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師兄饒命——饒命!」
一聲冷哼。
再睜開眼,那柄閃閃的寶劍端端正正指在脖子上,森森的劍氣滲入肌膚,冰冷刺骨。王曉曉馬上面色發白兩腿發抖,兩隻手也下意識地舉起來,很沒骨氣地擺出了投降的造型。
「師……師兄……」
「偷看?」
生怕此人一不小心再多往前刺兩釐米,王曉曉趕緊發揮口才,辯白澄清,毫不臉紅地說起謊來:「絕對絕對不是故意偷看的,我只是路過這裡,路過而已,呵呵呵不小心就看到你在練劍,所以順便欣賞欣賞,師兄真厲害劍法真高明啊……」
蕭夜冷眼瞧著她不語。
馬屁行不通?她趕緊補了句:「我保證,絕對沒有看到什麼關鍵……」
劍「當」的回到鞘中。
他淡淡道:「去洗臉。」
洗臉?王曉曉想起自己一身塵土,的確應該洗臉,既然是由他說出來的,就表示不再計較吧,提起的心這才落回到原位。
「你……不怪我了?」
「你看懂了?」
搖頭。
「若非你這麼笨,我豈會讓你看許久,」他用劍鞘敲敲她投降的雙手,鄙視道,「吃樹葉味道可好?」
樹葉?他故意的!
嘴角抽了抽,蕭夜轉身便走。
老娘火了!鑑於目前的處境和地位,諸如此類話王曉曉只能深深藏在心底,敢怒不敢言,拍拍頭上的灰土跟了上去,看在他為自己浪費了一千兩銀子的份上,看在只有他能替自己撐腰的份上,看在中午那些好菜好湯的份上,以後我王曉曉混出名了,少跟你算點帳就是。
回到院子太陽還沒出來,甚至開始颳起了風,風裡捲著徹骨的寒,所以華山派弟子們一個個都睡眼惺忪的爬起來吃過早飯後,又各自回房間休息去了。
王曉曉覺得無趣,想起文靜住在隔壁,信步就往那邊走。
剛剛走到隔壁院子門口,便有「咚咚」的聲音傳來,進門才發現是早起在禁地見到的那兩個和尚,他們正在……正在拚命用光頭撞牆壁!
不會吧,沒偷窺到蕭夜的劍法,完不成任務,想不開走上了這條路?
王曉曉大驚失色,衝過去:「你們做什麼!」
見是她,兩和尚趕緊停下來,矮個子智靈似已有些頭暈,扶著牆好半天,待頭暈過去才合十行禮:「原來是師姐。」
看他們神色平和,王曉曉便知道自己弄錯:「你們……」
高個子笑道:「阿彌陀佛,小僧與師弟只是閒著無事練練功罷了。」
有這麼練功的?
「練什麼功?」
「二位是在練鐵頭功吧?」
鐵頭功?原來少林鐵頭功就是撞牆撞出來的?瞧瞧走出來的文淨,王曉曉有些傻,怎麼這裡的事兒件件都和自己想的不一樣?
文淨反倒奇怪:「小師妹怎的了?」
王曉曉回過神,感慨萬端:「沒什麼,我只是覺得……他們的腦袋真硬啊……」
文淨贊同地點頭,向兩個和尚客氣道:「時已三年,本屆武林大會,貴寺的不空師父想必武藝又已精進一層了。」
智靈笑道:「豈敢,不空師弟縱然再練幾年,也是萬萬比不上夜公子的。」
王曉曉插嘴:「不空是誰?」
兩和尚愣住。
文淨忙解釋:「小師妹剛來不久,不知道這些江湖上的事。」
兩和尚頓時點頭表示理解,智靈已忍不住面有得色:「小師姐不知,不空乃是敝師弟,法號智不空,正是貴派夜公子的敵手!」
聽到是蕭夜的對頭,王曉曉心中先是一緊,然後又覺得很詫異,常聽說的法號都是智空智相智能什麼的,智不空……這樣的法號也有?
「他怎麼不叫智空?」
聞言,高個子和尚合十:「阿彌陀佛,智空乃是貧僧。」
「那他怎麼不叫智相智色?」
智靈解釋:「智相乃是五師兄,智色是一百八十六師弟,敝寺弟子眾多,先前的法號早已用完了,師父他老人家也是想了三日三夜,才有了這個辦法。」
高,實在是高啊,王曉曉慶幸,咱華山派弟子不用法號,真好。
「智不空,智不相,哈哈哈……其實,『不』字用完了還可以用『更』字的,智更空,智更相,這樣就用不完了。」
兩和尚呆了呆。
智靈大喜:「師姐果然是文武雙全,怎的我們就沒想到這些!如今『不』字法號也已用完,寺裡這半年都沒敢再收新弟子,有了師姐這個好辦法,又可以收了。」
智空笑:「阿彌陀佛,今後師父可以不必再為法號犯愁了。」
智靈是急性子,驚喜之下趕緊向王曉曉道:「多謝師姐指點,我與師兄先回房寫信,盡快將這件喜事跟師父稟報,他老人家必定高興。」
王曉曉張了張嘴巴,不語。
目送二人,文淨嘆道:「智不空師父的少林神拳實在厲害,八師兄前兩次都是險勝於他。」
「不是說蕭師兄有兩個對手嗎?除了不空師父,還有一個是誰?」
「逍遙谷的無傷公子。」
逍遙谷?驚喜之下王曉曉馬上忘了心中那些疑慮:「是不是逍遙派?」
「正是。」
太好了!
小說電視上常見到有逍遙派,名字風雅不說,還有大名鼎鼎的絕學「凌波微步」,自己早就嚮往已久,想不到這裡也有個逍遙派!可惜自己已經先拜入了華山,再轉投門牆應該是武林大忌吧,唉。
王曉曉惆悵。
文淨自顧自解釋:「上屆的四大門派乃是我們華山派、移花宮、逍遙谷、少林派,但再過半年武林大會召開,就要選出新的四大門派了,我們華山派若丟了這首座之位,就要將最好的一座城和方圓一百里的地盤讓出去,也怪不得他們虎視眈眈別有居心。」
王曉曉總算明白,難怪大家都拚命競爭四大門派的首座,並不只為那個名號,原來新產生的四大門派不但聲名赫赫,還將獲得更多地盤。這裡的世道也一樣,若真是沒利益的虛名,傻子才肯費力去爭呢……
「小師妹怎麼有空過來了?」一聲招呼將她拉回來。
抬頭一看,原來是殷皓全副武裝站在院子裡,厚實的緊身衣簡直已將他整個人都裹住了,看上去像根棕色的木樁。
文淨招呼:「殷師弟要練拳吧?」
殷皓點頭:「正……正是。」
練拳?!機不可失,王曉曉將其他事情都拋開,擺出笑臉:「殷師兄,你可不可以把這套拳法教給我?」
二人詫異:「蕭師兄沒教你?」
教,怎麼沒教,他簡直就是長跑教練。王曉曉訕笑:「我只跟他學了劍法,還沒學拳呢。」
難得有人跟自己學,殷皓樂了:「那……敢情好。」
擺架勢。
第一招。
第二招。
學到第三招,王曉曉終於忍不住收起架勢,疑惑:「殷師兄,這拳,這能用來跟人打嗎……」
殷皓滿臉自信:「當……當然,這套拳法精……精妙無比,乃是師父自創的,不……不信我們試給你看?」
王曉曉忙點頭:「好。」
殷皓果然拉著文淨拆起招來,此拳不比蕭夜的劍法,王曉曉居然真的看懂了,而且每一招一式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因為此拳速度就和公園裡的老爺爺打太極拳差不多,他二人還很有默契,你出左手,我出右手,你左腳進,我右腳退。
一套拳打完,二人停下。
殷皓打上了癮,渾身冒熱氣:「小師妹也來試試?」
王曉曉推辭:「我不會……」
殷皓拍著胸脯:「不……不怕,師……師兄不會打傷你的。」
掂量了一下,王曉曉猶豫著走了過去,還有些不放心,口裡不停地叮囑:「你可不許真打我啊,我們點到為止。」
「當然。」殷皓邊說邊在原地拉開架勢,引得王曉曉暗暗讚嘆,會武功的就是不一樣,瞧這架勢擺得多有精神啊!
於是,王曉曉沖上去就是一拳——
「哎喲……」殷皓躺在地上呻吟。
文淨忙跑過去扶起他:「師弟沒事吧?」
王曉曉嚇了一跳,瞧了瞧自己的拳頭:「對不起對不起,殷師兄,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以為你能打……」
殷皓齜牙咧嘴,不服氣地瞪她:「當……當然能打,我還……沒擺好架勢你就打,急……急什麼!」
原來他需要準備時間。
王曉曉直道歉:「對不起對不起,要不,我們重來?」
殷皓揉揉胸脯,這才勉強「嗯」了聲,走到另一邊再次拉開了架勢:「小師……師妹你可要當……心了!」
「開始了嗎?」
「好了。」
於是,王曉曉再次沖上去一拳——
隨著殺豬般的慘叫,殷皓又捂著肚子坐在了地上。
王曉曉嚇慌了,扶起他:「真是對不起。」
殷皓氣道:「你……你你怎的不按規矩出……哎喲……哪……哪有你這種拳路!」
不是打贏就行?王曉曉鬱悶。
文淨安慰他:「小師妹可是打敗過神刀無敵張老大,又跟蕭師兄學了這麼久,理當要厲害些,否則師父怎會讓她參加武林大會,師弟你打不過也是自然的。」
殷皓想了想,覺得此言有理,這才點點頭,又痛得彎腰直叫:「可……可也不該出手這麼重……
文淨扶著他回房間去了。
這幫師兄師妹厲害的也太厲害,差的也太差!王曉曉總算明白了,原來整個華山派並不如自己想的那樣高手如林,其實光看那個排名,也就是越有錢的弟子越排在前面,而且除了蕭夜,幾乎十有九個人都是來混日子的,哪裡是學武藝!師父老人家也真是,難道真的太偏心,武功只傳蕭夜一個人?
看來蕭夜當初說的華山派湊不齊人參加武林大會,也極有可能,自己不過是被師父拿來充數的。
想到這,她更洩氣。
沒關係沒關係,自己可是主角,總有一天會出人頭地的!終於找到一點安慰,王曉曉的心情很快又好起來,信心十足地望著窗外,憧憬未來:「總有一天我會成為一代女俠的,主角嘛,主角啊,主角一直默默無聞的話,作者你還寫什麼……」
「還在做夢?」一個泠泠的聲音很不客氣打破了她的美好幻想。
「呵呵……師兄啊,請坐請坐。」
蕭夜沒有坐,卻走到了她旁邊:「你果真想學武?」
「當然!」
「學了做什麼?」
「當大俠!」
「當大俠做什麼?」
當大俠做什麼?王曉曉在肚子裡將書上的大道理溫習了幾遍,這才回他一個鄙視的眼神,信誓旦旦道:「大俠武功高強,當然要扶貧濟弱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學武簡單,為俠最難做到,所謂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這些台詞不知道在電視小說裡看過多少遍了,今天居然有機會從自己嘴裡說出來,真是別有滋味啊!
王曉曉兀自意氣風發陶醉不已,只不過看在別人眼裡又是另一回事了。
平靜的臉上忍不住也掠起幾分笑意。明明是個女的,竟成天就想著學武功做大俠,還叫著要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為國為民?」
忘了這裡是沒有國家的,王曉曉尷尬地笑了笑,移開話題:「師兄,你看再過幾個月就是武林大會了,我那時候才學劍來得及嗎……」
蕭夜很乾脆:「你體質太差,不宜學武。」
王曉曉呆了呆,以往一直以為他說這話是敷衍自己,現在看來好像不是啊……不成,自己是主角,若不能學武還來這江湖混什麼!
「那……有沒有適合我學的?」
他毫不客氣:「沒有。」
她不死心:「你再想想,比如輕功?暗器?」
他堅持:「不行。」
王曉曉沮喪地坐下。
見她這副模樣,蕭夜忍不住笑了,剎那間綻放的光華,猶如冰天雪地裡的一抹陽光,浸著冷意的溫暖:「若果真想學,先練幾式劍法也行。」
沉默。
「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