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荏九覺得腰快斷了,她想坐起來,但手掌剛一使力摁下去,便有一聲悶哼傳來:「姑娘……那是我的胸口……」荏九忙收了力,這才回味過來,付清慕還在自己身下被壓著呢。

荏九從他身上挪下去,付清慕清咳兩聲:「這是要玩死咱們的節奏啊……」

方才的黑蟲漫天飛舞時,荏九與付清慕下意識的往後一退,卻哪想後面的青磚地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了個洞,兩人吭也沒來得及吭一聲就落下來了,要不是付清慕輕功好,現在她們怕是不死也去掉半條命了……

雖然現在付清慕已經去了半條命。

洞裡面沒有光,看不見東西,所以荏九的聽覺變得更加敏感,她聽出付清慕呼吸有多吃力。不知道楚狂多久能找到這裡,荏九心裡生出了點害怕,別說有沒有其他的東西再來攻擊他們,就說若是付清慕就在她旁邊突然斷了氣,那嚇也能把荏九嚇得夠嗆。

「喂……你估計自己還能撐多久?」

「姑娘這話問得真……實在。」付清慕說一句喘半天,「我不會死,只要有鮮血。」

荏九在黑暗中抓住自己的衣襟,像是看得見她的動作一樣,付清慕輕聲一笑:「姑娘怕什麼,如今我斷是沒有力氣來強了你的,只奢望姑娘能施捨點血液給我,窮道士我便滿足了。」

荏九默了一會兒,正巧下腹一熱,她沉吟了半晌:「血倒是有,只是不知道你介意不介意……」

在這種情況下,付清慕的鼻子自然是靈敏極了,聽得荏九這般問,他的喘息聲停頓了一下:「九姑娘……真真壯士也……」言下之意便是,你還是個女人嗎……

荏九聽出他話中有幾分揶揄,撓頭道:「我自幼跟一群糙漢長大,沒那麼多講究,現在性命攸關嘛……」

「壯士穩住!」付清慕忙道,「窮道士喜歡窮講究!別!千萬別!」

黑暗之中,荏九好似笑了兩聲:「唬你的,我雖糙,但還不至於這麼糙。」她聲音一頓,像是有點疼的「嘶嘶」抽了兩口氣,然後問道,「你臉在哪兒呢?」她在黑暗之中亂摸。

「姑娘……那是臀部……」

「抱歉。」荏九摸索了一陣,終是碰到了付清慕的臉,她把手指頭不客氣的戳進付清慕的嘴裡,一股血腥味登時在他口腔裡蔓延開來,「你先吮著,我流這麼點血還不礙事,你別死了就成。」

付清慕察覺到嘴裡的血腥味,卻愣住了忘了吞咽。

荏九奇怪:「我的血有毒嗎?」

付清慕的唇舌這才包裹住她的手指,輕輕的吸著傷口裡流出來的血液。他腦海裡忍不住閃現出過去荒涼的場面,黃土,風沙,干渴,他的母親將他緊緊抱住,咬破手指,以血飼喂他,像是詛咒一樣告訴他「活下去,活下去。」

「嘶!」荏九一聲疼得抽氣,「你吸血就吸血,干嘛還拿牙齒咬人啊……」她渾身一緊,「你莫不是想咬掉我的手指頭喝更多的血吧!」荏九這個想法把自己給嚇住了,她慌忙從付清慕嘴裡把手抽出來。

付清慕用力吸住,荏九更是害怕,大力一抽,只聽「啵」的一聲,在黑暗之中顯得有些詭異而曖昧。

而荏九素來是只察覺得到詭異感覺不到曖昧的,她嚇得直喘:「好個恩將仇報的混賬小子!虧我剛才還在想你不是什麼壞人呢!這麼快就露狐狸尾巴出來了!」

喝了點血,付清慕顯然要好受一些了,他聲調微揚:「你怎麼會想我不是壞人?」

荏九一愣,下意識的答道:「剛才掉下來的時候,你完全可以不護著我的,但是你還是護著我,然後把你自己墊在下面了。」言罷,她話音一轉,「結果你只是想讓我活著拿鮮血給你喝啊!陰險的道士!」

付清慕沒有反駁她的話,只道:「九姑娘,這世上好人壞人哪有你想的那麼涇渭分明呀……」

黑暗裡一時沉默下來。

付清慕吃力的抬手摸了摸四周濕滑的牆壁:「這牆打磨得光滑,常年累月的又長了不少青苔,便是我身體完好時想爬上去也得費點功夫,現在便更是不行了。」他一歎,「看來咱們是要命盡於此。」

「楚狂會想辦法找下來的。」荏九對此深信不疑,「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哦?」付清慕感興趣的問道,「你與楚兄看起來並不是特別熟識,但為何九姑娘這般全心全意的相信他呢?」

荏九想了一會兒,並沒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道:「唔,你養過狗嗎?」

「道士雲游天下,哪有精力養狗,左右也沒有家當要它守著。」

「以前我養過狗,還養過一只小白老虎,雖然他們現在都不知道跑去哪兒了,但是養他們的時候我是記得很清楚的,從小的時候在它們吃飯之前我便會在屋子裡喊一聲「吃飯了」,每天都這樣喊,到後來,就算沒有到吃飯的點兒,我在屋子裡喊一聲「吃飯了」這兩只還是會屁顛屁顛的跑過來對我搖尾巴。它們相信在聽到「吃飯了」這三個字的時候會有飯吃,就像我聽到「楚狂」這兩個字的時候會相信有希望一樣。」荏九倚著牆壁靜靜的說著,聲音不大,但其中的依戀卻讓付清慕聽得有幾分失神,「他救了我太多次,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我已經習慣依賴他,習慣相信他了。」

「九姑娘,習慣一個人的存在可不是什麼好事。」

「我知道啊。」荏九說得很平靜,「習慣他在,就意味著當某一天他不在的時候,我會不習慣,會茫然無助,會驚慌失措……而且我也知道,楚狂終有一天是會不在的。但是……」她撓了撓頭,有些無奈的笑著,「習不習慣又不是我能說了算的,至少現在,我已經戒不掉這個習慣了。」

依賴楚狂,對於荏九來說更像是一種「癮」,越是告訴自己要清醒,心底便越是掙扎,痛,但是又開心。

「你很喜歡楚兄。」

「是啊,喜歡得那麼明顯。」雖然知道付清慕看不見,但荏九還是很生動的一撇嘴:「我很想騙自己不喜歡的,但是沒辦法,他那張臉長得太招人了。一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想把他撲倒來著,後來發生了一些事讓我無暇他顧,但是這幾天想撲倒他的心思就像春草吹又生一樣倔強的冒出了頭。可偏偏他不喜歡我。」荏九一歎,「明明都已經和我有肌膚之親了,他還想把我推給你。真是個沒心沒肺的男人。」

許是共同落難讓兩人降低了戒備心,又許是在黑暗中看不見對方所以能更敞開心扉,付清慕聽聞荏九此話,輕笑道:「這可不盡然。」他起了些興致,「就前幾日來看,我認為楚兄還是挺在乎姑娘的,只是對待姑娘的方式少了些男人對待女人應有的情愫。」

荏九也來了興致:「那是什麼情愫?」

「恕我直言,我認為姑娘雖身為女子,但卻著實沒有幾分女人味。是以只讓楚兄對你生了兄弟情誼,並無男女之愛。」

「女人……是什麼味?」

付清慕笑得微妙:「是讓男子心甘情願拜倒在裙下稱臣的妙味。」他道,「在下別的不敢說,若論這女人味,在下算得上是此世間了解得最多的男子了,只可惜如今身陷囹圄,若能出得了此間困境,道士定好好與你言說一番這女人之味。」

「好好!」荏九撫掌應道,「你若能把這個給我教會了,我定好好謝你!」

「唔,其實在這裡也可以教你一點,比如說說話的時候千萬別學糙漢那樣拍巴掌,假如像咱們現在這樣被關在一個黑漆漆的地方,你也千萬別這麼淡定,一定要作死的往男人懷裡鑽,讓他恨不能把你揣進懷裡藏起來護著。」

荏九一個肩頭撞進了付清慕胸膛裡,險些將付清慕撞出口血來。

「這樣?」

「咳咳……壯士饒命……」

「哈哈,你個軟蛋!」

「哎,在下比起姑娘著實軟了點……」

兩人正笑著,忽聞頭頂「卡卡」兩聲,刺眼的光芒從豎直的通道裡照下來。

付清慕和荏九下意識的往上看,但卻被刺眼的光照的睜不了眼,荏九肩頭還靠在付清慕胸膛上,她道:「楚狂,快把繩子放下來。」話喊出去半天,上面卻沒什麼反應。

強光讓荏九沒法看見上面楚狂的臉,但卻在一陣沉默之後聽見了他冷冷的聲音:「二位原來竟是還想出來的?」

荏九聞言只覺莫名其妙,她不想出去,難道要待在這個洞裡等死嗎。付清慕聽了卻是眸光一亮,他覺得,說不定他抓住了什麼這個冷面男人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