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章
心性換移是為君

心這段時間一直在掬慧宮沒出去,以往裝阮慧還好說身名門,舉止有禮有規,只要拿捏得宜便一點不錯。但現在不一樣,她也沒個真得臆癡的來當標準,也不知道什麼算是做到合宜。也只是反應慢一些,眼神收一收,平時不再拘板條理一副正經八百的樣子,只得如此便罷!

如今這掬慧宮上下,除了常福繡靈,別的大多是乾元宮那邊派來的。陳懷德回了乾元宮,莫成勇也回了壽春宮。掬慧宮上下,知道些事多讓太后收拾了,半點不知的也都調到別處。不過陳懷德派過來的也還都可以,不過是做些常務,主要的事緋心還是倚著常福繡靈。

反正她現在也用不著管太多,先這樣混混再說。如今她這樣,太后倒是對皇上更添了愧,不時也打發奴才過來看她。真看假看緋心是不在意的,她自是裝她的。

但這一個來月真是折騰死人,緋心當初倒也沒怎麼受皮肉之苦。但她一向嫩的要命,太后那一腳,踩得她到現在還有痕跡沒去乾淨。加上太醫老來行針,扎得她青麻麻的。她又得先忍一會,然後再吱裡哇啦的叫疼,瞪著一雙大眼哭哭啼啼的,繡靈便在一邊瞧著也心疼的不行!當初若不是貴妃,太后一早就把他們收拾到閻王老爺那去了!如今老天爺開了眼,皇上算是扳回一城,但貴妃生又要裝傻充愣以避當下尖鋒!

他們在宮裡呆久了,最是明白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太后自然會顧著與皇上情份不會把貴妃如何,貴妃可以仗著聖寵前事不提。但太后定要嚴防貴妃,若貴妃精明如故,到時宮裡稍有風雨,太后聯想起來難保周全。

況且宮中各人有心思,光那林雪清就跟個點著炮仗一樣,指不定什麼時候崩著哪了,她又是當事人!萬一她走了風,旁人知道貴妃犯了這樣的罪都能無事,豈有不生恨的?俗話說的好,雙拳難敵四手,猛虎難戰群狼。在這後宮裡,半點不小心都不成!

倒不如先避了鋒芒,一派:後餘生性情大變的樣子。等日子久了,或者等貴妃有個孩子可傍的時候自然就穩當了。當下皇上雖然關了林雪清的禁閉,但是顯然有林家在後撐著,皇上不會把她怎麼樣。端午節那天,皇上賜宴完後,又恩准林孝往中廷的暢心園去了一趟。讓林雪清出來見了父親一面!竹靈常福這些天因著這事沒乾淨,一直沒敢出去亂探消息,但瞅這意思,怕是那林雪清過不得幾天便又得放出來!

太后顧著家的體面,掩的極是嚴密。對外只道是貴妃病了,如今轉安仍待靜養。而那德妃是因衝撞聖駕所以暫時禁足!所以諸宮也都不知這一個月其實竟掀出這麼大的舊案來!

緋心此時剛泡完那個藥湯子,正坐寢殿的床上,端午一過,天氣越發熱起來。她每天泡那個乾薑當歸黨參湯就覺得格外的難熬,還得配著黃酒吃那馮意昌配的藥。弄得她燥氣連天的,緋心也不知這方兒管不管用,但經過這事以後,用雲曦的話說就是欠他三輩子。緋心哪裡還敢跟他較這些真,他樂意怎樣就怎樣,緋心是半個不字都不敢有。但以前她可是好幾年都懷不上的,哪能避風頭這陣子就這麼撞大運的有了?

正發呆,忽然繡靈趨來道:「娘娘,皇上往這邊來了。」緋心聽了,便起身讓她梳頭迎駕。這幾天她也不出去,頭髮梳的格外簡單,一般就是松挽個髻。有時繁複了,她就瞧了說不喜歡,說嫌沉。衣服也開始選那明亮艷麗的色彩,但款式都取簡單花樣的,不喜歡太繁雜。把以前她那食不厭精,妝不厭細的勁頭去了一多半。

太后知道以後。忖著她性子真是變了。倒連一些習慣都有些變改。而且有時太后也過來瞧她。問她一些事也都記得。但單對這個月地事有些昏頭昏腦了。

太醫道就是心迷血凝。沖滯開。當時她懸樑。那脖子那道紫黑紫黑地。太后瞧了都害怕地慌。

心道她能活過來也算是萬幸。當下便什麼都隨她地意。既她說話都有些顛三倒四。太后也索性不提。一時就說些過去地事什麼地。她有些就比較清楚。但多是南巡地事。太后聽了心裡也難受地很。想來南巡倒是她最快樂地時光!

她嘴裡老帶著一點點南腔。聽起來柔柔膩膩地。有時太后甚至有種連聲音都變了地感覺!一時繡靈給她挽了頭髮。換了一身湖綠地撒擺裙。便扶了她往外頭走。

雲曦一進來。便見她立在殿門外接駕。這些天總算消停些。她也算是養了養。也不知是藥湯泡地還是怎麼著。臉似是起了些紅暈。而且很是透亮地。加上她如今不再拘條板理地。不再是一見他不是打扮得老氣橫秋就是正經八百地像個老夫子!南巡迴來以後本來都好多了。但總歸是在宮裡。她老不自在。但經過這事。她倒更放開些了。所以他看得也外地順眼。他淨了手。端了茶喝了一口。便仔細地瞅著她地臉不開口。

緋心讓他瞅地有點不自在。一時紅了臉喃語:「最近也不知是怎麼地。臣妾老覺得燥地慌。皇上……」

雲曦挑了眉毛,看她一臉的窘紅,他這些天忙著新政的事,根本連喝茶的時候都沒有,如今還得天天藉著看「病號」的機會跑回來,讓緋心覺得外對不住他。

「朕覺得這法子許是管些用的,瞧你這氣色比前陣子強了許多!」雲曦摸著她的臉,垂著眼笑:「最近沒時間陪你,你自家在宮裡仔細些。待過一陣得了閒,咱們再好生團聚!」

她點點頭,突然伸手握了他的手,身子貼過去湊在他耳邊:「臣妾到時自己釀一罈子桂花酒,到中秋的時候,一起飲酒吧?」

雲曦聽了笑了起來,眼睛亮亮的,彎腰吻她的眉梢:「本來是氣的不行,不過如今看來。你倒是不受刺激不開竅的。

她越發的窘起來,輕聲道:「臣妾如今記得了,皇上放心吧!」

兩人閒話了一陣,雲曦這廂便又要去。他前一個月折騰得人死去活來,整個人瘦了一大圈,緋心瞧著心疼,趕著讓繡靈在掬慧宮弄了幾個小菜打發他用些。這兩天雖是說他也著急上火,但總算後宮的事告一段落,他也算是寬了寬心,便只是幾個小菜,他還是很給面子的扒了兩碗飯這才去了。

汪成海立在邊上,看的心裡也高興。平日家跟著皇上,哪見這般聽話的讓吃就吃?煩了手上抄什麼扔什麼,哪個敢勸他的?還得捏好了時間瞧準了臉色,不然勸急了就踹人。到底是貴妃娘娘在好的多,也減了他好些的煩惱!

雲曦走的時候,汪成海瞅準了時機,湊過來跟緋心說:「娘娘,您得了閒兒也往前頭去瞧瞧!」

緋心愣了一下,不得入啟元殿可是去年她巴巴的求皇上下旨,然後又把祖宗規矩請來杵著的。如今哪能她就先頂著風作案?現在他總往這邊跑一趟已經是很專寵了,況且此時她還前賬未清呢!

汪成海也沒空,意味深長的看一眼繡靈,便顛兒顛兒的跟著雲曦跑了。竹靈打發人收拾杯盞,自己扶著緋心往偏殿裡走,一邊走一邊提點緋心:「娘娘,汪公公說的有理。您想啊,如今您病這一場,連香料方子有時都想不起來了。咱們這裡,雖說人換了不少,但有些也常打照面的。都道娘娘不若以往那般了!但這人,衣衫品味有變,是因性情。您說是不是?」

緋心特別注意最近自己神態舉止,所以連帶宮裡的奴才,也都說她有點子不對。

但她覺得必要變得太狠,第一,沒個標準她不好學。第二,她變的太狠的也不像樣兒。有時反應慢些,說話拐點腔子也就罷了,對一些生活習慣少少的變點。畢竟以往在家她也差不多這樣!但如今繡靈的話,她也覺得是有點道理的。但若真是大刺刺的跑到啟元殿裡還是不太好吧?皇上如今政務繁忙,她一個女人沒事湊個什麼趣?況且那裡外臣出入的,她去了也不好看。

竹靈見她還拘三拘四的,心裡急的。

會子他們主僕三人能脫了難,皇上是功不可沒啊!而且繡靈算是明白了,光好沒用。得再好更好,最好讓娘娘一下子竄到皇后的位子上去!名正言順的掌了鳳印,後宮有了女主人,那太后也只能在壽春宮裡歇著了。

不然,再是掌後宮,就算只差那麼一個名,還是不一樣!夫人和妃,只差一級,但站著彎個腰也算是全禮了。皇后和妃,也只差一級,但那妃得跪著!

如今皇上已經很努力了,有子閒都跑來。貴妃自家經了這事,也更明白皇上的心了,每日對著皇上也是笑瞇瞇的不再拘著避人了。但當下就是個好時機,藉著轉了性兒,就索性天天霸著去。一來,讓太后明白,貴妃如今心眼子不如病之前了。二來,也能增進情感不是?

「娘娘,您想想。以往您可是最規矩有禮的,那太后不也是不往眼裡去麼?如今,她心裡又梗著這麼一檔子事。加上那萊茵宮的,見貴妃沒倒,回頭出來哪有甘休的?」繡靈輕聲說著,眼圈都紅了,「娘娘平日家不愛聽那虛的,但這話奴婢得講!奴婢如今經了這事,也想開了,什麼富貴不富貴的。娘娘這回遭了大禍還想著奴婢和小福子,奴婢在宮裡十來年了,頭一回覺得沒跟錯人!以後,奴婢便橫豎都跟娘娘在一處。娘娘,說句大不敬的話,若娘娘是皇后,哪輪著太后作主?便是皇后有罪,也只有皇上能處置!但這妃嬪有了罪,不但皇上處得,那皇后太后,哪個處置不得?皇上如今跟您是一條心的,一早就說要扶娘上去。但娘娘也得使把子力氣,哪能總讓皇上一頭熱?如此,別說對不住皇上這份心。單就太后這關,娘娘也難過去!她是不算計皇上了,願意幫皇上成大事了。但太后那性子您是最瞭解的,不然您和皇上也不會想這樣的法兒先迴避,您說是不是。」

「本宮性子倒沒怎麼變,倒是你變了不少。」緋心笑了笑,看著她,「不過,你說的到是大實話!本宮當初倒真是沒存著什麼心,只是想一心為皇上,只要皇上好本宮如何也心甘。但是本宮歷經生死倒別有一番領悟,死了的倒沒什麼,只是苦了活著的難熬!因著本宮那一計將自己套了,結果弄的皇上一個半月不得安生。以後,本宮絕不再做此等傻事!不過,啟元殿暫時去不得。」

「娘娘,您還怕人瞧著不好看?」繡靈急忙說著,「您……」

「那倒是其次,方才聽了你的話也想了想,利用啟元殿證明本宮性情大變倒也是個法子。但不妥!其一,現在皇上忙著推新政,外臣出入的多,到時本宮巴巴的去了,外臣瞅著,說本宮倒罷了,說皇上那便不行。所以暫不去!想讓人知道性子不同了,腦瓜子也不好使了,最好的地方,是壽春宮!」緋心瞇了眼睛,從哪倒的,從哪起來。皇上和她都知道這個法子,便是從阮丹青入手,打開太后心結。就算當時她沒逼到那份上,皇上早晚也是要與太后交心的!她跟皇上學會了這一點,窩在宮裡避而不見的確不是什麼長久之計。

「啊?娘娘,這太懸了吧?」繡靈聽得都怕怕的,「您再讓她瞧出點什麼來,還不如等她收拾了萊茵宮那個再說呢!」

「沒說這會子去,你急個什麼?這兩日,你挑幾個剛進宮的宮女來,要眉眼生動些的。過一陣子,咱們再往壽春宮去一趟!」緋心抿了唇低聲說。

「是。」竹靈一見緋心這神情,就知道她有了主意,遂也不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