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9 章
御筆反成誑語據

華是越想越愧,越想越悔。皇上為了他們阮家,已至義盡,是她猶有不足,如今生是翻得自己老父一堆的爛底。她越想越是愧,越想越是痛,更越想越是怕。當年皇上不查是對的,不查不是放縱真兇,根本就是保大司馬的乾淨!

可恨那林雪清,一時心妒生了毒意,不顧家裡生把這銀兩的事捅出來。如今又想逼死貴妃保她全家!若當初不是林雪清這個蠢貨,她阮星華如何能又連到阮丹青的事上?

皇上南巡之時與貴妃何等的情深,如今生是把人逼到這個份上,叫皇上情何以堪吶?

星華坐在壽春宮正殿,驅走一應無關人等。邊上坐著的雲曦面色慘白,地上跪著雪清一臉淚痕!星華瞅雲曦那冷眼冽冽的樣子,心裡揪得直疼,連帶她的唇角都微微的抽搐!

這段日子,生是把他們母子折騰得半點不得安寧。星華在先帝時期坐鎮中宮,先帝的妃嬪也不少,但也沒像現在這麼讓人頭疼心碎過。她不足十六歲便進恆永禁宮,那時先帝尚在東宮,先帝登基以後,大量美女充盈宮房,打從淑妃一入宮,便是她阮星華椒房冷寂的開始。先帝獨寵淑妃,那時她何嘗不痛,又何嘗不恨?她年少入宮,全心全意投身皇家,為後宮付出多少血汗,為先帝傾注一腔柔情,卻難抵淑妃花容月貌!

先帝一度曾想廢她而立淑妃為後,幸而她無失德之處,又有阮家立頂在後,才勉強保得地位!自那次以後,她也是心灰意冷。淑妃只能活在先帝的寵愛裡,脆弱如溫室嬌花。後宮色彩紛呈,先帝哪能一心長系?淑妃後來鬱鬱寡歡,產下雲曦不到兩年便於宮中。

雲曦是先帝的幼子,那時先帝日漸病昏,朝中動盪不安。諸王為了太子之位爭的不可開交,哪有人顧得這小小孩兒!是她不計前嫌,將雲曦養在駐心宮。當然,她有她的籌謀,但個中也有溫情在。這個孩子成為她最有力地武器,她當時就知道,只有扶雲曦上位。她才能保住阮家的榮華!她無子,一個無子的太后,哪個皇子登上皇位都不可能如自己親手養大地雲曦這般尊奉她!

況且當時,一些年長有功的皇子,比如雲曦地長兄和次兄一直與阮家有隙,又有權術會攏絡人。若他們當中任何人上位,哪裡會將她這個無子的寡婦放在眼裡?不過那時,那兩位也難成事。畢竟他們已經成年,眾人的眼都盯的緊。

當時時局混亂,他們兩人一不是長,二不是嫡,朝中反聲四起也難壓眾。是她曉以利害,從中周旋,讓他們與其火拚朝堂兩敗俱傷,不如退而求其次,轉頭支持自己的幼弟!支持雲曦,至少是他們地一母同胞,比起其他兄弟,甚至先帝的一些幼弟來說對他們更有利益。有了二王相撐,再加上阮家的勢力,這才讓不足七歲的雲曦登上皇位。

若是當年,她只記得私人恩怨,只記得當年淑妃這個情敵對她的諸多傷害,又如何能有她的今天?

在宮裡。權謀和情感是不能分開地。光有情或者只懂權謀都是不夠地!她與雲曦。可以說是彼此利用。

但絕不能忽略他們之間地母子之情。

這些往事。她已經很久不想。如今倒又全勾了起來。宮裡便是這樣。誰都是這樣過來地。哪個又比哪個更可憐?那林雪清不過入宮兩年。頭一年她風光無限便好。稍有不滿便開始興風作浪。如此蠢嫉不堪。生還攪得星華如今也跟著她鬧了這麼一場。非要翻出那些過往讓皇上作難。險些壞了她苦心二十多年地經營!

以往。星華一直覺得。父親雖然專獨但至少忠誠。他戰功赫赫更有輔帝之。皇上不該如此絕情。讓父親死地不明不白。但現在一查才知。父親地確無反意。但所作所為根本為皇家不容。獨霸之處滅族之罪亦不為過。皇上不查。並非是絕情。正是他顧念著與她地母子之情!宮裡不是江湖。哪裡能快意恩仇?多少恩恩怨怨根本不足道哉。貴妃當時認罪。是怕難以說清牽扯過多。最後身敗名裂連累家聲。是怕他們母子。再因此又增嫌隙。不如她一家擔了。身死便了!

是她沒想透這一層。眼見貴妃認罪便怒不可遏。倒是不能體會貴妃這份心思!昨兒傍晚林雪清過來與貴妃鬧了一起。結果晚上貴妃就吊樑上了!虧地發現地早。不然便沒地救。

星華越發氣得直抽。德妃這個蠢貨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她娘剛一進宮。她馬上就動了手段。想來她林家也乾淨不到哪去!想著逼死了貴妃。借此便了了事!她好大地膽子。假傳聖旨假造御筆。如今又欲逼死貴妃。

雪清自是不認,她只道那是皇上御筆

上遺落便好心送去。本是為了見皇上一面,誰知當死了,當時她走時貴妃安好,諸位都瞧見地,東西她也沒帶走,逕直入宮便交給了莫成勇!她邊說邊哭,了對著莫成勇說是皇上來的那一句。只說御筆圖畫在她在亭上親見,哭得楚楚可憐梨花帶雨。

星華在心裡冷笑,瞅著那她所稱的「御筆」:「畫倒是傳神,也不知你找哪個繪的。竟是分毫不差的如生。」星華看了一眼皇上,「可惜皇上是哀家自小帶大的,他從不會畫人物,只擅工細樓台,偶也繪些山水!這不僅哀家知道,文華興華的近臣,丹青,珍撰兩閣的夫人,哪個不曉?皇上若有此等手筆,那倚華樓裡怎麼會半點墨寶不存?」她說著,將畫一丟,瞪著雪清一臉的驚愕。

「你不相信麼?哀家能在這裡混說?你堂堂德妃,當著哀家和皇上尚能紅口白牙,睜眼瞎話連篇。實是丟盡了天朝大國的臉!」星華看著她的表情,她不過入宮兩年有餘,哪裡知道這些,自以為天衣無縫,實是漏洞百出。

「你假傳聖旨,卻拿了綾子給她。莫成勇一個奴才,敢搜你的身麼?你進入掬慧宮,驅散奴才。惡言相向,將她逼得萬念俱灰!此事哀家已經警告諸宮,貴妃病重不得再探宮。雖說她命不久矣,也輪不到你來催命!」星華咬牙切齒,「貴妃收二十萬兩銀子不乾淨,你們林家不乾淨的更多了去了!」

雪清腦子轟轟的,皇上不會畫人物?!居然滿宮的人都說皇上不會畫人物!他故意的,他布套給她鑽。

貴妃早晚要死,他救不了,所以便是死也要拖一個給她報仇!

她眼淚都流不出來了,腦子轟轟一團。耳畔忽然響起緋心昨天說的話來,從今以後,也不會有人真心待你!她越想越是悲,她不懼死,他降罪賜死她都沒有怨言。但他用這種方法,他根本在跟她說,她徹頭徹尾就是一個被人玩弄於股掌的蠢貨!

皇上和貴妃是一樣的,一個用行動告訴她,一個直接告訴她。她眼前是黑的,一片片的光團。昨天她是謊稱是皇上讓送的,但東西是真,況且又是貴妃的畫像。皇上就算知道了,罵幾句也罷了,斷說出不出什麼來。所以今天太后傳她,得知貴妃昨夜懸樑,她有些意外但也並不恐懼。但想不到竟是如此!

她想起緋心的話,的確,緋心說的很對。她從小太順了,所以她笨!現在不管怎麼說都沒用了,她裝的再冷靜言語再有條理也沒用。證據在,皇上不會畫人物,這張畫像是假的!

萬念俱灰是什麼感覺,她體會了!她正轟轟然間,突然想起緋心最後說的話,渾身不由的抖起來。隨著抖身,她的淚又湧了出來,她如今也忍夠了裝夠了。其實裝成另一副樣子實在太累,貴妃居然可以裝前任貴妃三年!她越哭越痛,臉都皺成一團,讓太后都愣了一下。剛再怎麼哭也是可憐巴巴,但也不像現在這樣,簡直是不顧一切!

「臣妾討厭她,她一直都利用臣妾。她不真心待臣妾,臣妾心裡氣就想去罵她!至於其它臣妾完全不知!」雪清突然嘶叫起來,「畫是在亭上拿的,臣妾也沒見皇上畫,只見皇上瞧著。皇上又對臣妾冷言冷語,臣妾實是氣不過就拿了這畫去找她。想著見了奴才也有個說辭!誰知見了她,臣妾又覺得她可憐,沒罵什麼。是她揪著臣妾的耳朵,臣妾這才急了拍了她兩下。臣妾耳朵都讓她揪紫了,臣妾真的沒有拿藥害她,她都快死的人了臣妾再害她還有什麼意思啊!嗚嗚嗚~!」雪清人都哭軟了,倒在地上跪也跪不住。

太后一瞅這樣倒又靜了,這才是真正的林雪清,不懂心機只憑一股嫉妒之火便胡亂行事。有怒便怒,想笑便笑。想來她入宮兩年,眼瞅步步青雲。她爹便是有了籌謀,也不會全告訴她,何苦再來拖累女兒?若是林雪清真知道真相,哪敢這樣舉報?一時看著皇上:「瞧著她這樣兒,也不像是能指望的。實是哀家昨天沒看住人,皇上想怎麼處置哀家都沒有異議。如今這事亂的可以,哀家老了,再理不動這千絲萬僂!」牽扯的是她父親,她查起來越查越痛。如今才知,皇上才是她唯一依靠。

「不管說什麼,假傳聖旨卻是事實。你先回去,沒朕的口諭不得出萊茵宮半步。」雲曦看著林雪清,冷哼了一聲,再不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