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已暮,風來早,山色說不盡;
喬松青,叢柳濃,崇峻綠波湧。
天高雲清,風和日暖,山林鄉道之上,緩緩行來七馬一車一行隊伍。
看那領頭之人,年過四十,長須點胸,面容穩重;身後幾人,一人身材魁梧,一人手持羽扇,一人腰別鋼爪,一人後背斷刃,皆是形貌不俗。再往後看,一藍一白二人並駕齊行,藍衣儒雅,白衣清美,風姿卓越。
藍白身側,乃是一駕不起眼的兩駕馬車,駕車之人,半容精美,半容疤毀,神色僵木;旁側一名消瘦少年,細眼細腰,滿面頹然。可不正是陷空島五鼠與斷刀客艾虎護送的顏查散欽差一行。
「這天下第一莊到底啥時候能到啊?咱的屁股都快顛爛了……」金虔垂著亂蓬蓬的腦袋有氣無力問道。
「我們早就到天下第一莊了啊。」禦馬前行的韓彰回頭答道。
「早就到了?」金虔一掃周圍異常茂密的樹林,「韓二爺,你莫不是誑咱呢?這兒荒郊野外的,哪裡有什麼莊院?」
「清晨展某看到路邊立有天下第一莊界碑,上書『裴家莊,週三百』,想必是說這方圓三百里都是天下第一莊的範圍。」展昭回憶道。
「啥?」 金虔細眼繃圓,「咱沒聽錯吧?!」
「天下第一莊,方圓三百里,三千莊客皆英豪,雄傲江湖無人敵。」 韓彰挑眉一笑,「這江湖上的順口溜,可是人人皆知啊。」
額滴乖乖!方圓三百里?還有三千人的武裝力量……
這天下第一莊其實是天下第一大地主吧!
「真不愧是天下第一莊啊!」金虔一臉震驚感慨道。
「切,也就是地方大一點,有什麼了不起的?」白玉堂一臉不屑道,「比起我們陷空島,那可差遠了。」
可惜白玉堂已被金虔完全無視,此時的金校尉關注的焦點已經轉到天下第一莊少莊主的個人問題上來:「韓二爺,那天下第一莊的少莊主,嗯……就是裴慕文裴少莊主,今年芳齡幾何啊?」
韓彰顯然沒料到金虔怎麼突然就冒出這麼一個形容詞錯亂的而且十分不搭邊的問題,愣了愣才回道:「我記得應該是比五弟大幾個月……」
「那裴少莊主可曾婚配?!」金虔不等韓彰說完,就急吼吼追問,「有沒有心儀的姑娘?需不需要媒婆牽線?咱在開封汴梁那可是媒婆界數一數二的高人!物超所值物美價廉、促成的錦繡良緣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啊!!」
「金虔!」
某校尉話音未落,某護衛的不悅嗓音就攜著一股螺旋寒氣擦著金虔的腦皮呼嘯而過。
金虔麻溜一縮脖子,暫態靜音。
韓彰被金虔一大長串說辭外加展昭招牌寒氣給噎得一愣,半晌才緩過勁兒來,瞅了一眼面色陰沉的某白耗子,忍笑道:「裴少莊主年少年之時倒是十分心儀一人,可惜那人……咳咳,所以……裴少莊主至今尚未婚配。」
陷空四鼠皆面露忍俊不禁表情,紛紛瞥向白玉堂。
白玉堂俊臉發黑,面皮抽搐:「都看我作甚?!我和那個姓裴的瞎子老死不相往來!」
「瞎子?!」蔣平搖著羽扇呵呵笑道,「蔣某倒是覺得裴少莊主頗有眼光。」
陷空四鼠紛紛點頭稱是。
白玉堂俊臉黑中滲綠。
聽這意思,莫不是這白耗子和這個裴少莊主有什麼前世今生三生三世牽扯不清的娛樂八卦不成?喂喂,咱說陷空島四耗子,這種讓小白鼠添堵的好事,趕緊說出來讓大家一起開心開心啊!
金虔心中狼嚎陣陣,無奈攝於某耗子的熊熊怒火,卻只敢想不敢問,只能憋得自己胸口火燒火燎抓心撓肝。
「展某曾與裴少莊主有一面之緣,裴少莊主眸清目明,似乎並無白兄口中所說的眼疾……」
展昭望向白玉堂,清俊面容上寫著八個大字:一本正經,我很純良。
「臭貓,你給我閉嘴!」白玉堂桃花眼梢抽搐,怒聲道,「五爺說裴慕文是瞎的、他就是瞎的!!」
「何人如此大膽,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說我家少莊主的壞話?!」
白玉堂話音未落,突然從林中傳出一聲大喝,但見五個身穿藏青短靠、腰佩鋼刀的魁梧漢子從樹林中沖出,氣勢洶洶排在顏查散一行人面前。
片刻寧靜。
「看這裝扮,難道是天下第一莊的護院?」盧方打量對面五人半晌,不確定道。
「沒錯,我們就是天下第一莊的護院。」其中一名漢子唰一下拔出鋼刀,操著大嗓門嚷嚷道:「剛才是哪個不長眼的小子竟敢對我們少莊主出言不遜?!」
「我說的,怎麼著?」 白玉堂一臉不耐煩策馬上前,手中馬鞭啪一聲甩向半空,旁側一棵老柳樹的枝條便如被利刃削斬一般齊齊斷落。
五名大漢頓時倒吸一口涼氣,瞅了瞅那邊被抽斷的柳枝,不由抹了抹冷汗。
「幾位英雄,可是來天下第一莊參加鑒寶大會?」領頭大漢上前一步問道,表情明顯比之前恭敬不少。
「正是。」盧方抱拳回道。
大漢神色一暗:「那諸位還是請回吧。」
眾人聞言不由一愣。
「為啥讓俺們回去,俺們趕了好幾天的路好容易才趕來的!」艾虎氣衝衝上前嚷嚷道。
「是啊,太過分了,至少管頓飯啊!」金虔也在馬車上抱怨道。
「不瞞諸位英雄,只因鑒寶大會已被取消。」那大漢繼續道。
「取消?」韓彰策馬上前,探了探身,「為何?」
「因為那寶物被麒麟門定下了!」另一名大漢冒出一句。
片刻沉寂後,韓彰第一個笑出聲:
「哈哈哈哈,想不到啊想不到,在天下第一莊的地面上居然還能碰上假冒天下第一莊的騙子!」
「什、什麼?!你說誰是騙子?!」幾名大漢立時怒吼。
「天下第一莊裴老莊主為人謙遜,早對莊內之人設有嚴令,凡莊內之人,只可稱本莊為裴家莊,不可稱天下第一莊。」蔣平慢悠悠搖著扇子,慢吞吞道,「若是蔣某沒記錯的話,你們剛才口口聲聲說的可都是『天下第一莊』……」
「再瞧瞧你們這身衣裳——」白玉堂一臉鄙夷,「那裴慕文雖然眼神不濟,但也不至於給自家護院穿這種次等的衣料,你們這身破衣爛衫除了能比乞丐身上強一點,還有哪裡能看?」
「還有這位小哥,你握刀的手法不對,小哥你其實是練九節鞭的吧。」盧方補充一句。
「還有還有,你們不認識我們哥幾個也就算了,居然連五弟也不認識,這也太說不過去了!」韓彰滿面笑紋,「要知道,五弟和裴家莊少莊主那可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二哥!」白玉堂頭頂跳出一根青筋。
韓彰嬉笑一攤手。
話說到這兒,五名大漢臉色已經逼近青綠。
「感情五爺他們早就看出這幾個人是假扮的,居然還在這磨嘰半天……」
這邊的金虔還在小聲嘀咕,那邊的徐慶已經掄起雙錘沖了上去,口中哇哇大叫道,「呔!吃俺一錘!」
「是個硬茬!兄弟們,上傢伙!」一名大漢突然大叫一聲。
「五個一起上,徐三爺還怕你不成?!」徐慶一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魄拉開架勢。
就在徐慶說話這一瞬間,那五名大漢猝然朝著五個方向分散狂奔,不過眨眼間就沖到距眾人丈遠的五棵大樹之下,揮刀狠砍樹幹。
眾人這才驚覺,那隱藏在暗處的樹幹之上竟皆綁有一圈繩索,隨刀鋒落下,繩索盡斷,下一刻,就聽半空中嗖嗖嗖撕風裂響,竟是數根以尖銳樹枝削成的粗壯樹箭的從上、東、南、西、北五個方向呼嘯飛來,將眾人籠罩其中。
眾人霎時臉色一變,腳下移形換位,身影交疊,立時將顏查散、金虔所在馬車牢護中央。
韓彰、徐慶守東、盧芳守南、蔣平、艾虎守北、白玉堂守西,展昭、雨墨躍上馬車,一人劍指擎天,一人蕩出鋼弦。
一時間,刀光劍影,斬箭斷枝,樹碎橫飛,眼花繚亂。
幸是這些尖銳樹箭雖然速度驚人,數量卻是不多,加之眾人武藝高強,攻守間遊刃有餘,雖狀若驚險,卻無性命之憂。
「奶奶的,想不到在天下第一莊的地界,還能糟了埋伏。」徐慶用巨錘雜碎一根樹枝。
「我們果然還是大意了。」盧方歎氣。
「誰這麼大膽竟敢在武林盟主的地頭上鬧事啊?」金虔縮在馬車裡,從車窗中露出一個腦袋尖問道。
「只怕……」展昭說了剛說了半句,就聽五人在埋伏圈外大聲狂笑:「哈哈哈哈,知道厲害了吧!」
「識相的趕緊滾!」
「麒麟門天下無敵!」
「什麼天下第一莊,在咱們麒麟門面前,就是個屁!」
「閉嘴!」反手斬斷一根樹箭的白玉堂勃然大怒,雪色身影驟然旋飛騰空,無瑕衣袂迅若驚電,在空中劃過一道耀目弧光,竟是從箭林刀雨中穿隙飛出,劍光寒凜,直逼适才大罵天下第一莊的大漢而去。
眼看那大漢就要命喪畫影劍下,突然,一道青色人影倏然飆出,一息之間竟錯超白玉堂半個身位,手中金光璀燦一閃,那大漢脖子中就多了一絲血線,保持著目瞪口呆的姿勢慢慢倒地之後,血漿才豁然噴出,頭顱滾地。
同一瞬間,又有四道人影循林點葉而來,迅殺至餘下四名大漢身前,手起刀落,血漿四濺,四人倒地氣絕。
就在這五人擊殺敵眾之時,襲擊眾人樹箭也逐漸零落消失。
眾人長鬆一口氣,收起兵器,轉目望向天降神兵前來相助的五人。
「姓裴的,你什麼意思?!」白玉堂第一個發難,朝剛幫自己砍下敵首頭顱之人怒喝,「竟敢搶五爺的功勞?!」
「裴家莊守備不周,讓外人鑽了空子,害諸位英雄受驚已是大大不敬,自是應由裴慕文善後賠罪。」白玉堂身前之人回身抱拳,輕輕笑道,「何況這等貨色,怎能汙了五弟的手?!」
「你!」白玉堂呲牙瞪眼了半天,奈何對方說話彬彬有禮、滴水不漏,半點錯處也抓不住,最後只能憋出一句,「看來你們裴家莊也不過爾爾!」
「五弟教訓的是!」來人點頭。
白玉堂嘴角隱隱一抽,射出一個白眼,縱身飛歸回隊,落騎馬背,一臉氣悶,默不作聲。
「哇塞,這位高人是誰?說話可真……有禮貌!」金虔細眼發亮瞪著來人,低聲自語道。
嘖嘖,兩句話就能把得理不饒人的白耗子堵得沒話說,此人來歷定然非比尋常。
「這位便是天下第一莊少莊主——裴慕文。」隨在馬車旁側的展昭低聲答道。
誒?!這位就是那個大約八成……不,起碼九成和白耗子有緋聞八卦的天下第一莊少莊主裴慕文?!
金虔一雙細眼立即對著裴慕文開啟掃描功能。
但見此人,年逾雙十,頎長玉立,一身清素靛青玄衣,無半件贅飾,腳踏薄底輕靴,肋佩紫金寬刀,刀柄外鞘之上雕花精緻,燦顯金光,往臉上看,面若銀玉,朗眉飛鬢,眼形狹長,眸光清凜,氣韻沉穩,隱含正氣,好一個正氣沛然的青年俠客。
不過,在某校尉的眼裡,這裴慕文可就是另一番模樣了:嘖嘖,瞧這身衣裳,設計簡約時尚,用料上乘,做工精美,起碼一百兩起價;再瞧這雙鞋,針腳細密,質料講究,顯然是量身定做的手工限量版,有市無價;還有那把刀,就瞧剛剛砍人那俐落勁兒,再加上那刀柄刀鞘上的雕工,定是吹毛斷發歷史悠久的無價之寶。
沒錯!此人和白耗子一樣,就是個會走路的金錠子。
金虔得出結論。
或許是金虔的目光太過犀利,裴慕文向陷空島四鼠一一見禮後,餘光第一個掃向的,竟是金虔。
金虔十分熱情揮了揮手。
裴金錠子,久仰久仰啊!
裴慕文愣了愣,眨眨眼,回了金虔一個禮貌笑意,又向适才助攻的四名下屬吩咐道:「裴風,裴火、裴林、裴山,將此處收拾乾淨。」
「屬下領命!」
應聲的四位,便是剛剛攜手砍殺另外四名假貨大漢的四人,皆是身著鴉青短衫,佩戴五尺鋼刀,隨在裴慕文身後,恭敬垂首,看不清樣貌表情。聽得裴慕文命令,齊齊抱拳應下,下一刻,身形如影飛馳而走,隨之消失的還有剛剛還躺在地上的五具屍體。
當真是來無影去無蹤,個頂個的輕功高手。
待善後工作處理妥當,裴慕文便徑直走到馬車前方,先望了一眼滿臉興奮的金虔,才抱拳提聲道:「裴家莊裴慕文見過欽差大人。」
「顏大人,裴家莊少莊主裴慕文前來見禮。」金虔一竄身跳下車,順手撩起車簾,高聲向車內的顏查散彙報道。
「咳。」顏查散探身而出,朝裴慕文抱拳一笑:「顏某素聞裴少莊主年少英雄,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顏大人過獎了。」裴慕文垂首回禮,頓了頓,還是抑制不住好奇將目光投向了金虔, 「不知這位小兄弟是……」
「此人為開封府從六品校尉金虔,是展某的下屬。」展昭施施然上前,向裴慕文施禮,溫然道,「裴兄,久違了。」
「展兄。」裴慕文注意力立即被成功轉移,盯著展昭片刻,一臉驚喜道,「多年不見,展兄風采更勝當年啊!」
「裴兄過獎了,展某……」
「裴瞎子,你做什麼!」
突然,一道白影攜風而至,硬生生阻在了裴慕文和展昭中間,「姓裴的,這臭貓和小金子可是五爺我罩的人,你離他們遠點!」
一片寧靜。
風聲颯颯,柳絛搖搖,白玉堂華美五官若玉筆精描,如詩如畫,只是此時這張俊臉上的表情著實有些猙獰,有兩詞可表:咬牙恨齒,呲牙咧嘴,總之看著裴慕文的目光就好似防賊一般窮凶極惡。
裴慕狹眸望了一眼展昭,眉峰輕輕一動,又看向白玉堂,笑意中隱顯一絲無奈:「五弟,裴某只是來打個招呼……」
「打招呼也不行!」白玉堂誓將蠻不講理貫徹到底,好似螃蟹一般橫在裴慕文面前,半絲風也不漏。
四鼠率先反應過來,互相對視一眼,掩口暗笑。
顏查散、艾虎皆是一臉不解,雨墨依然無表情,展昭眼角隱隱抽動。
金虔瞅瞅這個,望望那個,突然靈光一閃,一拍腦門:
哎呦喂,這咋和那些狗血劇情的三角戀造型有幾分相似?!
而且還是……
金虔掃了一眼眼前的陣容。
兩個高富帥爭一個灰姑娘——咳,窮禦貓……
金虔突然有個預感:本次天下第一莊之行定會產生一堆驚天動地不枉此生的狗血大八卦!
「咳,那個,裴少莊主,适才那五人可是麒麟門門下?」
最終,還是顏大欽差不負眾望,硬著頭皮出來打圓場。
裴慕文暗鬆一口氣,向顏查散抱拳道:「不瞞顏大人,那五人的確是麒麟門手下。」
「麒麟門的人居然如此囂張,竟然敢在天下第一莊的地界上殺人?!」韓彰驚奇道。
「是我們低估了麒麟門的實力。」裴慕文長歎一口氣。
「此言何解?」蔣平疑惑。
裴慕文環視一圈,神色凝重道:「鑒寶大會之事廣宣江湖後不到十日,麒麟門便在江湖上放出消息,稱麒麟門對此寶志在必得,其餘門派皆需退讓!」
「可笑,他麒麟門算什麼東西?」白玉堂冷笑一聲,「竟敢號令江湖?!」
「他們不僅敢,還做了。」裴慕文長歎一口氣,沉聲道,「其後一月之內,凡江湖上曾嘲笑麒麟門不自量力的那些小門小派,或有人莫名身亡,或無緣無故家財被盜,或身中奇毒難以自保。裴家莊也曾數次派人前去探查,卻皆是束手無策、空手而歸。結果不過月餘時間,江湖中小門派便死的死傷的傷,一時間元氣大傷。」
「怎麼可能!」韓彰大驚,「為何我一點消息都沒聽到?」
「那是因為此類消息皆被裴家莊壓下了。」裴慕文一臉苦笑。
「為何?」白玉堂一皺眉之間,立時恍然,「你是擔心會助長麒麟門的氣焰?」
裴慕文微微一笑:「知我者,五弟也!」
白玉堂翻了個白眼。
「麒麟門此舉,乃是殺雞儆猴。」蔣平分析道,「壞就壞在麒麟門人身份不明、處於暗處,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加之其行事詭異,故而次次得手。反觀天下第一莊卻是處處受制,落於下風。」蔣平皺了皺眉,「若是此等消息流出,天下第一莊的名聲恐會一落千丈。」
「天下沒有不漏風的牆,瞞著也不是辦法啊?」艾虎愣愣道。
「裴某明白。」裴慕文點點頭,神色堅定道,「所以裴某又放出消息告知江湖眾門眾派,稱裴家莊特為麒麟門舉辦鑒寶大會,恭候麒麟門大駕。」
聽到這,眾人同是一愣,其後,又皆是一臉深思。
蔣平第一個明白過來,長歎一口氣道:「裴少莊主好氣魄。」
展昭面露贊色:「裴兄用心良苦,展某佩服。」
白玉堂冷哼一聲:「真是鹹吃蘿蔔淡操心。」
顏查散思索片刻,不確定道:「難道是裴少莊主為了保住江湖實力,所以才作此決定?」
裴慕文微微一笑:「裴某只是怕麻煩罷了。」
聽到這,縱使遲鈍如金虔,也明白了幾分。
裴慕文此舉就是明明白白告訴麒麟門,這寶物只有麒麟門和天下第一莊來爭奪,麒麟門你要殺要打都沖著我天下第一莊來,莫要為難其他門派。
真是犧牲小我,成就江湖的高尚情操啊!
才怪!
原本計畫是以鑒寶大會為陷阱,誘使麒麟門高手前來一網打盡,如今卻是敲鑼打鼓明目張膽告訴人家,這鑒寶大會就是為你們設的哦,不怕死的就趕緊來哦……傻子才會上當呢!
金虔瞬間就將敬佩轉化為深深的吐槽。
「慢著,那豈不是說,其它門派都沒份參加了?」艾虎回過神來,驚呼一聲。
「啥?那俺們來幹嘛?看熱鬧?」徐慶愣道。
「恐怕連熱鬧都沒得看了。」韓彰歎息一聲,「麒麟門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這是陷阱,又怎會來自投羅網?」
英雄所見略同啊,韓二爺。
金虔暗暗點頭。
「裴某原本也以為如此一來,鑒寶大會一計定無法實行,擒拿麒麟門意識需再謀他法。」裴慕文臉上漸漸顯出一種古怪神色,「怪就怪在,消息放出不到三日,麒麟門主就送來拜帖,稱不日就會率麒麟門高手前來參加鑒寶大會。到時便以裴家莊、麒麟門為首,雙方各選數名江湖高手入陣對戰打擂,勝方可得寶物。」
說到這,裴慕文不禁頓了頓,鎖眉望了一圈眾人,沉下嗓音:「麒麟門還特意提出,官家需請欽差顏大人為證,江湖需請珍岫山莊大莊主甄長庭為證,方能令天下人信服。」
一片死寂中,眾人面色皆是有些難看。
金虔細一思索,頓時也驚出一身冷汗。
這麒麟門的要求,和之前天下第一莊聯合眾高手商討出來的陷阱之計根本就是一模一樣啊!
這、這這……難道說麒麟門早已窺破鑒寶大會的真正目的,而且不但不躲,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豈不是說、說……
「麒麟門早已將我方謀劃、想法了若指掌。」蔣平沉聲道出一句,「而且將計就計,反客為主!」
蔣四爺總結得真是到位……
金虔暗歎一聲。
「啊?那、那現在咋整?」徐慶嚷嚷道。
「還能如何?」白玉堂一挑眉,「如今麒麟門已經將天下第一莊推上風口浪尖,若是我等不戰,那便是說天下第一莊怕了麒麟門,以後還有何顏面在江湖上立足?所以不得不戰!」頓了頓,「若是此戰敗了……」
「若是敗了,江湖正道恐怕就此一蹶不振。」盧芳憂心忡忡。
「此戰只能勝不能敗!」展昭劍眉緊蹙,定聲補言。
眾人紛紛沉重點頭。
顏查散一臉凝色,想了想,又問道:「既然雙方已經約定對戰之法,那今日這埋伏又是——」
「這便是另一個令裴某百思不得其解之處。」裴慕文皺眉道,「五日之前,莊園周地便悄無聲息出現這類三流混混,四處布陷設阱,騷擾巡邏莊護,雖然武功不濟,但行蹤分散詭滑,且所設陷阱精巧無比,擒殺之時頗為費力,令人頭痛不已。」
「難道是為了削弱我方戰力?」韓彰摸著下巴推測,但很快又推翻了自己的推論,「不對,裴家莊內的莊客護院身手不凡,而由應裴家莊約聚而來的也定是一流高手,自然都不會被這等低劣手段所傷。」
「所以這麒麟門到底想幹啥啊?」艾虎問道。
眾人也是面面相覷,一臉莫名。
嘖!這麒麟門倒是蠻有意思:那邊明晃晃的下挑戰書,擺出一副無所不知無所畏懼神秘莫測的偉岸形象,這邊又開始翻臉皮背後戳陰刀子,最奇怪的是,這陰刀子戳的不僅不到位,還有種敷衍的感覺,好似有種……
「我就是要噁心噁心你」的惡俗趣味……
咳咳!該不會這麒麟門門主其實是個喜好「耍你樂、逗你玩、自己看熱鬧」的變態吧……
金虔摸著下巴,腦中各種天馬行空。
「金校尉可是想通了其中關鍵?」蔣平瞄見金虔一副若有所悟的表情,不由開口問道。
眾人目光唰得一下射向金虔。
金虔臉皮一抽,頓感壓力倍增。
喂喂,咱那種不靠譜的推測就不必公之於眾了吧。
「江湖皆稱開封府金校尉有卜算卦天之能,莫不是算到了什麼?」裴慕文一臉期待。
一滴冷汗從金虔額頭滑落。
金虔掃視一圈,最後將求救目光射向展昭。
貓兒大人,屬下的推測真的胡謅的啊!
豈料展昭竟是一臉信任道:「但說無妨。」
「……」
金虔暗歎一口氣,抽了抽嘴角,努力做出一副高深模樣:「依屬下推測,應是——攻心之計!」
咱的姥姥啊,人的潛力真是逼出來的,瞧瞧咱這句話總結的,多麼富有哲理意境深邃高大上啊!
此言一出,眾人先是一愣,後一刻,皆顯出恍然大悟之色。
「原來如此!」蔣平一錘手掌,「麒麟門定是打算用此計擾亂我方視線,讓我等費心猜疑,熬廢心力,此時擂戰未開,心戰卻已落下乘,對我方士氣是大大不利。」
「好毒的計!」韓彰憤然道。
「幸虧被小金子識破了!」白玉堂桃花眼閃閃發亮,略顯得意。
展昭則是意味深長望了一眼強作精明狀的金虔,斂目不語。
「如此,我等不必多想,只需集中精力全力應戰,自可破他攻心詭計。」顏查散定聲做出總結。
眾人紛紛抱拳稱是。
一番分析下來,眾人皆覺心中有了幾分底氣,裴慕文又熱情招呼眾人前去莊院休息,氣氛頓時輕鬆了不少。
於是一行人便在裴慕文的帶領下說說笑笑向天下第一莊主莊進發。
「金兄,俺咋覺得,這樹林陷阱啥的,其實……」綴行隊伍最後艾虎撓頭想了許久,才諾諾對金虔道,「俺不是說金兄你說得不對,俺就是覺得,大家想多了……」
駕車的雨墨以及車旁的展昭微微側目。
「大智若愚啊,艾兄!」金虔一臉欣慰拍了拍艾虎肩膀。
「啥?」艾虎一頭霧水。
雨墨扭頭,微微抽了一下嘴角。
展昭垂眸,唇邊抿出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