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小夥】
卓木強巴對岳陽也挺有好感,四人坐在了一起吃飯,很快就熟悉起來,張立道:「剛才你抓那人用的擒拿格鬥,你是部隊上的吧。」
岳陽微微笑道:「是啊,我是青海武警總隊的,這次去拉薩執行特別任務。」
張立一點頭就沒有再問,他知道部隊上的規矩。岳陽道:「張大哥你也是部隊上的吧,在拉薩當兵?」
張立愕然道:「你怎麼看得出來?」
岳陽有些靦腆的笑道:「你手上的老繭是常年打靶留下的,你的腰板挺得比常人直,你的步伐非常的準確,步幅幾乎都一樣,那是常年操練的結果,看得出,你已經非常適應高原環境,而且你又一眼看出了我用的擒拿,所以我想,你因該是青藏高原某部隊的。」
張立暗暗吃驚,這小子的偵查術學得比自己還好,他指了指卓木強巴,問道:「你看,他是幹什麼的?」
卓木強巴沒想到張立會突然考教岳陽,微微一笑,唐敏饒有興致的看著,岳陽沉思了片刻,說道:「這位大叔身體素質非常好,很強壯,雖然在內地呆了很久,但身上還是有很明顯的藏族人特徵,如果不是這位元姐姐,我會認為大叔是特種部隊的退伍軍人。」
唐敏臉一下就紅了,心道:「姐姐?我可比你小多了。」
張立看著唐敏問:「為什麼你看到她就覺得他不是退伍軍人了呢?」
岳陽道:「姐姐的狐皮大衣十分考究,而且做工精細,氣質典雅,這些都是暴發戶不懂得欣賞的,那麼必須是長期富裕的人,而退伍軍人不可能在短時間積累這樣多財富。而大叔的眼神很淩厲,仿佛隨時都準備尋求對手的挑戰,所以我認為,大叔可能是一名商人,大商人。」卓木強巴咧嘴一笑,唐敏咬著嘴唇,很認真的聽著。
張立不解道:「等等,你等等,你怎麼斷定這件衣服就不是這位姐姐她自己買的,說不定這位姐姐家裡就很富裕啊,和他沒有關係啊。」
岳陽樂呵呵道:「這位姐姐對狐皮大衣十分愛惜,吃飯時惟恐食物落在了衣服上,起身前必先撣一撣衣服上的灰,坐下時小心的把大衣後擺鋪好,害怕弄皺了。據我所知,只有心上人贈送的禮物,才能享受這樣的待遇。」岳陽不等張立繼續追問,俏皮的又說道:「張大哥不是還想問我為什麼知道大叔和姐姐的關係吧?只要是有一雙明亮眼睛的人,都看得出。」
卓木強巴笑道:「很敏銳的觀察力啊,你在部隊是偵查兵吧?」
岳陽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張立解釋道:「部隊上很多事情都不能隨便透露的。」
卓木強巴他們和這個叫岳陽的部隊小夥子越聊越投機,說起了天南海北的事情,自然也談到了這次可哥西里之行,說起那冰洞裡的情形,張立發現,不喜言談卓老闆表達能力非常的強,說到驚險出岳陽連飯都忘了吃,呆呆的聽著。岳陽也告訴卓木強巴他們一些關於青藏鐵路的知識,從格爾木到拉薩,沿路有45個月臺,其中無人站有38個,有10個站是帶觀景台的,可惜他們運道不好,否則從格爾木發車幾乎都是白天跑全程,從早上6,7點到晚上10點左右,那正是觀景的最佳時間,如果是第一次走青藏線的人,那絕對是一場視覺享受,玉珠峰、遼闊的可哥西里無人區、唐古喇山口、念青唐古喇山……
餐後,張立毫不介意的讓岳陽從硬座搬到他的軟臥裡去,四人玩了一會兒撲克,卓木強巴不是很精通,但也同大家高興的玩到深夜。
天氣原因讓火車放慢了速度,足足開了十八個小時才到拉薩,張立遺憾道:「可惜就要分手了,希望我們還有再見面的機會。」
四人惜惜道別,卓木強巴三人都對這個陽光般的小夥子的特殊任務感到好奇,最終還是沒問。出了車站口,拉巴大叔早早的等在那裡,一見卓木強巴三人,急忙迎了上來,嘴裡念叨道:「哎呀,我的少爺,你怎麼去了那麼多天。又聯繫不上你,我們都快急死了,一接到拉薩這邊的通知,我就趕來了。怎麼樣,少爺這次去可哥西里收穫大不大?」
卓木強巴微笑道:「可以說沒有收穫,也可以說收穫不小。走,上車再說,對了,方新教授怎麼沒來?」
拉巴打開車門,道:「教授去聯繫一些事情,他讓我們就在拉薩等他,還沒吃飯吧,我們先去吃飯,邊走邊說。少爺,你們在可哥西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去找那個筆記本用不了這麼久吧?」
張立在車門外道:「我想,我因該先回部隊報個到,就不搭這輛車了。」幾人揮手道別。
拉巴在車裡又關切的問道:「少爺是不是碰到什麼事了?我看少爺臉色不大好。唐小姐,你們到底找到你哥哥的筆記本沒有?」
唐敏搖搖頭,卻發現卓木強巴的臉色果然難看起來,輕輕碰了碰他,問道:「怎麼啦?」
卓木強巴回過神來,淡淡道:「哦,沒什麼。」原來,一回到拉薩,經拉巴大叔一問,卓木強巴突然想起,僅在可哥西里就遇到這麼多危險的事情,可謂九死一生,而據他們目前所瞭解的情況,那個未知具體位置的神秘地方只比可哥西里更加危險,該怎麼辦呢?
唐敏在車內又把他們在可哥西里的遭遇複述了一遍,雖然沒有卓木強巴說得那麼驚心動魄,依然讓老拉巴不住的拍胸口,不住的念佛經感謝佛祖菩薩。卓木強巴在車內前思後想,那前去探尋紫麒麟的計畫竟是越來越渺茫,他意識到危險並不只是掛在嘴邊的一句話,真正碰到危險時,想後悔都來不及了。
拉巴聽完唐敏的講述,歎道:「太危險了,比當初我們去勘測神山還要危險啊。少爺,你還是堅持要去尋找那獒嗎?」
卓木強巴道:「對了,你弟弟的情況怎麼樣?」
拉巴神色黯然,就在卓木強巴以為巴桑並不同意時,拉巴卻道:「他同意了,方新教授的朋友也在給他辦保釋手續了。前兩天他還不原意的,後來我開導他,他慢慢想通了,就算是對他以前罪行的一種彌補吧。」
卓木強巴道:「那拉巴大叔為什麼還愁眉苦臉呢?」
拉巴皺起眉頭,不安的說道:「強巴少爺,經歷了可哥西里的事件,你還是一心只想早點找到那個地方嗎?少爺已經不再是年輕的小夥子了呢,你已經是中年人了,你因該是經過深思熟慮再做出決定吧。我看著少爺長大,成熟,一步步走向成功,少爺在商業領域取得的成績是大家看得到的,但這次與以往的經歷都不同,你們或許要深入一個遠離人類文明涉足的地方,一切都要靠自己的雙手,這樣的經歷,少爺你是從來沒有過的。在可哥西里被科考隊救了,但不會每次都這樣幸運。德仁老爺只有你這麼一個兒子……」
卓木強巴笑道:「好了,大叔,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人生不可能什麼事都經歷過,以前我們家也沒有人經商啊,不管做什麼事情,總要有人做第一次吧。我記得父親曾這樣說過,每天,我們都在和未知的明天做拼搏,每一刻,我們都要闖過未知的下一刻。人生就是一個不斷學習,積累,運用的過程,我不怕挑戰的。」聽了拉巴擔憂的話,卓木強巴自己心裡的憂鬱反而一掃而空,又燃起激情和鬥志。
三人找了家普通餐廳,隨便吃了點什麼,然後按照方新教授的要求,在金珠路等教授。卓木強巴不斷向拉巴打聽家裡的情況和進展,拉巴大略知道一些,但離卓木強巴想知道的情況還差很遠。直到方新教授風塵僕僕的出現的卓木強巴的視野之中,他才露出些許微笑。
方新教授眼裡佈滿血絲,看來卓木強巴離開的這幾天他一直沒休息好,卓木強巴心中也懷著愧疚,讓一位老者為了自己的事而如此奔波。方新教授見面的第一句話也是:「進展如何?」
卓木強巴委婉的搖頭,但面上流露出會心的微笑,方新教授也笑道:「看來此行還是有所收穫的,但是一定沒有我的收穫大。」兩人抱在一起,拍了拍肩背。
上了車,方新教授道:「雖然我得到了你想像不到的消息,但是我還是想讓你先說。」
卓木強巴道:「這事情說起來可就長了,我已經記不清是多少遍重複了。好吧,我們乘包機降落在治多,我讓我公司的人把一輛改裝過的梟龍車停在那裡。張立開的車,敏敏帶路,我們橫穿可哥西里。」唐敏撅起了嘴。
卓木強巴說到他們被悍馬追擊時,特意看了看方新教授的表情,但是方新教授只是靜靜的聽著,沒有絲毫的驚訝。卓木強巴停下問道:「導師,為什麼你好像……」
方新教授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別著急,等你說完了我再說給你聽。」卓木強巴又繼續說下去,一直說到灰狼三兄弟時,方新教授才露出了驚異的神色。卓木強巴道:「很不可思議吧,我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狼。」
方新教授細細的詢問了狼的外貌,毛色及體形特徵,最後道:「如果不是從你嘴裡說出來,說什麼我也不會相信。從它們的毛髮和體形來看,這些狼有點像肯內亞狼的體形,但外形更多的還是具有美洲狼的特點。」
「美洲狼?」卓木強巴眼睛一瞪。唐敏道:「哇!從美洲過來豈不是要走很遠?」
方新教授道:「只是相貌相似,要知道,古生世的古貓獸進化為黃昏犬的時候,它們的子孫沿著古河道朝歐美方向擴散,不排除我們腳下這片土地曾生長過一群美洲狼。從你對它們的描述來看,這些狼因該長期生活在二至三千米左右海拔左右的地區,這一點你是對的。」
卓木強巴道:「導師,為什麼你只對它們的地域特徵感興趣,對它們那超出想像的智商不是更該令人驚訝嗎?」
方新教授道:「沒什麼好驚訝,我認為,你們碰到的不因該稱作狼,而該叫狼人。」
看了看卓木強巴和唐敏驚訝得說不出話來的樣子,方新教授微笑道:「不是你們想像的那種到了月圓之夜就能直立身子化身成人的狼。那是傳奇故事裡的事情。我說的狼人,是指進化史上的一種推論。科學界曾做過這樣一個推論,如果人類沒有進化成這個世界最高級的動物,那麼最有可能取代人的動物裡,狼是排在第二位的。」
唐敏道:「那第一呢?」
「海豚。」方新教授答道:「第三是大象。它們有幾個共性,首先,它們有體積足夠的腦容量,有相當於人類三至四歲孩童的智商基礎;其次,它們都是群居生活,就為積累經驗打下了基礎;第三,它們有我識,這也是一個物種發生基本變數的必須因素。海豚之所以被排在了首位是因為它們生活在海裡,科學家們認為,海水的浮力讓它們的大腦更容易思考。而我不這樣認為,經過我的研究,狼才是最可能進化為擁有人那樣高智商的生物,原因很簡單,海豚和大象的身體都不利於勞動,肢體的靈動性和工具性與狼相比差遠了,就算它們有那樣的想法,但是沒有進化出那樣的器官而做不到。狼在與人類的進化競爭中,它們只落後了一萬年,如果它們提前一萬年開始進化的話,此刻統治這個世界的因該是它們。」
唐敏道:「你說得不對,排在第一的因該是大猩猩。」
方新教授笑道:「我們就是大猩猩啊。科學界討論的是不同物種間的進化歷程,而非同一物種。如果哪一天人類從這個地球上消失的話,重新站立在土地上的因該是我們養的那些寵物犬類,而非大猩猩,它們已經註定要成為進化鏈失敗的淘汰者。所以,如果有那麼一個地方,以狼為主宰的話,它們究竟會進化到何種智力程度,不是我們所能想像的,諸如,你們那個……」
方新教授愕然回過頭來,卓木強巴那雙詫異的眼睛正好也看著方新教授,兩人同時想到了一個地方,人和狼如朋友般同居著。方新教授道:「太不可思議了,那究竟是個傳說,還是真實存在的?」卓木強巴道:「我不知道,我現在思維很亂。」
唐敏不解道:「怎麼啦?你們都想到什麼了?」
方新教授道:「沒什麼,暫時不去想它,強巴,你繼續說,後來你們又怎麼樣了?」
卓木強巴又道他們被胡楊的科考隊救了,方新教授一笑道:「原來是極限科考隊長救了你們一命。」見卓木強巴不明白,又道:「以前曾和那個大鬍子有過一面之緣,他去過南北極,登過珠峰,是個視科考如極限運動的玩命傢伙,別人不敢去的地方他敢闖,有著強盜般的大膽和科學家的縝密心思,行內人都戲稱他為極限隊長,好了,繼續說吧,後來你們怎麼樣?」
說著說著,卓木強巴想起了那根骨笛,趕緊拿出來請方新教授過目,方新教授仔細的看了看骨笛,道:「這個我不是很熟悉,不過如果你想瞭解,我可以找一些朋友對這東西進行破解。既然胡楊他們見過,因該不會差太遠。只是有一點,真是古藏教的法器的話,出現在可哥西里的幾率就太小了,我認為因該是你那些擁有高度智商的狼朋友從別的地方帶到可哥西里去的。它們極有可能,是西藏的狼。」方新教授突然面色一顫,將一種驚人的想法埋在了自己心裡:「可以進化成紫麒麟的狼!」
卓木強巴點點頭,又接著說起了冰洞裡的奇遇,這次方新教授沒有插話了,他也從來沒經歷過這樣的情況,只是最後說了句:「這個胡楊太冒險了,就算被盜獵分子氣昏了頭,也不該讓你們去的。」
卓木強巴辯解道:「當時胡隊長沒有考慮到洞內會是那樣的危險。好了,導師,你現在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你聽到我被人追殺而毫不吃驚的原因了吧?」唐敏也是一副急於知道答案的表情。
方新教授這才緩緩道:「如果是你們出發前遇到這樣的事情,我恐怕也和你們一樣,除了吃驚還是吃驚,但是你還記得嗎,你臨走時,德仁老爺托你請來了德尼大喇嘛,你可知道你父親的用意?」
卓木強巴搖頭,方新教授道:「德仁老爺是想知道,我們這次出行的可行性到底有多大。德尼喇嘛就是西藏近一千三百年來的活歷史。他們在房間內討論了五天五夜,而我,十分榮幸的被邀請旁聽,最後,他們得出一個驚人的結論,我想,那也就是強巴你們被人追擊的根本原因。」
在卓木強巴一臉茫然的注視下,方新教授緩緩道:「措姆強巴,我的學生及朋友,你可知道你尋找的地方到底是哪裡?你可知道,你並不是第一個,也不是唯一一個在尋找那個地方的人。別的尋找者,把那裡稱作——帕巴拉神廟!」
【帕巴拉神廟】
車內的氣氛頓時凝結,卓木強巴只聽到方新教授靜靜的說道:「德仁老爺只是根據我們發現的東西得出的推斷,但這種推斷在德尼喇嘛那裡得到了證實,帕巴拉神廟,全名叫帕巴拉-仁博切-達賴神廟。你因該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卓木強巴僵硬在車內,仿佛忘記了思索,失去了活動的能力,唐敏催促道:「是什麼意思?是什麼意思?」
好半天卓木強巴才緩緩道:「帕巴拉是聖潔,聖仁的至高無上的意思,仁波切是珍寶,稀世之寶的意思,前兩個是藏文,常常是藏教中至高無上的尊者的稱謂,而達賴就更不用說了,它是來自蒙古音譯,意思是大海;它們三個連在一起,意思就是:多如大海般,聖潔而至高無上的珍寶。就……就是這個意思了。」
唐敏也愣住了,喃喃的重複道:「多如大海般,聖潔而至高無上的珍寶,天!」
卓木強巴忙道:「導師,告訴我,父親他們究竟研究出什麼問題,請你詳細的,全部告訴我。」
方新道:「這是自然。這都是你因該知道的。事情最早可以追溯到1844年,英國探險家福馬-特尼德,關於這個人,我這裡有些資料,你可以看一看。」
方新教授從身旁的公事包裡取出一份檔,在卓木強巴仔細查閱時補充道:「他可以說是十九世紀最富傳奇經歷的考古探險家之一,他的探險經歷多次見於報端,曾引起一個時代的轟動,不少那個時代的人都是看過他的經歷才被他感染而成為探險家的。發現特洛伊城的德國考古家謝爾曼和第一個登上北極點的美國人皮爾裡,都是因為崇拜特尼德而走上了考古和探險的道路。特尼德的考古有個特點,那也是謝爾曼終身堅信的信條。他們深信,那些流傳於人們口裡的神話和傳奇,一定都是真實的,它們是歷史通過人們口誦的方式流傳下來。」
方新教授又拿出一份資料,對卓木強巴道:「你看看這個,這是我剛托朋友從大英博物館發過來的傳真。」
卓木強巴拿在手裡,唐敏湊過頭來,兩人一齊驚呼:「這個是!」
方新教授道:「不錯,這是一份1844年的英國每週新聞報,看這裡。」在方新教授手指下,報紙的頭版頭條清晰的寫著「偉大的探險家又開始新的旅程,目的地——神秘東方最高寒之冰峰。」下面是一些模糊不清的照片和介紹。
方新教授道:「根據我目前所瞭解到的,這位十八世紀最偉大的發現者,是從今天印度地區無意中聽到了藏族說唱藝人的史詩,那是比格薩爾王更古老更為神秘的史詩,阿裡王史詩,現在好像已經失傳了。不知道福馬從阿裡王史詩中聽到什麼傳說,但是他當時就激動得幾乎失去理智,而帕巴拉神廟也就是從那時候起,開始頻頻出現在他的口中。他前後三次進入西藏地區,似乎一直在尋找有關帕巴拉神廟的線索,最後一次收穫最大,據說是尋找到了地圖一類的東西,但是現在已無法考證,然後,就有了這報紙上的最高寒冰峰之行。那也是人們最後一次,看到這位偉大的探險家。後來的情況,十分複雜而隱秘,我幾乎找遍了我所有的朋友,八方打聽,現在所能得到的情況大致是這樣的。好像不知道什麼原因,那張圖後來落到了英國手裡,在一戰的時候又丟了,二戰時被納粹党衛軍發現,所以後來才有1938年和1943,希特勒兩次下令,他的最佳助手希姆萊親自組建了兩隻探險隊深入西藏這件事。」
方新教授拍拍神志恍惚的卓木強巴,微笑道:「我只是盡可能簡單的把一些情況說出來,如果真要詳細講述,一年半載也說不完。諸如大西洲,亞特蘭蒂斯,都是西歐遠古便流傳的神話。二戰後,情況又發生了變化,據說美國和蘇聯都有那地圖的原圖,不知道是在搶奪中被分作了兩半,還是被複製了,不過,新中國剛剛成立之初,很多蘇聯專家援助中國,而其中有一支特殊的專家團前後五次進入西藏,當然最後依然是空手而回。而同時,就在1950年,英美對珠峰進行了一次聯合探險,好像也是為了那張圖而去的。再後來,那原本保存在美國地圖好像被竊,而後出現了複製圖,最多的時候似乎同時有十幾張地圖,前往西藏人跡罕至地方的人也越來越多,科考,探險,勘測,理由繁多,各式的都有。然而,那些獲得地圖的人們無意列外的,走進西藏的無人區後,就再也沒有回來,只是在新的探險者們進入後,不斷發現更多的屍體而已。」
方新教授最後道:「據德尼喇嘛回憶,最近的一次是在1991年,三名外籍探險者在絨布寺找了名喇嘛做嚮導,最後進入了西夏邦馬峰地域,也如其他探險者一樣,永久的消失了。」
卓木強巴低聲叨念道:「那到底是個什麼地方?怎麼會這樣的?」
方新教授寬慰道:「我知道你現在很難接受,但事實就是如此,戈巴族人世代守護著的,擁有紫麒麟的,神秘而從未有人探尋到過的帕巴拉神廟,就是我們此行的目的之地。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這是一個驚人的巧合,就算是世界上最高明的作家也寫不出這樣的巧合,我們要尋找的紫麒麟,竟然和人家尋找過數百年的帕巴拉神廟,在同一個地方!經過德仁老爺和德尼喇嘛的共同研究,雖然至今還不知道帕巴拉神廟是否存在,但是我們可以肯定一件事情,找尋這座神廟的人——一直都存在,他們從沒有一天放棄過對這座神廟的探詢。所以,我聽到你被人伏擊時,毫不吃驚,要是這麼久時間,居然仍沒有人注意到我們這支探尋的隊伍,那才叫人奇怪呢。而且,他們有綁架那個戈巴族瘋子的行為再先,也就是說,他們老早就盯上我們了。」
方新教授停了停,繼續道:「這次與以往不同的是,我們是根據別的一些線索而尋找到這個地方的,我們沒有地圖,這或許也正是我們的優勢。」
卓木強巴低頭沉思不語,唐敏不解道:「我們沒有地圖,怎麼還說是一種優勢呢?」
方新教授道:「那份地圖現在還不知道是否真實存在,就算有,有多少張?哪張是原圖?那張圖到底會把方向指向哪裡?也都不清楚,而且,還有一張是不真實回憶圖,那張回憶圖看來是指向珠峰的,而很明顯,那是一個錯誤的目的地。我們沒有圖,就不會過分的依賴圖紙所標注的線索,這不是我們的優勢是什麼呢?但現在的問題是,出現了以前從未有人發現過的戈巴族人,而且已經被另一夥尋找神廟的人綁走了,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先一步找到帕巴拉神廟呢?」
卓木強巴搖頭道:「我不知道,我現在亂極了,我不明白為什麼事情會發展成這樣,這完全出乎我的預料和想像。現在你認為我們因該怎麼辦?導師?」
方新教授道:「目前只有兩條路可走,第一條,嘗試與另一批尋找帕巴拉神廟的人接觸並達成共識,因為他們或許掌握著別的很重要的線索,我們把兩隊人的線索集中在一起,或許就能找到傳說中的神廟,然後各取所需,他們尋找珍寶,我們找紫麒麟——」
方新教授還未說完,卓木強巴就粗魯的打斷道:「夠了,不用再說了。我是不會和拿著火箭筒邀請我的人談合作的。永遠不會!啊,對不起,導師,我,我太氣憤了,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方新教授表示理解的微笑,接著道:「那麼,第二條路就是……以國家的名義進行科考!」
卓木強巴皺起眉頭,疑惑道:「請再說得詳細點,導師。」
方新道:「我們可以以保護文化遺跡和搶救國家文物作為科考專案向國家有關部門提出申請,而後國家會有一系列詳細的審批過程,他們會組成一個專家組進行這次科考活動,並且,國家會提供給我們需要的設備,只是這裡面有兩個問題。」
「什麼問題?」
「首先,國家成立的專家組裡,我們只能是成員,而這次活動的總負責人會由國家另行指派。恐怕文物一類的物品,都得收歸國有,而不能作為私人保存物品。」方新教授道。
「這個沒問題,如果真有那麼一座神廟,那麼裡面的東西,本就該屬於國家的。」卓木強巴道,他心想:「至於負責人嘛,只要能安全的到達那個地方,具體情況再具體處理。」
方新教授又道:「好,那第二個問題恐怕要困難點。」卓木強巴心中一秉。「以我們目前經驗和能力,恐怕專家組是不能讓我們同行的,而沒有我們的線索和領路,專家組也寸步難行。所以,再去尋找那個地方之前,我們必須接受十分嚴格的特訓,關於這一點……」
方新教授看著卓木強巴,沒想到卓木強巴回答得非常乾脆:「這不算什麼問題,這也正是我所期望的。」言語中頗有一些欣喜。
方新教授暗自點頭,看來這次可哥西里之行確實讓卓木強巴改變了不少,如果這番話在他去可哥西里之前告訴他,他一定考都不會考慮就拒絕了。方新教授滿意的說道:「既然如此,強巴,那麼,我們明天就到張立的團部去一趟吧,說不定特訓小組就差我們兩人了。」
看著驚訝得說不出話來的卓木強巴,方新教授露出微笑,道:「在德仁老爺和德尼喇嘛討論結束後的第二天,我就把我的想法告訴了德仁老爺,得到他的許可後,我們馬上聯繫了特衛團的仁次團長,德仁老爺親自和拉薩的領導通了一次電話,上面很快就同意了,在你們還未回來之前,從全國各地徵集的精英,已經開始往這個地方彙集了。巴桑也已經到了特衛團,正向趕來的專家提供他所遭遇的一切,以此來制定一些培訓細節問題。」
卓木強巴的臉上滿是驚訝和興奮,好似恨不得馬上就趕到特衛團,他激動道:「原來你……你早就辦好了這一切,導師?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卓木強巴高興得連連搓手。
方新教授道:「別高興得太早了,關於特訓是十分嚴格的,而我們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通過訓練。極有可能我們還在刻苦訓練的時候,我們的對手已經找到了神廟,拿走了一切。」
唐敏突然問道:「還有沒有第三條路呢?」
「有啊。」方新教授淡淡道:「放棄。」唐敏吐吐舌頭,不敢再說。
卓木強巴道:「我有信心,我們能在他們之前完成訓練的。」
「對,我們有信心,一定能完成。」唐敏也道。
「嗯。」方新教授轉過頭來,嚴厲道:「怎麼?你還想去?你這次闖的禍還不夠大嗎?你差點讓三個人死在可哥西里。」
唐敏眼圈一紅,方新教授的語氣非常重,卓木強巴夾在兩人中間,即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唐敏,也不知道該怎麼向方新教授解釋。氣氛尷尬了幾分鐘,唐敏終於嚶嚶的哭了起來:「嗚嗚,我……我又不是故意的。哇……」
唐敏傷心的大哭起來,但方新教授鐵石了心腸,一句軟話也不說,卓木強巴絞盡了腦汁,磨破了嘴皮,總算說得方新教授同意唐敏參加特訓,至於以後訓練能不能通過再說。方新教授看了看撲在卓木強巴胸口抽泣的唐敏,心中暗自歎息,他清楚自己的學生,平時冷漠,極少動情,一旦動情,用情極深,現在想把他和唐敏分開看來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
回家見過父母親,卓木強巴堅決的表示,自己願意進行這次人生中的探險旅程,這次對他做出的決定父母與以往的態度都不同,這次是德仁老爺十分贊同,成為他兒子的堅定支持者,而梅朵老媽媽卻傷心的流下了淚。第二天,在卓木強巴準備踏上特訓之路前,德仁老爺,他的父親,莊嚴的親自為他戴上了德仁世家特有護身符,一把象徵吉祥如意的銅十字劍。
那把巴掌大小的銅劍方新教授也見過,他認為其歷史不下餘千年,是一件罕見的文物,而且其歷史內涵不可估量。劍身為象徵性的四棱柱體,上面刻有獅吼,咬龍,虎威,天鵬共四瑞之獸,而每獸後面都跟著一排奇怪的文字,據說是失傳的古藏文;劍柄也是一獸,昂首闊步,張牙舞爪的姿態,略似麒麟,但頭生三角,按照德仁家的說法,這獸的名字叫三角貔貅,是雌雄同體。
整理好行囊,在阿媽的千叮萬囑中,卓木強巴踏上了他人生的又一次冒險征程,這次與以往不同,他將去一個未知的世界,這次他或許將遠離人類的文明,一切都要依靠自己的力量了,但他的步伐一如既往的堅實有力,挑戰命運,追求理想,是他一生不變的信念。
特衛團在群山峻嶺之中,走在路上,雪山依偎著蔚藍的天空,朝陽下小河如銀色絲帶,草原上散佈著成群的牛羊,這是一片廣闊、寧靜和生機盎然的土地。涼爽通透的風吹過,帶著一片聖潔雪白的雲,也帶走心中所有的憂鬱和煩悶。不管是什麼人,站在這方淨土,呼吸著微涼的高原風,心中就會生出渴望寧謐的衝動,對著神聖的雪山頂禮膜拜,對著空曠的山谷大喊,向著純淨靜謐的湖面敞開心扉。卓木強巴看著童話般的畫卷,對此次的特訓充滿了期待和不安,特衛團的大鐵門已經近在眼前,那是一扇未知的門。
【精英彙集】
在門口迎接他們的,是張立和那有羅圈鬍鬚的巴桑,巴桑和他哥哥拉巴訴說著什麼,張立則大喜道:「你猜猜我回到團部見到了誰,強巴少爺?你一定猜不到。」
卓木強巴搖搖頭,張立道:「出來吧,偵查兵。」岳陽帶著他那陽光般的笑容,敬了個標準的軍禮道:「青海武警總隊第三刑偵大隊隊員岳陽,前來報到!」
卓木強巴微微一笑,伸出了手去。做了一番介紹後,岳陽道:「古俊仁博士在裡面等著你們,先進去吧。」
方新教授低聲道:「哦,原來是他。」
卓木強巴轉過頭來,方新教授道:「古俊仁博士,中科院院士,故宮博物館研究員,古文物學博士,中國國家考古隊常任顧問,南極科考隊顧問,中國野外生存者協會名譽會長。」
唐敏吐舌道:「哇,光聽名號就是很有來頭的人物了。」
方新教授又道:「不過,這位古博士已八十高齡,他是我的一位老師的好友,想來是不可能和我們一起參加這次行動了。」
岳陽道:「教授對古博士很熟悉啊。他本人並沒有來,只是通過視頻與我們時時聯絡。」
進了軍營的多媒體室,只見白幕上一位古稀老人坐在沙發裡,透過視頻很慈祥的和大家打了個招呼。老人先問道:「方新,你也在這裡啊?聽說你對犬類的研究已經達到世界領先水準啊。想當年你就對生物學情有獨鍾啊,我叫你來跟我學考古你不肯,喏,現在這麼大年紀了,又想去探險了?又想起了我這把老骨頭?」
方新教授尷尬的笑道:「古博士,這個,呵呵,我也談不上什麼領先,只是和世界的同行們做個交流。這次去探險,也是為了學術上的研究啊。古博士的野外生存經驗豐富,有您的幫助,我們在培訓時一定會收穫不少的。」
古柯博士喝了口茶,接著道:「你發來的那幾件東西,我已經看過了,每一件都是精品,如果這次你們考察成功,其發現價值一定會震驚世界的。我是上了年紀,不然我真想親自參加這次科考活動啊。對了,旁邊那個大個子,你就是這次行動的發起者和資助人?對不起,我剝奪了你的指揮權嘍。呵呵!」
古博士嚴肅道:「這次科考,國家非常重視,所以特意把我拉出來做這次科考活動的副總指揮,也是你們特訓的總指揮,你們需要的設備等都由國家提供,你們在行動上也要絕對的服從指揮,如果誰有犯規的嫌疑,我們是會隨時將他開除科考隊的。現在,我問你們幾個問題。」
古博士拿起一份資料,念道:「唔,卓木強巴,藏族人。很好,我問你,你知道這次的行程會有多危險嗎?」
卓木強巴答:「知道。」
古博士問:「那你為什麼還要去?」
卓木強巴答:「為了信仰。」
古博士透過視頻,盯著卓木強巴看了許久,道:「很好,有自己的信仰,人生也就不會感到空虛寂寞了。方新我就不問了,你已經為你的犬類研究獻出了幾根指頭,還有七八次九死一生,也不在乎多這一次。咦?這位小姑娘,也是要參加這次科考的嗎?」
唐敏點點頭,古博士又問:「那麼,你是為什麼要參加這次行動呢?」
「為了愛情!」唐敏不假思索的答道。
古博士樂道:「呵呵,看見沒有,這位小姑娘的理由可比你們兩人的都要充分得多啊。唔,好樣的,小丫頭,我精神上支持你。不過,這次科考活動超出了以往所有的探險性科考,你們的危險係數甚至高於南極科考隊,所以,從你的身體素質和條件來看,你不適合參加這次科考行動。」
唐敏嘴一扁,道:「老爺爺重男輕女。」
那一聲「老爺爺」說得古博士眉開顏笑,連聲道:「呵呵,雖然我年紀是大了點,但思想還是新中國的思想嘛,還不至於有那種封建殘餘的想法吧。呵呵。老爺爺沒騙你,這次行動確實不適合你,我們要的,都是青壯年男丁,探險是種力氣活兒,沒體力是很危險的。」
唐敏急道:「我,我有力氣的。」突然撒謊道:「我以前也常和我哥哥去探險。」
卓木強巴知道,唐敏的哥哥雖然是個探險的狂熱愛好者,但這個妹妹卻是老老實實在學校裡讀書,一天險都沒探過,但他心裡正矛盾著,也沒有點破,暗想:「如果實在不行,也只好算了,改天好好勸勸敏敏。」
古博士問道:「和你哥哥?你哥哥是誰?」
唐敏道:「我哥哥叫唐濤。他探過很多險的。」
「唐濤!」古博士突然露出一個思索的表情,道:「經常上雜誌那個?唔,那個小子,五年前我見過他一次,在野外生存和探索技巧方面我們曾作過交流。當時我就斷言,中國的探險家裡,他不算第一,也要排在第二的位置。你真的和你哥哥一起去探過險?」
唐敏撲閃著一雙大眼睛,一個勁兒的點頭。古博士喃喃道:「你哥哥是探險者中少有的奇才,只是私心太重了些,什麼東西都想據為己有,而有些東西卻是十分的危險,真希望他不要在探險過程中出什麼問題才好。既然你說你和你哥哥一起探過險,就先留下來訓練兩天吧,看看情況再說。」唐敏向卓木強巴暗中使了個眼色,意思是幸虧古博士不知道,她從沒陪她哥哥參加探險,而且她哥哥已經躺在美國的醫院裡了。
古博士又道:「因為我身體不如以往,這次就不能親自來指導你們的野外生存訓練了,我委託我的一名學生來指導你們。她曾在西藏軍區做過教官,熟悉那裡的環境,對訓練方法也有她自己的一套,她此刻已經在飛往拉薩的途中,相信過不了多久就能到達那裡,希望你們能相處融洽,而我,就在海南遙控指揮羅。呵呵。」
卓木強巴問道:「不知道這次行動的總指揮是誰?」
古博士笑道:「哦,是一位行政長官,人家的公務繁忙,現在在北京開會,不過,他答應過,一定會擠出時間參加特訓的。我不便透露太多,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這次行動呢,加上我的學生在部隊一共抽調了三人,他們是行動的主力,而你們有四個人,超了一個。你們主要負責引路,關係明白了嗎?另外還有兩人也是幫助你們的,一人是我多年的助手,另一人是西藏宗教方面派出的代表,畢竟這是與藏族古教義有很大的關係的事情,相信他能從宗教方面帶給你們意想不到的引導。」
方新教授:「哦,古博士說的助手,是艾力克麼?」
古博士點頭,方新教授又道:「那我就放心了。」
卓木強巴低聲問道:「導師你認識他?」
方新教授道:「嗯,艾力克是熱情的新疆人,比我小十歲,你會喜歡他的。當年他是古博士從眾多年輕科考者中親自挑選培訓出來的佼佼者,當然,那是曾經的年輕人,現在他已經是能獨立承擔重大科考任務的負責人了。十年前我第五次進藏時曾與他有過合作,他的確是擁有非常豐富的科考探險經驗。」
古博士有些得意道:「噢,是嗎?不過我的另一名學生,你一定不認識,那丫頭才是我的得意門生呢。好了,你們剛剛來,我這老頭兒就囉裡囉唆問了一大堆問題,想來你們也煩了,現在就去休息吧,先熟悉一下這裡的環境和你們的隊友,說不定以後你們可是要相依為命的哦。」
方新教授道:「古博士,還有一個新情況……」
古博士打斷道:「好了,有什麼新情況你們等艾力克和競男來了再告訴他們吧,我也該吃藥了,他們會把你們的情況向我時時回報的,再次祝你們訓練順利,早日完成這次科考任務。」
銀幕上的圖像消失了,三人走出多媒體室,等在外面的張立和岳陽都問道:「怎麼樣?博士問了你們些什麼古怪問題?」
卓木強巴淡淡的把情況說了些,看見巴桑和他哥哥拉巴遠遠站在一旁,便走了過去,拉巴給兩人作了簡短交待,還要趕回家裡安頓那些朝拜者,卓木強巴伸出手道:「很高興你能加入我們。」
巴桑並不領情,只冷冷道:「我來這裡可不是為了幫你。」他看了他哥哥背影一眼,道:「是你們自己要去送死,我只是——引路而已。算是德仁老爺對我哥哥照顧的一種回報吧。」
巴桑高傲的凝視著遠方,這一群人中,只有他才是經歷過那段死亡旅程的人,他才知道那裡的可怕,當他帶著那標誌性的羅圈鬍鬚冷漠的看著天空時,誰也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
岳陽看著巴桑,淡問道:「那是什麼人?這麼驕傲?」
張立道:「是拉巴大叔的弟弟,聽說他曾去過我們要找的地方,但是後來受了刺激,部分記憶缺失了,我們這次行動,要靠他來引路呢。」岳陽皺起了眉頭。
特衛團為了他們這次成行特訓不受干擾,特意從訓練基地裡劃出一塊地方作為禁區,這裡離平常訓練的基地還有一段距離,遠遠的能聽見特衛團的士兵操練的聲音,但在茫茫深山中,卻看不見一個人影。卓木強巴一行人一直等到午飯後,那個古博士所說的訓練者才姍姍而來。來的是一男一女,男的身高有一米七左右,一頭深褐色的卷髮,一張和藹的國字臉上卻如繃了一層牛皮,早已被各種惡劣的氣候磨礪得如砂紙一般,年紀看起來比五十歲更加滄桑一些,但和方新教授一樣,兩道劍眉下有一雙睿智的眼睛;而那名女子,看起來不過就二三十歲,有一張標準的瓜子臉,豆娥眉下那雙淩厲的眼睛帶著幾許冰冷,長髮就飄散的鋪在肩上任風亂拂,隨風飄揚的薄暖風衣襯著身形,真可謂是英姿颯爽。
方新教授看見艾力克,就微笑著迎了上去,兩人遠遠的打著招呼,而張立和岳陽一看見那女士,都瞪大了雙眼,兩人幾乎同時喊道「鐵觀音!」「石娘子!」然後兩人又同時看著對方驚恐問道:「你認識她?」接著兩人幾乎又是同時頹喪答道:「當然啦,是我們教官嘛。」
唐敏語氣中有些許不滿:「這個女的怎麼這麼年輕?」
卓木強巴驚訝道:「她是你們的教官?」
岳陽帶著幾分懼怕答道:「嗯,她,她曾教我們偵緝方法。」
張立說話的聲音都變小了,說道:「她,她教我們特技格鬥的,很可怕。」
岳陽道:「知道我們那裡的說法嗎?這個女人冷若冰霜,她有著鋼鐵手腕和毒蠍心腸,對待士兵就像對待敵人一樣,接受她的訓練簡直就是在接受刑罰。」
張立低聲道:「你們那裡還算好的了,她在西藏軍區的各個部隊都做過教官,提起她誰不是談虎色變,說話的聲音都不敢大聲了。不知道你們哪裡聽說過沒有,這個女人是個獨身主義者,她根本就不把男人放在眼裡。」
岳陽小聲道:「哦,這個我倒是沒聽說過,你們是怎麼知道的?」
張立把聲音壓得更低道:「聽她的名字就知道了,呂競男,競爭的競,男人的男。那還不是要和男人一爭高下的意思。」
兩人越說越小聲,就像兩個接頭的地下工作者,說到後來,卓木強巴和唐敏豎起耳朵也聽不見了,唐敏大聲質問道:「哪有那麼兇殘,怎麼看年紀也不是很大吧!」
「噓!」張立和岳陽遠遠偷望呂競男一眼,張立道:「別說那麼大聲,她耳朵很靈的。」
岳陽道:「那個女人,駐顏有方,你別看她這麼年輕,其實三十好幾,是快四十的人了。」
卓木強巴釋然道:「原來是個獨身的老女人,或許她性格有些怪戾和脾氣有些暴躁,但一定沒有你們說的那麼可怕。我只看到她臉上的淡淡愁顏,只不過是一朵即將凋零的花,在殘風中苦苦等待那個摘花的人罷了。」唐敏鼓起了腮幫,狠狠剜了一眼。
張立和岳陽驚恐的睜大了眼睛,呆呆的看著卓木強巴,那表情分明在說:「你這樣想的話,你就完了,你無可救藥了。」巴桑遠遠的在一旁冷眼嗤笑。
這時,呂競男走近了,卓木強巴怎麼看也看不出這個女人有什麼可怕,她臉上那種冷漠反使她有一種特殊的氣質,如果說唐敏是一隻優雅的白天鵝,那競男就是一隻獵食的矯鷹,目光淩厲,顧盼生儀。不等競男走到跟前,張立和岳陽已經向前邁出一步,如小兔看見狼一般惴惴不安的笑道「教官好。」「教官好。」
競男教官打量了兩人一眼,問道:「你們都是西藏軍區的?」
張立點頭,岳陽道:「我是青海武警總隊的。」
競男教官「哦」了一聲,道:「我知道了。」轉向卓木強巴道:「卓,木,強。四十二歲,身高一米八七,體重一百零七公斤,天獅名犬馴養基地總裁,身家過億?」
卓木強巴看著這個站在近處的女強人,她只比自己低不到半個頭,身高應在一米七八至一米八之間,眼裡的逼問氣勢咄咄逼人,但他久經商場,豈是一名女人的氣勢就可以壓倒的,他露出不經意的笑容道:「不錯,你的記憶力很好。」
競男心中有了些底,能在她的目光逼視下而不退縮的男人是很少見的,她又曬道:「是什麼讓你這麼想不開?競要冒死組織這麼一次危險的探尋?」
卓木強巴道:「你不知道信仰和追求能讓人產生多大的生存能力嗎?難道你活在這個世上,就不曾有過理想和刻骨銘心的追尋?」
競男心中一秉,立刻把握到,這個男人,遠比自己想像的更為強勢,他身上有著一種領袖般的號召力,言語中時時透著威嚴,雖說這次行動這人只作為普通隊員參加,但是究竟是誰領隊出發,現在看來得重新估計了。競男決定先詳細的研究過卓木強巴的檔案再做考驗,她退讓道:「好,很好。我走了一天,現在有些累了,我要先休息一下。我給你們引薦艾力克博士,古博士的得力助手,看來還有一名隊員沒到,你們大家先相互熟悉一下,然後我再告訴你們我們的計畫。」
卓木強巴看見競男好像笑了一下,但臉上不帶任何表情,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笑容,詭異得讓他感到自己出現了幻覺。
競男獨自去了房間休息,艾力克則和大家打得一遍火熱,在方新教授的介紹下,七個人圍成一圈,就在空地上聽艾力克曾經的科考歷險。艾力克很是健談,說到高興處還會為大家唱幾首新疆的民歌,跳一曲民族特色濃郁的舞蹈,艾力克說到休息時,方新教授又讓卓木強巴把他們在可哥西里的經歷說出來讓專家指導指導,不過聽了艾力克說的那些經歷,卓木強巴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在方新教授的鼓勵下才再次複述。艾力克時而凝眉沉思,時而驚呼不已,有時就如親眼見到一般,對卓木強巴說不清楚的地方進行補充和說明。七人中只有巴桑心不在焉的東張西望,他認為,這些人所說的經歷和他經歷過的事情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聽了一會兒,就被競男叫了進去。
下午時分,六人正喋喋不休的談論著,又一人操著標準的北京普通話問道:「請問,去找帕巴拉神廟的隊伍特訓是在這裡嗎?」眾人回頭,一看那人,竟然都睜大了眼睛。
【魔鬼教官】
來人竟然身穿內絳紅外黃色的僧袍,戴著紅僧帽,掛著菩提子持念,手持五鈷金剛杵,從花白的鬚髮中看出,這人年紀不輕,身形瘦小,但在這冰天雪地中,他依然光著右膀,以示虔誠。雖然已經得到古博士的提醒,藏宗教方面會派出一名代表,但驟然看到這位喇嘛,大家不得不吃驚。這位喇嘛一手持杵,一手合掌,以藏教禮儀問話,卓木強巴也已教禮回話:「是的。不知道上師有何指教。」
喇嘛一見卓木強巴的姿態就知道,只有在智者德仁老爺家裡長大的強巴少爺,才能將這些禮儀尊號做得如此自然,通過他自我介紹,大家認識了這位元決班亞拉大喇嘛,他本是寧瑪教的信徒,但近二十年,一直在格魯的沙拉大乘寺密修。這次前來,是德尼紮薩克喇嘛直接通知的他,幾乎沒驚動藏教的任何人,這點卓木強巴理解,畢竟是一件還沒影兒的事,德尼喇嘛因該是認為不宜動靜過大。當卓木強巴擔憂的問起亞拉的年紀時,亞拉表示,自己剛過五十,身體沒有問題。可卓木強巴看著亞拉花白倒豎的豪眉,總感覺他比方新教授年紀還大,怎麼看也讓人不放心。
不多時巴桑帶著一臉疑惑從營房走出來,讓方新教授進去,並傳話讓卓木強巴等在門外,卓木強巴一等就是半個小時,已經頗有些不耐煩時,方新教授出來了,進門瞬間轉告卓木強巴道:「好像是測試,不知道的就回答不知道,別瞎說。」
競男坐在一張辦公桌後面,桌上擺了幾樣東西,她示意卓木強巴在前面坐下,指著桌上的東西問道:「能告訴我,你認識這些東西裡的幾樣?」
卓木強巴掃了一眼,如實答道:「一株草,一塊石頭,一種……比螞蟻大點的動物。」
競男抬頭看了卓木強巴一眼,她戴了副很精緻的無框長條形眼鏡,扶了扶鼻架,道:「能不能說得詳細一點。」接著在一個筆記本上快速的記錄些什麼。
卓木強巴道:「不能。」
呂競男微微笑道:「呵呵,不用那麼拘束,放鬆點。」
卓木強巴不急不慢道:「我不緊張。很放鬆。」
呂競男手裡玩著筆,饒有興致的問道:「難道,天獅集團的大老闆,說話都是這樣硬梆梆的腔調麼?」
卓木強巴不溫不火道:「還有別的什麼事麼?」
競男看陌生人似的又看了看卓木強巴,點頭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可以出去了。」
卓木強巴沒想到自己的問題這麼簡單,不明白方新教授和巴桑怎麼用了那麼久,起身時,競男又叫住了他:「呃,等一等,根據方新教授和我們達成的共識,這次培訓的費用你會全部負擔,是這樣嗎?」
卓木強巴道:「資金方面沒有問題。」對於卓木強巴而言,唯一沒有問題的恐怕就是經費問題了。
競男道:「哦,那你知道我們特訓的內容嗎?」
卓木強巴道:「不知道,你們不是已經安排好了嗎?」
競男道:「是的,不過,我覺得,你還是因該事先瞭解一下比較好。從巴桑那裡得到的情況,他們是從海拔7千米附近一直降至海拔5千米左右,經歷了雪山,原始森林,草原,等多種地形,也就是說,我們的訓練範圍從雪地越野到趟草地沼澤,從穿越原始森林到高山攀登,那是一個很廣的範圍。綜合方新教授的資訊資料,我們計畫分三步走,第一步,讓你們學會基本的野外生存技能,包括在各種氣候各種地形環境下的適應性訓練;第二步,讓你們學會如何利用各種工具,包括武器,和一些必要的防身競技格鬥;第三步,是讓你們學會辨別一些簡單的陷阱和避免可能碰到的未知危險。就目前掌握的資料,這次行動的難度也比我想像的要大得多,僅高原雪山攀登一項,就已經屬於探險科考的範疇了,而對你們來說,那還只是開始,然後你們要穿越一片或許是從未有現代文明人走過的森林,裡面的毒蟲猛獸,有些幾乎是一碰就致命的;而更為可怕的是,裡面或許還居住著有原始部落文明的戈巴人,他們擁有現在我們不知道的智慧,可能會做簡單的陷阱,但足以致命。而這些都還不是最可怕的,我們最大的敵人,是你剛從可哥西里帶回來的資訊,另外一群在尋找帕巴拉神廟,擁有一些非常規武器的現代人。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那你們這次行程的危險程度,至少要再提高一個等級。你真的……沒問題?」
卓木強巴道:「是的。」
競男道:「聽說最後一名隊員已經到了,叫……叫……」
卓木強巴道:「決班亞拉。」
「哦。」競男表面依然無動於衷的樣子道:「你出去後叫他進來。」
卓木強巴敏銳的捕捉到,競男聽到名字時耳朵動了一下,埋頭記筆記只是一個掩飾,卓木強巴打開門,發現亞拉喇嘛就在門口,他轉達了競男的話讓亞拉進去。亞拉一進門,卓木強巴就看見,呂競男,那個冷冰冰特立獨行的女人,競然站立並迎了上去,門關上的一瞬間,她好像跪下了。卓木強巴使勁揉揉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卓木強巴並沒有眼花,呂競男確實跪下了,雙膝跪地,雙手撐地,頭也不敢抬起來,喃喃道:「亞拉大人,我沒有想到,您會親自前來。」
決班亞拉,這位看上去年邁的老者,慈祥的摸了摸競男的頭,低沉道:「起來吧,孩子。這是德尼大喇嘛交給我,最為神聖的使命。」
呂競男站起身來,亞拉又道:「方才我在門口都聽到了,你關於這次行動的危險分析,恐怕有點錯誤。這次行動,最危險的敵人,不是那些拿著槍炮的現代人,而因該是你們認為處於蠻荒狀態的戈巴族。」看著競男一絲不苟的聆聽著,亞拉道:「你對戈巴族瞭解多少?你對古苯教又瞭解多少呢?記住,大智者告訴我們,明心一絲的不查,將帶來蒙塵一世的黑暗。」
亞拉長久的仰望白色天花板,又想起德尼大喇嘛在那山頭告訴自己的話,那些話,如擂鼓般時刻敲打著自己的心。
卓木強巴走出營房,就被方新教授問上了:「她給你看什麼東西沒有?」
卓木強巴大致形容了一下他看到的東西,方新教授思索後道:「和我看到的東西不一樣,聽你說出來無法判斷是些什麼東西,但是因該是野外常見的動植物和岩礦標本。艾力克!你笑什麼?你因該知道是什麼對吧?」
艾力克攤開手:「我不能告訴你們,那個丫頭很厲害的。」
除了艾力克,每個人都被單獨叫進營房問話,然後呂競男出來,大聲道:「列隊!」
七個人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排序,東拉西扯好一陣後,總算按高矮順序排好,卓木強巴排頭,向後依次是張立,岳陽,方新教授,唐敏,巴桑,亞拉。每人自報姓名和自我介紹後,呂競男用她那一慣冷冰冰的語調道:「方才對你們進行了一項小測試,希望籍此知道你們對野外生存的知識到底有多少瞭解。很糟糕,按照這次行動的標準,我測試的結果是,你們所有人野外生存的知識——都為零。這次行動不是簡單的旅行或探險,它是一次非常嚴謹的科學考察行為,所以,我要求你們每個人,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學會如何在野外生存!」
「切。」巴桑從鼻孔裡發出了不滿的聲音。
呂競男道:「看來我們這裡有人不以為然了。」
巴桑一挺胸道:「我有很長的時間都是在無人的荒野度過的,我不覺得你說的野外生存需要學習。」
呂競男走到巴桑面前,兩眼一凝,嚴厲道:「那只是你做為一名偷獵者從無人地區來回穿梭而以,根本算不上野外生存。你們團體行動,靠的是現代的高級裝備和武器,如果除去那身行頭,你在高原一天都呆不下去就會死亡。你不信?那我問你,你知道青藏高原那些野生動植物是能吃的?那些東西是會吃死人的?你知道如何利用星星和草木來辨別方向?你知道天空的雲告訴你下一刻是什麼天氣?你知道山脈的走勢與地質礦物對磁場產生怎樣的影響?你知道太陽風暴在什麼時候影響衛星的通訊?你知道你的呼吸脈搏體溫怎樣提示你,還能在高原呆多長時間?你知道夜裡零下幾十度,怎樣在野外找到避風保溫的場所?築冰砌房,鑿冰取火,吞食草根樹丫維持生命,在冰上看動物痕跡鋪設陷阱……你一樣都不會!你不過能找到那地方可以帶個路而已,而且還是帶罪之身,你最好別忘了。」
巴桑被說得臉紅脖子粗,一雙眼睛好似要噴出火來,競男毫不在意的轉過身去,道:「怎麼?想動手?就憑你那點微末伎倆?」
巴桑已顧不得對方的性別身份,暴吼一聲,從競男身後出拳,拳風獵獵,只見呂競男一偏頭,突然一揚腿,將腳拿過肩頭,足尖重重踢在巴桑額頭,跟著手肘一沉,擊在巴桑小腹,沉肘一揚拳,打在巴桑面門,拳一縮,又變掌,狠狠在巴桑喉管處斬了一下,巴桑還沒喘過氣來,呂競男另一隻手握拳又一次打中巴桑額頭,這一拳好重,竟然把巴桑那鐵砣一樣的身體打得仰面倒下。而整個過程,呂競男一直背對著巴桑,連頭都沒回一下。
呂競男每一次動作,就讓張立的手彈跳一下,看著教官把巴桑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他不禁又想起了自己在接受格鬥訓練的那些日子。卓木強巴也是第一次弄清楚,什麼叫做格鬥,原來身體的任何部位,都可以作為武器攻擊對手,原來人的動作是可以快到這種程度的。
巴桑哼哼唧唧爬起來,頓時火氣煙消雲散,再無任何的不滿和高傲,他在以前的部隊裡就已經學會屈從於強者。呂競男示意他歸隊,冷冷道:「你要搞清楚,你們到這裡來,是接受我的培訓。別以為你有個像蜘蛛一樣的紋身就很了不起,我在中國特種部隊任教官時,就從來不因為隊員是男性而手下留情。」
「還有別的什麼意見嗎?」呂競男轉過身來,她的臉上如罩嚴霜,這次卓木強巴看著她一點也不可愛了,只聽她道:「我們要以軍人的訓練方式,對你們進行地獄式培訓,一切行動要絕對服從指揮。」她慢慢從每名隊員面前走過,走到唐敏面前,突然停下,從唐敏脖子上取下一個裝飾物,道:「在進行訓練時,不允許佩戴這些東西,稍不注意,它有致命的危險。」
呂競男出手很快,唐敏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她扯了過去,唐敏只好道:「知道了,我會把它保管好的。」
呂競男看了看手裡的東西,目無表情道:「暫時由我幫你保管,特訓完了再還給你。」
唐敏急道:「請,請還給我。」張立好奇的一看,那不是別的,竟然是卓木強巴冒死從可哥西里冰谷絕壁邊上采下的紫粉色晶簇,已經被打磨裝飾過了。
卓木強巴突然向前邁出一步,目視前方道:「請你還給她。」
呂競男輕笑道:「嗯?這是什麼態度?」卓木強巴表情冷淡,重複道:「請你還給她。」
呂競男語調一變,生硬道:「想拿回去?得憑自己的實力!」
卓木強巴轉頭盯著呂競男,呂競男毫無懼意的與他對視著。張立心中急道:「遭了,遭了,教官不知道那東西對強巴少爺的意義。」岳陽心道:「教官這是怎麼了?和一個小首飾過不去?」
卓木強巴道:「那就對不起了。」他一個虎縱,伸手去搶晶簇,呂競男冷笑,手一縮,身體一側,退了一步,避了過去。卓木強巴伸手一撈,呂競男一轉身,又避開,卓木強巴惱羞成怒,反手就是一拳,呂競男頭一偏,似乎對卓木強巴的攻擊視而不見,躲閃從容。
張立心道:「哎,強巴少爺怎麼打得過,那是教官啊!」
卓木強巴出手越來越重,也越來越快,無奈根本碰不到呂競男的衣服,他已經被激怒了,就像一頭憤怒的公牛,在場地上橫衝直撞;而呂競男身形翩翩,更像一名鬥牛士。她原本一直掛著冷酷的笑意,看著如無頭蒼蠅般亂闖的卓木強巴,突然看見,卓木強巴的眼睛都紅了,似要滴血一般。呂競男歎了口氣,故意露出一個破綻,卓木強巴就如一座山一樣壓了過來。
卓木強巴一把將呂競男撲倒在地,身體完全的壓制住她,喘著粗氣從呂競男手裡抓過晶簇,惡狠狠道:「請……不要……隨便……沒收,我們的……東西!」
呂競男冷靜的看著卓木強巴,任這個男人的氣息胡亂噴在自己臉上,她還從來沒有被一個男人以這樣的姿勢壓倒在地,她也不客氣的回答道:「在訓練中,所有違反規定的事情,我都要制止,你這種摔跤似的格鬥方式只適合制服單個敵人,並不能真正的打倒敵人。夠了吧,還不放手!」
這個時候,卓木強巴卻猶豫了一下,呂競男突然用膝蓋一頂,將卓木強巴掀翻了出去,倒跌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呂競男一躍而起,鷹眼瞄過每一個人,冷漠道:「在這次行動中要想活下去,格鬥也是必不可少的訓練。你們要學的東西還多著呢!」
卓木強巴和巴桑這兩個看似兇悍的男人受到教訓,竟然連還手的機會都欠奉,別的人自然再沒有任何意見,這時大家才明白,為什麼張立和岳陽說這個女教官是魔鬼的化身。
呂競男見大家安靜下來,再次向大家介紹了一下訓練的內容和方式,最後道:「因為我們可能和一些不明武裝分子遭遇,所以在訓練的時候就要做好準備,所以我準備把你們分做兩個組,理論學習是大家在一起,實地練習時就兩組競爭。你們不要小視這樣的競爭訓練,你們的成績將關係到隊伍最終成員的確定和隊形編排,現在抽籤決定分組。這裡四黑四紅八隻簽,誰抽到什麼顏色就在哪一組,最是公平,少一人的那組也別抱怨。」
沒想到,抽籤結果是,卓木強巴,巴桑,張立,岳陽分在一組;而方新教授,亞拉喇嘛,唐敏分在了一組,連呂競男也對這個結果感到不可思議,只得讓艾力克填充缺人的那組,以平衡雙方實力。隨著呂競男一聲宣佈,他們的特訓正式開始。
【星空下的交流】
由於宣佈特訓開始時已經是傍晚,這天的內容就是讓大家的彼此熟悉,而且宣佈了一系列嚴格的軍事化規定,諸如吃飯時間不能超過十五分鐘,睡覺必須是硬板床,穿衣要絕對的規範工整,甚至嚴格到大小便時間也做了明確的規定。吃過飯,方新教授找到了呂競男,直截了當的說:「呂教官,我對你今天的所作所為感到震驚和不理解,我認為你的做法是錯誤的。」
呂競男淡淡道:「方教授,我尊敬你是一位智慧的長者,如果大家都能像你一樣充滿智慧和明白事理,我也不用費那麼多周折去管理這些人。但是如你所見,這群人是一盤散沙,除去兩名部隊上的士兵能服從命令,其餘的人來自各行各業,甚至有從監獄裡保釋出來的囚徒,如果我不嚴厲一點,以後怎能讓他們聽從我的命令?如果不能服從統一的安排和調度,我根本不可能把他們訓練成一隻具有探險能力的隊伍,更不要說這次出行計畫能不能實施了。」
方新教授道:「我當然明白你這樣做的目的和意義,我想,別的人並不比我笨,大家都能看出你的用意。但問題也正在這裡,要知道,我們這群人來自各行各業,年齡相差十幾甚至幾十歲。我們,不是只服從命令的士兵,每個人都有獨立思考的能力和不同的性格,雖然是一盤散沙,畢竟還在一個盤子裡;如果你單靠武力和一貫的強橫來令他們屈服,這盤好不容易聚集在一起的散沙,可能會散得比你想像的還快。不說別人,單說卓木強巴,我十分瞭解我這名學生,他是一個想到什麼就去做的人,他從不屈服於任何強權或更強的勢力,從來就沒看見過他服輸的樣子。這次來參加特訓,我曾以為說服他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不過或許他在可哥西里學到很多東西,知道了自己的不足才同意參加這次特訓的。否則,以他的性格,此時已經在雪山上了,而不是在這軍營裡。如果說,你想讓他屈服接受你的命令,那唯一的結果就是,他會不顧及自身安全,獨立去尋找帕巴拉神廟,那麼一切合作的可能都會中斷。」
呂競男側頭旁聽,問道:「那麼,依教授您的意思,我該怎麼辦?」
方新教授胸有成竹道:「很簡單,人性化管理,不要用部隊上的硬規定和死條框限制他們,每一步儘量與他們解釋清楚,這樣做的目的和好處,像對待你的兄弟長輩一樣,如家人般教育他們。」
呂競男柳眉皺起,這對她來說可太難了,她點頭道:「知道了,謝謝你的提醒,讓我考慮考慮。」
隨後古博士和大家通了一次視頻,方新教授開玩笑道:「總算見過教授的那位得意門生了,果然技藝驚人,兩名強健的大男人都不夠她打。」古博士則慌不迭道:「不要誤會,我只是教了她考古和戶外生存方面的知識,人家的格鬥技藝另有名師,我這把老骨頭,想想也不可能那麼能打吧。」後來古博士又和呂競男,艾力克等通了話,談話的內容就不清楚了。
在大家入睡前,不少人還在抱怨床板太硬時,呂競男突然進屋對大家作了一番補充說明,睡硬板床是為了讓大家能適應野外大多睡在地上而進行的訓練,至於時間的規定則是讓大家養成對每一秒時間都有明確的把握,因為在不少野外生存環境中,能嚴格的掌握有時是會保命的,至於定時睡覺則取消了,依據個人習慣就好,但前提是不能耽誤第二天的訓練。規定一宣佈,營房裡掌聲一片,呂競男對著方新教授微微點頭。
卓木強巴將唐敏哄著入睡後,小心的獨自步出營房,山間的風,安靜而柔和,帶著淡淡的冰涼,讓人精神為之一震,睡意全消。仰望蒼穹,滿天星斗,一輪明月,皓照夜空,那些點點繁星連成一條銀鏈,仿佛在夜空中流動,銀河,那就是無窮宇宙展示給人類的自然之美。卓木強巴想起了在可哥西里看到的夜景,那時還是一勾新月,一眨眼月圓又將缺了,說實話,對這次探險,他首次產生了疑慮,自己真的能找到那千百年來尚未有人打開的禁忌之門?那紫麒麟竟然是帕巴拉神廟的守護聖獸?自己曾經單純的想法怎麼會變得如此複雜而繁瑣?現在竟然變成了以國家的名義進行科學考察,他隱隱感覺到有一絲不妥,但到底哪裡不對勁,他卻說不出來。
「晚上風大,在想什麼呢?小夥子?」艾力克那熱情如火的聲音讓人過耳不忘。
卓木強巴選了一塊乾淨的大石坐下,望著星辰道:「艾博士,這麼晚了你還沒睡?」他們共分作三個營房,唐敏呂競男在一處,卓木強巴,張立,岳陽,巴桑在一處,艾力克,亞拉喇嘛和方新教授在一起。
艾力克笑道:「不要那麼生分嘛,以往科考隊員都叫我毛拉大叔,你也可以叫我一聲毛拉大哥,我也知道你朋友都叫你強巴,不介意我也這樣叫你吧。」
卓木強巴知道艾力克全名叫毛拉~艾力克,他只是不知道毛拉是什麼意思而已,當下道:「當然可以,毛拉大哥。」
艾力克道:「我習慣了晚睡,沒想到你也在這裡,看你滿腹心事的樣子,能說說馬?」卓木強巴道:「沒什麼,第一天來這陌生的環境,還有些不習慣,睡不著罷了。」
艾力克用新疆人特有的語調說道:「噫——,小夥子,騙人是不對的,心事是藏不住的,你的眼睛會說真話。如果是因為白天發生的不愉快,我可以替競男向你道歉。我知道,競男的壓力也很大啊,必須在很短的時間內,將你們這群幾乎沒經歷過野外生存的門外漢培訓成能進行探險的科考隊員,她很焦慮。」
卓木強巴釋然道:「其實白天也沒什麼,我沒放在心上,我當然明白她的用意。其實,在這之前,我也曾好幾次出入西藏無人區,都是為了尋找自己心儀的藏獒。要知道,真正的好獒必須在西藏的大山裡才能找到。但是以前每次都組成很豪華的搜犬隊,與這次有很大的不同。說實話,在去可哥西里之前,我不曾碰到過像樣的兇險境地,但據我所知,我們這次要去的地方,比可哥西里還要危險,危險得……危險得不知道它究竟有多危險。」他頓了頓,盯著艾力克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瘋狂——為了一頭獒?」
艾力克慈愛的笑道:「不,恰恰相反,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如果說你是為了帕巴拉神廟而做出這一切,那麼,只能說明你是一個普通人,但是為了一條狗——」
「是獒,藏獒。」
「哦,好吧,為了一頭獒而這樣做,連我都有些敬佩你了。」艾力克睿智的雙目開始閃光,他以一種懷念的口吻說道:「人,活一輩子,總該做點什麼,他們有自己存在的目的和追求。但大多數的人,僅僅是為了生存而疲於奔波,他們中的很多人一直到老,整個人生經歷中竟然沒有幾件值得回憶的事情。如果問他們為什麼而活著,他們會告訴你,既然還活著,那就活下去吧。那樣的人生有什麼意義?多麼可悲。當你的精神上有了追求,不管你追尋的是什麼,只要你堅信你是對的,就去做。就算是時間和歷史將你遺忘,只要你自己為你自己所做的一切而感到滿足,那就足夠了。」
艾力克一席話驚醒夢中人,卓木強巴一直倔強的做著同樣的事,有人支持有人反對,就連他的導師方新教授有時候也不能完全理解他的所作所為,此刻聽到艾力克的話,他突然產生出強烈的共鳴,他緊緊握住了艾力克的雙手道:「謝謝!謝謝你!毛拉大哥!」
艾力克眼睛有些濕潤了,淡淡道:「不用謝我,這是我加入科考隊的第一天,我的導師古俊仁博士告訴我的,這麼多年來,幾歷經生死考驗,我卻從未有猶豫,就是因為古博士這席話,始終回想在耳邊,我一個字也不敢忘記。」
「咦?你們都在這裡啊?」張立也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卓木強巴道:「怎麼,士兵也可以不守規矩深夜亂跑?」
張立道:「我以前常常值夜勤,剛才好像聽到外面有聲音,所以出來看看。」
三人無心睡眠,就在營房外的空地上聊天,卓木強巴給兩人講狗的故事,一提到狗,他總是顯得特別興奮,而且怎麼說都說不完,他從小財犬講到查理公爵犬,又從京巴談到牛頭犬,只要是知名的犬種,他都有一定的專業知識。張立和艾力克也是見聞大長,沒想到關於犬類竟然有這麼多學問。卓木強巴道:「人們認為家養的犬就對主人一輩子忠誠,絕對忠誠,其實,那是一種誤區,是不正確的。犬類對人類的忠誠,是建立在相互信賴和理解的基礎上的,它們有自己的是非觀,能夠明白好與不好。我見過許多被人遺棄的城鎮棄犬,它們完全的明白,是主人不要它們了,把它們徹底的拋棄了,以至於許多犬在融入新的環境後,表現出對新主人的更多的依賴和討好。因為家庭中長大的犬,已經不能適應野外的生存環境了,當它被主人拋棄後,那種荒涼與無助的感覺,遠比一個與大人走散的孩子來得強烈。所以,如果它們再次碰到好心的收養者,它們會竭盡所能討新主人歡心,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在它們拼命討主人歡心的同時,又是多麼希望得到主人的認同和回饋。」
張立有所懷疑道:「聽你這樣說,好像它們智商挺高的樣子?」
卓木強巴肯定道:「不錯,在西方很多國家,養犬的人家,一定會把犬當作家庭的一員對待,絕不只是養寵物那麼簡單。有這樣一個事實,如果你有興趣可以驗證一下,那些大型犬,諸如獒,狼犬,牧羊,牛頭等等,只要是大型成年犬,主人是要把它們送給別人,寄養在別處,還是賣給他人,它們是能區分出來的。特別是如果主人當著它的面數錢的話,它可以認定這一事實。如果是送養,多年後前主人再去看它,它還能表現出一種親昵;而如果是賣掉它們的,哪怕只隔了半年,它和前主人之間就形同陌路了。」
艾力克也道:「不錯,我也認為它們所擁有的智力遠遠高於人們目前的估計,我的表姑獨自一人生活在法國,晚年患了腦癱,生活不能自理,甚至大小便都不能自控,換了七個傭人,都因為無法忍受而離開了她。後來,他們為她提供了一條叫歐拉的拉布拉多助殘犬,我見過那小傢伙,機靈得超出你們的想像,甚至只需要我表姑一個眼神,它就知道該幹什麼了。由於我表姑的行動不便,房間三次著火,都是歐拉把表姑從死神手裡救回來的。它一直服侍了我表姑十一年,直到老死。歐拉死後,表姑精神受到極大的打擊,她總是不肯相信那是事實,僅半年後,我表姑就去世了。在她生命的最後一個月裡,腦部的疾病極度的惡化了,她神情恍惚,忘記了她死去的先生和兒子的名字,忘記了她信仰的聖主,甚至不知道她自己是誰,她只是反復訴說‘歐拉,該出門買菜了,歐拉,把鞋拿來,歐拉,好孩子,歐拉,好孩子。’直到她咽氣的那天早上,她看著窗外的陽光,還微笑著對我們說‘歐拉,去取報紙和牛奶。歐拉,我們該走了。歐拉,我們該走了。’當她念到歐拉的名字時,眼睛裡總是充滿笑意的,那種幸福的感覺讓我心靈顫動,那時我就知道,歐拉絕不是寵物,它是我表姑生命的一部分。她不能沒有歐拉,就像人不能沒有靈魂。」
張立的眼睛又濕潤了,在歐拉的身上,他看到了一種無私的奉獻,那種奉獻,在人類社會中,僅體現於一種情感——母愛。只有母親對子女的愛,才是純粹的,無私的,從不計較付出的代價與回報。張立恍惚間已神游回那個煙雨小鎮,青石板又濕了,生病的自己在床上躺了三天,無論什麼時候翻身,總看見母親那瘦小的身體,穿著青布衣坐在門檻前的小方凳上,帶著菩薩般慈祥的微笑,一針一針納著千層底。如若自己翻身動響太大,母親就會走到床邊,輕輕撫拍自己的背脊,嘴裡念叨著:「仔牙的病就快好了,仔牙會好起來的,明天阿媽就能給仔牙買點好吃的。」白天車水馬龍,如流水般從母親身邊淌過,與母親那靜影成鮮明的對比,夜裡星辰閃爍,在母親頭頂跳動,月光將母親的青絲映成了雪白,三天三夜,母親就那樣守護在自己床前,靜靜的納鞋底。不管什麼時候,都能感受到母親那溫暖的氣息,多少年後從夢裡醒來,不管在什麼地方,還能清晰的看到,母親坐在門檻前,靜靜的納鞋底,那種姿勢,已經烙印進自己的靈魂,一輩子也無法忘記了。
艾力克繼續對卓木強巴說道:「所以,我完全理解你對獒這一特有犬類物種的追尋。犬類確實是奇妙的動物,如果你把它們當作朋友,它們就是最忠貞的朋友;如果你把它們當作親人,它們就是你至親的親人,好比你的子女。」
沉默片刻,卓木強巴驚愕的問道:「你怎麼啦?張立?」雖然聽了艾力克的訴說,卓木強巴也有些傷感,但是他驚訝的發現,張立情不自禁的流下淚來。
張立擦乾眼淚,歉然道:「啊,沒什麼,我剛才聽到艾力克博士的故事,想起了我的母親。」他開始緩緩的,低聲訴說起來:「小時候家裡很窮,父親在外討生活,媽媽靠幫人家納鞋底,掙點錢養活家用……」
在寂靜的夜空下,不知什麼原因引發了感觸,三個認識不深的男人,開始了心靈的交流,直至深夜。……
第二天,卓木強巴他們的針對性特別訓練正式開始,按照安排,上午是理論課學習,而下午,則是實踐技能科目。他們要學的內容很多,上午理論學習包括戶外安全,戶外急救,野生動植物辨識,考古理論學,以及氣象和地理學部分知識;下午的實踐則是從簡單的開始,諸如攀爬基礎,簡單器械加工製作,格鬥基礎等等,晚上則需要亞拉喇嘛對他們進行古藏文,藏語惡補,還被強行要求學習戈巴族語言,而戈巴族文字據說已經失傳,只能免去不學,眾人如獲大赦。
就這些理論學習也是經過了呂競男壓縮處理,野外生存理論知識都暫時以雪線以上,範圍擴大到四千至八千米海拔高度所需要掌握的部分知識;而動植物學也只能簡單的提點,儘量教會他們辨識有害和無害動植物的區別,認識最毒,危害最大的動植物典型,以及能找到分佈最廣的可食用動植物,而別的動植物不可能盡數都讓他們認識瞭解。下午的技能實踐是為將來打基礎,那則是實打實的過硬,這時,唐敏的韌性就體現出來了。別看她生就一副嬌小可人兒形象,訓練時咬緊牙根,毫不示弱,一天下來手腳都磨破起泡,晚上自己用針刺破血泡,第二天不等結疤又繼續高強度訓練,哼都不帶哼一聲。至於晚上則是所有人最為頭痛的時候,那些看起來古靈精怪的古藏文,實在是很難理解那些符號的含義,別說認了,只把那些符號能背下來就算不錯了。而按照艾力克和呂競男的意思,是想把幾種表示文明起源的文字基礎都讓大家過一遍,讓大家知道那些符號的產生緣由及其演變,這樣做的意義是讓大家可以在完全陌生的符號文字面前,自己推敲那些文字的意思,結果遭到包括方新教授在內的絕大多數成員的強烈反對。反對者的理由是,那絕對屬於專業級人士的範疇,對他們這種智商的人來說太過苛刻。
【特訓】
在訓練過程中,每個成員的性格特點也漸漸明朗,巴桑帶著他一貫的冷漠和傲氣,很少與人交流,仿佛他是獨立於這個團體之外的人,這讓卓木強巴很不滿意,但是要說孤僻,似乎亞拉喇嘛比巴桑更難以接近。他每天除了完成訓練內容,便是默念佛經,就連艾力克都無法和他交流,但是亞拉喇嘛的記憶力卻驚人的好,不管什麼內容,幾乎只需艾力克和呂競男講一遍,他就完全記住了。或許只有卓木強巴知道,這些能將幾百萬字的藏教經典一字不落的背誦下來的喇嘛,他們的記憶力完全是磨練出來的。
人群中記憶力最差竟然是卓木強巴,方新教授有部分生物學知識,張立,岳陽,唐敏三人年輕,巴桑有較為豐富的野外經驗,只有卓木強巴象個新丁一樣。但他無疑是所有訓練者中最刻苦的一位元,整理筆記回憶所認知的東西幾乎佔據了卓木強巴的全部休息時間,甚至達到了忘我的境界。比如有時吃飯,他驚詫的發現,他們使用的瓷碗竟然是青花,燒制時間因該是八十年代中期,碗底的景德鎮標示是偽造的,他們使用的筷子是楠竹做的,與適宜造弓的剛竹生於同一地理環境,他們吃的是東北大米,玄武岩累積成的黑土地上才能種出這種糯,軟,綿而不粘口的米粒。睡覺前看到營房他又要回憶一番:這種兩層木架床是普通柴木做的,是用的楔木合口,只能勉強支撐兩個人的重量,而最好的木料需數沉香,其下便是紫檀,黃花,沙石木,鐵梨,烏木,黃楊,楠木等諸多細木材;被褥床單都是全棉布料,在被套衣服古人用材上,輯裡湖絲算是比較高雅的,而馬王堆出土的蟬翼絲織品用料還在考證中。就是在夢裡,同屋的人有時還能聽到卓木強巴喃喃囈語:「綠眼山蠶蛾,鱗翅目,大蠶蛾科,南美洲西北部,翼展一米二,翅上有綠眼,鱗翅屑含致敏物,第七腹結有一對毒腺,可以製造氰化氫,劇毒。……澳洲方水母,劇毒……人觸三十秒死亡……」
還不止如此,每天午休時間,亞拉要求卓木強巴背誦他父親要他轉述的甯瑪古經,直到一字不錯,而目的是古經中那些神化般的故事極可能是真的,將引導他們發現正確的方向。
而那個要求研究文字起源和文明進化關係的人,也正是卓木強巴,雖然最後不了了之,但卓木強巴有時間就要向艾力克請教文字起源,象形體和符號體的區別在哪裡,楔形文,瑪雅文,印章文,甲骨文和聖書文各有什麼特色和共同點,問得連艾力克也常常搔頭撓耳,最後不得不用一句:「I 服了you。」來結束無法回答的問題。
對卓木強巴最感興趣的恐怕就要數呂競男了,她對這個無論何時都充滿了精力和疑問的強勁男人感到不可思議,對卓木強巴提出的問題總是解答得十分細緻,也好幾次暗示想與卓木強巴單獨好好談談,但是卓木強巴要麼假裝不知,要麼名辭拒絕,他的所有情感,已經毫無保留的交給了唐敏,不想在個人情感問題再有什麼別的岔路。
在實踐基本訓練課目中,最弱的無疑就是唐敏了,但這個愛哭的小姑娘雖然在訓練中屢次失敗,卻沒有掉過一滴眼淚。百折不撓,最終還是通過所有的科目考驗。最讓人感到驚訝的是亞拉喇嘛,這位不起眼的老者就好像一名隱士高人,讓人摸不清他的底。不管什麼難度的訓練科目,就如同他記憶那些理論知識一樣,都是是一遍過關,有時候連卓木強巴也做不到一次通過,但亞拉喇嘛就那麼過去了,輕鬆得連艾力克也自歎不如。
但是在整個前期訓練中,卓木強巴一直有一種不好的感覺,那種被人偷窺,背脊發寒的感覺。他知道,那名金髮男子不會這樣輕鬆就放棄,但他始終找不到敵人的蹤跡,越是這樣,越覺得危險。還有一個問題,這次行動的總指揮,特訓進行了如此長時間,總也不見那位領導,卓木強巴就這個問題問過競男,答覆是人家出國考察去了,好像是一個大型水利工程。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了,一晃眼營地白天最高氣溫已達26度,這天下午訓練結束,男隊員們都換上了迷彩背心,高大的卓木強巴那近乎完美的肌肉線條在陽光中顯得霸氣十足。如今的他,已和幾個月前有了天壤之別,攀爬,架索,鑽洞,潛泳,格鬥每一項的成績都是培訓者中最優秀的,而理論知識考核也已及格,起碼他已經知道第一天到營地呂競男考核他的那幾樣東西是什麼了。那草是芨芨草,在青藏高原常見,那石頭是風化的紅砂岩,看似堅固,實是碎粒,不能攀爬和做固定物用;而比螞蟻大的動物,則是沙漠中令人聞風喪膽,大名鼎鼎的行軍蟻。
同時,他對以前巴桑提到的那些神乎其神的動植物也有了瞭解,那種勒死人樹,似乎是一種紫藤變異,藤蔓如植物根系般生長,觸碰到實體便會纏繞上去,一晝夜能延伸數米距離,若是纏上人以後又讓它找到可攀爬的大樹,第二天清晨便會發現那人已經被死死勒在大樹上了;而西藏的五彩螞蟥,更是曾一度肆虐成瘋,它們可以長逾十釐米,天氣稍轉暖,便蠢蠢蠕動,關於螞蟥成災區,藏民有這樣的諺語形容:「白色的馬穿過,變成紅色的馬;白色的狗穿過,只剩下皮和骨頭。」至於在可哥西里,科考隊使用到的冰鎬,冰爪,八字環,鎖扣等器械,現在卓木強巴更是如瞭解自己手臂一樣瞭解它們,只是還缺少實際運用的機會。
卓木強巴在營地前回憶了呂競男教的幾個擒拿動作,獨自緩緩練習著,張立和岳陽坐在一株樹下休息,這兩位年齡相近的士兵相見恨晚,如今已是知交;巴桑坐在高高的樹丫上,依舊冷漠如孤鷹,他性急,易暴躁,不過先後在卓木強巴和亞拉手下吃了虧,然後就學乖了,方新教授和艾力克總也有討論不完的學術問題,唐敏和呂競男站在遠處,但卓木強巴可以感知,她們都遙望著自己,亞拉喇嘛,那個看似最神秘的喇嘛又走了過來。
亞拉喇嘛看了一會兒卓木強巴練習,疑問道:「你是庫拜?」
卓木強巴點點頭,淡然道:「以前做過幾屆,後來從商去了,生疏了。」
張立突然從樹下跳起來,問道:「強巴少爺,我已經聽到過幾次庫拜了,到底那是一個什麼名頭?」
卓木強巴呵呵一笑,道:「就是一個普通競技賽,類似冠軍的稱號吧。」
亞拉嚴肅道:「不只是那樣簡單。庫拜是光榮而神聖的稱謂,是藏族的勇士之稱。在很久以前,藏區是十分流行大範圍競技的,那時候各藩國都要派出最強壯的小夥參加庫拜之爭,競技內容包括馬上騎射,賽犛牛,藏式摔跤,押加,俄多等共十來項,如今僅有阿裡西南地區還保留庫拜傳統,而比賽內容也被壓縮到押加,摔跤,朵加和套飛索四個項目了。」亞拉看了卓木強巴一眼,道:「能拿到庫拜,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那需要各方面都十分優秀。」
岳陽也起身問道:「什麼押加,多加,什……什麼啊是?」
對這些藏族小競技項目,張立也略有所知,他給岳陽解說起來,押加就是大象拔河,兩男子背對背,象縴夫拉纖一樣將繩子套在肩上,對抗時各自拼命向前,姿勢就像大象一樣,其餘規則與拔河相同;俄多是打飛石,就是用繩套套住石塊,利用手上技巧和繩索慣性將石塊遠遠拋出,要又遠又准為好;朵加類似舉重,是抱大石塊,另外還有格吞,扯牛角等運動……
亞拉又問卓木強巴道:「第一次看你出手時,就覺得你的摔跤手法帶了粘,貼,拐,圈等技法,那恐怕不是庫拜裡學會的吧?」
卓木強巴暗呼厲害,解釋道:「我在成都經商時,于青羊宮遇見一老者,他教我打太極。」
亞拉點頭,卓木強巴反問道:「不過話說回來,亞拉上師的身手才叫我們吃驚呢。所謂真人不露相,我想這句話應在亞拉上師身上再合適不過了。」
亞拉一如既往的平淡語調:「我在沙拉寺密修了數十年,也曾學了些縱躍之術。」說完,又到一旁去念持咒去了。
卓木強巴感覺很奇怪,亞拉喇嘛怎麼突然會想起問自己這樣的問題,他恍惚間看見,山間有什麼東西在反光。
電子顯示幕上,時間,與目標間的距離,角度,坡度,一一顯示在上面,卓木強巴滿臉疑惑的頭像被放大至眼前。莫金穿著威風凜凜的軍裝站在山腰密林中,他取下電子望遠鏡,滿腹狐疑的呢喃道:「真的就這麼有把握?搞什麼特訓?難道已經知道了那地方在哪裡?」
「馬索!」隨著莫金一聲大吼,一名有著棕色頭髮,橫眉窄眼,高鼻扁嘴的武裝分子屁顛屁顛的從林蔭處跑了出來。他身型也有一米八幾,但整個人處與一種隨時準備點頭哈腰的姿態,看上去反有些猥瑣。「什麼事?老闆?」馬索的英文很溜口,原來他就是在可哥西里用手給莫金接煙灰那名武裝分子。
莫金扶正帽檐,問道:「那個瘋子還是沒有恢復嗎?」
馬索惴惴不安道:「是啊,美國方面說,主要是溝通太困難了,對精神性患者的恢復治療,溝通和心理交流是很重要的。而我們在拉薩請去那名翻譯,他對戈巴族語就不是十分瞭解,翻譯的時候就……就……就像我說中文一樣不順口。」
「你說中文?你是想說我說中文一樣吧?啊!」
「不……不是,不……不敢。」
莫金點燃煙,無奈的長吐一股白煙,喃喃道:「有沒有什麼人精通戈巴族語呢?」
「有。」
「那你還不快去請!」
馬索指著山下嘟囔道:「就……就……就在下麵。」
「嗯?」莫金道:「你說那人也在特訓?」
馬索點頭道:「嗯,他的名字,發音怪怪的,叫——雀斑假啦。」
莫金狠狠瞪了馬索一眼,罵道:「混蛋!」走兩步,又回頭罵道:「飯桶!」突然靈機一動,道:「他們搞特訓,我們也來搞特訓!馬索,去組織一下,把可哥西里來的那些人給我訓練一下,就算去送死也要死得光榮。」
馬索表示馬上去辦,隨後又怕兮兮的問道:「老闆,那個索瑞斯整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搞了很多瓶瓶罐罐做實驗,附近的藏族居民反映很強烈,不知道會不會暴露我們?」
莫金沉默了一刻,深吸一口煙道:「暫時不管他,不管他要什麼器材,儘量滿足他。我們能不能成功,以後還要靠他那些小動物呢。」馬索和莫金都已離開,密林恢復了寧靜,仿佛什麼也不曾發生過。
基礎的訓練已經結束,以後就是實地訓練了,憑藉卓木強巴財團的強有力經濟支援,他們開始了全世界範圍內的不同環境適應性訓練。
首次分組對抗是一場最簡單的野外生存技巧對抗,第一次比試的是生火,各種工具都擺放在一起,然後兩組隊員各自挑選工具,哪一組先將火苗點燃就算勝利。隨著呂競男哨音響起,卓木強巴,巴桑,張立和岳陽這四個壯漢借著身體優勢搶先跑到堆放器材的地方,他們扛起了最乾燥,最粗的一根木材,然後在木材上挖出一個小凹槽,將挖好的木屑填充至凹槽中,同時將一根小木棍削尖,用尖的一頭牢牢抵在凹槽內,開始用雙手來回搓動小木棍。四名大力士輪番上陣,不讓木棍停止轉動,五分鐘後,凹槽裡的木屑開始冒煙了,卓木強巴等人大喜,顧不上汗流滿面,搓那小木棍搓得更帶勁兒了。半個小時後,第一朵火苗成功竄出,卓木強巴四人的臉早被煙熏得烏黑,順著汗水一流,臉就和上了迷彩的特種兵一樣花哨。可當四人回過頭看方新教授那組,頓時就傻眼了,方新教授他們四個人,早已經一人舉著一根火炬,像看原始人一樣看著卓木強巴他們。
卓木強巴瞪大眼睛看著他們,感覺方新教授他們既輕鬆又自在,好像根本沒費力一樣,巴桑和岳陽兩人也呆了,只有張立還對著凹槽奮力吹氣,喜滋滋的叫嚷著:「燃起來了,燃起來了。哈哈,燃起來了!」
方新教授等人舉著火把過來,看著四個花臉男人氣喘如牛,個個都是一副忍不住不笑的表情。卓木強巴不甘心的問道:「導師,你們怎麼這麼快?」
方新教授攤開左手,極力控制,儘量的嚴肅的解說道:「雷蒙牌打火機,就在你們搬走的木頭下面……」說著,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但他還是耐著性子,如做廣告宣傳般說完:「採用氧闋混和壓縮,防風防水,噴氣量開至最大,噴射火焰溫度高達五千度,足以融化普通鋼鐵,不過十分耗氣,一瓶液化氣體僅能維持五分鐘噴火全開。全身合金製造,能抗擊八毫米口徑手槍的直接射擊,採用邊壁觸摸式按鈕打火,目的是在手無法工作的情況下用嘴也能打火。設計合理,曲線採用人體生理學構造,材質過硬,不愧為特種兵首選點火裝置。」
卓木強巴欲哭無淚的轉問呂競男:「這樣的安排,是不是很過分?」
呂競男毫不掩飾道:「說過了工具材料自己選,你們看見大木頭,就一門心思只想著鑽木取火,你們的觀察力和辨別力去了哪裡?我宣佈,第一場分組對抗,卓木強巴小組敗,方新小組勝!」誰也沒料到,這竟然只是卓木強巴小組全敗戰績的一個開始。
此後的世界級適用訓練中,他們在達喀爾進行越野拉力時總是暴胎,要不就是地圖和實際路線差異大得出奇,等他們到終點時,方新教授小組已經等了幾個小時了;在撒哈拉進行沙漠穿越時,岳陽的防護措施出現了紕漏,讓一隻沙蠍鑽進了褲襠,狠狠的在他屁股上叮了一口,結果是卓木強巴等三人輪流背著他趕路,自然是沒人家走得快;在西雙版納四人更是被一群野象追得雞飛狗跳,還在原始森林裡迷了路,比原先計畫多用了四天才走出去,而究其原因,竟然是張立那小子用香蕉去挑逗一頭小象,結果被人家媽媽發現了;在澳大利亞攀登魔鬼山時,巴桑的鉚釘釘得不穩,而卓木強巴又老帶錯路,常常是一失手四個人一同掉下去,掛在絕壁上蕩秋千;在穿越黑戈壁時,又是卓木強巴的指揮和判斷失誤,四人不幸與沙塵暴遭遇,幸虧在馬鬃山找到一處岩穴躲了一天,不然後果不堪想像;而此後不管是草地,沼澤,荒漠,冰原,卓木強巴小組無一不是以失敗告終,連呂競男也常常抱怨,這支貌似強大的隊伍怎麼都長得呆頭呆腦的。
一晃又是數月過去了,不知是否超常規的體能訓練能讓人麻痹,每個人每天只是咬牙抵抗來自各方的訓練壓力就足以耗去他們全部的精力,讓人思考的時間減少了,隊員們談論訓練中碰到驚險事件的時間越來越多,只有卓木強巴,時刻惦記著他們此次訓練的目的。
剛從越南歸來的特訓小隊,回到拉薩的特衛團營房休整,他們只有兩天休息時間,然後便是等待著呂競男給他們制定下一個目的地。卓木強巴已經等不及了,他找到了呂競男的房間,敲了半天門,呂競男才拉開門問他有什麼事,卓木強巴表達了自己的焦慮,呂競男皺眉道:「你們目前的訓練按步驟才進行到一半而已,而巴桑一直都是邊訓練邊接受心理恢復治療,現在記憶正在漸漸恢復,如果這時就迫不及待的開始尋找工作的話,收效不大。」
卓木強巴嚴肅道:「我認為,我們已經通過了各種環境的適應性訓練,難道還有什麼是沒訓練到的嗎?我個人認為,我已經具備出發尋找目的地的實力了,而且,我們根本不知道,另一批人已經進行到什麼程度了。」
呂競男也不與他爭辯,淡淡道:「哦,事實上,你們還有很多科目沒訓練到。不過我認為對另一批人,你不需要太過擔心,如果那麼容易就被找到,也不會找了這麼多年了。」
卓木強巴還待說什麼,呂競男作了個雙手平推的姿勢道:「好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也不想和你爭辯,這樣,你們的期中考試馬上就要開始了,我們一切都等期中考試以後再說,到了那時候,你還認為你具備了前往尋找的實力,我們就開一個全體大會討論,Ok?現在,我要整理一些資料,如果你沒有別的事的話——」
卓木強巴猶豫了一下,答應了這個提議,轉身出門,在他離開後,呂競男象自言自語,又似對某人道:「看來他已經等不及了。」
簾子後竟然也有人說道:「那是自然,因為他對我們所做的那些工作,是毫不知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