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吃完,天色已經有些晚了。收拾完了廚房,又小坐了片刻,也該告辭了。
秦暖陽晚上還有通告要趕,吃過飯之後就先離開了,蘇曉晨出去送她,她握著她的手很認真地說了一句:「雖然你比我小,可你以後就是我的嫂嫂了。」
米雅探出頭來,「快點啊暖陽,來不及了。」
她隨口應了一聲,順手幫她整理了一下領口,「明天我會來的,看你穿的美美的和我哥訂婚。」
她說著,自己便笑了起來,「行了,那我先走了啊。」
蘇曉晨說心裡不受觸動是假的,秦暖陽比她大一歲,小的時候大家在一起玩,豐富了彼此的童年時光。
她自幼身體不好,抵抗力極差,三天兩頭生病,後來慢慢的在家待的反而少了,通常都在大院那裡。
但每次回來,她們之間從無芥蒂陌生。
彼此陪伴,真的是很虐又很暖的四個字。相互交融進彼此的生命裡,佔據一方天地,很純粹的一種感情,很溫暖的守候。
她在屋外站了片刻,直到看不見保姆車了,這才轉身回去。
秦昭陽離開之前怕她忘記還特意又交代了她一聲,這才若無其事地離開。
蘇謙誠大概是聽見了什麼,轉頭來看了她一眼。
蘇曉晨被那眼神看得心虛,蹭著韓瀟璃回客廳看電視。為了表明她絕對沒有被誘拐,她更是打著哈欠陪著看完了三集電視劇這才回的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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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曉晨磨蹭了很久,最後洗了個澡穿了睡衣又覺得十分不妥,等會要翻山越嶺呢,走光了就完蛋了。
於是,又從衣櫃裡隨便挑了一套明天要穿的衣服,然後她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怎麼弄的像是盛裝打扮一樣,又一件件脫了換上家居服,這才去敲秦昭陽的窗。
他大概是等了一會,就坐在窗口,手裡握著一隻鋼筆,專心致志的。
蘇曉晨探過身子來敲了一下窗,他才看過來,起身過來開窗,蘇曉晨立刻關了燈麻利地就著他的手爬了過來。
秦昭陽穩穩地扶著她,她跳下來的時候往他這邊蹭了一下,他立刻就聞到了她身上沐浴的香氣。
他仔細地嗅了一下,攬著她沒鬆開,「換沐浴乳了,哪個牌子的?」
蘇曉晨一臉為難,「打廣告有些不好吧……」
秦昭陽這才徐徐鬆開她,表情自若,「太難聞了。」
蘇曉晨:「……」太子爺你傲嬌了你自己知道麼?
他的房間裡還放著那台18歲生日時,秦墨送的天文望遠鏡,她赤著腳過來就踩著他的拖鞋蹦過去看。
奈何最近天氣不好,烏云一大片一大片的,根本觀測不到。
她看了一會就興致缺缺的,一抬手就看見他又坐了回去拿著鋼筆在寫什麼,比起剛才的專注此刻倒顯得漫不經心。
蘇曉晨湊過去看了一眼,就挪不動腳了。
那張紙上寫了好幾個她的名字,他的字向來好看,蒼勁有力,端正又清雋。早前他太爺爺在的時候都是親手教他的毛筆字以及硬筆書法,後來太爺爺走了他也沒有荒廢過。
偶爾蘇曉晨來串門,總是能看見他在那裡練字,如果在自己的房間裡就是練硬筆書法,在書房就是練軟筆書法。
蘇曉晨以前的字並不好看,秦昭陽偶爾看不下去也會監督她每天練,後來終於不像小狗寫的了,他便也沒在強求過。
這麼想著,他們之間倒是有很多個「以前」足以她回憶。
比如他練字的時候,她通常喜歡坐在一邊翻漫畫書,看著裡面的劇情捂著嘴吭哧吭哧的笑,他不耐煩的看過來一眼,她就老老實實的端正坐好,等再看到好笑的地方又如法炮製。
有時候想想,雖然說秦昭陽對她頗為嚴厲約束,也總是也縱容的。
再說到練字,後來蘇曉晨荒廢了好幾年,等秦昭陽去了美國之後倒是鬼使神差地有拿出來重新練了。
那年她正高三,卻依然買了一本大字帖,空閒下來的時候就靜下心來描字,描完一張再去睡覺。
一直寫了4年,就到大三的下學期,她便棄了。
大學的時候她的字就已經算的上清秀好看了,工工整整的,可就是一種執念,堅持了四年,然後他還沒回來,她就放棄了。
蘇曉晨那時候沒深究自己怎麼堅持了四年就放棄,可現在一細想,那時候其實是做好了準備放棄了秦昭陽吧……
可就是這個時候他回來了,回來的讓她措手不及。
她回過神,他還在寫著她的名字,一行一行,排列的格外好看。等終於寫滿一章,他放下筆,把那張紙折好夾進了他常常翻閱的書裡,再放進書架裡。
「今天傍晚,叔叔提到以前在書房裡看書,一本很冷門的夾在書架裡的書,他隨手翻了幾頁,看見了一張紙,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我的名字。」他看向她,朝她伸出手來,「過來。」
蘇曉晨很聽話的挪過去,他只留了一盞水晶燈,就這麼從後面抱著她,把她納在懷裡,聲音很輕很淺地說道:「他其實只是當玩笑話說給我聽,他的女兒曾經用這種方式去想念我也不願意聯繫我。」
「不是這樣的……」她反駁。
「嗯?」他微微偏了偏頭,溫熱柔軟的唇就擦著她的耳垂而過。
蘇曉晨的耳朵一下子就紅了,熱乎乎的,再加把香菜絕對能當豬耳朵吃了……她輕咳了一聲,拉回飄遠的神智,說:「應該是我大三的時候寫的。」
具體時間她其實已經不太記得了,恍惚是哪個午後,他的歸期以至,他卻還沒有回來。她心煩意亂的時候就努力找辦法鎮定下來,就在書房裡練了一下午的字,廢掉了好多張紙,唯獨留了那一張最清新寡慾的。
她還以為沒人知道,後來還想翻出來看看的,可惜……她已經忘記當初夾在哪裡了。
沒想到蘇謙誠恰好看見了,還推測出個完全不符的情況來,也從未和她提起過。
他又輕輕地嗯了一聲,握住她的手指,「我不知道我想得對不對,我總覺得你那不是想我,而是在跟秦昭陽這個名字告別。你剛說了大三,我就更肯定了。」
蘇曉晨的注意力立刻被他修長的手指拉了過去,「你怎麼知道的?」
秦昭陽想了想,微微側頭在她臉上親了一口,「按照你的思路應該是這樣沒錯。」頓了頓,他又補充道:「別人會很柔情萬千地寫愛人的名字表達想念,可你沒心沒肺慣了,真的坐下來冷靜的寫我的名字,大概是真的被我傷透心了。一邊給自己心理暗示,一邊惡狠狠的出氣。」
他幾乎能想到她在紙上劃了一堆的小人上面寫上「秦昭陽」三個字,然後旁邊畫坨屎啊,畫條咬人的狗啊,或者再畫一個「蘇曉晨」在旁邊拳打腳踢。
她性子在某些方面還是很單純的,大抵真的難過要洩憤,也只會這樣。不然便是自我折磨,吃一頓好的,睡一頓飽的,打個遊戲出去轉一圈也就好了。
一個人發洩完了,又是活力四射。
所以他總捨不得她受委屈。
蘇曉晨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那也是過去的事情了,你來了……我就忘記了。」
他鬆開她,到一邊的櫃子裡拿出了一個木匣子來。
蘇曉晨不識貨,可聞到那匣子淡淡的檀香,又看見上面雕刻精緻的花紋和上好的陳色時立刻就明白這是個好東西,不至於太名貴但也絕對不是普通的東西。
秦昭陽打開小小的鎖扣,裡面鋪著一層柔滑的白色絲綢,正中間,則放著一支玉簪子,在水晶燈璀璨的光輝下光華千轉,奪人眼球。
「我這次出差的時候特地拜訪了一位收藏古玉的老者,他和我秦二叔有些交情,我說要送與我未婚妻定情用,他就把這簪子給了我。」
他聲音輕柔,又是那種要魅惑人般刻意壓低的嗓音,音質清冽。
蘇曉晨在他說道「要送於未婚妻定情用」時就已經微微失了神。
「他說了很多關於簪子的來歷,年代,價值,我都沒記住,當時看見便喜歡了,以後拿來做傳家寶也不錯。」他頓了頓,把盒子合上細心的鎖好了遞給她。「知道你喜歡玉器珠寶,就揀好的給你。」
蘇曉晨突然笑了起來,眼底都有了微微的濕意,「你今天晚上叫我來就特意說這些啊?」
秦昭陽擺出一副「不然你以為呢?」的表情來看她,「我怕今晚不表明下心意你明天一個想不開逃婚了……」
他上前一步抱住她,溫香軟玉在懷,「我不能離開你,也不能失去你。」
蘇曉晨一愣,好久才緩緩地回抱住他,試探地問道:「你在害怕?」
「嗯。」他很大方的點頭承認,「在害怕,也在心疼,是我不好。」
「我不太愛說這些話,但我爸說女人也是要哄的,所以我今晚來哄哄你,讓你明天可以安心地訂給我。」
秦昭陽的確是這樣一個人,很多的感情都不太喜歡說出來,相比之下「做」比「說」於他為更容易。
尤其要對蘇曉晨這種不感性又脫線,常常三五不著調的人說這些,他實在有些開不了口。
而且會遭遇他認真地說一句「我愛你」,她會立刻回覆一句「你腦子今天被門夾了?」這種……讓人實在性/冷淡情況。
果不其然,蘇曉晨今晚也沒讓他失望。
她掐指算了一下,「這應該是你第二次說情話了……我覺得我還是有些不習慣,不如你再多說幾句?」
他那邊沉默,她又問了一句,「你送我的這個玉簪子,我以後沒錢買吃的可以暫時當掉嗎?」
遭遇冷場。
蘇曉晨再接再厲,「反正你那麼有錢……總是能贖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