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王趙爵葬身火海,襄陽一案落幕。
可其後的善後工作,卻是千頭萬緒,忙得眾人馬不停蹄,焦頭爛額。
包大人和公孫先生是又要向皇帝老兒打報告,又要穩定襄陽軍心避免兵變,更要安撫民心維持社會安定,還要聯絡周邊府郡認領自家軍將,忙得是不可開交,無暇分身,只能將處理襄陽王爛攤子的善後工作丟給了顏查散。
顏查散無奈之下,唯有率領裴家莊一眾江湖草台班子開始徹查襄陽王府和沖霄樓殘骸。
這一查,就查出了令人瞠目結舌的成果。
襄陽王府地下密室中,有數以千計的十絕丹存貨,還有數百間密室,關押著千餘女子,皆是用來以血養藥的「血士」。其中,半數以上已經氣毒入臟腑,氣血乾涸,神志癲狂,無力施救,幸是餘下的半數還有施救可能。
於是醫仙被緊急調用,投入到緊張有序救人工作中。
而在關押女子密室的旁邊,又發現了一間龐大的密室,裡面,竟是無數的皚皚白骨和腐肉,經權威學者毒聖現場勘查後,發現白骨皆是腐爛的十絕軍屍首。
至此,襄陽王最後為何未率十絕軍參戰的謎團也解開——所有的十絕軍已經過了保質期,腐爛成一團爛泥。
對於此種境況,眾人總結:人作孽,不可活。
而金虔則有獨到的見解:
瓦擦,這王府地下又是養血毒人,又是儲藏腐爛的十絕軍,風水定是差到了極點,難怪襄陽王迅速落敗,這也太不講究了啊!
相比襄陽王府的慘烈,沖霄樓的搜查就在眾人意料之中了。
首當其衝的自然是沖霄樓地下的藏寶庫。雖然沖霄樓被烈火燃盡,但藏寶庫深入地下,除了部分金條銀錠受高熱融化變形外,幾乎未受到什麼損毀。甚至還發現了不少奇珍異寶,連偷遍天下的一枝梅甚至都說不上價值如何,最後還是智化將那位消聲覓跡已久的珍岫山莊莊主甄長庭給抓了過來,甄別珍藏,評估論價。
結果粗粗算下來,襄陽王藏寶庫中的藏品價值竟已達萬兩黃金之多,駭人聽聞。
至於麒麟門,便由智化這個前門主牽頭,將一眾作亂的凶匪全部交給了天下第一莊處理。據說那幫黑道賊匪聽到這個消息,個個痛哭流涕,跪地求饒,紛紛要求走包大人的官方管道定罪,可惜被駁回,依舊按江湖規矩處置。
只是這江湖,向來不是善男信女呆的地方,這幫人的結局,可想而知。
而以上這些,無論是搶救「血士」這種勞累工作,還是驗屍辨骨這類技術活,或是挖寶藏這等肥差,金虔一個都沒攤上。
原因就是,作為襄陽城官方唯一的女性生物,開封府從六品校尉金虔被安排了一項十分高大上的任務——
招待一位特殊的外國女性使臣,也就是遼國大名鼎鼎的朱雀將軍,耶律堇哥公主。
——
高雲淡風,晴日暖陽。
冬日陽光下,金虔坐在襄陽城西官邸後花園中,扳著指頭梳理著這幾日收集的資訊。
「原來與襄陽王簽訂盟約的是遼國打算謀朝篡位的二皇子耶律宗利,結果,卻被太子耶律宗真和朱雀將軍聯手滅了。期間,由於出使的范小王爺您陰差陽錯救了被耶律宗利追殺的朱雀將軍,所以,太子耶律宗真就命朱雀將軍前來助宋圍剿襄陽王……」
「差不多就是這般。」范小王爺點頭道。
金虔望了一眼前貌美如花的王爺,心中感慨萬千。
誰能料到,一個手無縛雞之力之力的美貌王爺最後竟成了左右戰局最終人選。而更神奇的是,這個王爺不僅搬來了救兵,還順道拐來了遼國最能征善戰的朱雀將軍。
「真是始料未及,人算不如天算啊……」金虔感歎。
「我才是始料未及呢!」范小王爺一雙水眸氣呼呼瞪著金虔,「小金你何時變成了女娃,都不告訴我一聲。」
「王爺……」金虔抹了抹腦門上的冷汗,「卑職原本就是女的……」
「可是,小金你從上到下哪裡都不像個女娃,怎麼就變成女娃了呢?!」範鎔鏵一臉不甘心問道。
喂喂,你一個比女人還貌美如花還囉嗦的話癆王爺有啥資格說咱啊!
「金校尉的確不像尋常女子。」
突然,一道略顯嘶啞的聲音從院外傳來。
只見一位英武非常的將軍穿過院門,走到石桌旁,撩袍落座。
「看,將軍也是這麼想的!」範鎔鏵一副找到靠山的得意表情。
金虔臉皮一抽,一邊起身抱拳施禮,一邊暗暗打量眼前這位。
一身黑色戎裝,劍眉凜目,鼻若懸膽,坐在那裡,身修姿拔,如鐘如鼎,怎麼看都是一位英姿勃勃玉樹臨風的威武軍將。
喂喂,這位朱雀公主大人,就您這外形條件,貌似也沒啥資格說咱吧。
金虔暗暗吐槽。
「鎔鏵無論說什麼都是對的。」耶律堇哥看向范小王爺,微微一笑。
霎時間,猶如日破寒雲,光華無限。
金虔頓覺眼前一花,心跳亂拍。
再看範鎔鏵,更是滿面緋紅,一片羞澀。
救命啊!這簡直刺瞎咱的細眼啊!
金虔滿頭黑線,無聲哀嚎,忙端過茶水大吞一口順氣。
「鎔鏵,本將适才與包大人商量過了,三日後一同啟程去開封汴京,到時,本將就會向你皇兄遞上國書求親。」
耶律堇哥語不驚人死不休又來了一句。
「噗!」金虔一口水噴了出去。
可對面二人全無反應,只顧雙雙對目凝視,眉目傳情。
「鎔鏵,自你救我的那一日起,堇哥就立下重誓,此一生,非你不嫁!」契丹朱雀公主神色鄭重。
「鎔鏵也是!」大宋孝義王爺容色嬌羞,「這一生惟願與將軍舉案齊眉,白頭偕老。」
「還叫我將軍?」英武公主微微挑眉。
「堇哥……」美貌王爺垂下紅彤彤的腦門,「只是……只是,一想到以後就要遠去遼境,心裡有些不舍……」
耶律堇哥聞言輕笑一聲:「無妨,以後遼宋兩國邦交定然大增,堇哥就陪你多回來看看。」
「真的?」范鎔鏵眸中水光蕩漾。
「一眼九鼎。」耶律堇哥顯出寵溺笑意。
四目對視,濃情四射,一對璧人,郎才女貌……咳……女才郎貌……
不是啊喂!
難道就沒有人覺得這對話很詭異嗎?
難道就沒人覺得這倆人性格顛倒,角色錯位嗎?!
難道就沒人來解救一下咱這個一天到晚都看著英武公主和貌美如花的王爺在眼前毫無忌憚地秀恩愛的悲慘人士嗎?!
金虔腦門「碰」一聲撞在了石桌面上。
「小金?」範鎔鏵疑問嗓音從頭頂傳來。
「沒事,你們繼續,咱就想靜靜。」金虔埋頭石桌,誓死不抬頭。
「喂……金虔,金校尉……」
突然,從院門口方向傳來一個刻意壓低的聲音。
「誰啊?」金虔抬頭一看,只見韓彰從院外探進一個腦袋,正朝自己招手。
「韓二哥?」范小王爺一見來人,頓時喜笑顏開招呼道,「快來,坐著喝口茶。」
「這個……不好吧,恐怕會打擾王爺和公主……」韓彰一臉靦腆。
「不打擾不打擾。」范小王爺一溜煙跑了過去,將韓彰拽了過來,「韓二哥,坐!」
「嘿嘿,那我可就不客氣了。」韓彰向耶律堇哥一抱拳,「韓彰見過朱雀將軍。」
「不必多禮,鎔鏵的朋友就是本將的朋友。」耶律堇哥回禮笑道。
「多謝將軍。」韓彰滿臉堆笑,給自己斟了一杯茶一飲而盡,才長籲一口氣道,「可算喝了口熱茶,這兩天可把人累死了。」
「韓二哥此來是有事找小金?」範鎔鏵問道。
「對對對!」韓彰忙放下茶盞,望向金虔,正色道,「金校尉,韓某有一件事,左想右想覺得不對勁,所以……」
「韓二爺,您趕緊說吧。」金虔對韓彰滿嘴跑廢話的特性十分無奈。
「這個……就是,昨兒晚上吧,都半夜了,展昭突然跑來找五弟,兩人坐在屋頂嘀嘀咕咕聊了一個多時辰,然後,展昭就拍拍屁股走了。結果,五弟就一個人在屋頂上枯坐了一晚上,吹了一整夜的冷風。今天早上我一看,嘿!五弟那張臉,簡直白得比公孫先生還嚇人!」
說到這,韓彰不由向金虔湊了湊,一臉神秘道:「我尋思著,定是那展昭跟五弟說了什麼不得了的事兒,才害得五弟這般,我就去問五弟,可你也知道五弟那執拗的性子,啥也問不出來。把我這一早上急的喲,是又抓心又撓肝,後來一想,金校尉你和展昭的關係的最好,你肯定知道他跟五弟說了啥,所以就抽空來問問。」
韓彰咽了咽口水,一雙眼珠子都要黏在金虔身上:「展昭到底和五弟說了啥?」
「這個……」金虔不著痕跡偏移目光,頂著一腦門冷汗,昧著良心道,「咱也不知道啊……」
喂喂,按照這韓二爺的描述,該不會是……是……
「金校尉你真不知道?」韓彰一臉懷疑。
「真不知道。」金虔一臉赤誠,「咱好些日子沒見過展大人了。」
萬一咱推測正確——嘖!這種人生大事,咱還是不要多嘴了!
韓彰頓時整個人都萎靡了,唉聲歎氣了一陣,垂頭喪氣離開了。
金虔這才偷空長籲了一口氣。
耶律堇哥和范鎔鏵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都未出口詢問。
院內就靜了下來。
可沒安靜多久,門外又來了一個意料之外的訪客。
「雨墨?你怎麼來了,你不是跟在顏大人身邊嗎?」金虔看著徑直走到自己身前,徹底無視耶律堇哥和范小王爺的面癱少年,十分驚奇。
但見雨墨一臉陰沉,站在那半晌,才說了一句:「顏大人讓我來跟你說,昨天晚上,展大人在院外的樹頂上站了一整夜。」
「哈?」金虔一怔。
「說完了。」雨墨轉身就走,「走了。」
不是、那啥,雨墨你這沒頭沒腦的說的什麼鬼啊?
金虔一頭霧水。
「啊!還有,」雨墨又突然站住,又來一句,「顏大人還說,之前的誤會,讓金虔你莫要誤會。」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啊喂!
金虔看著迅速離開視線範圍的雨墨背影,滿頭黑線。
「哎,金校尉!」
忽然,又一個喊聲從後方傳來。
金虔臉皮一抽,回頭一看,差點沒暈過去。
只見一襲飄逸黑衣的一枝梅正毫無形象蹲在後院牆頭上,簡直就和爬牆頭的賊偷一般——
呸,這貨本來就是天下第一賊偷!
「梅兄,你這是幹嘛?」金虔沒好氣道,「趕緊從牆頭上下來,這讓將軍和王爺看著像什麼話!」
「咳,無妨。」耶律堇哥垂首喝茶。
「一枝梅,過來坐啊!」范小王爺一臉好客。
「不坐了,在下說兩句話就走。」一枝梅忙擺手道。
「你不會也要說展大人和白五爺什麼事兒吧?」金虔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金虔,你可真神了!」一枝梅豎起一根大拇指,「還真讓你說對了,就是他倆的事兒。」
「怎麼?難道他們今天到你的地盤上一起站在屋頂吹冷風?」金虔眼皮一跳。
「那倒沒有。」一枝梅搖頭,「就是展兄和白兄今天氣勢洶洶沖到庫房,把珍岫山莊的甄長庭堵在內間裡盤問的一個時辰,出來後,兩個人就一臉神不守舍地走了。而那個甄長庭卻是滿臉放光,一臉激動,好似得了啥稀世珍寶一般。」
喂喂,這又是啥發展?
金虔細眼圓瞪。
「在下覺著吧,定是展兄和白兄得了什麼好東西,又說不上來歷,所以特來求甄莊主鑒賞。」一枝梅摸著下巴一臉酌定。
哈?
「金校尉,你也知道,在下身為天下第一神偷,這聽到好東西,就渾身癢癢得難受。」
所以?
「所以,在下就想,你和展兄、白兄的關係最好,要不你去說個情,讓他們把好東西拿出來給在下看看,在下發誓,絕不會動不該有的心思。」一枝梅豎起三根手指道。
奶奶個腿!居然挖牆腳挖到咱的頭上來了!
金虔頓時火冒三丈,甩手掏出一個藥彈就輪了出去:「你丫的哪涼快哪呆著去!」
「轟!」
一股綠煙拔地而起,隨著一枝梅的聲音從半空徐徐飄散:「金校尉,千萬記得別忘了啊。」
「記你大爺!」金虔站在院中直跳腳,「你丫的一直黴,有多遠走多遠,你就別做夢了!」
「噗!」身後傳來一聲噴笑。
金虔臉皮一抽,回頭一看。
只見某位英武的朱雀將軍正在垂頭悶笑。
旁邊的范小王爺一臉老氣橫秋長歎一口氣:「讓將軍見笑了。」
「不……他們果然和鎔鏵說的一般,甚是有趣。」耶律堇哥清了清嗓子,滿面笑意道。
「那是!」范小王爺自豪一挺胸,「小金的朋友,都和小金一樣有趣。」
喂!咱和這幫貨堅決不是一路的,范小王爺你可別信口開河啊!
金虔滿頭黑線亂抽。
「不過小金啊,你真的不知道展大哥他們在做什麼嗎?」範鎔鏵一臉好奇道。
金虔心跳驟停半拍,沉默了下來。
咱當然知道!
在韓彰來的時候,咱就知道了……
夜半談心……能談什麼?
這還用猜嗎?
定是那貓兒見大事已了,所以抓緊時機去向自己的心上人白耗子表白……搞不好,順道連婚都求了……
二人分別枯坐一夜——
定是因為二人見好事將至,所以緊張激動下,分別對未來的美好藍圖進行了甜蜜的暢想,不知不覺就暢想了一夜。
至於甄莊主這部分——
這還用問嗎,九成是二人為自己幸福負責的原則,去向珍岫山莊的甄長庭訂購了定情之寶物……
金虔輕籲一口氣,抬眼遠目天際。
這一天……終究是到了……
金色陽光燦爛耀目,刺得雙眼發酸,金虔不禁抬手,遮住了半張臉孔。
「金虔。」
「小金子。」
兩道清朗嗓音同時響起,驚得金虔豁然轉頭。
金色陽光下,展昭身如青松,紅衣如霞,白玉堂雪衣無暇,飄渺如仙,雙雙從耀目日光中向自己走來,一紅一白,一俊一雅,當真是天造地設,神仙眷侶。
金虔雙眼不受控制模糊了起來。
「鎔鏵,陪本將出去走走吧。」朱雀將軍看了一眼三人,對身側的范小王爺道。
「啊?可是,我好久沒見展大哥了……」範鎔鏵一臉不情願。
耶律堇哥微微一笑:「我來了這麼久,還沒去逛過襄陽城呢。」
「好!咱們這就去。」範鎔鏵面色一紅,小心翼翼伸出手拽住了耶律堇哥的手。
耶律堇哥面色微紅,任由小王爺將自己拽出大門,只是在離開之時,回首望了一眼院中的三人,輕輕挑了挑眉。
——
淡雲如鳳羽,輕掃蔚空。
花下一壺茶,相顧無言。
金虔坐在石凳之上,雙手緊張交握,抬眼看看左邊,白玉堂桃眸微斂,手中輕輕把玩翠玉扇墜;轉目再看右邊,展昭劍眉輕鎖,修長手指慢慢摩挲茶盞杯沿。
二人皆是處在一種詭異的沉默狀態。
嘖!看來這兩隻還是有些矜持啊。
金虔慢慢垂下眼簾,吸了吸鼻子。
好吧!既然當事人不好意思開口,咱就做個表率,快刀斬亂麻,打開天窗說亮話,早解決早完事,也能絕了……絕了咱那不應該的心思,讓咱可以專心致志投入到給貓鼠做媒收紅包的偉大事業中去。
想到這,金虔不由振奮精神,猛然抬頭,細目灼灼瞪向二人,一拍胸脯,定聲道:「展大人,白五爺,咱已經想好了,咱已經有心理準備了,你們有什麼話就直說,咱皮糙肉厚,抗得住!」
二人把玩扇墜和摩挲茶盞的手指同時停住。
白玉堂抬首,桃花眼眸波光流轉。
展昭啟眸,星眸凜凜如寒星。
二人神色竟是出奇的一致:欲言又止。
金虔一雙細眼圓瞪,滿面「咱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豁出去的表情回望二人。
良久,白玉堂突然低笑一聲,道:「小金子,五爺我還未答謝你的救命之恩呢。」
「哈?」金虔一怔。
這話題走向怎麼有點不對?
「五爺我記得清楚,在五爺執意去沖霄樓前,小金子你曾斷言五爺我會死在沖霄樓中。」白玉堂一字一頓,「之後,也確如小金子你所說,五爺和你幾乎是命懸一線,只是……」
白玉堂俊顏漸凝成霜:「穿越時空,逆天改命之神跡……如今想來,的確非人力可為。」
金虔「咕咚」一聲咽下口水:「那個……五爺,咱不是解釋過了嗎,那是神仙顯靈……」
「展某問過甄莊主了。」展昭聲線突響,「甄莊主說,的確有一本名為《天書》的奇書流傳於世。」
「啥?」金虔一驚。
展昭定定望著金虔,深邃眸光若深潭映月,隱隱顫動:「珍岫山莊密錄中也曾對天人之事略有記載,甄莊主說他雖從未見過天人,但珍岫山莊之密錄,絕無虛假,所以……」
「所以,這世間的確存有天人。」白玉堂沉聲接話道。
「不是,那個……展大人,白五爺,你們不會以為咱是天人吧?!」金虔抹了一把腦門上的冷汗。
「襄陽王陣前,你口呼天語,金光罩身,預知襄陽王萬劫不復……」展昭放在桌上手指慢慢捏緊,十指骨節隱隱泛青。
那時,你身罩流光,衣袂乘風,展某以為……以為你要禦風而去,再無歸日……
黑瞳劇烈一縮,展昭喉結一滾,強壓心悸,繼續道:「若金虔你並非天人,那為何口中所言與天書所載天語如出一轍?」
「還有,沖霄樓銅網陣,小金子你如何解釋?」白玉堂眸光劇閃。
「哈、哈……」金虔撓著腦袋乾笑。
「金虔!」
「小金子!」
展、白二人同時提聲,四目如電直直射向金虔。
冷汗順著金虔脊背流了下來。
媽媽咪呀!看來今天這一貓一鼠是鐵了心要把咱這點家底都掀了啊!
咋整?是胡編,還是——
坦白從寬?
要麼索性咱就把「天人」這名號頂下來,以後也能混個神棍半仙啥的賺個外快……
不成、不成!
天人這身份風險太大,若是不幸被皇帝老兒發現,定會讓咱預言未來求雨求雪,萬一還強迫咱煉製什麼長生不老藥之流的,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還是繼續胡編亂造糊弄過去比較安全啊!
心裡打定主意,金虔驟然抬眼,一臉堅毅道:
「展大人、白五爺,其實咱——」
眼前四道目光猶如雷霆之劍,直直射入金虔心臟。
黑眸清凜,瞳光顫紅,那其中,是藏不住的痛懼。
桃眸流光,水色瑩動,那其中,是隱不住的苦澀。
金虔到嘴邊的話咕嚕一下又咽了回去。
不行啊,看著這兩隻的眼神,咱編不下去了……
金虔撓了撓腦袋,又沉默了下來。
展昭眸光漸暗,白玉堂玉面泛灰,二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臉上看到了一臉灰敗。
「哇呀呀呀呀!」
突然,只見一直縮頭縮尾的金虔驟跳起身,在桌旁一頓張牙舞爪群魔亂舞,然後,赫然站停,提聲道:「罷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咱今天就求真務實實話實說了!」
說著,金虔一把擼起袖子,露出了手腕上的一個黑乎乎的環狀物,定聲道:「展大人,白五爺,咱不是什麼天人,也不會什麼天語,咱只是一個來自一千多年後的未來人!」
一庭死寂。
風過塵起,拂過白玉堂暴突桃眼,展昭裂張星眸。
「一千年後?」
「未來人?」
「沒錯!」
金虔吸了口氣,好似怕自己反悔一樣,猶如倒豆子一般開始劈裡啪啦說了起來。
「這個手環就是個時間機器接收器,咱是靠一個損友……嗯,就是老友的時間機器穿越了時空,從一千多年後來到了宋朝。咱之所以知道襄陽王造反會失敗,白五爺會命喪沖霄樓,這都是因為——因為所有這一切,在一千多年以後,都已經成為了歷史……」
「五爺我……真的……」白玉堂面色驟白。
金虔艱難點頭。
「歷史……史書?」展昭薄唇泛青。
「對,就是史書。」金虔糾正措辭。
「那……天語……」展昭顫聲道。
「天地奇冤啊!那根本不是啥天語,而是英語……嘖,就是一千年後的外國語、番語!咱那個時代,大街上隨便拉一個人都能說幾句的!」金虔絞盡腦汁解釋道。
「番語……」展昭扶住石桌。
「啊!還有那什麼金光,那是咱用血蠱控制的螢火蟲啦,和仙啊神啊的根本沒關係。」金虔又補上一句。
「所以,五爺我本來早就該死了,是小金子你用那個……那個手環穿越……救了我?」白玉堂面色蠟白,死死盯著金虔道。
「嗯……應該算是救了五爺和咱兩個人。」金虔回想道,「那時若不是這接收器突然開始工作,估計咱也夠嗆啊。」
白玉堂手中的玉骨扇「哢」一聲裂開了一道長紋。
「所以,咱不是天人,也沒有什麼神通,咱就是個普通的未來人。」金虔最後做總結陳詞。
萬聲俱寂。
展昭俊容青白,瞳光渙散,筆直身姿微顫難休:「千年之後……」
白玉堂神色恍惚,桃眸黯淡,一身雪衣猶若染了塵霜:「逆天改命……」
二人皆是被這衝擊人生觀的資訊給炸蒙了。
反觀某始作俑者,卻是因為一股腦將秘密都說出去了,但覺心胸開闊,心曠神怡,開始悠哉悠哉的喝茶品茗。
哎呀呀,這說實話的感覺就是爽快啊。
「不對!那《天書》該如何解釋?」展昭忽然面色一變,問道。
「啊!是哦!」金虔抓了抓頭髮,也是一頭霧水。
這《天書》到底是從哪冒出來的啊?!
不僅描寫到位,刻畫深刻,而且流傳久遠,就好似、好似……很久以前,就有人見過穿越時空之人,並將其當成了「天人」……
突然,一張精緻如神的面孔闖入了金虔的腦海。
「對了,那個道長,子寅道長!」金虔細眼一亮,急聲道,「他也有接收器的手環,他肯定也是穿越者……對,肯定還有其他的穿越人,所以,那《天書》搞不好是其他人寫出來唬人的!」
「唬人……」白玉堂從剛剛的震驚中回神,「你是說,天書中所言都是假的?」
「額……這個……部分還是比較寫實的。」金虔回想了一下,肯定道。
展昭眸光一縮,不自覺開始背誦那驚心的書文:「仙界有天人,居九天之外……」
「呃,千年之後的樓的確高了些,幾十層幾百層的都有。」金虔解釋。
「能禦風飛天,瞬至百里……」
「是飛機啦、飛機,就是一隻巨大的鐵鳥,大家都坐在鐵鳥肚子裡,引擎啊氣流啊呼啦啦一下,總之就能飛啦!瞬至百里有些誇張,一小時、就是半時辰飛幾百里還是可以的。」
展、白二人互望一眼,震驚莫名。
「那『可聞千里之音,望萬里之遙』這一句也是真的?」白玉堂驚道。
「這個很貼切!」金虔點了點頭,「千里之音,大約是說手機,可以和千里之外的人通話;萬里之遙,約莫是說電視,或者電腦,就是通過一個電盒子,就能看到全世界……啊,也不知道新番動漫日劇韓劇英劇美劇都更新到哪了……」
說到這,金虔不禁抬首望向天際,一臉懷念之色溢於言表。
清風拂過細瘦身形,揚起素色衣袂,更顯眼前之人孤獨無依,身如飄零。
展昭眸光暗沉,眉宇間慟色難掩。
白玉堂慢慢攥緊玉扇,輕聲問道:「小金子,你那裡很好嗎?」
「好!當然好了!」金虔細目一亮,立馬來了精神,開始滔滔不絕,「洗澡有熱水,如廁有馬桶,晚上有電燈,出門有汽車,手機電視電腦網路,啊,還有還有,各種美食啊——」
說到這,金虔一抹口水,整個人都迸發出了一種奪目的神采:「你們肯定不知道,辣椒有多好,火鍋有多好,老媽做的麻辣豬蹄最好吃了,還有老爸的剁椒魚頭,還有那個三料的麻辣土豆片……」
白玉堂緊抿薄唇,手中的玉骨扇無聲無息碎成了粉末。
展昭斂目沉默,手掌扶在石桌旁,悄無聲息壓下了半寸深的掌印。
只是這些,陷入對現代美食回想的某現代人卻是毫無所覺,依然在滔滔不絕:「還有冰淇淋可樂蛋糕巧克力……」
「金虔,你……想回去嗎?」
暗啞聲線從展昭薄唇中擠出。
某現代人的聒噪聲線驟停,整個都僵住了。
細眼慢慢轉動,看向身側的一紅一白。
左邊的貓科動物,面色陰沉,右邊的鼠科動物,容光猙獰。
瓦擦!咱是腦袋被驢踢了嗎?
咱居然當著頂頭上司的面大肆誇讚現代?!
這簡直就是變相地說:咱在這待得很不滿意,咱十分不滿開封府的待遇,咱想離職啊啊啊啊!
買糕的!這時間接收器已經被燒成廢品,咱這輩子搞不好就要在這大宋朝紮根發芽,重點是咱如今在開封府混的風生水起形勢一片大好,咱可不自毀長城自斷生路啊!
偉大的老媽,睿智的老爸,高智商的三料,火鍋老乾媽熗鍋魚冰淇淋,你們一定會體諒咱的吧。
金虔暗暗在胸口劃了一個十字,驟然轉換一副忠心不二的表情道:「不,展大人!屬下並不想回去!」
展昭眸光一顫,白玉堂眉峰一抖,齊齊望向金虔。
「那個時代縱然千好萬好,卻不及開封府之萬一。」金虔一臉正色道。
「為……何……」展昭聲音隱隱發澀。
「因為開封府有展大人啊!」金虔不自覺脫口而出。
展昭大紅身形一顫,黑眸驟亮若星。
「額,那個……」金虔心跳一亂,細眼瞄了一眼旁邊面色驟青的白玉堂,急忙又補了一句,「還有白五爺啊!」
刺骨寒意騰起,和白玉堂一雙如火目光齊齊掃在金虔身上,當真是冰火兩重天。
金虔一個激靈,當機立斷開始繼續增加人選:「還、還有包大人,公孫先生,顏大人,雨墨,以及王大哥他們,所有人對於屬下來說,都是『不是親人勝似親人』!屬下對你們的感激之情,就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宛若宇宙洪荒無邊無際,更似……」
看著金虔又恢復了以往的神采,展昭黯淡黑眸漸恢星華,慢慢呼出一口濁氣,只覺充斥胸口半個多月的憂恐漸漸消失無形。
幸好,她不是天人……
幸好,她不願走……
幸好……
她從千年之後,來到了展某身邊……
一絲淡淡的笑意浮上清逸俊容。
白玉堂默默坐在石凳旁,桃花眼眸靜望口若懸河的細瘦身影良久,又望向身側眼中僅有一人身影的紅衣青年,輕輕眨動了一下長睫,嘴角勾起溫柔笑意。
太好了……
小金子不會走……
貓兒,真是……
太好了……
——
三日之後,欽差包大人、八府巡按顏查散,以及遼國朱雀將軍耶律堇哥、孝義王爺,天下第一莊精英部隊五隊人馬同時開拔,奔赴開封汴京。
一路之上,金虔作為接待外賓使臣,時刻待在朱雀將軍隊伍之中,日日看著耶律將軍和范公主……咳,是耶律公主和范小王爺在眼前秀恩愛,簡直是度日如年,如坐針氈。
而展昭和白玉堂則是一直隨在包大人和顏大人身側,保護二位大人的安全,寸步不離。
加上此行人數眾多,成分複雜,三人皆是重務在身,一路行來,竟是忙得幾乎沒有什麼碰頭的機會,就這般無交集得趕回了開封汴京。
回到汴京城那一日,文武百官鋪錦十裡出迎,天子仁宗御駕親赴城門備酒洗塵,開封數萬百姓夾道歡迎,鮮花滿路,歡呼如海。
當真是萬人空巷,榮耀萬分。
連見多識廣的朱雀公主都盛讚宋國「帝明臣賢,國運昌隆」,令范小王爺得意了很久。
之後自然又是一番忙碌。
襄陽案上報天子,遼國使臣遞交國書,開封府積壓內務一一處理,裴家莊人手分別安置,開封府一眾是日日忙得後腳跟打後腦勺,披星戴月,廢寢忘食,回屋沾枕就睡。
展、白、金三人就這般度過了詭異的明明住在一個院子裡,卻幾乎沒有碰頭機會的半月時間。
之後,臘月初一,宮裡頒下聖旨,稱天子在紫雲宮設宴,大宴群臣,犒賞剿叛功臣。包大人、顏查散,以及開封府、裴家莊上下,皆需入宮赴宴,接受封賞。
於是,金虔在闊別近一個月之後,終於又見到了展昭和白玉堂。
——
朱牆碧柱,瓊樓玉宇,
琉瓦飛簷,仙宮天闕。
燈火通明的紫雲殿內,金虔聽著縈繞耳邊的嫋嫋宮樂,看著桌上美輪美奐令人垂涎欲滴的宮宴,眺目看一圈歡聲笑語的開封府、裴家莊、陷空島一眾,轉頭望了一眼上座的青松紅衣,又扭頭看了一眼下座處的如雪白衫,覺得人生十分圓滿。
不過,旁邊貓兒大人似乎並這麼認為。
展昭眉峰緊鎖,心事重重,時不時就用黑漆漆眸子瞅金虔一眼,欲言又止,神色詭異,看得金虔渾身不對勁。
而白玉堂,則是一副如坐針氈的模樣,屁股在凳子上摩來摩去,最後,就蹭到了金虔身邊,壓低聲音道:「小金子,臨出開封府的時候,公孫先生把你叫過去神神秘秘說了些什麼?」
「額……」
金虔撓了撓頭皮,眼前浮現公孫先生那一雙閃爍著不明光芒的鳳眼,還有那句莫名其妙的臺詞,只覺背後又一陣發涼。
「金校尉,今日……有展護衛在,你且安心前去!」
咱說公孫竹子,您老這話到底幾個意思啊?
咱去赴宴受封,又不是去殺人放火,難道還要貓兒大人衝鋒陷陣不成?
「白五爺,公孫先生的話,咱向來是聽不懂的啊。」回想完畢的金虔給出答案。
「五爺我總覺得這幾日公孫先生在謀劃什麼。」白玉堂看了一眼坐在那邊神遊天外的展昭,繼續壓低聲音道,「前幾天貓兒被叫到公孫先生屋內長談了一個時辰,貓兒出來之後,就變成了這般,天天神不守舍的,肯定有問題。」
這麼一說,金虔也覺有些不對勁兒,不禁抬眼看了上座的展昭一眼。
恰好展昭正好望了過來,可是那黑爍眸子一觸及金虔目光,就好似受了驚嚇的貓兒一般,猝然轉頭,然後,用一雙紅丟丟的貓耳朵對著金虔。
金虔突然有種不詳預感。
喂喂,貓兒大人您不會是和公孫竹子合起來要整咱吧?!
可惜,此時並沒有給金虔刨根問底的時間。
沒過多久,就聽外面傳來一聲高喝:「皇上駕到——」
眾人立即起身跪拜,恭迎聖駕。
只見明龍騰篷傘、鳳羽宮扇簇擁一身龍袍的仁宗步入大殿,隨後太監宮女魚貫而入,立時將整座大殿擠得滿滿當當。
「微臣(卑職、草民)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人齊聲高呼。
「諸位愛卿,諸位英雄,快快平身。」仁宗提聲道。
「謝皇上。」眾人叩謝皇恩,起身齊齊看向上座天子。
只見仁宗一身金色滾龍袍,溫和目光一一掃過眾人,滿面喜色道:「今日乃是為諸位功臣設宴封賞,諸位不必拘禮,都坐吧。」
眾人同聲謝恩,紛紛落座。
仁宗高坐龍椅,向身旁的貼身太監陳林微一頷首。
陳林躬身施禮,令一名小太監從身後捧了一個金燦燦的託盤上來。
那託盤之上,竟是一大摞聖旨卷軸。
只見陳林從最上面取下一卷,緩緩展開,提聲宣讀:
「開封府尹包拯接旨——」
包大人立即起身,抖袍下跪。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開封府尹包拯,剿滅叛臣趙爵,匡扶社稷,救萬民於水火,實朝廷之砥柱,國家之幹城也。茲授爾為國宰相國,賜黃金千兩,珠寶五車,嘉爾冠榮,永錫天寵。欽此!」
「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包拯黑面帶喜,叩首接旨謝恩。
瓦擦,這老包居然成了宰相!還有一千兩金子!五車珠寶!天哪天哪天哪天哪!!
脫貧致富封官受爵分房分車就在今日啊!
聽完包大人的賞賜,金虔一雙細眼都激動紅了。
再瞅瞅那一大摞聖旨,想起裡面有一個是封給自己的,金虔整個都亢奮了,導致接下來的封賞過程激動得幾乎都聽不真切。
之後的流程,自然是一一宣讀聖旨,眾人分別上前領封。
顏查散官升二品,長任巡按欽差,黃金五百,還得了一柄尚方寶劍,有先斬後奏之責;展昭官升一品,成了御前三品帶刀護衛,得白銀千兩,珠寶十箱;公孫先生被封龍淵閣學士,官職從三品,仍任職開封府,也得了白銀千兩的賞金。
盧方、韓彰、徐慶、蔣平、白玉堂皆被封為御前四品帶刀護衛,賞銀五百,此後供職開封府;陷空島五鼠還蒙天子禦口欽賜為「五義」,總算是告別了鼠科動物的時代。
王朝、馬漢、張龍、趙虎,全部升為五品校尉,各得白銀百兩;冰羽戴罪立功,身份洗白,正式賜名雨墨,以後供職欽差顏查散麾下,任職六品校尉。
其餘眾人,包括裴家莊父子、江甯婆婆、丁氏雙俠、一枝梅夫婦、顏查逸、黑妖狐智化、大頭鬼房書安、珍岫山莊甄長庭等人皆有官職封賞,只是他們皆無心為官,只領了錢銀賞賜。
一時間,大殿之上,眾人三呼萬歲,喜氣洋洋,好不熱鬧。
除了金虔。
金虔身形僵硬坐在宴席之後,圓瞪細眼看著那個空蕩蕩的承聖旨的託盤,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怎麼會?
聖旨沒有了?
咱也沒聽到叫咱的名字?
難道是漏了、忘了、還是……
啊啊啊啊!不是吧!咱出生入死殫精竭慮還報銷了一個時間機器接收器居然什麼封賞都沒有!
不帶這樣玩的啊!
老包!公孫竹子!顏書生!貓兒!白耗子!
你們難道把咱的功勞沒有寫到總結報告裡嗎?!
金虔怒火直沖細目,怒髮衝冠瞪向上述幾人。
可這一看,又是一怔。
只見這些人,除了一臉驚詫的白玉堂,居然都不約而同移開了目光。
喂!
這種不詳的預感是幾個意思啊?!
就在此時,龍椅上天子仁宗突然開口:
「開封府金虔何在?」
金虔騰一下跳起身,疾步走到了大殿中央,跪倒叩首:
「開封府從六品金虔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仁宗定定望著金虔,一直掛在臉上的溫和笑意漸漸消了下去。
整座大殿驟然靜了下來,掉針可聞。
怎、怎麼回事!為毛都不說話了啊?!
金虔縮在地上,全身上下都僵硬了。
「金虔,朕記得你。」仁宗慢慢開口道,只是聲音漸沉,聽得金虔背後陣陣發涼。
「金虔,因迎母后回朝,被封為從六品校尉;後又助母后解毒,得封賞;此次襄陽剿匪,你貼身保護顏卿,力戰木使蒼暮,力挽狂瀾;在襄陽,你闖沖霄,救包卿,破沖霄,取盟書,舌戰千軍。每一樁每一件,皆是功不可沒。」
喂,仁宗同志,您能不能別用一種念悼詞的口吻敘述咱的功勞啊!
這聽著滲人啊。
金虔跪在地上,頭頂墜落汗珠在地上聚成了一小攤液體。
「金虔,你可知罪?!」
驟然,仁宗突然厲喝一聲。
嚇得金虔險些撲在地上。
「金虔,你可知罪?!」
仁宗聲線更凝。
金虔渾身一抖,哆裡哆嗦抬頭:「卑職不知……請、請聖上明示……」
仁宗面色一沉,懾人龍威如沉沉壓下,頓時將金虔逼出一身冷汗。
「金虔,你是女子,卻女扮男裝,混入開封府供職,你可知,這是欺君之罪!」
仁宗驟然起身,怒拍龍椅。
金虔一哆嗦,五體投地趴在了地面上。
媽媽咪呀,咱光記著隱瞞什麼「天人」身份,結果居然把咱是女性的事兒給忘了啊啊啊!
欺君之罪!
等於找死啊啊啊1
怎麼也沒人提醒咱啊!
咱應該早早捲舖蓋跑路啊啊啊!
展大人、白五爺、老包、公孫竹子、顏書生快來救咱啊啊啊!
「皇上!金校尉為人忠肝義膽……」
「皇上,金校尉忠心耿耿……」
「皇上,金校尉自入開封府以來,恪於職守……」
「皇上!」
「皇上!」
「皇上!!」
忽然,無數的聲音此起彼伏響了起來。
金虔赫然抬頭,看向殿中,頓時呆了。
只見偌大一個大殿之上,包大人、公孫先生、顏查散、白玉堂、陷空島四鼠、裴家父子、江甯婆婆、雨墨等等,所有赴宴之人都雙膝跪地,面色誠懇為自己求情。
金虔一雙細眼頓時紅了。
咱混的還真不錯啊……
仁宗看著跪地一片的眾人,面色漸漸緩了下來,有些為難道:「只是這欺君之罪……」
「皇上!」
突然,一道清朗聲線響起。
金虔只覺身側勁風一閃,一道紅影伴著熟悉的草香跪在了自己身邊。
「展昭願辭去所有封賞,換皇上一道旨意。」
那朗音字字擲地有聲。
跪地眾人唰一下都轉過頭來,定定望著大殿正中的兩人。
金虔也猛一扭腦袋,看向身側之人。
但見展昭紅衣如松,面如朗月,神色堅毅,萬山不移。
「求一道旨意?」
仁宗看著展昭的雙眼眯了眯,面色又沉了下來:
「展護衛,你是要脅朕嗎?」
說著,端起案上茶水,慢慢刮起了茶葉,斂目道:
「若是你想讓朕免了金虔的欺君之罪,朕……」
仁宗龍目驟抬,冷冷瞪向展昭。
「朕乃天子,怎會受你要脅?!」
「不!展昭不求皇上赦免金虔欺君之罪!」
展昭卻說了一句令眾人大驚失色的話。
納尼?
那貓兒你想幹啥?
金虔一雙細眼幾乎爆裂。
展昭身形一頓,扭頭望了一眼金虔,忽然,輕輕綻出一抹煦若春風的笑意,赫然轉頭,凝聲道:「請皇上,為展昭和金虔——賜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