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膳期間鐵柱不停地給梅行書夾菜,比平日還要周到,好像沒了他梅行書就不會吃飯了一樣。他以為自己這樣討好能加分,至少能讓媳婦兒不生氣,誰知道越是這樣梅行書越是覺得他心虛。女人的心男人永遠都不會明白,梅行書再如何精明理智,在感情上到底也還是個女人。這頓飯她吃得食不知味的,鐵柱見媳婦兒怏怏的,自己也沒胃口,心裡愈發怨起那李阿秀來了,他們早就沒了婚約她還要死活纏著他做啥咧?這不是給他找麻煩嘛!
他們這小兩口吃不下飯,梅老爺跟梅夫人可沒這困擾,兩人吃得那叫一個香甜,還不住地偷笑。梅行書早早放下了筷子,她心裡不悅,可一瞧見鐵柱碗裡的米飯幾乎沒怎麼動過,忙低聲要他吃。鐵柱搖頭說不餓,可梅行書才不信,他一大早吃了早膳就跟爹出去了,這好幾個時辰呢,他飯量又大,怎麼可能不餓呢?
可他不吃,梅行書沒轍,只好自己的端起碗來再動筷,鐵柱看她吃了,自己也才拿起筷子,風捲殘雲的大吃起來。梅行書看到他這副狼吞虎嚥的模樣就覺得好笑,忍不住命人端碗湯上來,柔聲道:「柱子,你慢些吃,又沒人給你搶,小心別噎著呀。」還說自己不餓。
鐵柱臉埋在碗裡,只顧著點頭了。梅行書看著他,眼神越來越柔,越來越柔,最後簡直能滴出水來,梅老爺在對面看得與妻子相視而笑。
用完膳,也就到了處理李阿秀的事情的時候了。因為算不得什麼大事,所以便把人重新帶回了大廳,她似乎也是剛吃完,嘴角還有飯粒和油沒有擦乾淨。梅行書看得皺眉,鐵柱就算再髒再邋遢她也能耐性極好地給他打理,可別人髒兮兮的模樣就不行,看著都覺得礙眼──更別提眼前這其貌不揚的村婦還是她家柱子的前未婚妻了。總是柱子因為別的男子大吃乾醋,可今兒個梅行書終於自己也嘗到了這種滋味兒。
李阿秀哪裡見過這樣的陣仗,雖然有些膽怯,但仍然不掩貪婪之色。梅行書看在眼裡,記在心裡,也知道了這樣的女子該如何打發,只是……她不著痕跡地將視線調到鐵柱身上,見他正滿臉的厭煩之色毫無保留,這才滿意地抿起嘴角。
當時自己準備嫁給這傻子時就知道他有未婚妻,但早早地婚約就解除了,說是那女子因為不想嫁給鐵柱這麼醜的男人,早早地與村裡其他男子搞到了一起,被弄大了肚子。這樣鐵柱跟她的婚約才解除,她也嫁到了自己腹中孩子的男人家裡,梅行書以前並不覺得這算什麼大事,男婚女嫁已經各不相干,難不成還有人想賴上來不成?再說了,當時的柱子家徒四壁,除了些沒人知曉的銀子銅板啥都沒有,哪家姑娘會看上,她當然不必擔心。可現在不一樣了,柱子現在是梅家的女婿,梅家家財萬貫富甲天下,那是誰都知道的事情,普通的僕役每個月的俸銀都有一兩之多,能和梅家攀上關係,那是世人夢寐以求的事情。
李阿秀是農村婦人,並不懂得什麼禮數,梅行書也不在意,她只想知道這女子死活要跟著他們家鐵柱是為了什麼:「你叫李阿秀?」
李阿秀點點頭,眼睛黏在屋子裡的各式擺設上移不開,直到看見梅行書才猛的倒抽了口氣,她沒有見過梅行書,也不知道她是鐵柱的媳婦兒,雖然在村裡聽人說鐵柱娶了個天仙般的媳婦,但她總是不以為然,都想小村溝溝裡的,能有多俊俏?而鐵柱和梅行書也實在是不搭,兩人的外貌天差地別,李阿秀也沒把他們往一塊兒想。梅行書身上那種在上位者才有的壓力和氣場讓她不知道手朝哪兒放,只能唯唯諾諾地應聲。
梅行書瞧她太過拘謹,輕笑道「請坐。」
她端起手邊的茶輕輕呷了一口,慢條斯理地問:「你與鐵柱是何關係,跟他到梅家來又想做什麼?」
李阿秀嚥了口口水:「俺、俺是他未婚妻……」
此言一出,鐵柱最先暴跳如雷,他從椅子上跳起來指著李阿秀的鼻子破口大罵:「你這女人忒地沒良心!俺跟你早就沒了婚約,你是誰的未婚妻!真是不知羞恥!不要臉!
……」他還待再罵,可梅行書輕輕淡淡瞟了他一眼,他就立刻蔫了,乖乖地到椅子上坐下。
「你說你是他未婚妻?」
李阿秀原本想點頭,可看著梅行書的臉,這女子天仙般的俊俏,可臉上雖然是笑著的,卻教人心生敬畏,準備脫口而出的話也硬生生地拐了個彎兒:「以前、以前是的……現在不是了。」
「原來如此。」梅行書的神色愉悅不少,「那你跟到梅府來又想做什麼?」
「俺,俺是給柱子救回來的,要不是他,俺說不定已經給人追上打死了呢!」一問到這個,李阿秀瞬間激動起來,她哇啦哇啦地開始講述自己的生活是多麼辛苦,嫁給了個沒用的賣胭脂水粉的貨郎,原本以為是個良人,誰知道他居然欠了一大筆賭債,怕自己被丈夫賣掉好還債,她就從家鄉逃了出來,可沒想到丈夫也跟來了,而且還是改不掉賭錢的壞習慣,這下又欠了一屁股的債,方才就是那些賭坊的打手要捉她抵賬,幸好柱子經過救了自己云云。
鐵柱聽得忍不住想要打岔,不是他要救她,是她撞上來然後抓著他不撒手,他才動手跟人打架的!可看媳婦兒的模樣好像並不是很想聽,於是他也不敢說。
她說得悲苦,眼淚一串串地朝下掉,梅行書淡淡一哂,也不想為難她了。「梅府不留你,以你的資質還不夠在梅府做事。」再說了,雖然不是大奸大惡之徒,但心術不正,總不能留個禍害。她現在還不知道鐵柱在梅家的地位,可萬一知道了還不曉得會惹出什麼大麻煩,還是一次性打發了好。李阿秀一聽梅行書的話,眼看要哭出來,她想留在梅府一是因為有錢拿有便宜占,二來也是因為這是大戶人家,那些打手什麼的總不敢上門來挑釁吧?
「雖然不留你,但看在你與鐵柱是舊識的份兒上,我便命人幫你一家還了賭債,再給你些銀子讓你生活,但……你得記住一件事。」梅行書轉頭命管家去取銀票,然後回過頭認真、嚴肅、不容置喙地凝視著她。「絕對不准你再出現在鐵柱面前,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