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之後,楚烈被李鳳扭著手臂,送到太師府,老遠就看見太師府門外,兩軍對壘,劍拔弩張。
是太子指了大內侍衛前來抓人,但楚方寧矢口否認楚烈在府,他身為當朝太師,位列三公,當然不能輕易示弱讓人隨便搜查,堅持除非太子拿到皇命聖旨,否則太師府護衛絕不會退卻半步。
這一對峙,就是好幾天。
李鳳斂下眉目,又氣不過在楚烈後腦勺上重重打了一下,好像在說都是你這個臭小子惹出來的事。
楚烈受制於人,當即哀嚎出聲,李鳳眼明手快,一把摀住他的烏鴉嘴,腳下一個借力,便帶著楚烈躍上了太師府的牆頭,向內裡掠去。
李鳳越過門房,押著楚烈一路向內堂走去,太師府的下人們哪會不認識這位要命的娘娘,見著她金面一眼,便撒開了腿兒向內跑去傳話了。
不一會兒,只見楚方寧急匆匆的從內裡迎出,看到兒子被押送回來,不管不顧,上去便給了他一巴掌,怒罵道:
「逆子!你還敢回來?」說著便抬腳踹去。
楚烈一雙手受制於人,前方又來攻擊,閃躲起來自不如平日裡暢快,但他還是看準時機往屁/股向旁邊一扭,楚方寧的一腳便踹空,慣性向楚烈身後的人踢去。
李鳳瞥了一眼兒子,露出豔麗的笑容,又加重了點手下力道,楚烈嗷嗷直叫的同時,只見她隨意抬起一腳,將楚方寧的腿送了回去。
楚方寧見狀,簡直氣得七竅生煙,乾脆抄起一旁的棍子就往楚烈身上招呼。
楚烈雖然腳下一直在躲,但也躲不過腹背受敵,結結實實的挨了好幾棍子,最後還是他耍無賴撒潑用蠻力,把李鳳左右牽扯,楚方寧為了顧及李鳳,幾次打到他的面前,又硬生生的收了回去,直把兩個年近半百的老人家給氣炸了。
最後還是李鳳一聲怒吼:
「你讓開!」這是對楚方寧說的。
「看我不打死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這是對楚烈說的。
「……」
楚方寧拿著棍子,站在『沙場』之外,看著楚烈和李鳳過招,這場戰鬥,很明顯——李鳳夠凶,楚烈夠聳!
因為李鳳捨得打,楚烈不敢打,所以結果可想而知。
一炷香的時間後,楚烈被李鳳五花大綁送到了楚方寧面前,只聽李鳳氣喘吁吁,冷聲說道:
「他交給你了!要打要殺,隨便!老娘不想再管他了。」
說完,不等那父子倆反應過來,便怒氣衝衝的轉身就走。
楚烈看著李鳳離去的火紅背影,無比悽慘的嚎叫起來。
李鳳走過中門,便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鳳兒——」
是楚方寧,他從前便是這麼叫她的。
李鳳心上一陣黯然,腳下終是停了一停,楚方寧追至跟前,看著她美豔如初的容顏,一時間,竟如一個青蔥小夥兒般毛躁起來,幾次張口,卻都不知道說些什麼。
「做什麼?」
倒是李鳳先受不了兩人只見的氣氛,冷冷開口問道。
楚方寧嘆了一口氣,道:「既然回來了,就別走了,我命人為你準備一處別院便是。」
李鳳諷刺一笑,深深的剜了他一眼,便迅疾退後,飛身離去。楚方寧盯著她遠去的身影,眉頭緊蹙,歲月浸染得越發老謀深算的雙眸中閃過一抹精湛的冷光。
楚方寧這回是動了真怒,他一方面對外掩飾楚烈回府的消息,一方面在朝堂之內與太子周旋,對聖上指天發誓,只要找到逆子便將他扭絞上殿,聽候君上發落。
楚烈被吊在太師府的後院中餐風飲露好幾日,楚方寧都未曾心軟,勢要趁此機會好好改一改楚烈身上痞性。
半個月後,當楚方寧將朝中上下打點結束,知曉這件事再也拖不下去,才大義滅親般的將楚烈五花大綁,綁到了金鑾大殿之上。
「楚烈,你可知罪?」德宗皇帝高坐龍椅,鄙睨蒼生般的高高在上。
楚烈雖被教育多時,卻始終未能改變自身想法,只見他扭脖子倔強喊了一句:「不……啊!」
話音剛落,楚烈後腦便被人狠狠的敲了一記,隨後頸子被人強勢按壓,讓他俯首君前。
楚方寧隨即也跪了下來,一手按住楚烈後頸,向德宗行禮道:
「陛下,逆子已然知罪,國有國法,臣自知逆子罪孽深重,不敢討饒,還請皇上降罪。」
「哼,他若知罪,又豈會躲藏這些時日?」太子從旁冷哼一聲,怨氣衝天的看著跪在殿下的父子。
楚方寧緊咬下顎,狀似未聞般低頭請罪,太子見他無視自己,心中怒火更甚,一時忍不住,便指著楚烈大聲道:
「楚烈膽大包天,目無君上,他明知幽晴……」
「住口!」
太子的憤慨之言還未言全,德宗皇帝卻突然截斷他的話,嚴厲的目光掃向他,太子這才反應過來。
這件事只能以國事辦,若扯上幽晴便是帶了個人感情,不足以顯示公正。
「事情的經過,朕已查明,證據確鑿,此子有罪亦為事實,刑部何在?」德宗高高在上的說道。
他居高處,已然看到殿下幾名官員正蠢蠢欲動,心中清楚,這些人定是受了楚方寧所托,想要為楚烈君前開脫的,德宗沒有給他們開口辯駁的機會,果斷的將楚烈一語定罪,著刑部量刑而判。
楚方寧心上一驚,當即明白皇帝陛下不希望其他臣子出面維護,他不想給楚方寧這個人情,甚至還有點揚君威的意思,他想以此事為由,給那些以楚方寧馬首是瞻的朝臣們一個警告,警告他們,他,才是這個天下的君王,唯一的霸主,只有他手中的權力才能夠叫人生便生,死便死。
楚方寧咬緊下顎,中年儒雅的臉瞬間像是老了很多,只見他默默捏緊拳頭,指節泛白。
刑部尚書量刑後,當堂上書與德宗皇帝,皇帝略微瞥過兩眼後,便將判書合上,沉聲道:
「楚烈身為禁軍統領,身在其位,卻玩忽職守,偷潛入京,罪犯欺君,入京後,又枉顧道德禮教,現革去禁軍統領一職,流放遷城,永不錄用!」
楚方寧聽入判決後,知曉多說無益,最起碼,皇帝還沒有判他個秋後問斬,已是最大的恩澤了,當即便壓著楚烈跪謝隆恩。
德宗皇帝對於楚方寧的反應還算滿意,雖然他心中也清楚,楚方寧是絕不可能乖乖的將楚烈流放出去的,但有些事點到即止才能顯出最大的威懾力量,德宗居高臨下冷冷看了他們一眼後,便宣佈退朝。
尖聲高昂的太監總管一聲長吟,朝臣們山呼萬歲,德宗自龍椅上站起,負手便想離去。
可剛步下腳踏,便聽殿外高聲長吟聲傳來:
「大將軍蕭魏覲見——」
吟唱完畢,便見大將軍蕭魏一身鐵騎鎧甲,威武不凡的自殿外急速走來。
他單膝跪地,身上的鎧甲撞擊發出幾聲脆響的金屬撞擊聲,眾人知曉若非事關戰事,大將軍絕不可能穿此鎧甲上殿,當即便凝了十二分的心神聽起來。
「皇上,邊關告急!東胡三十萬大軍五日前自都城出發,直逼我朝東臨邊境。」大將軍蕭魏剛毅的稟告道。
德宗皇帝一下子跌坐在龍椅上,怔了好久才反應過來:
「東胡?」他氣得手指顫抖指向遠方,怒道:「不是剛給了三千萬兩歲銀嗎?他們,他們欺人太甚!蕭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只聽蕭魏火速稟報導:「從東胡的探子口中聽到消息,說是東胡使團全軍覆沒,三千萬兩歲銀不翼而飛,東胡大汗怒不可遏,這才派兵挑起戰事。」
「……」
楚烈全身冰冷僵硬,腦中忽然想起步幽晴曾經說過的話:
一個半月之內,必有異動……她,她到底做了什麼?
「什麼?」德宗不敢置信的吼道,覺得腦中一片空白,思緒狂亂起來。這,這被逼到家門口的仗,還能不打嗎?
「皇上。」蕭魏又道:「這場仗若是不打,東胡那邊絕難平息,臣自願請戰沙場。」
大將軍此語一出,朝堂內立刻沸騰起來,眾臣交頭接耳,面上均露出惶惶不安的神色。
德宗頓時沒了主意,是啊,若想平息東胡的憤怒,除非晟朝上交更多的歲銀,但國庫早已空虛,就是再一次向民間籌錢也為時已晚,無奈之下,也只得批了大將軍的奏請,心下已然開始盤算再次向民間伸手,以備打了敗仗之後,用來安撫東胡的錢財。
「陛下,臣還有一請。」大將軍蕭魏再次開口。
德宗皇帝已經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見他微微揮了揮手,蕭魏便領命開口道:
「臣手下副將前些日子告老還鄉,職位空虛,臣斗膽向皇上求一個人。」
「大將軍要誰,儘管開口好了。」德宗皇帝頹態畢現,放眼朝堂,能打仗,會打仗的武官屈指可數,就算大將軍現在要求太子親身上陣,他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他!」
蕭魏挺直了背脊,指著楚烈道。
令皇帝和楚方寧都沒有料到的是,大將軍開口要的,竟然是這個剛被判罪流放遷城的楚烈,當即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了。
「……」德宗煩亂不堪,思緒再三後,最終也不得不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