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曉晨從來不是一個依附別人生活的人,她對秦昭陽有依賴,但這絕對不代表她的生活重心全部都是秦昭陽。
所以秦昭陽出差了之後,她反而有比以往更多的空閒時間,當然,她是絕對不會承認她以前有一半的時間專門空出來讓秦昭陽隨叫隨到的。
因為快畢業的原因,她現在週末也還是會回寢室住,雖然四個人總是湊不齊,但總算還是在一起。
選修課最近要考試,蘇曉晨好久沒來學校了也沒認真聽過課,臨考試之前努力惡補一下,抱個佛腳也就能過的,但是碰上了陳少卓,這才知道他也選了這門課程。
蘇曉晨一個人來的,佔了座就坐在後排,書本攤開著猛劃重點惡補。
陳少卓就坐在她的身旁,一大節課過去之後,他傳了一張小紙條過來。
「等會下課後賞臉吃頓飯?」
蘇曉晨愣了一下,側頭看了他一眼,他正看著她,低眉淺笑的,有種說不出的溫柔。
她一下子就想起了徐柔晴,自打那次之後她們就從未聯繫過了,倒也不知道他們兩個人怎麼樣了。
這麼一思忖,她大手一揮,直接在紙條上落筆:已閱。
陳少卓:「……」
等下了課,她放棄了原本要去圖書館的計劃,改和陳少卓一起攻克西餐廳。
秦昭陽在國外四年,回國之後看見西餐都要皺眉頭,和她在一起吃飯幾乎餐餐是中式的。
陳少卓鮮少出國,但約了她吃飯十頓有九頓在環境和氣氛都不錯的西餐廳裡。
蘇曉晨就著這個問題問過秦昭陽,太子爺給出的答案是:「我這是過日子,他那是調/情,能相比並論?總之,離他遠點。」
以至於後來蘇曉晨再和陳少卓在西餐廳吃飯的時候,腦子裡都會囧囧有神地蹦出那兩個大字來,揮久不散,絕對是預防爬牆的醒目警示牌!
陳少卓的家教也很好,吃飯的時候只安靜的吃飯,吃完飯才開始談事情。這對蘇曉晨這個隨意慣了的人其實是種折磨。
比如她面對秦昭陽喋喋不休的時候,雖然秦昭陽也是飯桌上不太愛說話的人,但他總是喜歡擺出個鄙視的,或者是不屑一顧,甚至不耐煩的表情來給她。
蘇曉晨就覺得,好歹秦昭陽也回應了一下,她就滿足了。
但是對著陳少卓,她的家教突然也好了起來,一舉一動絕對充滿了心機。哪怕是在秦昭陽面前,她都沒這麼裝過……
所以,蘇曉晨一下子就判斷出來了,秦昭陽一定是喜歡她喜歡到無可救藥了,連這點不能忍的都忍了,不是真愛那是什麼?
吃過飯,她喝著花茶問他,「你和柔晴怎麼樣了?」
陳少卓對她已經知道這件事了表現的並不意外,手指摩挲了一下杯口,垂眸笑了起來,「我和她現在沒什麼,以後也不會有什麼。」
蘇曉晨那日面對徐柔晴的時候雖然表現的大方瀟灑,可心裡還是難受至極的,想著便又追問了一句,「真的不可能?」
陳少卓搖搖頭,語氣有些蒼涼,「首先是不喜歡,再者是她和我們的圈子不同,就算勉強躋身進來也不得善終。真的為她好,那便是當斷則斷,那我始終只是她喜歡了多年的初戀,而不是遺憾終身的傷害。」
蘇曉晨對這個回答倒是非常意外,略一審思也就明白過來了。
陳少卓生活的環境並不如她和秦昭陽的單純,陳家一個世家大族,他從小面對的估計也很多。不過細想他高中時候還是陽光開朗的男生,才四年就已經磨礪成了如今這樣,生活實在是對他太過刻薄。
背負了一個身份,那便背負了這個身份所帶來的全部,光鮮也罷,黑暗也罷,卻是實實在在逃離不開的。
蘇曉晨這一刻無比感謝這麼多年來替她悉心擋過風雨的蘇謙誠,讓她不僅衣食無憂,也不用為了這些而背負更多。
她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盡力而為,自己要的努力爭取,他從未在她的肩上加過重擔,施加過壓力,只告訴她,你爸爸很棒,這些都是他為她爭來的安逸。
而陳少卓,其實和秦昭陽一樣,身負重任,唯一不同的就是秦昭陽絕對不會說出上面陳少卓說的那些話,太過自私,也太過主觀。
她輕輕嘆了口氣,第一次先點明了他們之間一直存在卻一直被忽視的問題,「那如果我是徐柔晴呢?雖然我也知道這個假設很傻,但我還是想問你,如果我蘇曉晨也是和徐柔晴那樣是被你劃分在不同圈子裡的人,你還會這麼想嗎?」
陳少卓似乎是被她的問題難住了,思忖了好一會才說道:「我從來沒想過這個可能性,因為我從來不允許我的生活裡出現什麼不能掌控的事情,包括愛情。如果不可能,我就不會開始。」
他深知奮鬥和反抗是多麼的艱難,他不願意從頭來過。
蘇曉晨卻笑了起來,笑容柔和,可看在陳少卓的眼裡卻意外的有些刺眼,「假如你是秦昭陽,我一定不會喜歡上你。他對我沒有一絲的功利性,而我,一直是他人生裡的意外。」
但秦昭陽做的卻是接受她,並一直為了她在改變他人生的軌跡。
秦昭陽出差之後,蘇曉晨空出來的時間就用來折騰秦暖陽了,那一日偶爾聊起從前,秦暖陽對她說過這樣一句話。
「曉晨,其實我哥哥並不是很喜歡從商。」
秦暖陽一向不說沒有重點的話,蘇曉晨略一想就思透了她的意思,有些詫異,「為了我?」
秦暖陽抿著唇笑,目光有些悠遠,「他大概沒跟你說過,他其實想當醫生,我以前身體不好,他便說過以後要做醫生治好我。如果不從商,他現在有無數種的可能。」
她頓了頓,語氣一轉,「也許會為了我成為醫生,也許會因為天生對音樂的敏感成為音樂家,也許會從/政,但惟獨從商是幾率最低的。那年我太爺爺離世,哥哥跪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因為他忤逆了太爺爺的意思選擇了從商。」
蘇曉晨啞然。
那段日子她記得,他一走走了好久才回來,她那時候一直在擔心他會離開,他卻留下來陪了她整整三年。
秦暖陽的聲音輕輕淺淺的,很是好聽,「雖然不能說全部是因為你,但也有你一大半的原因在,你能影響他,這一點就足以重要。」
蘇曉晨已經記不清秦昭陽是在什麼時候對她說的了,但那句話她始終記得,「也許沒有你,我會有截然不同的人生。可是遇上了你,我便甘之如飴。」
如今想起來,這一句,已經勝過千言萬語甚至我愛你。
秦昭陽從來不會告訴她,他為了她做了多少,犧牲了多少,又付出了多少,他一向是這樣彆扭的人。
可就是這樣的他,怎麼能讓她不愛?
為你細心周慮,全然不考慮其他,這樣單純的感情若不是兩小無猜起又怎能共白頭?
蘇曉晨又抿了口茶,茶水已經有些微涼,她突然從回憶裡抽身,可眼底卻被水汽打濕,霧濛濛的一片。
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她很抱歉地對陳少卓笑了笑。「其實你說的對,我也很理解。柔晴的確和我們不是一個圈子的,想要融入進來更是辛苦,但這些並沒有什麼。如果我在那樣的境遇裡,只要秦昭陽對我說一句他需要我,我都會努力的和他比肩。但如果他不愛我,我也不會像柔晴那樣死心眼,青春不值得折損在並不在乎你的人手裡。」
氣氛有一瞬間的微妙,他緩緩地笑了起來,笑容燦爛,「我就是因為這個被你吸引然後一步步淪陷,曉晨,你也是我的意外。但幸好你遇上的是秦昭陽不是我,我已經過了不顧一切的年紀,我想,在那樣的情況裡我只會捨棄你。」
他難得坦誠一回,卻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他微微低頭晃動著茶杯,看著裡面的水波微微漾開,心底泛起濃濃的苦澀來。
蘇曉晨於他這樣的人來說,就像是陰雨天裡的陽光,哪怕只是一束,去足以溫暖人心。高中的時候陳家就不太平,爭權奪勢,他就是那時候注意到整天跟在秦昭陽身後的蘇曉晨。
臉上總是帶著笑,暖暖的,又帶點憨憨的,全心全意的只看著他一個人。仰起臉看著他時,總是神采飛揚的,眼角眉梢都是純淨通透的溫暖。
太過美好的人或事,總是引人想要佔為已有。他起了掠奪的心,卻讓自己彌足深陷。
但如果蘇曉晨是徐柔晴,他怕是願意放棄一切亦或者——徐徐毀之。
兩個人的話說開了,那便是了結的時候,蘇曉晨手指搭在桌上輕輕地敲了敲,溫溫柔柔地笑著,「我要訂婚了,和昭陽。」
他也是淺淺一笑,「我知道,祝你幸福。」
「一定。」她點頭,唇邊的笑意越發的溫柔。
陳少卓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多年的喜歡終結的如此之快,平淡得好像從未開始過,就在她的笑容裡輕輕淺淺的被化開。
除了秦昭陽,她對任何人都不留一絲餘地。
你說她不懂嗎?其實她比誰都看得清楚。
他舉杯抿下涼透的茶,苦得眉頭都皺了起來。雖折羽而歸,卻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