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怎麼可能有人知道是咱們干的?」城西樹林間,荏九苦惱的撓著頭,「當時屋子裡怎麼可能有別人在……」

「當時屋子裡絕不可能有他人。」楚狂定論,他垂眸想了一會兒,「是‘服侍者’,他的第一指令是信息回報,他或許是用他與從屬者的特有信息通道進行信息傳送,還有一種可能,其從屬者根本不知道殺了‘服侍者’的人是誰,他只是找了個借口,捉了你六個姐姐,以此來威脅於你。而且,就時間上來看,將她們捉到州府,至少十天前就得動手,由此推斷,第二個可能性比較大。」

荏九大腦空了一瞬,她六個姐姐難道都會像三姐那樣……

楚狂從衣服裡拿出一個白色的武器,遞給荏九,放在她手中,教她道:「你身上有我的識別器,所以隨時可以使用這武器,平時不用時放在手可以輕易拿到的地方,根據閣下這身衣服來看,將武器穿插在腰帶裡最為合適,另外,使用時請注意一定要先觸碰尾部按鈕,否則無法使用,最後,因此武器屬殺傷性武器,對有機體的殺傷性極大,所以請慎重使用。」

荏九愣愣的抬頭看他,楚狂將東西交給她後,後退兩步,荏九怔然問道:「你干什麼?」

「對方要找的人是我,事情也是因我而起,自當由我解決,我會去官府,讓他們放了你的家人。」

荏九張了張嘴,楚狂已轉身走了,她忙抬腳跟上:「你……你的識別器在我這裡……」

「嗯。」

「你那些厲害的東西不是要識別器才能用嗎!」

「嗯。」

「那你……如果被抓住,豈不是不可能逃出來?」

楚狂終於側頭看了荏九一眼,荏九眼中的情緒太多,復雜得讓楚狂分析不全,但她那麼多的情緒裡面或多或少也有幾分真正的擔憂與不安,在這樣的情況下,還在為他的性命擔憂嗎……

楚狂眸光中有絲情緒在深處掠過,他微微垂下眼瞼,不由回想起了當初荏九把錢袋遞給那書生時的表情,又想到了昨晚她逃出來的時候那一聲大喊,經歷了那些事情後,她心裡應該是恨著「士兵」這個職業的,但是她還是救了他們。雖然只是一句話,但那是她最直白的表態。

或許人就是這麼矛盾的一個東西,在幫助別人的時候同時有些不捨,在救人的時候又帶著一點不甘心,若說那些負面情緒是人之常情,那這些善良的東西也是人之常情吧。

荏九想救她的姐姐,但是也不想讓他去送死,這本也是人之常情,但這份擔憂還是莫名的讓他暖了心腸。

這是一個善良的姑娘……

楚狂停下腳步,聲色中帶著些許往日欠缺的暖意,只是那點點溫度,根本不能讓此時腦子亂成一團的荏九感覺出來。

「很遺憾,此情況沒有第二選擇,這個決定是最理所當然的。如果官府信守承諾放了你家人,還望閣下能別做不切實際的報仇規劃,安安心心的過完余生。」

這樣的選擇不是利益最大化,楚狂知道。他活著還有更重要的任務要做,比救荏九的六十個姐姐都更重要。但是,如他所說,他現在判定,這是最理所當然的選擇,無關乎利益。

州府門前,侍衛們將荏九與楚狂團團圍住,他們手持遁甲,顯得極為防備。

楚狂站在荏九身前,像是一塊無堅不摧的遁甲,他揚聲道:「先放荏九閣下的家人離開,我隨後聽憑處置。」

荏九不由自主的拽住了他的衣服。楚狂並未回頭看她,他或許根本就不知道「安撫」是個什麼意思,只冷著目光,靜靜看著站在重重侍衛之後的府衙官員。

幾名官員商議了許久,有人出來道:「犯人楚狂,你若願自行帶上此手銬,我們現在就放人。」

有人將一副銀白色的拷鏈扔在地上,看樣子與楚狂的那些武器差不多。楚狂只淡淡掃了地上的東西一眼:「我與你們不存在協商關系,先放人。」他說得果斷,讓後面幾位耀武揚威慣了的官員面子一時有些掛不住。皆怒道:「大膽……」話未說完,楚狂轉眼便掏出一個武器,對准後面官員頭上的帽子,只聽「咻」的一聲,藍光劃過,官員的頭冠瞬間灰飛煙滅。

那人嚇得面色一青。

楚狂淡淡道:「沒有協商余地,放人。」

荏九看得清楚,他用的是他們第一次遭遇時所用的那武器,楚狂說過,這東西上不了人。他是在嚇他們……

幾位官員面面相覷,沒人在吭聲,不一會兒後,六名與荏九容貌相似的女子被人從後面帶了出來,她沒被塞住了嘴,發絲散亂,一身狼狽,看見她們,荏九身形一動,險些遏制不住的沖上前去。

六名女子看見荏九一時也有幾分激動,被塞住的嘴裡嗚咽著想要說話。

楚狂轉頭看了荏九一眼:「確認是她們?」見荏九點頭,楚狂道,「先放他們離開。」

幾名官員猶豫了半晌,楚狂手中的武器又對著一個侍衛手中的盾牌一擊,盾牌的消失讓侍衛大驚失色,因著昨日的爆破聲已讓眾人神經緊繃,這下更是被楚狂駭得腿一軟,摔坐在地。他的反應讓周圍的士兵發怵,一時左右相望,都擁擠著往後退,場面一時有些混亂,幾名官員見狀,忙道:「你若敢使詐,逃過了今日也逃不過我泱泱天朝的通緝,我等必上報陛下,誅殺此六人夫家九族!」

「我不屑欺騙。」

得到這個回答,幾名官員縱使還有幾分懷疑,但還是放了人,解開六名女子身上的繩索,讓她們去了荏九那方。

楚狂手中的武器並未放下,也沒回頭,聲音中的沉穩一如既往:「帶著你的家人離開,不要走官道。」

六名女子陸陸續續跑到了荏九旁邊,大家對這樣的場面難免害怕,一時都沒人開口,官員開恩一般的說道:「皇恩浩蕩,饒過你們一家性命,只要這男子留下,你們走吧。」

她們還沒有摸清頭緒,只不解的看著荏九,荏九望了一眼她們蒼白的唇,不知她們在牢裡吃了多少苦,心中酸澀難忍,她的姐姐們打小便疼她,而卻因她遭此劫難……

「小九兒?」六姐握住她的手,「不管怎麼回事,咱們先走吧。」

她們根本就沒見過楚狂,自然也不會有與楚狂共患難的想法。

「還磨蹭什麼!」二姐脾氣最急,拽了荏九的手便往前拖,「莫名其妙被帶到這個鬼地方,受的罪還不夠多嗎!能走就趕快走!少給我拖拉!」

一路被幾個姐姐又拖又推的走出去老遠,在府衙前長街的盡頭,荏九回頭一望,好似那不經意間,正巧看見楚狂扔了武器,將地上的手銬撿起來自己戴上去,從始至終,他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就像接下來不過只是要去赴一場再普通不過的宴席,那麼坦然……

楚狂沒有做錯過任何事,荏九別誰的清楚,他甚至救了山寨的人,現在又救了她和她的姐姐們。在該站出來的時候,楚狂好像一直都站在她前面,就算荏九下藥害他拉了一晚肚子,他也沒有多指責一句。

荏九從沒有過這樣的心情,她說不出來,只覺得自己好像欠了別人什麼似的,喉嚨被堵住了,胸腔裡一陣悶似已陣。

直到楚狂被侍衛們帶進官府裡,他也沒有回頭望荏九一眼,像是毫無留戀。

出了州郡,一路上幾人走得急,出州郡的時候並沒有人阻攔她們,離開城裡有一些距離了,六個姐姐皆是欣喜難言,荏九卻想起了楚狂的交代,道:「咱們到前面個岔路就別走官道吧。」

眾人皆是一怔:「你是怕官府出爾反爾?」

荏九點頭,有些事楚狂沒與她說,但經歷了這些天,她怎麼還會單純的不多想一點,楚狂說得對,事情總要做好最壞的打算:「那個欽差……唔,可以說他是用京城某人的想法在辦事……或者說他是聽皇帝的話來辦事,他之前既然為了滅口可以想到要殺了咱們整個寨子的人,這下皇帝也可能會想到要殺了咱們來滅口。」

此話一出,大家一時靜了下來:「寨子……當真沒了?」五姐啞聲問。

「人都跑出去了,只是寨子不能再回去了。」荏九輕聲道,「支梁鎮最好也不要呆了,姐姐們還是和我一起去南邊或者北上,到朝廷勢力無法延伸到的地方去生活吧。」

五姐搖頭:「支梁鎮離京城這麼遠,該倒霉的時候,不一樣得倒霉嗎……我們去哪兒都一樣。」

「而且現在我們都不是一個人。」四姐接過話頭,「我丈夫孩子都在支梁鎮上……我們能跑去哪兒?」

場面一時沉默。

「總會有辦法的!」看見姐姐們臉色有些灰敗,荏九努力打起精神道,「姐夫和小不點們可以一起走啊!我們可以去一個偏僻的地方,才開始窮點苦點沒關系,總會好的!可以一起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要不然……」

要不然,楚狂換來的東西不就沒意義了嗎?

一句話未完,只聽「咻」的一聲破空之音傳來,荏九恍見站在自己身前的四姐身子猛地向她倒來,荏九慌忙將她接住,卻摸了一手滋潤粘膩的血液!在她背上,赫然插著一支白羽箭!

烙有官印的白羽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