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青青跑回來的時候,險些撞在孟初寒的身上,初寒也是剛跑步回來,本來以為青青沒起呢,畢竟這丫頭一貫喜歡睡懶覺,在家的時候,到中午才起也是經常事兒,更何況,還有時差的問題,所以,他回來便跟阿姨說早上不用叫她了,等中午她起來的時候,記得給她準備一杯牛奶。

不想阿姨卻跟說:「孟小姐一早就出去了。」

初寒頗意外的往遠處的田野裡望了望,沒看見青青,剛讓阿姨出去找,她就回來了,跑回來的,也不知道看沒看路,一下撞到他身上。

初寒扶起她,打量她一遭,目光落在她被露水浸濕的拖鞋上,皺了皺眉,單手托著她的腰,把她抱了起來,另一只手把她的鞋子丟在一邊兒:「怎麼穿著拖鞋就跑出去了,這裡早上晨露大,女孩子的腳最弱,禁不得寒氣,回頭病了怎麼辦。」

即便給他這麼抱了無數次,青青還是有些不習慣,她總覺得,她哥把她當成了小孩子,可她已經長大了,不過,她知道自己反對了也沒用,她哥在某些事上,霸道的沒有打折的余地,這樣的男人,往往固執又小心眼,然後還悶騷。青青愣了一下,自己怎麼想起這些了,貌似,她哥不是這樣的人。

青青就這麼被她哥抱進了別墅,這一幕正好落在不遠處的褚衍深眼裡,一到周末,他們父子就會來農莊,這幾乎已經成了不成文的規定,父子倆也不用商量,默契非常。

或許他們父子倆都是為了找回憶,以前子珺活著的時候,每個周末,他們一家三口幾乎都是在這裡消磨的,說是一家三口,真正玩起來的就是他們父子,子珺太懶,一般都是坐著看,可即便這麼沒存在感的舉動,依然讓父子倆印象深刻,或許這就是一個人的樣子,不管愛的人做什麼,都會記得異常清楚。

衍深有時候想,人生最殘酷的,或許就是在你失去的時候,才知道珍惜的可貴,但是你已經失去了,並且,再也挽回不來,他現在無比後悔,強迫子珺把孩子拿掉,其實想想,某些事是該賭一賭的,或許不是圓滿的結果,可無論如何應該不會比現在更壞。

知道飛機失事的時候,衍深有生以來第一次嘗到了痛徹心扉的感覺,那種疼,就像是有人伸進你的身體裡,硬生生摘走了你的心。

痛過去後,他覺著空,什麼都是空的,他為之付出十多年的褚氏,他都覺得不重要了,他甚至,一度想隨她去,如果不是馮一,不是秦非,或許現在他已經走了。

馮一說:「我怕,爸爸,我已經失去了媽媽,你怎麼忍心讓我再失去爸爸,你想讓我變成孤兒嗎。」

那是馮一頭一次當著他的面兒喊爸爸,之前他想過無數次,他叫自己爸爸,會是什麼感覺,當時的他,卻只覺得痛。

秦非說:「即使你死了,也見不著子珺,因為她上了天堂,你卻下了地獄,你覺的活著痛苦,怎麼就不想想,死了更痛苦,更何況,你還有你的責任,褚氏,馮一,褚衍深,你要是這麼走了,就是天字第一號的懦夫。」

那是秦非頭一次罵他,罵的狠毒非常,但終於罵醒了他,他沒資格死,他有他的責任,他不是子珺,可以撂下他們父子一死了之。

想起這些,衍深幾乎是恨她的,如果她聽自己的,如果她相信自己愛她,又怎麼會落荒而逃,也不會死了,她才是最狠心的女人,一度他恨的咬牙切齒,可無論是恨是愛,子珺都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女人,再沒有第二個了,他很清楚這一點兒,即使有些女人很像她,也不是她。

而且,自己真有點兒可笑,那個應該是孟初寒的妹妹吧,小女孩兒,天之驕女,剛才那一瞬,他怎麼會覺得她像子珺呢,大概因為她失了慌張從下面跑過去的樣子,跟子珺有些像。

「爸爸,你看什麼呢?」

馮一站在他旁邊兒,順著他的眼光看過去:「那個是孟青青,很邋遢很笨的女人。」

褚衍深一愣,側頭看著他,能讓他兒子這麼形容的女人,以前只有子珺,馮一抬頭看著他:「爸爸,我覺得這個孟青青很像珺珺,即使他們的臉不一樣,那種感覺很像,在她身邊兒,我覺得珺珺又回來了,真的,爸爸,你確定珺珺真的在那架飛機上嗎?」

褚衍深不知道該說什麼,飛機發生了爆炸,屍體根本找不到,但是,卻找到了殘缺的證件,這足以說明問題。

衍深摸了摸兒子的頭:「你很想她對不對?」馮一眼圈紅了:「爸爸,你說珺珺是不是沒良心,我們這麼想她,她都不回來看看我們,連做夢,我都沒夢見過她。」

衍深抱起他親了一口:「說不定今天晚上就會夢見了,我們現在去吃飯。」父子倆走了進去。

青青看著秦非的車消失在車道上,一回身,不禁笑了,彎腰伸手:「你好,小帥哥,找我玩來了啊。」

「我叫馮一,你叫我馮一好不好?」

青青道:「好,馮一,我叫孟青青,你可以叫我青青。」

馮一看著她忽然道:「你再叫我一聲好不好?」

青青愣了愣:「好,馮一,我們玩什麼,對了,我答應你做風箏,走,我們去做,今天的天氣正適合放風箏。」說著牽著他的手走了進去,一直牽到她的房間裡。

子珺找來剪刀,膠水,支架,釣魚線,繩子……總之能找的都找來了,堆在地板上,她盤腿坐在地上,抬頭看了看馮一,見他還維持著標准的站姿,便拉了他一把:「坐啊,又不是讓你站軍姿,放鬆,放鬆,我們這是玩,怎麼隨便怎麼來。」

馮一終於坐了下來,青青看了眼他的坐姿,忍不住搖頭失笑,小家伙不僅早熟,還個性嚴謹,認識他才這麼會兒,青青幾乎沒見他跟別的小孩,胡鬧亂叫過,或者調皮的搞破壞,讓大人頭疼,這孩子太早熟了,不止行動,連說話都像個大人。

青青把紙撲在地上,側頭問他:「你喜歡什麼動物?老虎?狼?石子?」青青努力想著,男孩子有可能喜歡的動物,

可小家伙卻開口說:「豬,我喜歡豬。」

青青撓撓頭:「豬也很可愛,肥肥胖胖的,一吃東西就哼哼的。」說著模仿著豬哼了兩聲,本來是想逗小家伙笑,誰想小家伙極不給面子,那張帥氣的小臉兒上,連點兒反應都沒有。

青青故作傷心的捂著胸口:「傷心了,你都不笑。」

大概覺得青青的表演太有誠意,小家伙勉強牽了牽嘴角,那意思算笑了,青青覺得,自己有點兒強人所難,嘿嘿笑了一聲道:「不笑也帥,那好,我們就畫一個豬頭好了。」

說著拿著畫筆在紙上飛快畫了一個老大的豬頭,等她畫完了,琢磨自己這神乎其技的畫技,總該讓小家伙佩服了一下了吧。

青青還是很在意小家伙早上說她笨蛋的,一側頭,卻發現小家伙的表情很古怪,直愣愣盯著自己的左手,半天都不眨一下眼。

青青在他面前揮了揮手:「喂,馮一,馮一小帥哥,回魂兒了,怎麼樣,被我的畫技驚呆的吧,說說,我現在還笨不笨了?」

馮一的目光依舊沒有移動,嘴裡卻喃喃的道:「你也用左手?」

青青點點頭:「是啊,我一直用左手畫畫的,怎麼了?」

「你握筆的手……」馮一忽然抬頭看著她,死死的看著,看的青青直發毛:「你,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

馮一的目光在她臉上看了半天,終於眨了眨:「對不起 ,我不該說你笨,你很聰明。」

「真的嗎?」青青立刻眉開眼笑起:「說實話,還是頭一次有人誇我聰明呢,畫好了,那我們來做風箏吧。」

全程都是青青在動手,小家伙在一邊兒聚精會神的圍觀,青青甚至有種感覺,他圍觀的不是做風箏,而是自己。

她想起水塘邊兒他說的那些,莫非自己長得跟他死去的媽媽很像,以至於,他總這麼盯著自己看,可像一個死人真不吉利啊,想著忍不住抖了抖,一拍手:「好了,大功告成,現在我們就去外面試試,看看能不能飛起來。」

兩人舉著一個偌大的豬頭風箏出去了,青青是會做風箏,可放起來就不行了,試了幾次都沒飛起來,最後還是馮一把風箏放了上去,碧藍的天空中多了一只偌大豬頭,看上去很詭異。

小家伙把風箏放上去之後,就把控制盤交到她手裡,教她怎麼放,青青正玩到興頭上,忽然從那邊兒飛過來一條蜈蚣,跟她的豬頭纏在一起,她急忙往回收線,已經來不及了,風箏攪斷了線。

青青依依不捨的看著豬頭跟蜈蚣越飛越遠,直到沒了,才一屁股坐在地上,發現小家伙一臉的不贊同,忍不住笑了:「跟你說,很多事就得馬馬虎虎的,都跟你似的,生活還有什麼樂趣啊,你多大?」

小家伙說,七歲,青青道:「我看你像七十,來,坐啦。」說著忽然一指那邊兒:「馮一那邊兒肯定有螢火蟲對不對,那邊兒林子裡,是不是也有個水塘?」

馮一看了她很久才道:「你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