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鑑定

  有時候真的感覺很鬱悶,很多事情,都沒有辦法像預料中的那樣去把握住。

  所以有人說,計畫永遠都比不上變化,這倒是真的。

  就像照相一樣,其實,照相只需要一秒時間。

  但是,女生化妝至少要二個小時,男生梳頭需要一小時,然後攝影師在那大叫,靠攏,再靠攏,微笑,又花了一小時。

  無聊,實在是很無聊。

  記得曾經看過這麼一個故事:某人的老同學富得流油。他開創了一個軟體公司,開發了一系列軟體,生意越做越大。

  他的朋友有一天請他吃飯,那人來到朋友下榻的賓館,看見一個大學生模樣的人,站在朋友面前接受面試。

  「這樣吧!」他的朋友說:「我這裡有個魔術方塊,你能不能把它弄成六面六種顏色呢?你看清楚,我給你做個示範。」

  說著,朋友就扳起了魔術方塊。不一會兒,那個魔術方塊就扳好了。

  「看到了嗎?」朋友對那大學生說:「你也來做一遍吧。」

  那個大學生拿著魔術方塊,面有難色。

  他的老同學看到了自己,便對大學生說:「如果你沒考慮好,可以把魔術方塊拿回去考慮,我直到星期五才走。」

  等那個大學生走了後,那人問自己的朋友,「怎麼,這就是你獨創的考題?」

  「當然不是!這個人有後台,我不好意思不要他,所以出個題考考他,以便到時候給他安排合適的職務。」朋友有些無奈。

  「要是我,」那人說:「我可沒有你那麼聰明,我會把魔術方塊拆開,然後一個個安上去。」

  「如果他這樣做就好了。這就說明他敢做敢為,可以從事開拓市場方面的工作。」

  「那其他的做法呢?」那人問。

  朋友幽默地答道:「現在的孩子都不玩魔術方塊了,所以,我不相信他能馬上扳好。

  「如果他拿漆把六面刷出來,就說明他很有創意,可以從事軟體發展部的工作。如果他今天下午,就把魔術方塊拿回來,就說明他非常聰明,領悟能力強,做我的助理最合適了。

  「如果他星期三之前,把魔術方塊拿回來,說明他請教了人,也就是說他很有人緣,可以讓他去客戶服務部工作。如果他在我走之前拿回來,說明他勤勞肯幹,從事低級程式師的工作沒問題。

  「如果他最終拿回來,說他還是不會,那說明他人很老實,可以從事保管和財務的工作。可是如果他不拿回來,那我就愛莫能助了。」

  原來如此!那人佩服得大點其頭。

  第二天晚上,朋友又請他吃飯。在飯桌上,那人問起了魔術方塊的事。

  這一回,朋友有些得意洋洋。

  「那個大學生,我要定了。他今天早上,把魔術方塊還給了我。

  「你猜怎麼的?他新買了一個魔術方塊給我!還笑嘻嘻地對我說:」你的魔術方塊,我扳來扳去都無法還原。所以我新買了一個,它比你以前的那個更大,更靈活!『「」這說明什麼?「那人問。

  他的朋友壓低了聲音,悄然答道:「他絕對是做盜版的好材料!」

  人生也真的就像這樣,不論你有多麼沒用,但總有一點,會有你放光、發熱、擅長的地方。

  那麼,現在躺在病床上的張克,這個糊裡糊塗又沒有什麼優點的傢伙,究竟是因為哪一點發了光、發了熱,才會讓皇甫三星那個老狐狸,提拔他坐上營業部的總監這個位置的?

  恐怕,謎底也非要問皇甫三星,才會知道了。

  張克的女友趙倩兒,正坐在病床前,雙手緊緊地握著張克的左手,結婚戒指牢牢地戴在搜網資源指上。

  她看著自己的男友緊閉的眼睛,看著輸液管無聲地將活下去所必需的養料,流入男友的身體,然後,視線再次停在了自己纖細雪白的手指上。

  她的眼神裡,流露著說不盡的落寞悲涼,有人說,通向心臟的血脈是在搜網資源指上的。但是,這個緊緊地用戒指拴住了她的搜網資源指的男人,現在卻像個植物人一般,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醒來。

  她好怕,好怕他會永遠都沉睡下去,更怕自己有一天會變心,會等不到他醒來……

  夜雨欣抱著我的手臂,突然感覺濕濕的,我才發現,她不知道什麼時候,也開始流起淚來。

  唉,女人果然是一種容易感染悲傷情緒的動物。

  我遞給她一張紙巾,嘆口氣,然後望著趙倩兒的背影。

  總的來說,她是個十分堅強的女性,有主見,和張克那傢伙完全是天壤之別。唯一的缺點是,居然會喜歡像張克那樣的人,人生果然充滿了不可測啊!

  張克那個糊塗的傢伙,雖然和他相處的時間並不多,而且還在開車的時候睡覺,險些害得我們一車三命,不過他的性格,我還是滿喜歡的。

  他確實很脫線,不過為人很真誠,和他在一起,不需要猜測什麼,也不需要勾心鬥角。而且,他實在很有趣。

  唉,老天真的很不公平,不是說,傻子不會得什麼大病嗎?他居然會因為腦死亡,而變成植物人,丟下那麼愛他的女友……

  我實在想不下去了,用力地甩甩頭,輕輕地拉著夜雨欣,走出了病房。

  雨欣長長睫毛上的淚跡還沒有乾,紅潤的嘴唇微微地顫抖著。

  她衝著我哽咽地輕聲道:「剛剛倩兒姐姐,跟我講了許多張克大哥哥的事情,她說他雖然是很沒神經,粗枝大葉的一個人,但她就是很愛他,不知道為什麼……

  「小夜哥哥,人的生命真的那麼脆弱嗎?前幾天那個大哥哥,還領著我們到處跑呢!」

  我嘆了口氣,不置可否地搖搖頭,什麼都沒有說。

  最近的事情真的是一團糟,如同亂麻一般地沒有任何頭緒。我很煩,也有些不知所措。

  突然手機響了起來,是二伯父。我剛聽完他的話,就匆匆地拉著雨欣向醫院外跑。

  雨欣大惑不解地問:「出什麼事情了?」

  我頭也不回地答道:「我們趕快去市裡的美術研究院,我們撿到的那幅『紅色葡萄園』,已經鑑定得差不多了。」

  等我們到了美術研究院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多小時以後的事了。

  一見到二伯父,我就喘著氣,緊張地問:「結果怎麼樣?」

  二伯父的笑容非常僵硬,怎麼看怎麼覺得怪異。

  他看了身旁的一個六十多歲的男子一眼,介紹道:「這位是研究院的院長王昆教授。」

  我立刻禮貌地伸出手去:「王教授好,那幅畫的結果怎麼樣?」

  這位樣貌嚴肅的教授,看起來也很心急的樣子。

  他用力地和我握了握手,聲音略微有些激動地問我:「夜教授告訴我,是你發現這幅畫的,具體情況也不肯告訴我。

  「能不能讓我知道,你是在哪裡找到了這幅畫?」

  我不動聲色地望了二伯父一眼,冷靜了下來:「具體情況以後我再慢慢告訴您,先告訴我結果!」

  王昆教授有些無奈地點點頭,帶我們走進了他的研究室,「這幅畫自從拿進來以後,我就開始了鑑定,但結果真的讓人有點匪夷所思。」

  看了我們一眼,他解釋道:「先來說說,一般我們怎麼辨別一幅名畫的真偽好了。具體來說,一共有四個步驟,比如這幅『紅色的葡萄園』。」

  他指了指對面我撿來的那幅畫,「眾所周知,這幅畫是梵谷在一八八八年十一月畫出的。要鑑定它的真偽,第一步,我們會先對作者在那個時間段的風格,做出對比。

  「再來,我們才會找出一八八八年歐洲普遍使用的顏料,用顯微鏡進行比照,看是否相同。第三步,是簽名。」

  王昆教授指了指「紅色葡萄園」的簽名,道:「每個人的筆跡都不同,所以作者的簽名,往往是判斷一幅畫真偽的最重要因素。最後一步,才會用放射Ray檢測畫布的年代。」

  說到這裡,王昆教授的臉上出現了深深的迷惑:「這幅畫,我花了好幾天去仔細地鑑定,第一、二、三個步驟,都說明了它是真跡。

  「但用放射線照射後,卻出現了一個非常奇怪的結果!」

  他深深地看了我們三人一眼,聲音清晰,但是語氣卻有一絲顫抖:「畫布,畫布太新了!

  「雖然和一八八八年法國製造的畫布,不論樣式還是製造原料,都是一樣的,但是放射線卻指出,畫布的出廠時間,應該沒有超過四年。」

  「什麼意思?」雨欣和二伯父的腦子,一時拐不過彎來。

  我整理了一下頭緒,儘量用平靜的語氣問道:「您是說,這幅畫是假的?是最近幾年才假造出來的贗品?」

  「不對。」王昆教授又迷惑地搖頭,「這麼真的畫作,沒有任何人可以造假出來。只是畫布的問題,讓我百思不得其解。不論怎麼看,這幅畫都應該是真的。」

  「到底是真是假,請您說清楚一點。」我有些不耐煩起來。

  王教授苦惱地緊抱著頭,大聲地說:「我也不知道,以我四十多年的鑑定經驗來看,它是真的。可是畫布……畫布!」

  「還是不用猜測了,我這裡有個最簡單的方法。」

  我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梵谷的這幅『紅色葡萄園』,現在應該保存在莫斯科普希金博物館裡,您給他們打個電話,去問問情況不就得了。」

  王教授抬起頭,用力地搖了搖,然後繼續用雙手抱住,困難地說:「沒用,如果這幅畫是真的,普希金博物館裡保存的就是假貨。

  「如果他們真的買了假貨,又怎麼可能把醜事外揚出去呢!」

  我實在是無語了,和雨欣對視一眼,無奈地道:「這幅畫既然有疑點,而且還是那麼明顯的疑點,現在判斷它是真的,也太早了點吧。」

  就在這時,有個研究員拿著一份報紙,匆匆忙忙地撞了進來。

  他喘著粗氣,聲音十分地緊張:「王院長,今天的報紙上有條新聞,是關於『紅色葡萄園』的,它被偷走了!」

  這番話頓時在這個小小的研究室裡,掀起了軒然大波,所有人都震驚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全身僵硬,驚訝得幾乎連喘氣都忘了。

  王昆教授迫不及待地搶過報紙,我們三個也將頭湊了過去。

  只見早報的頭版頭條,用二號大字清晰地寫著標題:普希金博物館遭盜竊,梵谷「紅色葡萄園」不明失蹤。

  大意說的是一個禮拜前,普希金博物館放在保險箱裡的「紅色葡萄園」不翼而飛,但怪異的是,現場沒有任何遭到偷竊的痕跡。

  員警的涉入以及暗中調查,初步排除了有內賊的可能性。

  普希金博物館原本想將事實隱瞞住,最後,因為某職員忍不住告訴了自己的妻子,而將秘密洩漏了出去。

  這個案件的疑點很多,俄羅斯警方還在進一步調查中。

  我們將報紙中相關的報導,認真仔細地看了一遍,默不作聲地坐回了椅子上,許久都沒有誰願意開口打破沉默。

  我苦笑了一聲,輕聲道:「一個禮拜前,還真巧,我們就是在七天前發現這幅畫的。」

  雨欣有些迷惑地問:「小夜哥哥,奇怪了,為什麼報紙上說,那幅畫是在保險箱裡消失的?以前你們不是告訴我,它掛在博物館裡,供人展覽觀看嗎?」

  「傻瓜。」我望著王昆教授,又看了看二伯父,道:「一般而言,藝術品都是很脆弱的。特別是畫,不論畫作用的是什麼材料,一百多年的時間以及外部因素,也足夠將它們撕扯得支離破碎。

  「所以,博物館裡拿出來展覽的藝術品,幾乎都是複製品,真正的畫作,都會被保存在低溫的保險箱裡,以免受到傷害。」

  雨欣瞭然地點頭,撇了撇嘴,道:「切,以後我再也不去博物館了,既然都不是真東西,還有什麼好看的,還不如出錢買本畫冊。」

  聽了她有些刻薄的話,王昆教授和二伯父的臉色,都不太掛得住了。我暗笑著,視線再一次凝固在了那份報紙上。

  撰寫這份頭條新聞的記者十分有水準,該說的話都一覽無遺,而文章中更是隱含了許多沒有說出的意思。

  既然警方沒有發現遭到盜竊的痕跡,也排除了有內鬼的可能,那麼那幅「紅色的葡萄園」,到底是怎麼消失的呢?

  還有,如果真的是被盜竊的話,為什麼竊賊只是偷走了一幅畫,而對保險櫃裡眾多的收藏視而不見?

  既然能夠不被發現地潛入普希金博物館戒備森嚴的保險櫃裡,那麼,那個竊賊應該是做了萬全的準備。

  他或者他們,絕對有極為高明的手段,而且設備的花費以及資料、資訊的收集,也會花費一筆巨額的費用。

  用了那麼多心血,幹嘛他們只拿走一幅畫?

  不覺間,我的腦海中又浮現出一個禮拜前,那個在陸羽棺材旁邊昏倒的男人。

  那個男人絕頂聰明,如果是他的身手,應該有潛入普希金博物館,偷走畫的可能。

  而且,現在這幅令人疑惑的畫,也正是在發現他的那個位置旁邊找到的。

  將手伸入褲兜裡,我摸到了從那個男人搜網資源指上取下來的戒指,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這個看起來對他很重要的戒指,會不會將他帶到我的面前呢?

  嘿嘿,突然有些期待了…………

往往是判斷一幅畫真偽的最重要因素。最後一步,才會用放射線索

  很晚了,我依然翻看著下午從圖書館找來的資料。

  書桌上,滿滿地擺了一桌書,全都是關於陸羽生平的記載。

  不過,所有的記載都千篇一律,說的都是他怎麼怎麼怎麼被拋棄,怎麼從一個結巴變成去唱戲,怎麼寫出《茶經》等等事情。

  對於他的死因,和下葬時的描述,幾乎都是寥寥數語,沒有什麼詳細的說法。

  陸羽真的是因為衰老,而自然死亡的?我看過他死去後一千多年的軀體,雖然只是匆匆一瞥,不過屍體上,卻依然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活力。

  還有他神態的安詳,令人不會覺得他已經沒有了生命,就像只是睡著了一般,隨時都會醒過來……

  我嘆口氣,重重地靠在椅背上,食指用力地按著太陽穴。

  門外響起了幾下敲門聲,然後傳來雨欣甜甜的聲音:「小夜哥哥,睡了沒有?要不要吃夜宵?」

  沒等我回答,她已經端著托盤走了進來。扔掉幾本擋在自己面前的書,將東西放在已經沒有多少空間的桌子上,她才咋舌道:「小夜哥哥,你也太用功了吧。」

  雨欣用視線掃視著房間,在沙發上坐下,拿起電視遙控器,自顧自地又道:「看過『午夜哲理』這個節目嗎?滿有趣的,小夜哥哥,我陪你一起看,就當是休息大腦!」

  我懶得去搭理這番沒有營養的話,又拿起一本書埋頭苦看。雨欣嘆了口氣,在咖啡裡加好牛奶和糖,攪了攪,放到了我面前。

  電視打開了,那個所謂的「午夜哲理」節目,似乎才剛開始的樣子,一男一女兩個主持人的聲音,不時地傳入我的耳中。

  所謂的「午夜哲理」,這個節目真的有些莫名其妙。

  它類似於某些魔鬼詞典,用的都是一些空泛沒有任何意義,而且又似是而非的詞語,堆積成某種乍看起來似乎很有意義的所謂第二層次哲理,不過,收視率聽說還不錯。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究竟誰有理?你有理,我沒理,你離我不理。」一個聽起來令人討厭的男低音,說起了開場白,聲音低沉得就像是在唸咒語。

  我皺了皺眉頭,抬起頭,看到雨欣抱著枕頭,坐在沙發上聚精會神地看著,一副天真爛漫的可愛樣子,頓時把剛想叫出來的話,壓在了嗓子眼裡。

  唉,對這個妹妹,我真的沒什麼辦法。

  電視的聲音不時堅韌地灌入耳中,我嘆口氣,無奈地扔下書,也看了起來。今晚似乎討論的是男人與女人的話題,採取女問男答制,回答得頗為精采。

  問:女朋友和老婆有何差別?

  答:差十五公斤。

  問:男朋友和老公有何差別?

  答:差四十五分鐘。

  問:男人對女人講話不正經,叫做什麼?

  答:叫做性騷擾。

  問:女人對男人說話不正經,叫什麼?

  答:叫做每分鐘二十元付費熱線。

  問:怎樣知道你老婆已去世?

  答:性生活沒改變,但碗盤很久沒人洗了。

  問:怎樣知道你老公已去世?

  答:性生活沒改變,但遙控器終於落到你手上了。

  問:女人腰部以下癱瘓,叫做什麼?

  答:已婚婦女。

  問:換個電燈泡,需要多少男人?

  答:一個也不需要,他們只會坐在黑暗裡抱怨。

  問:直達男人心裡最快的方式為何?

  答:利刃穿心。

  問:男人和停車位,有何相似之處?

  答:所有好位子都被佔了,剩下的都是殘障專用。

  問:男人和公共廁所,有何相似之處?

  答:所有好位子都被佔了,剩下的都是一堆堆的屎。

  問:男人和地磚,有何相似之處?

  答:如果第一次鋪的時候,鋪得很好的話,可以在上面踩一輩子沒問題。

  問:男人和老鼠魚(清道伕魚)有何異同?

  答:同樣是吃垃圾的,只是其中之一是魚。

  聽到這裡,雨欣轉過頭來看我,問道:「有意思吧。雖然有些東西我聽不懂,不過似乎說得都很有哲理的樣子。」

  我頓時被她逗得哈哈大笑起來,這一笑,滿腦子的煩惱,也都扔到了九霄雲外。

  我看著她漆黑髮亮的眸子,神秘地說道:「小意思,我也給你講一個很有哲理的故事好了。據說聽懂的人,能過佛教專業八級考試!」

  「真的?」雨欣立刻來了勁,用力地挽住我的手臂連聲道:「我要聽,快告訴人家!」

  柔軟飽滿的胸部,擠壓在我的胳膊上,我頓時心不在焉地望向天花板,撓撓鼻子,講了起來:「據說,有一個叫俱胝禪師的和尚,我國禪宗『一指禪』的故事,就是由他而來的。你知不知道,禪宗其實是不限於借用言語文字來傳道的。

  「六祖以後的這位大禪師,有人問他什麼是『道』?他回答得很簡單,每次都是舉起一根食指示人,說道:」就是這個!『但這個是什麼?誰也不知道,可是問他的人卻都懂了,悟了道。

  「有一天老和尚出了門,不在家,一個跟了他很多年的小沙彌在守廟。這天有個人來找老和尚問道,小沙彌說:」師父不在,你要問道,就問我好了。『「問道的人便請小沙彌告訴他,什麼是道,小沙彌學師父的樣子,舉起一根食指,向那問道的人說:」這個!』「那個問道的人很高興,跪了下來,因為問道的人真的懂了,悟了道。這個小沙彌,卻是真的不懂。

  「等師父回來了,小沙彌把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師父。師父聽了報告,一聲不響地走進了柴房裡,過了一會兒背著手出來,要小沙彌再說,他是怎樣向人傳道的。

  「小沙彌又比劃著伸出一根食指說:」這個!『師父將放在背後的手一揮,用手上的柴刀,把小沙彌的那根食指砍斷了。

  「小沙彌手指被砍,痛得大叫一聲:」唉喲!『據說從此後,小沙彌也悟了道。「雨欣絲毫沒有聽懂的樣子,眼神依然呆呆地看著我,過了好久才小心地問:」完了?「

  「完了。」我點頭,笑咪咪地說:「小雨欣,你聽懂了嗎,是不是覺得這個故事很有哲理?」

  「我看聽得懂這個故事的人,完全可以去精神病院應聘被研究的工作!」雨欣氣呼呼地嘟著小巧的嘴:「小夜哥哥騙人,我才不信有人會懂,而且裡邊根本就沒什麼哲理嘛!」

  「哲理肯定是有的。不過……」我越發感到好笑,像個奸商似地眯著眼睛道:「不過,我們都是凡夫俗子,不懂也是應該的。現在不懂,說不定以後就弄明白了!」

  夜雨欣「哼」了一聲,轉頭又看起電視。

  「午夜哲理」還沒有結束,似乎還在討論男人和女人。

  問:為何男人喜歡娶處女?

  答:因為男人受不了批評。

  問:為何女人很難找到敏感、體貼、又好看的男人?

  答:因為那樣的男人,都有女友或老婆了。

  問:對男人來說,「安全的性」是什麼?

  答:床頭板有軟墊。

  問:男人整理衣物時,如何分類?

  答:「骯髒」和「骯髒但還可以穿」!

  問:為何男人的腦比狗腦大?

  答:這樣男人就不會在大庭廣眾下,見女人就上。

  問:女人為何要假裝高潮?

  答:因為男人總是假裝「前戲」。

  問:新婚丈夫和新養的狗,有何差別?

  答:一年之後狗看到你,還是一樣地興奮。

  問:是什麼讓男人去追求自己並不想娶回家的女人?

  答:是什麼讓狗去追自己不想開的汽車,同樣的道理。

  問:無神論者的最大問題是什麼?

  答:性高潮時,無人可呼喊。

  問:為何新娘穿白色的婚紗?

  答:容易和洗碗機爐子和冰箱的顏色相稱。

  問:女人和電池有何不同?

  答:電池一定有正面(正電)的一邊。

  問:男人為何喜歡沖澡,勝過泡澡?

  答:因為泡澡時尿尿太噁心。

  問:KB分子和女人有何不同?

  答:KB分子可以談條件,女人不行。

  節目似乎到這裡,就結束了第一個部分,接著是第二部分「哲理人生」。大意說的是在一個廟子裡,有一次,有個主持問一位新來的和尚說:「你曾經到過這裡嗎?」

  和尚答:「來過。」

  於是主持說:「好,喝茶。」

  然後,主持又問那個來訪的和尚相同的問題,該和尚想了想後,卻答道:「沒來過。」

  主持笑了笑說:「很好,請喝茶。」

  當時就有個人,迷惑不解地問住持道:「大師,怎麼不管他回答什麼,你都叫他喝茶?究竟為什麼他要喝茶?」

  這位主持微笑著,沒有回答,只是叫了那個來訪的和尚一聲。

  那個和尚猛地眼睛一亮,神色肅然地和主持對視,大喊:「喝茶去!」然後雙雙仙逝。

  我愣了一下,衝著又是迷惑不解的夜雨欣解釋道:「這個故事說的是唐朝的積公大師和從諗禪師之間,臨死前的一個故事。」想了想又道:「你知道積公大師是誰嗎?」

  雨欣搖頭。

  我笑著說:「他就是茶聖陸羽的師父,唐朝有名的僧人。說不定這個節目現在講這個故事,為的就是繞一個圈,把陸羽給帶出來。

  「畢竟,現在陸羽的屍體才被挖出來,報章雜誌上天天都在報導他的事,電視台不在這上邊做一點文章,就太對不起觀眾了。」

  果然,男主持人開始介紹起陸羽的生平,說的都是被書籍和報紙上討論、刊登到爛掉的東西,看得我非常失望。

  女主持人依然做出一副白痴的樣子,裝出津津有味的表情,看得讓人噁心。

  男主持人講到最後,頓了頓,然後神秘地笑起來,他望了一眼身旁的女主持人,故作遲疑地詞鋒一轉道:「很少有人知道,其實陸羽這位聖人,還有過一段驚天動地的感情。」

  我猛地抬起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電視。陸羽曾經有過戀人?為什麼所有的書上邊,都沒有絲毫的記載?頓時,好奇心被這個節目成功地挑了起來。

  「根據我看過的一本書記載,那是一個叫做崔淼兒的女孩子,最後她為陸羽自殺了!」

  「崔淼兒」?!這三個字,有如雷電一般地刺穿了我的身體。

  我全身猛烈地一震,然後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雨欣滿臉驚詫地望著我,呆呆地問:「小夜哥哥,你怎麼了?」

  「崔淼兒,這個名字好熟悉,我似乎在哪裡看到過。」我摀住腦子拚命地回想著,對了,在那裡!

  我記得就在那裡,我隱約瞥到過這三個字,只是當時沒太注意。

  我猛地拉過雨欣的手,飛快地向外跑。

  「我們去哪?」雨欣邊跟我跑邊問。我頭也不回地匆忙答道:「去地下室!我記得那口棺材上刻著『崔淼兒』這三個字。該死!」

  不知為何,心底總有一絲隱隱的不安感覺。

  崔淼兒,這個女人到底和陸羽有什麼關係?難道,真的是他的情人嗎?

  為什麼我看遍了所有關於陸羽的記載,都沒有任何的隻字片語,描述過她的存在?

  還有,心好煩悶,總感覺似乎有什麼,在慢慢地改變了……

  好不容易地,才跑到地下室盛放棺材的那個研究室。

  棺材依然靜靜地擺放在房間的正中央,四周的玻璃碎片也沒人打掃過,呈現出一個禮拜前陸羽的屍體消失後的原樣。

  枯黃的葉子,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蕭條落寞感覺,鋪在棺材的底層,黑褐色的石棺,在橘紅色的燈光照耀下,還是要死不活地反射著冷光。

  這種不屬於活人的生活用具,不管曾經盛放的是誰,都會帶給人一種寒意,那種寒意直接深入到心臟深處,即使是骨髓都能凍結的樣子。

  這個房間,怎麼突然變得詭異起來了?我深吸一口氣,走到了棺材旁。

  雨欣用手死命地挽住我,就像一放開,她就會沒命了似的。

  我撥開那層不知名的茶葉,讓隱約刻在棺材右側的字露了出來,仔細地一看,字一共有六行,用的是篆體,字體清秀,有一種超凡脫俗的感覺。

  雖然經過數千年的歲月摧殘,有點脫色,不過還是能看得很清晰,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茶聖陸羽親手寫的。

  字拼湊起來,是詩一首,標題是:《送崔淼兒哀歸湖州》,再下邊是詩的主體:

  「竟陵西塔寺,蹤跡尚空虛。

  動樹蟬爭噪,苧翁滿離憂。

  喜是攀闌者,慚非負鼎賢。

  莫問憑欄意,歸老共白年。「」唐貞元二十二年於湖州「,我輕輕地撫摸著最後幾個字,思緒有些混亂。

  雨欣呆呆地望著那首詩,許久才說:「那個崔淼兒,就是剛剛那男主持提到的茶聖陸羽的愛人?這首詩好有意境!」

  我搖頭:「陸羽一輩子都沒有婚娶,這個崔淼兒,恐怕是愛他而且他也愛的女人吧。」畢竟,陸羽在要進棺材的時候,還記得她。唐貞元二十二年?也就是西元八0四年的樣子,陸羽就是在那一年老死的。不過,真的很奇怪!「皺了皺眉頭,我喃喃道:」既然陸羽愛她愛得那麼深,為什麼不娶她?而且關於他的著作裡,也絲毫沒有任何有關崔淼兒這個人物的記載。

  「我剛剛才看過陸羽在世時寫過的所有詩詞集匯,也沒有這首詞的印象。也就是說,這首詞是崔淼兒這個人物,曾經存在過的唯一證據?」

  「小夜哥哥,你在自言自語什麼?」雨欣用力地拉了拉我的衣角。

  我頓時回過神來,解釋道:「我總感覺這首詩裡邊,隱隱約約想要透露出什麼東西,不過,我文言文的基礎太差了,實在是搞不懂。」

  雨欣立刻高興起來,聲音高頻率地嚷道:「我告訴你大概的意思好了。嘻嘻,太好了,人家總算找到小夜哥哥你不懂的東西了。」

  鬱悶,值得這麼興奮嗎?看來,這個小妮子果然是想見我出糗。

  她咳嗽了幾聲,又細細地將詩看了一遍,像是在吊我胃口,見我許久都沒有反應,這才失望地說道:「這首詩的意思是,回到竟陵的西塔寺,才發現和尚都走光了,偌大的寺廟顯得空空的。室外樹被風吹動,引得蟬響成一片。

  「苧翁,也就是陸羽自己,因為某個人的離開而充滿憂愁。他用手扶住欄杆想笑,卻感覺悲傷的情緒,隨著歲月的堆積而越來越濃重。不要問我是不是愛你,等我死去以後,我會和你永遠在一起。

  「完畢。真的好感人啊,沒想到,陸羽還是個這麼痴情的人!比某人好太多了。」

  說完後,她小心地瞥了我一眼。我沒理會她,大腦一個勁兒地飛速運轉起來。

  看來,這個崔淼兒和陸羽的關係,確實不簡單。

  這位茶聖,甚至想把她帶進棺材裡,但問題是,既然說他倆要永遠在一起,可為什麼出土後的棺材裡,只有陸羽一個人的屍體?看來,他們並沒有合葬。

  突然想起了「午夜哲理」那位男主持的話,他曾說過,崔淼兒最後為陸羽殉情自殺了。

  那麼,究竟又是誰先死呢?是崔淼兒死後,陸羽帶著悲哀的心緒衰老而死?還是陸羽死後,崔淼兒生無可戀,結束了生命?

  唉,這位茶聖的生平,倒是越來越讓人搞不清楚了。我頭大得苦笑了起來,笑容裡充滿了無奈。

  雨欣學著我皺眉頭,道:「你又怎麼了?小夜哥哥,怎麼每次一遇到什麼古怪的事情,你就變得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還命都不要地調查。

  「就好像全世界,就只有你一個人能解開一樣,真是受不了!」

  我瞪了她一眼,道:「你這小妮子也是不遑多讓。不知道是誰,一聽到自己的老爸和互相仇視了幾十年的某人,因為一口棺材而冰釋前嫌,就像蒼蠅聞到了大便一般,屁顛顛地瞞著自己的老媽,乘著飛機跑過來了。」

  「小夜哥哥,你說的話太難聽了!」雨欣氣得在我胳膊上狠狠地揪了一把,痛得我眼淚都差點飆了出來。

  女人啊,不管性格看起來有多溫柔,只要稍微得罪了她們,就會立刻變成母老虎。

  特別是姓「夜」的女性,沒有一個毛病不是怪怪的。這小妮子,我惹不起又躲不掉,還是少招惹她為妙,不然某天我的手臂,真的會被她給廢掉。

  說起來,我們到了湖州一個禮拜了,都一直沒有見到雨欣的老爸。

  二伯父說他出去買東西了,究竟是去買什麼?居然花了七天多,都還沒有回來!

  正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兜裡的手機急促地響了起來,是張克的女友趙倩兒。

  看了看時間,淩晨二點多了,我和她也不過才在醫院見過一次而已,這麼晚了,她找我幹嘛?

  帶著疑惑接通了電話,揚聲器裡頓時傳來一陣緊張的女高音,沒想到,那麼文靜的一個女人,也會發出這種高頻率的聲音。

  「夜不語,我剛剛在打掃阿克的房間時,發現了一個筆記本。」她帶著哭聲神經質地大聲嚷道:「那個本子上,滿滿地寫了一個女人的名字!

  「張克那混蛋,他!他一定是有別的女人了!嗚,我沒什麼朋友,真的不知道該向誰說才好。」

  「你冷靜!冷靜一點。」我的聲音也高了起來,「你說張克那傢伙會外遇,怎麼可能?

  「雖然我和他接觸不多,但是就憑他的長相和粗神經的性格,你沒有甩掉他,已經是他祖上積了八輩子的福氣了。我可不信除了你會喜歡那傻瓜外,還有誰會欣賞他!」

  電話那邊的聲音,慢慢地平靜下了來,趙倩兒遲疑地說道:「可是,我以前也在他睡覺的時候,聽到他叫過這個女人的名字。」

  「你會不會是聽錯了?」

  「絕對不會,『崔淼兒』這三個字,絕對是個女人的名字,張克那王八蛋,居然還把她的名字寫了滿滿的一本。等他醒過來,我,我……」

  電話的這一邊,我完全驚呆了。

  「崔淼兒」,又是這三個字。今天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這個十分冷僻的名字,在三個小時內,在我的生命中重複了幾十次?

  「你說她叫崔淼兒?是不是三個水的那個淼?」我儘量讓聲音顯得十分鎮定,不動聲色地問。

  「對,你怎麼知道?」趙倩兒明顯地有些驚訝。

  我的心臟狂跳,感覺自己似乎抓到了一條十分大的線索,頓了頓才問道:「你在什麼地方?我和雨欣馬上過來!」

  陸羽,崔淼兒,再加上張克,他們之間,會有什麼必然的聯繫嗎?

  我確實不信張克會外遇,但是,他寫了滿滿一本子崔淼兒的名字,是巧合?還是裡邊有什麼未知的原因?好奇心像是毒癮發作了一般,熾熱得彷彿我的全身都燃燒了起來。

  心癢癢地,看來,事情是越變越複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