荏九的主動親吻對楚狂來說,就像是把站在風口浪尖上的他徹底推進了無盡深淵當中。
「荏九……」他試著保持清醒,但卻在荏九鍥而不捨的攻勢裡面忘卻了言語。
要拒絕,可是要怎麼拒絕?要推開,可是該怎麼推開?他僅有的一點理智撬開他的嘴,讓他吐出:「現在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
可是緊接著,荏九就堵住了他的嘴。
「楚狂。」她的聲音在耳邊磨蹭,「我以前做夢也想不到,有一天會遇見你。」她的親吻從他的耳根慢慢往下,落在脖子上,那裡被荏九咬傷的傷口在楚狂的休息之後已經愈合。
可荏九還是不停的用溫熱的嘴唇輕輕磨蹭他的皮膚,引起一陣陣的戰栗。
「我做夢也想不到……我會這麼愛慕誰……」
在荏九模糊的呢喃之中,楚狂幾乎是下意識的進行了吞咽這個動作,但他卻沒想到荏九竟然會膽大的一口咬住他的喉結,微微尖利的虎牙帶給他壓迫與刺痛的感覺,更是出人意料的刺激到了他體內本已洶湧奔騰的血液。
「荏九……」
荏九其實還想對楚狂說,她做夢也沒想到,除了家人以外,還有誰會用性命來拯救她,更沒想到,這樣的男人,今天能對她說出這樣一番話,她其實心裡想要的,也就是一句喜歡而已。而楚狂的回答,無疑太超過她的預期了。
這樣巨大的喜悅撲面而來,讓荏九如何還能忍住這顆按捺了不知道多久的土匪心思。
所以後面這些話都不用說了,她只有一句請求:「別拒絕我了。」她坐在楚狂的腿上,親吻遍了他的頸項,最後只輕輕咬住了楚狂的耳朵,「別拒絕我了。」
如果現在都不是時候,那什麼時候才是時候。
現在快樂便要笑出來,現在痛苦便要哭出來,現在的愛意便要現在表達,有多愛就多用力的表達。
為什麼要等到「是時候」的時候呢,荏九連明天能不能認得楚狂都不知道,為什麼還要克制現在的自己呢。
喜歡一個人,愛慕一個人,本來就是那麼單純的事情。
「楚狂……」荏九在他耳邊輕聲呢喃他的名字,她的頸項便在他一埋頭就能親吻得到的地方,楚狂閉上了眼,在荏九一聲聲,「我最喜歡你」的呢喃中,終是拋棄了自己所有的理智,放棄了所有的克制。
荏九又戰勝了他心中的一切。
現實可以拋下,理智可以遺忘,只有荏九,他要緊緊抱在懷裡,去擁抱,去愛憐。
豆大的燈火輕輕跳躍,衣袂摩挲。
楚狂的衣裳並未褪去,他們甚至沒有給彼此一個換地方的時間,便將對方融進了自己的身體。
荏九在楚狂的腿上,抱著他的脖子,看著跳動的燈火,卻覺得自己的整個世界都已經被點燃了,那麼疼痛,那般滿足,一心安樂與歡愉。
她做到了。
荏九疼得流出了眼淚,但卻彎起了嘴角:「我娘說……」她在顫動之中在楚狂耳邊輕聲道,「看上了,就要去摁倒。」她聲音有些破碎,「楚狂,我總算……」
話音未落,荏九忽覺後背抵住了身後的桌子,撞翻了油燈,油燈咚咚的落在地上,微暗的火光徹底熄滅,唯有窗外的月光那麼涼,那麼美。
「這才是摁倒。」
這是荏九記憶裡他們之間最後一句對話了。
翌日清晨,荏九醒的時候身邊已經沒人了,雖然現在身體恢復得很快,但在今天她身體略有點奇怪,大概是心裡作用,她總覺得……還有點疼痛在不停的訴說著,她昨天對楚狂做了什麼……
荏九拍拍臉,洗漱完了穿好衣服,剛出了屋子,便見兩人背了一大摞藥草推開院門進了院子。
荏九的目光在兩人間游移了一會兒,然後帶著不確定走了過去,帶走到其中一個人身前時,卻被另一個人沒好氣的拉了過去。
荏九抬頭看他,陽光在他身後投射出他的剪影:「我是。」不等荏九開口,他就自己如此解釋。
荏九愣了一會兒,然後楚狂的面目才在她眼睛裡面清晰起來,她彎了眉眼輕輕的笑:「楚狂。」
剛見荏九,其實楚狂還是略有點赫然,但見荏九竟然走到了付清慕那邊,他心頭登時就升起了些許不滿來,盡管他知道,這怪不得荏九,所以便莽莽撞的伸出手,徑直將她拽了過來,可現在看到她笑,楚狂心裡也是半點也沒有不愉了。
他將荏九額前沒有梳好的一縷頭髮幫她挽到耳後,細小的動作惹得旁邊付清慕一陣歎息:「寂寞啊寂寞,我可不看你倆你儂我儂的,我先去忙了啊,你們慢慢聊。」
付清慕走到一旁將背簍裡的藥草倒出來鋪開曬,楚狂解釋道:「新鮮藥草沒法保鮮,待這些藥草曬干,路上可以用的時候,我們便准備入京。」楚狂道,「此處沒有合理設備研究你身體狀況,只有先取得機甲,隨後帶你去桑塔蘭星方可了解你的病情一二。」
荏九點頭:「你安排就是了。我聽你的話做。」
「嘿,這麼溫順,可不像九姑娘你的作風。」付清慕從院子另一頭搬了簸箕,走到荏九身邊便插了一句話,「那什麼百煉鋼都化為繞指柔了吧。」
荏九忍不住轉頭看他:「你詞用反了吧!」
付清慕一笑:「反?可沒反,你之前不是百煉鋼,難道還指望自己是繞指柔嗎?那才是反了。」
「付清慕……這段時間我是不是對你太好了?」
兩人正斗著嘴,楚狂卻倏爾肅了神色:「噤聲。」
付清慕正茫然著,卻見荏九也倏爾沉了臉色:「阿修羅?」
楚狂點頭。他轉頭看荏九,本以為她會有點異常,至少在荏九第一次嗅到阿修羅的氣味的時候,臉色都微微變白了。但此時出人意料的,荏九並沒有什麼異常,她好像對那種令普通同化人驚恐的信息素……免疫了。
但不管荏九現在對它們是什麼反應,楚狂都不能再讓她動用同化人的力量,更遑論,這空氣中並非只有阿修羅的氣息。他當機立斷,吩咐付清慕:「你們倆離開這裡,駕馬車,往楚州方向走。」
「你又要留下獨自應對?」付清慕摸了摸鼻子,「雖然每次好像這樣做都沒錯,但是一直都優先跑路,道士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荏九沒有說話,只直勾勾的看著楚狂。
楚狂避開她的目光,只有四個字:「聽我安排。」
「呵。」一聲輕笑倏爾自樹林深處傳來,三人側頭一看,一個白衣人從樹林裡信步走出,他身上的服裝與楚狂的衣裳行制極為相似,但更多了幾分隨意,一如他臉上輕輕松松的微笑,「楚狂,多年未見,你倒是溫柔許多,不過不管在哪裡,你都是施發號令之人呀。」
楚狂看著他,沉了眉目:「白季……」
付清慕愕然的望了望白衣人又看了看楚狂,好像有點不敢相信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這樣孤身一人帶著蒼白得十分病態的面容,站在了他們面前。
他失去親人之恨,喪失家園之痛皆是因此人所起,這個人滿手血腥一身罪孽,竟然還能笑著走到他們面前來!付清慕握緊了拳頭:「我今日便要替天行道!」他一聲怒叱,看也不看想要阻攔他的楚狂,拔了腰間的匕首就沖白季沖了過去。
不知是從哪裡沖出來的身影,在付清慕躥到白季跟前之前,一記重擊便將付清慕狠狠的擊倒在地,讓他往斜裡徑直飛出去了三丈遠,撞上了小院的破木籬笆,然後癱在地上,沒了意識。
「付清慕!」荏九一聲驚呼,跑了過去。
白季只站在遠處面不改色的微笑,而他身前,立了一只身材高大的阿修羅,齜牙咧嘴的對著荏九的方向發出低嘯,它渾身肌肉奮起,好似想要再上前去給付清慕致命一擊。
荏九心頭怒火中燒,一轉頭,眼睛裡劃過一絲暗紅,這時卻見楚狂靜靜的看著她。
荏九咬了咬牙,忍下心頭殺意。
楚狂復而轉頭看向白季:「你想來阻殺我?」
白季輕笑:「我在此星球行事已有十年左右,期間也研究出了不少成果,但是最近卻因為你,讓我的計劃受到了不小的阻礙。所以我來找你打個商量。」他一副好好商量的語氣,好像今天和楚狂在這裡見面並不是他費盡心機找來,而只是一場偶遇一樣,「我知道你是為你的艦隊賣命,但楚狂,你相信我,你所為之賣命的艦隊裡,有很多人不希望我的研究到此為止。」
楚狂沒有應聲。
「我會用我的基因做出一個與我一模一樣的人頭,你拿回去交差,從此不要再管這顆偏遠行星之上的事情。」他嘴角的笑就沒有停過,好像已經預料到了楚狂的回答一樣,「否則……」
周遭環境裡的殺氣驀地強烈起來。
楚狂能感覺到四周的氣息,至少有四到五只同化人的存在。
白季從兜裡摸出了一張白手帕,掩住唇,輕輕咳了兩聲:「我知道你厲害,這十來年裡,艦隊對你的訓練又是更上一層樓了,竟能讓你殺得了我三只阿修羅,毀了我一艘軍艦。」
他不知道荏九的存在。
楚狂心裡有了定論,沒有人向他匯報過荏九的存在,不過想來也是,但凡找上前來的失敗的同化人也好,非人型生物也好,他和荏九從來都沒有放過一只,讓它們活著回去。以白季的資源,不可能在這個星球建立全方位監控覆蓋,所以他不知道荏九的事情,也是理所當然的。
這對楚狂來說無疑是件好事。
白季收回手帕,繼續道:「你那麼厲害,你該知道,今日,我沒打算讓你拒絕我的提議。」
楚狂眸光微凝:「傾巢而出啊。」
白季輕笑:「你若是答應,我會讓人送你離開這星球,至光年外的距離,自會有聯盟的人來接你。」
原來艦隊與聯盟的人裡,都還有內奸的存在啊,所以白季才能在此處逍遙自在十幾年。
看著白季臉上的笑,楚狂心裡也有幾分愉悅起來,傾巢而出當然好,說不定,今天便在這裡,就能將他們一舉擒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