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唏噓歎情擺心棋

靈一瞅這勁頭,心裡就明白。悄悄的往汪成海身邊說:「剛回來的時候聽外頭說,我家主子又犯了天威了?」她剛聽外頭小宮女悄悄的告訴她,還說貴妃又摔了,磕得鼻子都冒血。她心裡一咯登,便少不得過來打聽,找誰也不如直接找這一位仔細。索性便過來問了,汪成海抖抖拂塵,笑笑:「放心吧,無事的。這不就好了麼?」

竹靈陪著笑笑:「日後也少不得公公多幫襯著些。」

「咱家自是曉得,靈掌宮不必多心便是。」說著,汪成海沖簾裡努了努嘴。繡靈明白,便忙著打發人準備緋心一會要的東西。汪成海自是顧得住他的主子,但緋心的一些東西還是竹靈更妥當。

其實兩人這會沒睡,窩在帳子裡,緋心讓他驗收成果呢。這一起折騰,險沒把緋心小命要了去,其實雲曦也沒好多少。但不管怎麼樣吧,反正緋心是把他身上的一些記號都記住了。他身上是有些舊創的印子,不過並不多。

最大的一塊在他後腰上,臀骨上方一點的位置。而且已經時間久遠,不仔細看根本瞧不出來。小腿上的確也有一塊,但不是在膝上。而是在迎面骨上,如此他動這氣情有可原。這塊傷痕雖然不大,但比較明顯。

然後就是肩上那被她咬過兩回的地方,那裡顯然是他沒召太醫瞧,自己也不怎麼當回事。留了淡淡的印,倒是臂上月前讓她咬的那塊沒了痕跡。許是那回她咬的不是太狠,畢竟肩上那兩回,她都喝得暈頭轉向,下起口來也沒輕重。

據他說,腿上腰後的傷都是小時練騎射的時候摔地,大內良藥名醫無數,這麼些年過去還有傷痕,可見當時摔的多狠了。復想他的傷痕,緋心有種通犀之感,可想而知他的艱難。

「朕沖齡繼位,年稚齒便知金鸞處處凶險。朕沒有童年,但卻從未因此覺得缺憾。」他伸手摟過她來,「若朕沒有這種覺悟,貪戀孩童天真,定是活不到今日。」

緋心不語,靜靜聽他說。他輕撫她的發:「人有時在哪裡並非是自己決定的,與其怨怪嗟歎,倒不如審時度勢自己籌謀的好,只時有時我也難免唏噓罷了。」

緋心看著他。忽然輕聲說:「臣妾明白。」

「明白?」他反問。輕笑。「我看你糊塗地很!」

緋心靜了一會。低聲說:「其實臣妾不敢與皇上相論。只是皇上剛才所說地。臣妾地確深有體會。」

「我知道。你曾寫過。此生惟願枝頭老。不向東君乞微憐。」他看著她。覺得她身體微是一抖。不由地勒緊她。「我並未怪你。倒是你那一首詩。突然讓我明白了。其實你本就是如此地。」

「臣妾當時無知。實是大言不慚。東君之下。又焉何不求?」緋心怔了一會。輕語。「臣妾如今所有。皆皇上所賜。臣妾若無所求。又何需……」

「何需什麼?」他微湊近來。垂眼看她。「何需如此出醜嗎?」

「不是。」她聽著他的聲音,急忙說道,「臣妾若無所求,就不會為聲名所累。拘禮成枷,死氣沉沉。」她覺得心跳得急,一時有些語噎,但終是繼續說,「若是那樣,或者皇上還覺得有些意趣!」

「若是那樣,我便不會接近你。」他看著她,伸手去撫她的眉眼。他幾乎都能聽到她的心跳,與他似是跳在一處。

「若是那樣,天真爛漫自然隨意固然美好。但一入宮幃便成弱點,到時我若再近你些,你又能抵擋多少?朕可以替你擋,但擋不住所有。毀了你也傷了我,與其如此,不如早早遠了去!」他又開始兩個自謂同時用,但她此時,卻心眼透亮地。

他時而用「朕」,時而用「我」。那是因為,「朕」與「我」雖是一體,但其心有別。他也是人,有感情,有著最單純的愛惡。並不是因為籌謀,而是發乎於心。

但他終是皇帝,皇帝的寵愛是雙刃劍,在得到皇帝寵愛同時也就得到更多人地憎恨。若她樂正緋心,是一個軟弱不堪,任人魚肉的無知少女,那麼他楚雲曦發自內心的情感,只會成為傷害她的利刃。

皇帝可以替她擋,但擋不住無數妒地心。她若不能自保,又如何與他廝守?他坐在金鑾之上,受百官朝拜,萬民仰奉。但他的情感,卻不能隨意的釋放。作為皇帝,寵愛也可以是武器。但皇帝之下的楚雲曦,又該如何保存他的一點真心?或者有一日,他終大權獨權,乾綱獨斷,再不需受任何朝臣左右。到了那時,他就不需要再有任何的忌憚。但之前呢?有誰能陪他到那一天?

他一直要地回報,其實就是這份

只是她一直不懂,所以他才喜怒無常。其實在連家,她已經明白了。只不過,她拘禮難放,引得他多疑忐忑。這又該怪哪一個?她本是這樣長大,很難一時變改。但也無法怪他,他自小生於陰謀重重地權爭中心,周圍全是如狼似虎的親人。如狼似虎地親人吶!至親尚且如此,他又如何不多?

若非是他及時讓她轉換陣營,就算她八面靈瓏,怕也要倒在去年林雪清失子的計中計裡。從那時,他要地其實就是這個回報!她是值得他托付的。她至少比德妃穩,比靈嬪慧,比華美人斂。

更重要的是,他們心有靈犀。她可以看懂他的心思,他也能明白她的所求。那麼,當他坐在朝堂上,她至少可以把楚雲曦的這份心,好好的保護起來。

但她也怕啊,情感在人心之中,箇中的脆弱多變誰也難測。其實他說的也沒錯,她是個買賣人,懂得如何交易。他是錦泰的皇帝,坐擁江山,擁美無數。若有朝一日她再無可圖之處,她該是如何的下場?

「你怎麼不說話了?」他看著她閃爍的眸子,手指在臨摩她的五官,「你不信朕?還是不信我?」

這話含概兩個意思,是不信朕的馭臣之術無有成效,還是不信他的心中之思出自於真!她微抬眼,還不待開口。他忽然貼過來,唇快抵上她的鼻尖:「你跟我下盤棋。」

「現在?」緋心一怔,一時腦子有些昏。

「對,現在。下一盤,無子棋!」他說著,吻上她的鼻尖,「此時說什麼也沒用,惟得一賭而定輸贏。看是你有奇招能定我的心?還是我終能讓你,心服口服!」

她昏而無語,他借勢向她的唇而去:「還要。」他咕噥著兩個字,舌尖開始糾纏她。她被他壓得窒息,微皺著眉低語:「頭疼。」

他笑,換氣的間歇摸她的臉:「你招出的不慢吶。」她身體滾燙的,眼睛霧濛濛:「真的頭疼,鼻子也疼。」

「你不是騙我吧?」他看著她的表情,一時伸手摁在她的額上,盯著她的鼻子看。

「不是,真的疼。」她重複,她真的是有些頭疼,只不過是……稍微的誇張了一點點而已。

宮中的生活何其無聊,不鬥豈不是錯負光陰?況且這對手,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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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十,緋心用罷了早膳,然後往太后那裡請了安。領皇上口喻,准懷貴妃樂正緋心前往安城西交巷樂正府探看,這回不叫歸省,只是臨視。

因錦泰朝例,妃嬪便是特准歸家省親,也需要另蓋園府以備接駕。避免府上人丁混雜,有失國體。而且如今緋心已經至了淮安城南的南安園,其實等於就是歸省了。新封的錦鄉侯領淮安司馬樂正寞也特許入園覲見,但因皇上是七月底的時候賜宴親貴,當時樂正寞以侯爵之位得以入席親貴一列。不過那日緋心因著身體不好,也沒機會得見。

雲曦當時想著另找日子讓她讓自行賜宴一回,但後又一想,這都到了家門口了,還不如索性就讓她回去。閉起門來一家團圓一天也自在,總比這入園來好。

太后當時一聽雲曦想放緋心回娘家去住一宿,覺得這事實不合禮數,那一家子男男女女的兄弟子侄又多,地方也小,到時傳出去不像話。但她是個過來人,如今眼見這兩位打的火熱,雲曦眼中含情便是當著人前也不願意再遮掩。她又豈會在這會掃他的興?索性他說什麼是什麼,也再過問。

因初十以後,園裡基本上要開始為中秋準備,整個淮安現在有如京城,放眼過去親貴大員比比皆是。而中秋之後,十七開始雲曦就要齋戒,不沾葷腥不近女色,然後就要起大駕往瞿峽去祭江河。

而從初一開始,緋心已經漸漸理事,一來不想惹人閒話,再則是臨了節慶,兩府隨行人員不斷開始準備一些過節的東西,安排一些場面。這種雜事太后不願意理,緋心病的時候太后勉強照管了幾日,如今也不好一再煩著她。加上太后也許了她回家裡去,緋心心裡買這個情,就早早的去理事,讓太后自在。所以緋心的行程也排的特別滿,一直排到初十才得閒。

因這次是皇上特別恩准,所以緋心也不想太過張揚引得外頭臣工親貴諸多非議。她便不設儀駕。午間的時候,只是領了常福竹靈等一共四五個平時常用的奴才,乘一駕青蓬小車,由龐信的屬下郭重安並她的兄弟樂正瑛護著,打側門出了往家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