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不是愛跟人套近乎的主兒,再加上自己是未出閣的黃花大閨女,這隨隨便便跟人搭話,萬一被村裡人瞅著出去說閒話,那她可不用活了,到時候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鐵柱就沒這方面的困擾了,他撓撓頭,站住等梅子走近,有點害羞:「那啥,梅子,你方才說王大娘身體不舒服?要不要俺幫忙找人看看?郎中都在鎮上哩!」梅子一聽,大個子怎麼自稱「俺」了?方纔他不是還文縐縐的說「我」嗎?想必是在學她。她心細如髮,沒說什麼,心裡知道他是在自己面前裝斯文,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一個人哪有可能瞬間轉變?定然是說漏了嘴。這時鐵柱也意識到自己好像失言了,可看梅子的神色好像並沒有注意,於是又說了一遍:「梅子,要我幫忙不?我腿腳快,不花時間。」著重咬那個「我」字。
她搖搖頭:「不用麻煩了,大娘只是吃壞肚子,我給她煮了些柴胡湯已經好多了。此去鎮上至少得一個時辰,麻煩柱子哥作甚。」
被那軟軟的聲音叫了聲柱子哥,鐵柱頓時有點迷糊,差點沒走動路。他憨憨地摸著自己頭,「不麻煩、不麻煩,王大娘素日對俺不錯,她有點小病小症,俺幫個忙也是應該的。」一得意忘形,就忘了要裝斯文。梅子也不戳破,只是微微低頭淺笑。鐵柱見她俊眼修眉,身段窈窕,一顆心怦怦跳起來,心想:要是她能給俺做媳婦該多好。可自己雖有些錢,但長成這副模樣,又沒出息,村裡是個姑娘都不肯嫁,都二十七歲了也沒個人上門做媒,難道他要打一輩子光棍不成?
鐵柱此人最大特點就是心胸寬闊,說難聽點的話就是一頭強驢,想幹啥就幹啥,十頭牛都拉不回來,就是撞了南牆也不回頭。他可不覺得自己配不上梅子,村裡姑娘不嫁他,那是她們眼神不行,看他賣相不好就嫌棄,要是給她們知道自己有多少銀子的話指不定就纏上來了呢。可他覺得梅子不一樣,梅子絕對不會嫌棄他長得不好看。
心裡這麼一想,登時脫口而出:「梅子,你給哥做媳婦兒成不?」
梅子被嚇了一跳,他們這認識還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呢他就求親?而且有人這樣求親的嗎?沒個媒人沒個長輩的,就大路上?一顆芳心怦怦跳,雖然村裡喜歡她的人多,但跟鐵柱這樣二皮臉的可真是少,這樣被人當著面求做媳婦兒,那她可是頭一回:「柱子哥,你胡說什麼呢。」快步超過他,加快步伐,想快點回家,就不用面對這樣尷尬的場面了。
可不能給村裡人瞧見,那樣的話她不嫁都不成。名聲都給毀了,不嫁他還能嫁誰?
「梅子,俺沒胡說。」鐵柱也被自己的大膽嚇了一跳,他有點扭捏,但還是很勇敢地追上梅子跟她並肩走,見梅子越走越快,他也邁開腿追。梅子身形雖然修長,但是一跟他比可算嬌小,他一步就抵她三步。「你給俺做媳婦吧,俺會待你很好的。」
「柱子哥,你別說了,萬一給人聽到可不好。」梅子急忙阻止他再胡言亂語,臉蛋悄悄羞紅,鐵柱看著她,只覺得自己媳婦兒長得真好看,就是鎮上那戲裡唱的天姿國色也不過如此。心裡對今天被鐵二嬸拉去做粗活的氣也消了,要不是鐵二嬸,他哪能遇見梅子呢?
以前沒人說親,他又無父無母,心裡也不覺得什麼,雖然在村裡也聽人說起村東頭王大娘家的梅子長得俊手藝又好,可也從沒動過念頭,見村裡好多兒郎因她準備嫁人一事又激動又高興,彼此爭搶,心裡還嘲笑過他們。可今日一見,就歡喜上了,恨不得立馬把人娶回家當媳婦。「梅子,俺沒胡說,你給俺當媳婦兒吧,啊?」
梅子只覺得這漢子越來越不老實,他們走的是村後大路,人少些,可他越來越朝自己身邊擠,她又羞又怕,說話聲音都抖起來:「柱子哥,我做不來啥活計,除了繡工好,能整治飯食外,啥都不會,你要是討我當媳婦,保不準幾天就想休了我。」
鐵柱一聽,急了。他是強筋,可也不傻,梅子話裡話外都透著拒絕他的意味。「你不會幹活沒啥,俺家地少,就那麼兩三畝,俺還嫌不夠幹呢,嫁給俺你啥活都不用幹,成不?還是說,你嫌俺長得醜,又窮?」
梅子一聽這漢子都說到這份上了,她又不是愛慕虛榮之人,忙解釋道:「當然不是,人醜沒啥,心腸好就成,窮也沒啥,努力做活就了。只是……大娘現在還需我照顧,我不能放她一人。」
「你不嫌俺醜就成。」鐵柱咧開大嘴嘿嘿笑。「那沒事,俺一定把她當親娘侍奉孝順,你放心、放心。」
梅子急了,這漢子油鹽不進,你說他呆吧,他偏偏能聽出來她的拒絕。你說他聰明吧,他又傻乎乎地拿你的借口當真,還想出了解決的辦法,這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可如何是好?再說了,他們今兒個才剛認識他就求親,真拿他倆當熟人啦?一想到要做這莽漢的媳婦,梅子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在燒。她當真是沒有嫁人的心思,原本答應大娘的也只是敷衍之詞,孰料遇到這麼個難纏的,萬一他真的找了媒人上門求親,她該怎麼應對?
「梅子,俺是個粗人,村裡姑娘都嫌俺醜,俺都二十七了也沒討著媳婦,先前沒喜歡的,不覺得啥,可今兒一看著你,這裡就怦怦直跳。」莽漢拿手捶胸膛,眼睛亮晶晶,梅子被他看得小臉通紅,手足無措。這人居然還懂得打苦情牌,他到底是真笨還是假呆?「你是唯一一個不嫌棄俺的,俺保證對你好,對大娘也孝順,不讓你幹一點活,你就給俺當媳婦兒吧,成不成?」
軟硬兼施,梅子也不知怎麼辦了,幸好到家了,她鬆了口氣:「柱子哥,我到家了,多謝你送我回來。」說完便急急地跑進家門,看都不敢回頭看鐵柱一眼,進了院子連忙落上門,背抵著喘著氣,芳心直跳。她不過是去送個被面,怎麼就被纏上了?要是村裡每個兒郎都這樣,那她還要活不要?
鐵柱卻沒走,他扒到門縫裡,瞧見梅子正背抵著門,清了清嗓子,難得降下大嗓門怕嚇到未過門的媳婦:「梅子,你等俺,等二嬸家喜事過了,俺就來提親。」
梅子嚇了一跳,朝堂屋跑了,鐵柱傻笑著站了會兒,決心回家把房子拾掇拾掇,以前自己一個人住,豬窩狗窩都沒啥,可不能讓媳婦也跟一起住那髒兮兮的地方,他得掃乾淨了,最好再找人重新修葺修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