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跟朕真是心有靈犀。」雲曦忽然歎息,話卻說的有些曖昧,「一邊整頓後宮,還能一邊顧著朕。」
緋心聽了心下微動,卻是平靜了些。她垂了眼,掩住自己的眼眸:「臣妾一個婦道人家,目光短淺。不過就是找人立典罷了!」
「這裡沒外人,朕都不兜圈子,貴妃何必曲折?」雲曦托起她的下巴,目光閃爍別有深意。
「臣妾不敢揣測聖意。」緋心僵著背應著。
「此事一過,後宮皆懾。」他低語,「若非合歡散,貴妃也不會最後急忙處置。貴妃如此震怒又是因何?」
「合歡散又稱緩死劑,臣妾不能容!」緋心一聽他說,一時也有些激動。
「你關心朕?」他用手背撫她的臉,她一個激靈,腦子一木就脫口而出:「皇上是臣妾的…皇上是萬民之父,九五之尊。況且臣妾已經在皇上面前發誓,一定要後宮生平,還皇上清靜!」
雲曦的眼閃了又黯,一張俊臉鬆了又緊。突然鬆了她的腕子,開口:「消息誰走的?何以第二日華散騎便未宣而入?你心裡有數麼?」
一說這事,緋心鬆了一口氣。言語也恢復了正常,看他目光閃爍,明明是心裡已經有了成算。但依舊答著:「皇上,此事臣妾正打算稟奏。臣妾開始以為是太后,不過後來臣妾得了件東西。」
她說著,微一福身,往自己寢廂而去。從妝台側格子裡拿出一個小紙包,然後慢慢向他而來:「華美人在宮裡行事太過,鋒芒太銳。但臣妾不想有人從中取利,所以先讓她出家。臣妾雖還未細查,對此物詳情並不瞭解。但也知道不是好來的!」說著,緋心慢慢將紙包捧到雲曦面前,剛要跪,他一把兜住她的手肘。隨手把東西一抄,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面色微變:「怪不得那天晚上行宴肆無忌憚,敢情吃了這個。」
「如此可以一石二鳥,為什麼不直接抖出來?」雲曦忽然又掠出戲笑,此時卻像個孩子。
「若將她也牽扯上。怕是皇上朝堂之上就沒麼容易……呃……」緋心受他笑容蠱惑。居然一下說出口來。話扯一半。突然覺得太過了。自己一個婦人。居然連朝堂都開始跟皇上說上了。太大逆不道了。
「行了。朕心裡有數。」他眼微彎。轉身便向外走。緋心追了幾步。想將皇上送出宮去。雲曦突然回了身。伸手就向緋心領口探去。嚇得她剛寧了一半地心險沒再跳出來。他扯著她地衣領。眼向裡看了一下:「你這樣也太素了!」
緋心臉憋得紫脹。他時而地輕狂讓她實在難應付。他笑得無賴:「反正也是旁人瞧不見地。貴妃為何不繡兩隻鴛鴦上去?」
緋心臉又青又紫。半晌才回過悶來。說「素」是指她地裹胸小衣。她訕訕地。隨口找個理由:「臣妾地宮人不擅長繡鴛鴦。」
「不必送了。朕自己出去。」緋心還猶自發怔地工夫。聽得耳邊輕輕一聲。再抬頭時。雲曦地身影已經向著廊道去了。
她長舒了一口氣。剛才真是嚇著她。以為又少不得丟人現眼。還好都過去了!
緋心身子一軟,整個人差點倒在地上。她勉強撐了幾步坐在椅上,剛坐定不久,便見繡靈忙著過來,小心的趨近她:「娘娘。」
「無事。」緋心淡淡的說,「德妃走了?一會設儀,本宮擺駕去萊茵宮。」
「娘娘不必去了,剛皇上帶著德妃去暢心園了。說約了陳夫子給德妃繪丹青。」繡靈的話裡透了點不忿,「娘娘入宮四年,這次又忙得腳不沾地……」
緋心突然笑了笑,心裡不知為何起了暖意。有時她的確猜不到皇上的心思,但這次,她明白。皇上是替她回還呢!因之前汪成海明明是說,陳大人在暢心園等。估計這句就是隨口說的,想打打圓場。轉頭換成陳夫子,是皇上接著汪成海的話頭續的。反正內廷姓陳的多了去,雪清也聽不細。
但結果是好的,皇上最後是跟她一道去了,那之前皇上信口胡扯的什麼玉不玉的,估計雪清一高興也就不怎麼計較了。畢竟皇上也沒虧她!
這事是皇上弄出來的,他最後再去回還,省了她的麻煩。緋心突然覺得,有時他們真的是心有靈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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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心這邊還沒清靜多久,午膳剛罷,突然居安府來宣口喻。說皇上令貴妃今天晚上侍寢!緋心聽了愣了半天沒回神,打從她進宮頭一年去乾元宮侍寢過,這兩三年都是皇上往她這邊來。關於皇上這個習慣緋心是知道的,正經八百的侍寢他早膩的不行了。
乾元宮是皇上所居的宮落群,周圍錯落了許多輔助建築。因為距中廷近,又是皇帝居所,所以兩側設有御庭衛所,設南北書房,中通中廷的充秘院和御史堂。所以往來會有一些內廷之臣。後面設寢宮,寢宮有九重帷,侍寢的規矩極其繁複。
緋心得有快三年沒往乾元宮那邊去了,她實在想不明白皇上又弄什麼名堂。而且今天是初一,又不是初三。雖然她的理智告訴她,沒孩子沒前途,一眨眼四個月都沒侍寢了,孩子更成沒影沒邊的。但心底裡就是不想去!況且現在她掌宮也算有點成績,皇上也算信任她。她更覺得孩子不孩子的就那麼回事,到時哪個低階的嬪妃有了,交涉交涉,拿過己養也是可以的事。
但煩歸煩,去還是得去。不過想想也好,去乾元宮比在什麼怪地方好的多!所以她聽了口喻,就忙忙的準備起來。浸湯沐浴,香粉紅妝,金鈿玉飾,綾羅華錦。至掌燈起才收拾妥當,然後匆匆用了點飯,由居安府派來的小太監抬著往乾元宮去。其實到了那還得再洗一次,事前洗浸打扮是表示對皇上恩典恭謝。而且到了那,一堆掌淨事的太監還有一套規矩。宮裡和民間不一樣,頭一回侍寢的時候,緋心那真是覺得臊的不行。現在事隔三年,想想還是彆扭的很。
初幃除妝裹,二幃復淨身,三幃挑輕紗,四幃系流霞。說起來好聽,其實就是在第一層厚幃帳閣子裡,把衣裳全脫了,所有金鉓不得夾身,由淨事太監檢查,以免有暗器。然後二層帳閣裡子再洗一次,淨身淨口,淨去身上所有氣味,是怕有些香芬帶有迷藥性質。到了三層便是裹一層紗衣,四層裡挑一件霞衣。都是睡衣的別稱,很薄的那種。至於其它幾層幃帳之下,都各有太監執守,備皇上傳喚。
緋心過了這一套之後,悄悄由太監引著進了最後帳幃,上了階,正瞅見陳懷德。她此時赤著足,踏在厚毯上。雖然陳懷德低頭垂目,她還是覺得不自在。身上兩件薄紗,感覺根本掩不住。雖然頭髮濃長,已經替她又遮了一層,她還是身上發僵。
陳懷德替她打了簾:「娘娘先歇歇,皇上下午去了勤政殿剛回,這會子在南書房呢。」
緋心巴不得呢,趕緊一頭扎進去。看著上頭明黃的裝飾,盤龍金繡,深深的床洞,也顧不得太多。把紗衣一脫,裹了被子就鑽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