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仁義雖然是個斷袖,但不是一個隨便的斷袖。
所以縱然他的師兄柳玉凌長得是花容月貌,他也對他沒有一絲的好感。
原因無他,只因為柳玉凌這個人天生就給他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那個時候他們一起習武,一起讀書,一起挨師父的罵,但是沒有建立起一丁點師兄弟感情,有的時候甚至一連幾天都說不上一句話。
在山上修行的日子是枯燥的,除了偶爾上山來送食材的張大伯,整座山上就只有他們師徒三人。所以賈仁義非常喜歡黏著賀無言,雖然每次都是熱臉貼上冷屁股,但是賈仁義依然樂此不疲。
直到有一天賀無言對他說,你可以下山了。
賈仁義當時其實是有些無措的,雖然在山上的每一天他都在盼著下山,但是突然告訴他可以下山了,他還是有些不知所措。
他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東西,就和他親愛的師父依依惜別。在他臨走的那天,柳玉凌破天荒的主動開口跟他說了話。
他說,後會有期,師弟。
作為賈仁義來說,他一點也不想和那個陰冷沉悶的柳玉凌後會有期的,所以他用一個「呸」字回應了柳玉凌。
但是那句話就像一個詛咒似的,就這樣不期而至了。
當時賈仁義已經搶了駱王爺的小女兒,還把人給弄丟了,然後找了個隱蔽的山野,過上了與世隔絕的生活。
雖然外界都說賈仁義性格孤僻,但其實他這個人,比誰都更害怕寂寞。
好在,他找到了一個稱心如意的徒弟。
賈晴是一個孤兒,賈仁義在山林裡撿到了奄奄一息的他。因為那天是個天朗氣清的好天氣,所以為他取名賈晴。
那個時候賈晴才七歲,還小小的,軟軟的,很喜歡黏著賈仁義。賈仁義每次看到自己的愛徒,就覺得他那顆被駱王爺傷得支離破碎的心被填得滿滿的。
可是一個不速之客,卻破壞了賈仁義和他徒弟平靜的生活。
柳玉凌突然就找上了門來,賈仁義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自己的住處的,不過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要如何打發走眼前的這個討厭鬼。
這次再見柳玉凌的時候,賈仁義發現他跟以前比起來變了很多。他整個人突然變得開朗起來了,話也比以前多了不少,唯一沒有變的是,還是讓賈仁義感到討厭。
就算外在再怎麼改變,有些本質的東西,始終都不會變。豪門遊戲,天價少奶奶!
賈晴那一年已經九歲了,和賈仁義相處的這兩年,他從來沒見過賈仁義和什麼人特別熟識,所以對於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自稱是賈仁義師兄的人,賈晴表現得很感興趣。
雖然賈仁義一直冷臉對著柳玉凌,但是柳玉凌卻依舊興致高昂地講述著這幾年他的際遇。
他說,他特意去拜見了一下當年的江湖第一美人虞鏡花,可惜,她早已芳華不再,成了一個皺巴巴的老太婆。
他說,他見到了整個京城都津津樂道的翩翩貴公子顧昕,那當真是驚艷。
他說,若是這份驚艷可以永遠留存,那就好了。
柳玉凌喋喋不休地說了半柱香的時間,終於停下來,喝了一口桌上的茶。
「師弟,我成親了。」柳玉凌吹了吹茶杯裡漂浮的茶葉。
「呵,」賈仁義從鼻子裡哼出一聲氣來,「真不知是哪家姑娘倒了八輩子的霉,嫁給了你這個神經病。」
柳玉凌笑了笑,低聲道:「人稱京城第一奇女子的莫婷。」
話到這裡,賈仁義終是忍不住輕皺了一下眉。
雖然柳玉凌的話比起以前多了不少,但是有一點沒變,那就是——不會說廢話。
所以之前從他嘴裡滔滔不絕地吐出來的內容,都只是在為了這一句做鋪墊。
莫婷之所以被稱為京城第一奇女子,是因為她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還擅長奇門遁甲排兵布陣。最重要的是,坊間一直有傳聞,說莫家的子女得到了上天的眷顧,可以時間流轉而容顏不老。
賈仁義覺得,對面的那張臉越發地討厭了起來,「喝完了茶就快點滾,你的臉會嚇到我家晴晴的。」
「呵呵。」柳玉凌笑著看向一直在門口偷偷往裡看的賈晴,「師弟,他真像你小時候,總是喜歡纏著師父。」
「哼!」賈仁義哼了一聲扭過頭去,似是不願再看柳玉凌一眼。
柳玉凌卻似渾然不覺似的道:「師弟,我打算在這裡住一段時日。」
「我呸!」賈仁義終於忍不住又把臉扭了回來,「既然成親了就回去陪老婆,賴在我這裡作甚?」
柳玉凌放下手中的茶碗,目光盈盈,「師弟,你知道,若是我不願走,你也奈何不了我。」
賈仁義握成拳頭的手一緊,他看了柳玉凌一眼,丟下一句「隨你」之後,便拉著門口的賈晴離開了。
柳玉凌這一住,就住了一年。
賈仁義覺得似乎又回到了當年在山上修行時的日子,雖然和柳玉凌勢同水火,卻微妙地維持著一種平衡,井水不犯河水。
可是賈仁義漸漸發現有什麼地方不對了。比如,這一年,自己不僅一點沒有老,反而比之前幾年,看上去還年輕了不少。雖然只是一年的時間,就算沒有變老也沒什麼,可是……也不該越變越年輕了啊!
他心裡一思忖,便明白了柳玉凌來此的用意。他雖然猜到柳玉凌會跟莫婷成親,一定和那個坊間傳說脫不了干係,但他沒想到,柳玉凌竟然喪心病狂到用自己試藥的地步!
賈仁義氣勢洶洶地找到柳玉凌的時候,柳玉凌卻氣定神閒地很,「哎呀,沒想到這麼快就被你發現了啊。」
口氣很是遺憾。
賈仁義正欲發作,柳玉凌又笑著道:「師弟莫要動氣,我這也是一番好意啊。能夠越活越年輕,這可是很多人做夢都求不來的。」
「不要以為全天下的人都跟你一樣是個神經病!」賈仁義頓了頓,才又沉著臉問道,「這藥,有何後遺症?」
柳玉凌看著賈仁義,笑了笑才道:「師弟果真冰雪聰明。可惜,這藥我還從來沒在人身上試驗過,所以,恕我也不知有何後遺症。」柳玉凌說到這裡,又頓了頓,「只是,以前為我試藥的阿貓阿狗,都死於非命了,那死狀啊……嘖嘖,師弟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賈仁義怒火攻心,直接和柳玉凌動起手來。兩人在山頂打了一天一夜,愣是沒分出個勝負出來。好在後來賈仁義猛然吐出一口血來,才結束了這場爭鬥。
柳玉凌看著面前臉色蒼白的賈仁義,抿了抿嘴角,「我本想著,師弟你內力深厚,定不會輕易被我給弄死的,沒想到……」
柳玉凌搖了搖頭,「師弟,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賈仁義心裡氣極,又是吐出一口血來。
「師父!師父你怎麼了!」賈晴在找了一天之後,終於在山頂找到了賈仁義。
賈仁義看著屁顛屁顛朝著自己跑過來的賈晴,心裡的火氣總算壓下去了一些。
賈晴小小的身影擋在賈仁義跟前,氣呼呼地瞪著柳玉凌,「你這個壞人!滾出去!」
柳玉凌看著他們,竟是好心情地笑了起來,「師弟切莫動氣,這只會讓這藥的後遺症來得更猛烈罷了。我這些年潛心研究,雖然還沒研製出成品,但這後遺症對師弟你來說應該並無大礙,只要停藥便不會再發作。不過……」
柳玉凌低頭摸了摸自己的衣角,「師弟你以後變老的速度大概會比常人慢很多,壽命……也會比常人短很多。」
賈晴那時雖然才十歲,但還是把柳玉凌口中的話聽明白了,「你給我師父吃了什麼毒藥?把解藥交出來!」
柳玉凌走上去想摸摸賈晴的腦袋,卻被賈晴一掌拍開了。柳玉凌揉了揉自己被打紅的右手,也不惱,「我給他吃的可不是毒藥哦,而是可以長生不老的仙丹。」
可惜這仙丹現在只煉成了不老,未能達到長生。
柳玉凌說完了這些話,就優哉游哉地下山了。
這一年,發生了很多事。
先是松林縣首富顧昕一家人應飛雪山莊之邀,前往飛雪山莊做客。卻在去往飛雪山莊的路上,一家人離奇失蹤。只是在山崖下,發現了摔得稀巴爛的馬車和一地的血水。
然後柳玉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滅了飛雪山莊,連挑曹幫五個堂口。接著滿江湖瘋了似的追殺柳玉凌,柳玉凌最終在玉帶谷負傷墜崖。
也是在這一年,賈晴決定棄武從醫。
因為他發現,有些時候,縱使你的武功再高,也保護不了你想保護的人。
柳玉凌始終沒說他到底給賈仁義吃了什麼毒藥,但是賈晴相信,總有一天他能解了賈晴身上的毒,讓他能活到一百歲!
時光荏苒,轉眼已是十年後。
柳玉凌看著面前看上去也就二十來歲樣子的賈仁義,笑著道:「師弟,我說過很多次了,我給你吃的可不是什麼毒藥,而是仙丹啊。」
賈仁義皺著眉頭沒有說話,倒是柳若兮走上前,滿臉驚愕,「你這個……妖人,竟然是我爹?!」
這個消息來得太過勁爆,尹隱的腦袋轟的一聲,像炸開了一朵花。
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麼賈仁義看上去會那麼年輕,為什麼賈仁義第一次見到柳若兮時,就那麼討厭她。
原來這一切的一切,都和眼前這個瘋狂的神經病脫不了干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