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便是這樣一天天的過去,至少表面是一團和氣。經過正月裡的調養也漸漸有了起色,皇上正月裡去瞧了瞧雪清,雖然當時他跟緋心逗悶子的時候話說的很浮,但到底還是只略坐了坐。
雪清眼見皇上肯親自去俯就,自然沒有傻到繼續耍性子。但也不知道她是不真的就拿了以前的緋心當榜樣,也開始規三矩四起來,再不肯像以往那樣跟雲曦那裡起膩。雲曦眼見她也守了規正好省了他的麻煩。就是撫就了幾句話便藉機脫了身,接著又往新晉的靜華夫人那去瞅了瞅,省得宮裡言語。
正月將過的時候,皇上又開始忙碌,雪清漸漸理事,但也不大與緋心來往。緋心知道她心裡鬱悶難悄,若是現在再忙著親近反倒讓她更不痛快。索性也就冷一冷,平日裡該走的應酬還是照舊,有事了照樣讓靜華夫人與雪清商議。靜華夫人有點子怕她,總歸是前事結了怨。緋心知道這事惟有皇上出馬才管用,便讓雲曦往中間作個合事佬,二月二的時候在後宮起了宴,一大堆人一起吃了飯,皇上賞了雪清新鮮玩藝,直道前陣子德妃也勞累了。算是給足了她面子,如此雪清也算是前事不計,舊事不提了。
三月初皇上要往東郊春圍,春圍去年和前年都因往行宮去給罷了。
因今年沒往行宮去,便照例開圍。二月裡居安府並行務屬就開始安排一應事宜,並點隨行官員。因前一陣子新老臣工在朝堂上鬧的亂轟轟,皇上自有馭臣之策,這次兩班人馬地首腦都跟著同去,算是安撫一下雙方的情緒。年節兩班鬧出的事,也都是各打五十大板,哪邊也沒特別的打壓。
雲曦在權術方面是極有耐心的,他知道時機不對的時候操之過急只會有相反的效果。去年秋天,他藉著南巡之際,親自去看了南省的武子。歸京之後,除了樂正瑛之外,又帶回來七八號人,安插到不同的部門任職。
雲曦眼見緋心身子漸好,這回本來也想帶著緋心一道去。見見平原草場,也能舒展一下心情。但又一想,緋心不慣勞頓,加上騎馬飛箭之類的東西她也沒半點興趣。況且打從十一月回來,她接連受賞加儀,加上他一直敷衍後宮,已經引得人人見嫉。雖然後宮裡沒起什麼大動靜,但他也深刻瞭解,凡事做地太過也不行,到時她在後宮裡搞得人人喊打,便是她再八面靈瓏也難應付。他倒是一時盡情開懷,但也得想著她地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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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十,皇上起駕東郊春圍。緋心深知這些時日她太過鋒勁,眾人縱不言語也都不是瞎子。皇上態度轉變明顯,太后就算現在什麼也不管,也再難對她有改觀。但她實在是想幫皇上過這一關,可是當下緋心也不知道該用什麼方法。太過諂媚只會更讓太后反感,但冷著這樣下去,又怕生出什麼事端來。
所以這幾日緋心依然故我,一切工夫都做的仔細妥當沒半點錯,至於其它也都如常並未太過去竭力迎合太后。不過就是司掌局那邊她先壓了壓,回來這幾個月並未急著讓常福上位。
這天緋心正在偏殿擺弄香料。這些年來。侍弄香料花草成了她地習慣。也成了她寧神靜氣地一種手段。宮人都是各忙各地。大家都瞭解貴妃地脾性。並不擾她地清靜。緋心正拿小銅爐蒸花。一時聽得邊上有人說話地聲音。她靜了一會。突然開口道:「繡靈!」
外殿那裡馬上靜了下來。一會繡靈便應聲而來。緋心放下手裡地東西道:「今天繡彩又沒當班?」
竹靈聽了一噤。緋心見她面有難色。知道她一向與繡彩親近有心護著。緋心揚了揚眉:「你有話便說。再吞吞吐吐地。本宮要拿當值本子來瞧了。」
竹靈聽了忙跪下道:「娘娘。奴婢實是不敢隱瞞娘娘。今天一早便沒瞅見她人。昨兒晚上瞅她心事重重地。奴婢問她也不說。不知是不是家裡來了什麼信兒。讓她添了煩惱。」
緋心忖了一下。低語:「昨兒她當值地時候。往哪裡去了?」
「昨兒不過是做些跑腿地工夫。也沒什麼事發生。」繡靈回著。緋心知道最近皇上冷落諸宮。這幾日她便拿些掬慧宮地玩藝與各宮共享。昨天竹彩倒是出去了一趟。但不多時便回來了。竹靈想了想。這兩天竹彩是有點不對頭。昨天晚上就雙眼發直。也不知有什麼事。
今天一上午沒瞧見她的影子,剛才忍不住抱怨了兩句。貴妃耳尖,一下聽到了。讓她也有些悔,竹彩一直跟她不錯,實是不想因這事引得挨了罰。
緋心想了想,沒說什麼,讓她自下去忙自己地。遂又把常福叫了來,問這些天常安都做什麼。常安是掬慧宮的掌事太監,常福不在地時
著緋心身邊,這幾天緋心穩著人,把常福一直叫到出去走動,常安自是心裡明白,最近也沒外宮外走,但他得在外頭打點一下掬慧宮各房奴才的事,並不常往內殿裡來。
常福一聽,忙細細把自己所知全告訴緋心,得知這兩日常安並未出掬慧宮。緋心正忖間,忽然有人來報,道壽春宮地大太監莫成勇帶了人往這邊來了!
緋心一聽,不敢怠慢。忙著起身往正殿來,她剛走到門口便見莫成勇由十幾個太監簇擁著進來,人群之中儼然見竹彩正在其中,直把竹靈和常福驚得一愣。
莫成勇一見緋心也不施禮,拉步一站,拂塵一抖:「貴妃娘娘,奴才奉太后口諭要來娘娘這裡取一樣東西,恕奴才無禮了!」說著,微一抬手,邊上幾個太監急湧而入,搡著繡彩便往後殿而去!
莫成勇奉太后諭而來,當然不用對著貴妃客氣。加上去年四月之時,因緋心徹查司掌局的事,把他從司掌局大總管的位子上拉下來,如今他逮到機會,更是半點不留情面。眼見一眾人都被他突然來到悶了一棍,一時面上得色頓顯。一邊暗道太后高明一邊指使著太監橫衝而入。
當時竹靈常福並掬慧宮的人有心要攔,但眼見貴妃一動不動,對方又來勢洶洶,又道奉太后諭,一時也都愣住不動。
緋心一瞬間有些發悶,但眼見繡彩神色慌亂,眼神根本不敢看她。一時心裡微微一凝,腦子裡瞬間把這幾個月的事濾了一遍。這工夫,眾人已經湧進內殿而去,緋心靜了一下,開口:「不知太后要索取何物?何必勞動公公大駕,通報本宮一聲,本宮自當親送過去。」
「不敢,奴才也是有命在身。
若有得罪,還請娘娘海量汪涵。奴才衝撞之處,自當向太后領罪。」莫成勇微微躬身,眼睨著四周,「太后老人家要的東西,一會子娘娘瞧見便明白。」
緋心微微一笑,眼見邊上幾個奴才都讓唬的一臉木然,突然開口叫:「小安子,還不快些給公公看茶?」她叫的不是常福和繡靈,而是常安。但常安並不在身邊,甚至不在正殿之內。作為一個掌事,他此時居然沒進來聽差。
常福一時不覺,聽得緋心叫這才反應過來。瞅著繡靈面面相覷之間,忽然聽外頭又有報,一個小太監打著滾的跑來,連跌了幾跤摔在宮門前,一臉慘青,哆嗦著報:「娘娘,常……常……常公公吊死了!」
這一聲直炸得竹靈頭皮都麻了,常福更是一臉土灰。緋心聽得心裡猛的一震,眼見莫成勇一臉淡淡,眼中猶帶笑意。這一會子的工夫,聽得一陣腳步聲,剛湧進去的太監已經回來。捧著一樣東西向著莫成勇,緋心眼一掃,登時心如明鏡,那正是林雪清的母親當初送給她的一塊黃玉!
竹靈一見這東西,眼瞳猛的一縮,瞪著繡彩忍不住尖叫出聲:「繡彩你!!!!」
竹彩一臉絕望之色,雙眼已經散了神光,此時讓一眾太監押著根本動彈不得。她根本不敢看緋心,哆嗦著唇剛要說話。莫成勇已經先她一步開口:「如今東西已經尋得,娘娘自是明白該如何向太后回稟。奴才這就回宮覆命了!」說著,他一撩拂塵,領著眾人揚長而去。
竹彩拚命的掙扎了幾下,回頭瞅了一眼殿內眾人,突然喉間發出一聲淒吼。這聲音驚得竹靈打了一個哆嗦,常福臉色變得慘青,但他反應的算快。眼見人都走個沒影,忙一把揪起剛才報常安死訊的小太監:「他吊在哪了?你們什麼時候發現的?」他咬著牙,揪著小太監一陣亂搖。
「就,就,在配廊道,道,拐院的雜物房裡。」小太監被他捏得快吐了白子,尖聲叫著,「奴,奴才剛去打,打掃,瞅,瞅見的!」
竹靈灰著一張臉看了看緋心的表情,忽然跪了下來,劈手就給了自己一個嘴巴:「娘娘,是奴婢誤事,不該昨日讓她往外頭去!不該……她說著落下淚來,緋心的事他們幾個知道的最是清楚。那東西一露,繡靈已經反應過來。常安突然自盡,繡綵帶人搜宮。這二人的結局,也便是她與常福的結局。
知道太多,若不能與主子同榮,必成主子陪葬!她有這種覺悟,所以當她決定扶佐緋心的時候,她就不顧一切的希望緋心可以長盛不倒,她早就不想出宮了,宮外的一切對她而言陌生而讓她恐懼。而想留在宮中,就要眼尖心明,為主子出多少力要看自己敢投入多少。當她決定成為緋心的鷹犬之時,就連同自己的性命全付奉上!所以她此時流淚,不僅是恨繡彩,也是哀自己末路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