可周悅然跟韓筌不同。周悅然有沒有春心萌動,她不知道,也懶得去想。可韓筌卻是自己的親妹妹!年輕的女子,又沒見過什麼外男,猛的見著一個樣樣兒好的,再有人在一邊誇上幾句,說不準便會生出些什麼心思來!

  若如上一世一般……若跟上輩子的自己一般,那可不旦傷了父母姐妹的心,最後怕還會傷了她自己的心。因上輩子有過一回,這一世她便格外小心,為自己好,更為小妹好。讓父親母親選個穩妥的人家,才是她最好的歸宿。

  次日一早,夏蟬主動領命回韓家,夏荷則帶著人親去把兩隻小貓送到了三爺、大少爺屋中。

  白鏨過年時提了想要辦個家學的事,只這會兒才剛著手去辦,正選著先生、修著屋子呢,所以白玟和白安珣還是要去韓府那邊。夏荷到時,只有幾個丫頭在,聽說是二奶奶送來的貓,一個一個喜歡的不得了,謝了又謝,又留夏荷喫茶吃點心的,好半天才回來。

  夏蟬那裡回來的更晚,等她回府時,天都黑了。

  韓茵聽見她回來了,就笑著跟夏荷道:「這丫頭怕是玩兒瘋了,竟還記得回來?」

  夏蟬進屋,正聽見這句,忙嬉皮笑臉的回話:「三小姐可喜歡了,抱著那小東西不撒手,讓我回來謝奶奶,還給了我許多的賞錢讓奴婢拿著買果子吃。」

  「給你的你就收著。」韓茵笑笑,「今兒回去可見著誰了?」讓夏蟬回去,就知道她肯定要找往日交好的說話兒,韓茵也並不拘著她去逛。

  夏蟬忙又道找了哪個哪個,又說了些什麼新鮮話兒,說了幾句,忽兩眼一亮的道:「我聽說,前些日子咱們家夫人派人給姜三爺送東西過去,接東西的竟是個臉上好大一片傷的男子呢!」

  韓茵疑道:「是哪個下人?竟傷著了臉面?」家中有僕人若傷著了臉面,就算那人有再大的功勞,家中好養好照料著是肯定的,卻必不會讓他出來待人接物啊?莫非當時表哥家裡沒什麼下人好使喚,只有他出來應承?

  夏蟬搖頭道:「並不是下人呢,聽說叫什麼狄少爺的,三爺的友人,這回上京沒地方住便住在他那兒了。」

  臉上好大一片傷的舊友?

  韓茵一肚子納悶,想了半天也沒想起到底是哪個,便放到了一邊。等晚上白安珩回來同他提了起來,他也並不清楚。

  「你三表哥往日友人極多,許那人不是京城人士?所以才沒聽說過吧?」

  狄這一姓在京中便沒聽說過,更不用說臉上還有那麼大的一片傷了?若誰家的公子有這麼重的傷,京中必會人盡皆知,哪等得到如今才聽說?

  韓茵想想點頭道:「倒也是。」便放到了一邊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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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安珩在朝中的事情又忙了起來,皇上使他使喚的順手,不光是平日讀個摺子寫個奏章,有時連說個話兒、聊個天兒什麼的也樂意叫他過來。不光是他,有時還會連守在外頭的白安璵也叫進來。愣是把個白安璵一個原本守在門口兒的禁軍,改成守在身邊兒上的貼身侍衛了。

  白家這兩個兒子生得可真叫個好啊!人長的模樣好不說,更是會說話兒……當然,大哥有些悶,可只要問到、逼他開口時,說起話來倒是條條是道。二兒子就更不必提了,是個當官的好料子。聽說他家的三兒子人雖小,讀書卻也極是用功。

  這麼好的幾個兒子,真不知白鏨那老傢伙是怎麼生出來的?

  皇上這裡寵著白家這兩個兄弟,大皇子看在眼中,心中不由得便有些發急。可再怎麼急,卻也沒什麼用啊……人就在自己父皇身邊,給他們使絆子?不好下手。拉攏那二人?一個是死硬的個性子,別人說彎彎繞的,他聽不懂,別人要是示意些什麼,他能直接給你一拳頭頂回來,莽夫!

  另一個卻又太過圓滑,頂著張溫和謙遜的臉,問什麼都能給你繞開,就跟他們家的那個老狐狸似的!

  這麼兩個性格迥異又都討人厭的傢伙,真不知白鏨那個老傢伙是怎麼生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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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暖花開,一轉眼就是四五月間了,長公主頭年身子不大好,病了兩場,弄得一整年裡都沒辦什麼花會茶會。這年開春兒後,身子再無不妥,便又準備置辦起這些事兒來了。

  還沒到五月呢,四月底就先預備了一回,貼子給白家、韓家,都發了過去,奈何,白家婆媳三位,全都去不了——王氏要生了。

  王氏是長公主府辦茶會的頭一日發動的,原本準備過去的甘氏、韓茵,都只能留在家中,給長公主府上回了貼子謝罪。王氏這回是第二胎,便是她之前生過,卻也並不容易,直費了一夜的力氣,天快亮時白家大房的大孫女兒這才落地。

  手中捧著孩子,白安璵渾身都是僵的,他有個兒子,今年都八歲了,可在他小的時候,白安璵都從沒抱過。回來後也幾乎沒抱過——孩子大了,又成天跟著那個小大人兒似的珣哥混在一處,他哪還肯讓人抱著?

  兩手發著僵,連力氣都不敢使了,好半天,才小心翼翼的把孩子遞到奶娘懷裡。走到床邊,看著臉色撒白頭髮散亂的王氏,動動嘴唇,擠出一句:「辛苦你了。」

  原本生孩子時都沒哭出多少眼淚來,這會兒聽到他這句話,眼淚一下子就冒了出來。身邊幾個丫頭、媽媽們連忙勸著,生怕她月子裡哭,再壞了眼睛。可王氏那眼淚就是止不住。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從他走後,一開始還有眼淚,偶爾在夜裡偷偷哭哭,第二天生怕讓人看出來。從多久之前,就再沒流過眼淚了呢?

  直到,這回他回來。直到,這回又給他生了個閨女。

  看著白安璵手足無措的站在那裡,又是著急,又是不知要說要做些什麼,王氏眼中流著淚,臉上卻笑著:「爺先出去吧,我並沒事,生這丫頭也不大累,多睡睡就好了。」

  看到他現在這個樣子,看見他如此緊張自己,看著他疼愛玟哥兒、抱著那新生出來的丫頭,王氏便覺著,前些年吃過的那些苦、受過的那些罪、想他時流過的眼淚,便全都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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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三那天,白鏨就給這個大孫女兒取了個名字,叫白敏朱,沒辦法,誰叫白家這輩兒都是石字邊兒的呢?中間用個敏字已經是白鏨盡的最大力氣了,好在朱朱同音,意思也一樣,不寫出來誰也不覺著難看就是了。

  肚子裡腹誹著家中排譜的先人,白鏨臉上笑得紅光滿面——他孫子已經有兩個了,多個孫女兒多份喜氣!

  誰讓他家當初生了四個孩子,只一個是女兒?還早就嫁人了呢?這會兒有個小孫女兒出來讓他疼疼不是正好?

  韓茵看見了朱姐兒的名字,又看看還沒給起名字的順哥兒,心裡好歹鬆了口氣兒——就算再難聽再難寫,也好歹是個男孩兒,並不必怕名字難聽,大不了,以後想法子再起個好聽點兒的字就成了。

  又是洗三,又是滿月,好歹在五月二十日前,白家的婦人們總算騰出了空兒,坐上馬車去了長公主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