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曦怔神之間,眼瞅竟是兩片大荷葉,將執葉的人兜得,旋移而來,只見執葉的纖手,和一對赤著的雪白的足。手腕上,足踝上繫著小鈴,踏步之間,鈴音細碎霎時將蕭的低悲化成柔柔之曲。奏曲的一時在殿門外,突然又起了<之音,兩音交纏忽緩忽急,而挾葉而來的人便這般踏著奏點一直旋過中間屏擋,嘩嘩掠過晶簾進了雲曦眼底!荷葉突然一分又合,只見葉影離合之間,有一道碧綠挾白的人影在中。不待人看清,突然大葉片一下讓人甩開,同時那葉中所藏的人,盡現無餘。
雲曦已經目瞪口呆,沒有長絛沒有絹絲沒有蝶衣。緋心身後背了一個小竹簍,長如今挽了一個特別高的渦旋髻,活像頂了一個福壽螺,老天,他竟想起這東西來!她繫著綠流蘇帶,盤繞而上,有如覆葉。身上是一件碧綠的衣衫,短打的,上身是一件小褂,露出半截小臂,裙擺圍到膝,下面全是碎碎的流蘇擺至若隱若現,一抖之間若隱若現。裙像是布頭拼的一樣。但貼了孔雀毛,藍綠相間又帶芳華。腰間墜著毛球,打出交叉十字網,一甩起來,有黑有白,變成柔柔光波。
這身行頭哪來的現成?必是她花費了時日才弄得的。雲曦看著她,一時眼眸越凝深起來,她總是這樣,一門心思準備完了,最後不肯亮出來。
白白的勞累一場!今天是他過來瞧了,那麼以往的數年,她曾也多少次想努力討好過,最後都是因她一時的氣短功虧一潰了!真真是磨得人心痛的小東西!
她踮起左足曲折向上抖出鈴音與蕭音相合。微撚手指,雙目隨指而游,身體浮晃之間,有如足踏輕波。彎腰掬捧身搖晃蕩。忽然一旋一拉指拈起。曲臂環繞,一頓一展,腰間微移。蕭與琵琶急急而奏,她撚手舒展,翻葉而開。踏足擰腰動如脫兔。身形纖柔,足尖急旋之時如翻騰綠浪。
他眼生狂熱,情~湧。她舞姿當然談不上多麼高超,但更重要的在於,她眉眼間的投入,大眼靈活生動,追著指尖而去展一收,面中浮喜意眼生柔情。金殿紅毯,雕樑畫柱。但雲曦眼裡經回到平州東灣!
「綠萍紅菱水裡生,浮波戲清風。烏盆荷帽相陪奉並連花連朋……」雲曦看著她,她的眼追著她的手,揚起而帶笑意。她當時便是如此,撈起便滿臉的笑。笑容如此時一般,燦爛明媚得讓他窒息!
蕭聲悠揚,<如雨,竟帶出雨季清芬。鈴音清脆,叮噹作響之間,有如聽到悅耳的笑聲。歌舞他所見何其多,看的多了,自然也瞭解當中的妙意。無論何種藝術,若有了魂魄,便是勾人。而這當中的魂魄,唯有他看的懂!
緋心此時已經忘記了些教條禮法,酒意湧了滿身滿心,讓她的舞步越的輕盈和自由,從而舒展了她柔軟的肢體,完全沉醉在那青山碧水之中。搖曳的烏盆,擁擠的人群,喧攘著嘻笑的真誠!
宮沒有紅菱,但她指尖已經虛化出形。這裡沒有破舊的烏盆,但她足下所踩的紅毯,已經成那搖蕩不穩卻又潺潺不息的小河溝。
她拘在樂正府足足十六年曾出門過一步。唯那一次。真正融進田園風光。這幾個月來。其實演繹到是其次。忠心完滿之後。無法餮足地。竟是她漫漫情懷!如今她滿心滿眼。都是那坡田。滿眼地青翠嫣紅。踩著盆水中穿梭地女子。她有什麼資格看不起那些人。她們不過是生在貧寒地家庭。靠自己地雙手換取生活地必需品。
一都要靠自己爭取。她知道這個道理。一直也這樣做。但卻一直不肯也不敢去爭取一樣。就是他地心!以往她總覺得。男人地心是最不可控制而游移不定地。與其求那不得一見地寵愛。不如用能力換取一方立足之地。但這一次。是他用他地真心給了她第二次機會。可以繼續站在這裡。他可以繼續與別地女人親呢。本來這就是合理又合法地。這與他對她地承諾並不衝突。她必須體諒也該體諒!但他現在已經不願意再這樣做。他不做地原因是他不想再用自己地真心當作交易品。接受她忠誠地同時。也給了她承諾。她為了這個承諾而奮鬥又有什麼放開?
她心中想著那情景。她入宮學過鼓上舞。苦苦學了一年多。但後來都荒廢了。這幾個月她重新開始拉筋順體。雖然很疼很疼。但她能忍。她最不缺地就是忍耐力和堅持。
她從來都不怕爭鬥。以前不願意做是因為她不敢也不認為是有用地。但現在
望在忙碌地朝堂之外。他可以放鬆一切地身心得到快了她那不一樣地經歷。他們永遠相輔相承。在這宮裡相依為命!
雲曦一直在盯著她看。他想哭。更想抱她。當幾個月以前。她貼過來輕輕說要釀一罈酒地時候。已經想給他更大地驚喜。她總會給他驚喜。就算此時她需要偽裝來擺脫在太后心裡根深蒂固地壞印象。不僅是為了她自己也是為了他。她時時刻刻都會把他放她之上!以她慎密地處事態度。必能想到全都去做。他能體會她是懷著怎樣地心情。他要地回報。她加倍地給了他!
一曲終了,緋心面紅如血,其實就算只在雲曦面前展示,她還是心跳如狂,擂鼓般的讓她四肢都開始麻。但她就是這樣,她其實骨子裡真的跟雲曦一樣,兩人都極端的好鬥!他時常要她挑戰極限,如今她給自己設的這個難關,同樣也是極限!
這時殿外奏樂的幾個奴才才敢進來,跪在緋心身後。再後面是常福和竹靈,常福還捧著一件大氅準備一會給緋心披上!緋心覺得腳下就像是踩在棉花團裡一樣,臉灼得直痛,不知是剛才飲的酒此時上了頭,還是她轉圈轉的太多有點子暈。恍恍間見他站起來向著她伸手,她剛想過去迎,結果竟覺得眼前天旋地轉起來!
雲曦一把抱住她,突然間緋心覺得胸口一頂,一股熱意一下頂到喉頭,混帶了一股酒氣竟讓她有些反胃。雲曦了現她的反常,忙拍著她的背:「哪裡不舒服了?頭疼麼?」
緋心聽得心裡洋洋的,看著他今天穿的暗金的龍袍,盤飛耀目的讓人沉醉。她微微抬眼,正看到他的眼眸,像是也變成深紫色一般的動人。她微微的笑了笑,強抑住那種反胃。剛要開口,突然那股勁頭又湧上來,她掙扎著要推他,他一見立時把她整個打橫撈過來:「讓馮意昌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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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聽了太監的奏報,登眉花眼笑起來:「怪道最近一直貪嘴了,剛才才幾杯又醉了。哀家還想呢,這緋心如今性子不同,但總歸不是那沒大體的,原真是有了!」她一邊說著,一邊樂彎了眼,扶著莫成勇便離了瀲艷殿,乘著輦往掬慧宮來。貴妃如今這樣是處處都合她的心,唯就是肚子一直沒動靜讓她有些失望。
去年緋心也勞累了,結果好容易得一個孩子還沒保住。為此星華還想起來還感歎了幾次。但現在,馬上連這點子失望也沒了,這中秋節過得真是大快人心!
緋心和雲曦對望著,兩一時誰都沒說話。有了!真的有了!雲曦真是又激動又後怕!剛才緋心喝了好幾杯,又赤著足跳了一段舞。他一時連抱她都是小心翼翼的,好像她是個易碎的精瓷一般!又把馮意昌一通怒罵,見天請脈,居然有喜也不知?馮意昌有苦難言,這喜脈什麼時候顯真不他能說的算的。月信推了不見得是有了,必要待喜脈顯出來才作得準。不然說錯了,回來皇上空歡喜一場不一樣要他的頭?但總歸是因雲曦有點子欣喜若狂,不知道該怎麼撒好了,所以罵兩句也就沒下文,馮意昌就只聽著便罷!雲曦廝摩著她的手,剛才她跳那舞他已經想哭了,如今聽了這個越的有些眼底衝撞。
星華領著人過來看,一見兩人便不由的嗔著:「唉呀,也是哀家不仔細。總見她怪怪的這麼吃也沒往這邊想!真真是……」一邊說著,一邊坐在床邊瞅著緋心笑。
看得緋心抿著唇眼淚在眶生憋著不掉,上月沒來,但沒來也不一定就是有了,況且喜脈也不是當時就顯的!太醫不敢確定,她自家也沒覺得哪裡不爽快。加上最近補大了,一直燥氣連天的。所以她還以為是補藥吃的推了也是有可能的。以往她是對這些生冷果品也沒個興趣,如今也是因著燥吃多了些,誰料真是有了!她這肚子打從去年拿了那個胎以後,養了大半年,結果又是八月,還是中秋呢!
去懷了,太后並不高興。愛鑽營的貴妃懷了,越爬越高定是要拉扶自己家裡越的猖狂!但今年不一樣的,太后很高興,那表情比他們兩個還高興。倒真是為皇上開心,讓緋心也覺得十分的快樂!
宣平十七年的中秋,皇上與太后終於放心的心裡的介蒂,盡情享受母子的溫情!而她,帶給自己與雲曦最大的驚喜,她的腹中,再度有了生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