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兒女情長終究是私事,到底是比不過正事來得重要。
在楚狂的安排調度之下,武林各派集成的「軍隊」開始慢慢有了樣子,到了二十日,是准備以武力奪取江州行政權力的日子。
其實這個任務對於現在的楚狂他們來說實在太容易達成。
在前段時間的同化人擾亂武林大會之前,江州城的權貴們早已經因為更前面的那一次騷亂而閉走城外。江州城的守軍更是軍心渙散,全然沒有誰想得到,林府竟然會從城中開始反叛,一舉拿下了江州城的州府,奪了江州城守軍的權利。
這系列動作花的時間還不到半天。
但是當天晚上楚狂還是召集各派掌門人緊急開了個會議,總結這場奪城戰斗中的不足與缺點。
細小的戰略性的毛病不多說,最根本的原因還是只有一個——大家不熟悉。
之前這些武林人士都各在各的門派,沒有哪個門派說是和其他門派聯合起來練武功的,而且武林人士大都個性比較強,這十天半個月的訓練也很難從根本上改變他們的習慣。
有的人奪的城牆之後,發現城牆上的弩箭,一時好奇,竟然拿了弩箭就往天上射,好在箭落下去的時候沒有傷到平民。有的還為「這個兵是我的對手與你無關」這種理由竟揍了另外一人,更有甚者帶著酒上戰場,一邊喝一邊砍。奪了城倒在地上就開睡。
這些問題看起來雖小,但是若在以後上了真正的戰場,保不准就成了讓千裡之堤崩潰的蟻穴。
楚狂為處理這些問題熬了許多個通宵,他想著如何將這些人本是「缺點」的特質,在戰略層面上調整一下,讓他們變成「優點」。
楚狂每天忙得不睡覺。荏九看了很是心疼,每天晚上一碗粥的給他熬了放在書桌旁邊,可是第二天早上等荏九起了吃完早飯,她去看楚狂的時候,那碗粥涼透了楚狂也沒碰一下。
雖說理解他的忙,但是看著膩糊糊的粘成一團的粥,荏九心裡還是有點不是滋味。
可誰讓他是楚狂呢。
荏九明白她不能奢求楚狂去體諒她更多的感情,因為這個人的個性就是這個樣子的,誰讓她……喜歡的就是這個樣子的楚狂呢。於是每天在楚狂去忙部署的時候,她就在院子裡練習自己的同化人的能力。
慢慢的,在同化人與正常模樣之間,她已經可以做到自如的轉換了。
一個月後,蕭家家主蕭世成於朝堂之上列出今上十條罪名,怒叱今上聽信讒言,讓奸人得以借今上之名迫害百姓。
蕭世成隨即被一道聖旨打入天牢,皇帝下令查處蕭家,卻在當日發現偌大的蕭家竟然空無一人。
十日後蕭世成與菜市口被斬首。
消息傳來的時候,荏九正在與付清慕吃飯,當時荏九就震驚了:「蕭家家主……就這樣被砍了?」
蕭家支系龐大,蕭世成乃是蕭家家主,也是蕭斐真正的父親,他任當朝宰相,管理朝中事務,而蕭世厲是蕭世成的弟弟,平日裡負責處理蕭家江湖上的事物。
此次蕭家連自己的家主都拋棄了,看來是打算破釜沉舟來一戰。
付清慕一邊吃著菜一邊點頭:「對啊,那個蕭世成是當朝宰相,他敢公然指責皇帝,還說出了皇帝聽信奸人言語,即便不是皇帝要殺他,那奸人也要殺他吧。蕭家是早有這個准備了,要不然一家人怎麼在皇城根下一夜跑不見影了啊。蕭家這步棋下得大。蕭世成在朝多年,勢力盤綜錯雜,被這麼突然砍了,肯定廟堂大亂。朝中不穩,楚狂他們不是正好行事麼。你就等著看好戲吧。」
荏九有點食不下咽了,他們好像都沒有把蕭世成的死當成一回大事,只覺得是一個十分必要的犧牲,但換個角度想,那是蕭斐的生父啊,蕭斐他……也什麼感覺都沒有?
當天下午荏九見到了蕭斐,在江州城城牆之上,蕭斐、楚狂、蕭世厲還有各大門派掌門外加上她,一同站在城牆之上,荏九聽見蕭世厲在前面宣布,要清君側,要清繳朝中奸佞。
蕭斐當時沒有任何表情。
他們正式成了世人眼中的「叛軍」,高舉「啟」的旗幟揮兵北上。
荏九那天晚上沒睡太好。
雖然頂了個祈靈教主的頭銜,但她的生活其實到現在為止基本沒什麼改變,楚狂會把他的安排告訴荏九。
每次他們這支「叛軍」在事務上有了什麼進展之後,楚狂都會來告訴她。他們攻下江州了,他們開始下一步計劃了,他們要在朝廷上鬧事了,等等等等,荏九幾乎是一步一步看著大家走過來的,但是當今天站在城門上,大家真的舉旗起來的那一刻,荏九才真正意識到,有些事情和她以前和楚狂兩個人去處理的時候,有點不太一樣了。
她知道他們要去殺皇帝,但回首一看,荏九恍然發現事情竟然進展得這麼快,快得遠遠超過了她的想象。
照著現在這個速度,或許他們沒多久就能攻占江州城周圍的軍事要塞了,不出半年,他們或許就能攻到京師,到時候殺了皇帝,奪回楚狂的機甲,然後擒拿罪魁禍首白季。
然後呢?
到那個時候,她大仇得報,楚狂也抓住了他想抓住的人,完成了他的任務。然後,他就該回去了。
回那顆遠在天邊只能被她當做星星看到的桑塔蘭星。
或者他也會帶上她,然後和她去……解除契約,從此……
再無關系?
這四個字讓荏九心神不寧,她不想那樣。
往以前看,荏九沒有了家人,沒有了家。她在是支梁山上人,她在那裡做過土匪頭子,她以前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過,這些事其他人都不會看見了,只有楚狂看見過。往以後看,她這一路以來與楚狂一起經歷過的事,荏九幾乎能保證,再沒有誰能和她一起經歷了。
走過艱辛,跨過生死。
生命中哪還能再出現一個楚狂讓她去愛慕。
所以,不管現在楚狂對她愛意是毫無回應也好,不管現在他們是每天見不了面也好,不管她與他相處會很辛苦也好……
她都不想和他分開。
「叛軍」以江州為據點,趁四邊州府未曾來得及反應,一舉攻下了徐州。戰事的勝利讓武林各派信心大震,大有一股明天就能攻上京師的激動之感。
楚狂從江州趕去了徐州,在那邊親自指揮攻打楚州之事。他沒有讓荏九跟去,說是這個戰役的勝算極大,用不著讓荏九去前線。
荏九其實不太放心,畢竟楚狂的身份識別器在她的身上,但轉念一想,如果沒有非人型生物在,他那把非軍用的槍就已經夠人受的了。
可在與楚州之戰開始的前兩天,楚狂還是讓荏九去了徐州。
分別了幾天,一見面,荏九還在愣神之際,楚狂便神色嚴肅道:「對方有非人型生物。」
荏九聞言一愣。
也對……除了來打仗,楚狂也沒必要把她叫到這裡來。
於是,她把自己心裡的所有情緒都按捺了下去,思念也罷失落也罷,在這種熱血沸騰的戰爭時期,實在不該不適時宜的表現出來。
「有幾個?」她問,「是咱們在祈靈教遇到的那種,還是在祈靈教那個井下遇到的那種?」
「都不是。」楚狂將荏九拉到徐州城城牆之上,手往前一指,「那邊飄來的氣息,你用同化人的狀態感受一下。」
荏九依言閉上了眼,等再睜開時,眼眸血紅一片。她深吸了一口氣,忽然驚駭的睜大了眼,荏九捂住心口:「這是……什麼?」空氣中沒有味道,但好像有一股奇怪的氣息鑽進了她的鼻腔裡,一直蔓延到她心頭,緊緊攥住了她的心髒,讓她莫名的心慌和……緊張。
「對方非人型生物的信息素。」
荏九眼睛變回黑色:「可是……為什麼一嗅到,就會讓我這麼心慌。」她抹了抹額頭,「汗都出來了……」
「因為對方,足夠強大。」
楚狂說出這幾個字時,神色是從未有過的嚴肅。
「是仍舊與旭日戰隊在桑塔蘭星星際外圍作戰的非人型生物物種。星際聯盟給它們取的名字是阿修羅。」楚狂道,「他們需要機甲才能應付。」
荏九咽了口唾沫,雖然她從沒見過楚狂口中的機甲,但能想象得到那是一個很厲害的裝備,一個連楚狂都需要靠裝備才能應付的妖怪,一個光是聞到氣味就讓她緊張的妖怪,現在要他們赤手空拳去斗?
楚狂眉頭緊皺:「使我困惑的是,這種物種是在近三年才進化出來的,白季十年前叛離旭日艦隊,他應該沒機會捕捉此等級別的非人型生物。看來,他的實驗比我想想的更加復雜。」
荏九望他:「這些先不提,這麼厲害的東西,咱們倆要怎麼才能殺了它?」
楚狂正色看荏九:「糾正你一個錯誤,是它們。」
「們?」
「對,有三只。」
荏九覺得世界黑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