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情勢並不如自己所料,劉氏慌了神,她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這是陳言之的兒子,這是陳言之的兒子,這是陳言之的兒子……可這副瘋瘋癲癲的模樣更是讓人認為她是貪圖富貴回來敲詐的,瞧她抱在懷裡的男孩,長得平淡無奇,塌鼻子淡眉毛大嘴巴圓臉盤,別說不像陳言之,就連陳家二老也沒哪點像的。再仔細打量下劉氏,和當年剛嫁入陳家時那意氣風發的樣子完全不同,當年她穿綢緞戴金簪頭髮梳的一絲不苟永遠都用鼻孔看人,可現在她卻身著粗布衣裳,頭上只簡簡單單地挽了支木釵,原本烏黑的頭發現在居然有幾縷雪白點綴其中,皮膚粗糙風乾,比起當年老了起止十歲。
這樣一比,高下立判,劉氏到底是真心想讓孩子認祖歸宗還是回來要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正鬧得沸沸揚揚的時候,一道震天響的吼聲從人群後傳了過來,把不少人嚇了一跳,就連哭天搶地的劉氏都被嚇得忘記流眼淚了。
「都給俺讓開!別擋路!讓開讓開!圍在這都幹啥呢?快讓開!」
很多人受不了這大嗓門兒,不由自主地讓出了一條路,鐵柱帶笑的大臉就出現在眾人面前。鐵妞兒認識這個堂哥,他對自己很好,於是主動露出笑容打招呼:「哥哥。」
「嘿妹子,哥哥跟嫂子來看你來啦!」莽漢咧開大嘴,兩排白牙在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不知道是不是陳言之的錯覺,他好像看到了兩道雪白的光從鐵柱牙齒上一閃而過。
「嫂子也來了?」鐵妞兒一聽開心的不行,立刻掙脫了陳言之的懷抱沖上前來,鐵柱識趣的讓開,身後一身淡藍羅裳的梅行書便出現在眾人面前。
她就如同雪地獨放的梅花,那麼顯眼和美麗。村裡人都是知道她的,鐵家溝出了名的俊俏巧手丫頭,可誰也沒想到她居然還是大富商梅家的千金小姐,所以梅行書在鐵家溝和附近的幾個村子裡就相當於神的存在。人人尊重敬仰她,不少半大不小能成家的小夥子還做著有一天自己也能跟鐵柱一樣娶到這樣的好媳婦兒的美夢呢!
摸摸撲到懷裡的鐵妞兒的頭,梅行書輕笑,捏捏她的小臉問:「怎麼了,不開心啊?」小丫頭臉上藏不住話,不過……誰若是真敢欺負了鐵妞兒,她第一個不放過。「那坐在地上的是哪位啊,怎麼哭成這副模樣,妞兒,你不會欺負人家了吧?」
她似笑非笑的問,眼神一直定焦在劉氏身上,能夠洞悉人心的視線讓劉氏不由自主的慌亂起來。把劉氏看得低下了頭,梅行書便漫不經心地看向另一邊的鐵妞兒,示意身後的下人把箱子抬過來:「嫂子給你帶了禮物,你跟陳老夫人進屋去看好不好?裡面有許多好耍的,你定然喜歡。」
鐵妞兒到底還是小孩子心性,一聽到有禮物立刻開心起來,陳家婆婆也知道梅行書的用意──把鐵妞兒支開才好解決問題呀!於是她趕緊上前牽起鐵妞兒:「妞兒啊,來,跟娘一起把這些東西弄到房裡好不好?」說完對下人招手示意他們跟自己走,還不忘對梅行書道謝:「多謝小姐,又讓小姐費心了。」
「不費心,我喜歡妞兒,自然要對她好,若是有人叫她不開心或是讓她哭了的話……我可不會饒過的,言之,你說是吧?」對著陳言之問,視線卻若有似無地落在劉氏身上。
陳言之神色堅定:「那是當然。」
「既然如此……咱們便進屋說去吧,這位……夫人,也跟著一起進來吧。」紅唇淺笑,率先進屋,鐵柱跟在後頭,陳老爺和陳言之也跟著進去了,劉氏猶豫了一下,還是捨不得放過這個好機會,便抱著大寶拍了拍身上的灰後腳跟著,牛三站了會兒,覺得自己還是也跟著進去會比較好,於是追了過去。
沒熱鬧看了,圍觀的村民們散了不少,但還是有些捨不得離去,不過這倒也是無所謂,因為無論如何他們都是進不去的,所以自然也看不到裡面的情形了。
陳家人對梅行書十分敬畏,陳老爺連上座都讓了出來,不過梅行書並沒有坐,而是坐到了上座旁邊,並請陳老爺落座。她視鐵妞兒為親妹,對鐵妞兒好的人她都尊重,鐵妞兒叫陳家二老一聲爹娘,她自然也會將他們當成長輩敬重……哪有晚輩坐上座而讓長輩站著的呢?
得知了來龍去脈之後,梅行書忍不住笑了,她戴著笑意的眸光讓劉氏心底一陣一陣的發虛。鐵柱緊緊地黏在梅行書身側,明明只有兩個位子,梅行書坐著一個陳老爺坐著一個,可他就寧肯站在她身邊也不肯離開她到下面跟陳言之坐到一塊兒。
「如此說來,這位劉夫人是想讓孩子認祖歸宗,做回陳家長孫,然後自己也重回陳家做陳家的少奶奶?」
劉氏想了想,自己心底的確是這麼打算的,便點了點頭。
噗嗤一聲,鐵柱沒忍住,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樣不要臉的,就連皇帝跟沈澤都不能比,他們至少還會用點聽似完美的語言來掩蓋內心骯髒的想法,可劉氏……完完全全就是不知廉恥了。
聽到鐵柱的笑聲,梅行書睨了他一眼,略帶無奈和笑意,鐵柱立刻拿手捂嘴表示不會再發出聲音了。反正他不擔心,有媳婦兒在,絕對不會有事的。
「不可能。」陳言之冷笑。「這兩件事你最好想都別想。」
劉氏正待撒潑,卻見梅行書看了過來,一句大罵卡在喉嚨裡不上不下,人都險些被嗆死。
「劉夫人,你說孩子是陳言之的,可有證據?難道僅憑你九月生子便可以確定嗎?自古女子有孕者雖說十月懷胎,但真正十月生下的反倒寥寥無幾,更何況,在我看來,這孩子長得可一點都不像是陳言之,倒是和你旁邊的這位壯士頗有幾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