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蛋在哪兒嗎?」
翻牆進了縣衙,荏九才想起了這個決定性的問題,先前一直忘了,是因為楚狂這一路都表現的太過自信,就好像他一出現,那顆巨大的蛋就會自己避開別人耳目,悄無聲息的滾到他身邊一樣。
楚狂正色:「沒問題,我的識別器與飛行器信號互通,識別器能將我的腦電波發送至飛行器並准確收到回復。」他說著,往他自己的眉心按去,「只要開啟識別功……」手指離眉心一寸遠的距離,楚狂僵住了。
他之前好像……忽略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荏九在他一旁,眨巴著眼看他。
兩人對視許久,楚狂默默把手指的方向一轉,戳到了荏九眉心,肅容問:「你有什麼感覺嗎?」
荏九同樣正色:「你如果一直往下戳的話,說不定我會有一點感覺。」
楚狂扶額:「是我疏忽,忘了識別器被你……」一聲短暫的歎息之後,楚狂迅速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這幾天想自我了結的時候實在太多了,這一點點意外對他來說根本就不算事兒,「計劃變更,我們需要找一個敵方人員交待目標物儲藏地。」
四周只聞秋蟲輕鳴,荏九道:「我們不是選了一個沒人出現的時候嗎!上哪兒去找人?」
楚狂側耳細聽:「這邊有響動,跟我來。」
摸黑踏入一個小院之中,走在後面的荏九聽到楚狂說的‘響動’霎時臉一紅,慌忙拽住了楚狂的胳膊:「這……這種聲音,你確定我們在這種時候進去不會太缺德?」喘息聲伴隨著床的吱呀響聲,饒是膽大如荏九也不由得害了個羞,她素日嘴上說是說,可真落到實踐上來,還是有點膽怯的。
「從聲音上判斷,男方是先前強搶有夫之婦的混賬縣令兒子,此處當是其私人房間,私闖民宅是重罪,但考慮到實際情況,我與對方可稱為戰時敵對關系,可采取戰時手段,為取重要情報,今天此舉,不得判罪。」楚狂看了荏九一眼,「你所說的缺德,指代不明,從邏輯上無法令停我方獲取情報的行動。」
「不……你想多了,我只是覺得咱們這樣闖進去會很尷尬……」
「他們很尷尬?」楚狂搖頭,「那只是敵方情緒,無法對我方造成實質傷害。」言罷,他沒再說第二句,悄聲行至房門邊,一點聲音也沒發出,鬼一樣潛進屋子裡,荏九悄悄跟在後面,楚狂鑽進裡榻,撩起床邊紗簾,那正全情投入的女人倒抽一口冷氣,還沒來得及發一個音,楚狂拽著混世劉的頭發便將他提起,一記手刀砍在女人頸邊,她翻了個白眼就暈了過去。
楚狂將混世劉摁在大床另一邊,一手捂著他的嘴,一手拿著武器抵著他腦門:「兩件事,第一不許喊。」混世劉驚恐的睜著眼,連忙點頭,「第二,告訴我從支梁山寨裡面帶來的白色圓形物體在縣衙哪兒?」
楚狂松開他的嘴,混世劉抖著聲音道:「早、早被運走了……前兩天就連夜往京城送了……」
楚狂皺眉,沉默下來。
混世劉見他如此表情,登時嚇得直哆嗦:「壯士,壯士!這不關我的事啊!要我們去拖回那個球的是欽差大人,要我們送走那個球的也是欽差大人,要我們殺了寨子裡的人滅口的還是欽差大人,真不關……」
「你說什麼?」
在後面聽著的荏九忽然竄上前來,擠開楚狂,一把掐住了混世劉脖子:「你剛才說什麼?」
混世劉一呆:「是欽差大人。」
「要滅什麼口?」
「那支梁山上的土匪寨子……」
荏九只覺渾身血液一涼,霎時什麼都顧不上了,一轉身就往屋子外面跑。楚狂想拉她也沒拉得住,唯有按耐住心情,繼續問:「你們的作戰計劃呢?」
「我……我不知道啊。」
楚狂目光一狠,嚇得混世劉徑直尿了,「我真不知道,他們當時說的時候我沒認真聽啊!只、只隱約記得他們說要從西面上去……」
「有多少人?時間呢?」
「州郡大概調了三百多人過來。本、本來說的是明晚動手的……可是州郡調來的兵昨日便到了,欽差大人便又改了時間。這……現在這個時辰,大概已經上去了。」
楚狂不適時的想到了昨天晚上那些人圍在火堆邊談笑的場景,還有那天陽光之中眾人荏九追逐土匪甲時的和樂,要被打破了嗎……他面容一冷,劈手打暈了混世劉,轉身出門,荏九已經跑不見了蹤影,楚狂心裡不知為何有些浮躁,他深呼吸,讓自己恢復往日冷靜。
此時偽裝已無用,他索性脫掉了那身寬大的衣服,輕聲道:「識別器追蹤。」
「識別器追蹤開啟。」女聲毫無感情的聲音響起,「識別器目標確定,紅外光線導航開啟。」
楚狂右眼的瞳孔中仿似有許多字符飄過,接著他眼底映出了一抹紅光,外人看不見,但是楚狂卻能看見一束紅色的光芒往前方延伸而去,穿過不知多少個磚牆直直的鎖定在了荏九身上。
他順著紅光指引的方向縱身一躍,翻過圍牆,往荏九那方而去。
荏九這邊慌張跑出院子,還沒出縣衙,迎面撞上一個剛醒的僕從,僕從登時大聲叫喊起來,三個護院沖了出來將荏九團團圍住,正是心急如焚之際,身後的圍牆上突然翻過來一個黑衣男人,像是從天而降的天兵,將荏九攔腰一抱,扛在肩頭,手腳利落的擺平了三個護院,像動物一樣迅速的爬上了另一側的圍牆,徑直翻出了縣衙。
裡面的人看得呆住,回過神來追出大門,外面哪裡還有人在。
楚狂扛著荏九跑了一長段路,顛得荏九險些沒吐出來,連忙讓楚狂將自己放了,正色的看著他道:「我這裡有很倒霉的事發生了,所以我顧及不了你,你不要跟著我了,該走哪兒就走哪兒去……」
「很好。」楚狂打斷她,拽了她的手臂就往前疾步走,「通過剛才詢問得知,敵方作戰部署已經完畢,且作戰已經開始,敵人數目約為三百,打算從西面榆木林攻上山去,介於我方通訊不行,目前知曉敵情的只有你我二人,敵我人數懸殊,不過以我力量可全力壓制他方,唯一難題是如何趕在他們之前回到山寨。」他轉頭看荏九,「知道近路嗎?」
荏九愣愣的看著他:「你……打算為了我們和三百人拼?」
「沒問題,以貴星球作戰水平來預測,我能對敵方三百人進行全面壓制。」
荏九目光呆怔的停在他臉上,半晌後,她反手將楚狂的手臂握住:「那還不快走!」
荏九知道一條回山寨的近路,只是打她懂事起就沒看見有人從那裡回去過。
支梁山的另一面,是由數個陡峭的懸崖組成的,後山的湖水便從一個又一個的懸崖上落下來,形成數十個小型瀑布,令崖壁長滿青苔,濕滑無比,即便是傳說中會飛簷走壁的大俠,恐怕也爬不上去。但那卻是回山寨最近的路。
荏九將這個情況與楚狂一說,楚狂眉頭也沒皺一下,便道:「就走那邊。」
山上的水落下來匯成了支梁鎮外的小河,荏九站在小河裡仰頭往上一望,適時,天正蒙蒙亮,水流落在河裡讓騰起的水霧阻礙了視線,荏九根本看不清上面的山崖到底是什麼模樣。
「我們真的要從這裡上去?」她表示懷疑。
楚狂仰頭望著上方,沒有理她。荏九隱約看見他眼底有奇怪的紅光在閃動,不一會兒,他道:「沒問題。」說著,他從衣服裡摸出一個圓盤,對准空中,荏九只聽「噗」的一聲輕響,什麼都沒來得及看清,楚狂手中的盤子便缺了一塊月牙的形狀。楚狂把手中的圓盤往下拉了拉,荏九這才看見,有一根細如蛛絲的線從圓盤中一直延伸到上空。
「這又是什麼?」
「牽引繩。」楚狂簡短的答了,把圓盤往腰間一處卡口處一摁,只聽「卡」的一聲輕響,楚狂半蹲下身子,「好了,到我背上來。」
荏九一頭霧水,但還是照他的話爬到他背上,手剛摟住他的脖子,一句「干什麼?」還沒問出口,楚狂道:「摟緊點。」然後手在那個圓盤卡口上輕輕一按。
荏九忽見往山上延伸的那根銀色蛛絲在霧氣中慢慢拉緊。她心裡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難不成……你是想順著這根絲爬上去?」
「當然不是。」得到這堅定的否決並沒有讓荏九松口氣,因為楚狂接著說,「它會拉我們上去。」
「什……」巨大的牽引力襲來,兩人被急速拉到空中,像沖破雲霧的箭一般沖出小河騰起霧氣的范圍,拉出了荏九一聲高昂的呼喚:「……麼啊啊啊啊!」
快速離開的兩人沒看到,在河邊樹上睡著了的青袍道士睜開了眼,仰頭看著兩人離開的方向,咋了咋嘴:「哎呦,何方妖孽啊?」
兩個妖孽已經升到了半空中。荏九眼淚灑了漫天,手臂用力得抽筋,在幾乎快勒死楚狂的情況下,楚狂終於適量的放慢了速度。由腰上的繩索牽引著,他時不時踩過凸出來的崖壁借力,繼續往上前行。
荏九兩條腿緊緊盤在楚狂腰上,樹袋熊一樣抱著楚狂,腦袋還死死埋在他的頸窩處,饒是如此,荏九的身體還在不停的發抖。
楚狂斜眼瞥了下埋在自己頸窩裡的腦袋:「你的膽量需要鍛煉。」
「這種膽量練來做什麼……」荏九抖著聲音說,「我又不當鳥人。」
「日後你要與我一同回森龍星系,飛行器上的失重與超重感只會更強。」
荏九把腦袋從他頸窩裡拔|出|來:「我什麼時候同意與你回去了!」
楚狂在一處山崖上借力停住。山崖上的風呼呼的吹過荏九的臉,吹得她臉色微青,她的左邊是嘩嘩落下的水柱,她的右邊是懸崖上長出來的青草,下面是一層一層蓋著青苔的石頭,她把楚狂抱得更緊,立時認命道:「我剛剛決定了,同意和你回去。」
於是楚狂又繼續往上爬:「並非我威脅閣下。」他解釋,「只因閣下吞食了我的識別器,飛行器必須借由識別器的認可才可啟動,所以這是被情況所迫。」
「嗯,反正結果是和你回去。」
楚狂沉默,良久後道:「抱歉。」他望著即將到達的目的地,聲色微沉,「因我的到來給閣下帶來諸多麻煩,限制你的自由,累得你寨子也被波及,最後恐怕還要勞閣下遠行,實在抱歉。」
荏九側頭看他,旭日東升,晨光初起,給他的側臉畫上了一層光暈,在這個誰也打擾不了的地方,他神色認真的說著:「照理說閣下給予我眾多幫助,我本因全力回報。但恕楚狂直言,閣下的期望即便我現今滿足,也肯定是敷衍了事,是對你我的不尊重,所以,閣下若對我有|性|以外的願望,我願意全力以赴。」
翻上山崖前一刻,楚狂這番話也正好說完,荏九愣愣的看著他的側臉,心裡想著,這麼個男人,對待什麼事都用了全部的認真在裡面,容不得半點摻假,所以他的不喜歡就是真的不喜歡,一點也不喜歡,而若有一天,能被他喜歡上,那也一定是全心全意的喜歡,該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
「楚狂。」荏九輕聲一喚,趁他轉過頭的時候「叭」的一口親在他嘴上,然後大聲道,「我現在對你就這麼一個願望,所以你做得到就做,做不到就努力去做,我會幫你的。」她說得那麼認真,像楚狂沒給她留余地一樣,她也毫不退縮的不給自己留余地的往楚狂心裡鑽。
楚狂看著她:「閣下會失望。」
「那我們走著瞧。」
目光觸碰,在和煦朝陽中碰撞,就像一場拉鋸戰,雙方都勢在必得。
翻上山崖,這裡是前天兩人「共浴」的湖泊。
荏九從楚狂背上下來時手腳有些發軟,回頭看了看下面的山崖,她腦袋一陣發暈,連連往前面走了三步,甩了甩腦袋道:「天都亮了,咱們趕快去寨子那邊。」
楚狂收好了圓盤,幾大步邁到荏九身邊:「山上情況不明,你走我後面。」說著,他又拿出了一個奇怪的銀白色金屬物什,上面有紅色的標記,這次他身上那個女聲又跑了出來,僵硬的提示:「軍用武器需要身份識別。」
他面不改色的用武器的紅色標記的地方輕輕觸碰荏九手臂,只聽女聲提示道:「身份識別成功。」
荏九小聲問道:「這東西很厲害?」
「當然的,不過此武器只會導致中擊者渾身麻痺72小時,不會傷及人命。」
這樣聽起來也不是很厲害的樣子,比起前面那個會讓人灰飛煙滅的東西來說,也不太危險啊……荏九心裡還在犯嘀咕,忽然之間,楚狂眉頭一皺,他沉聲一喝:「蹲下。」
荏九條件反射性的抱頭蹲下,在這種時候,他們前幾天訓練的默契性竟出乎意料的管用了。
然而哪有時間讓他們來感歎,破空的箭嘯聲呼嘯而來,荏九忽覺肩頭一暖,有個懷抱將自己緊緊抱住,給她那麼多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