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希特勒秘聞

  【密修者之謎】

  見到強巴少爺恢復志氣,大家歡欣鼓舞,不免喧鬧,不多時,一名護士走進病房,告誡他們,病人需要多休息,不要這麼多人擁擠在病房內,留一兩個人就可以了,其餘的人都出去。

  此時卓木強巴已經從醉意和激動的情緒中冷靜下來,心裡尚有諸多疑問,但又不知該如何開口,方新教授在電腦另一端似乎看出卓木強巴的心事。當大家都準備退出病房,留下卓木強巴和敏敏獨處的時候,教授語音傳訊道:「競男,還有法師,你們傳給我的那些資料,我還有點問題想問問你們,你們等一下走。」

  張立提議,附近有快客超市,大家去買點東西。

  於是,呂競男和亞拉法師留了下來,其餘人去採購,護士開始對卓木強巴量血壓,測體溫。呂競男和方新教授交流著,護士出去後,卓木強巴看著呂競男的背影,低聲問道:「法師,有件事我不太明白。」他略微停頓,直言道:「張立,岳陽他們回來助我,我能理解,巴桑和胡楊隊長,我也能理解,但是法師你和競男,讓我感到很突兀,以你們的本事和能力,可以找到更好的隊伍,是吧,就算加入國家隊也沒有問題,對吧?為什麼,你們選擇了我?」

  亞拉法師起身,將病房的門關上,呂競男只是側眼一看,似乎早有預感卓木強巴會提出質疑。亞拉法師走回卓木強巴床旁,緩緩道:「嗯,強巴少爺,有些事情,我們一直沒告訴你,現在,我想,是該告訴你的時候了。」

  卓木強巴瞪大眼睛,靜靜地聽著,亞拉法師道:「當年光軍,一夜之間集體失蹤,這件事雖然隱秘,畢竟還是讓諸多大家族和皇家知道了,但還有一件更為隱秘的事情,連當時的皇家也不知道。那就是,光軍並沒有完全的離去,他們還在現世遺留下一支隊伍,這支隊伍,全由十二三歲的孩子組成,他們並沒有完成光軍的訓練課程,也就是說,他們並不是合格的光軍,只是後備役力量,其中有很多,甚至是剛剛被選入光軍訓練營的。這些孩子,對成年光軍所知道所遭受的事情全不知情,或許正因如此,所以他們也被留了下來,被潛藏在一個秘密的所在。據說,這批孩子在那個秘密之處繼續接受大一點的孩子的訓練,還得到命令不許外出,要一直等到光軍遣人來接他們。可是這批孩子一直到成年,卻再也沒有接到關於光軍的任何消息,他們,被遺棄了。後來,他們走出藏身的山谷,高原已是紛爭四起,戰禍不斷,這批被遺棄的光軍幾經輾轉,最後發展成一個獨特的組織,他們被外人稱為密修者,也就是——我們!」

  卓木強巴一直保持著平靜的姿態,內心卻受到極大的震動,若不是繃帶綁著,他早就坐起來了。雖然他也有察覺,亞拉法師和呂競男,他們或許和光軍有關,甚至想過他們就是戈巴族的後人,但法師給出的答案依然讓他一時難以接受,他們竟然是光軍!被遺棄的光軍!他看了在電腦中與呂競男對話的方新教授一眼,他們的討論教授應該能聽見,但看教授沒什麼反應,顯然他已經知道這件事了。

  卓木強巴震驚之餘,再仔細想想,那樣的身手,以及法師對戈巴族和光軍的瞭解,其實早該想到,只是自己一直覺得不太可能而已。光軍為什麼要遺棄他們?是因為他們對當時發生的事情不知情?還是因為不願意將讓孩子捲入紛爭之中?為什麼不將這些孩子送回戈巴族人聚居地?不過很顯然,當時光軍離去並不願意讓自己族人知道,那麼不送返這些孩子也就可以理解了。但是,如今亞拉法師他們尋找光軍的目的是什麼呢?想為當日被拋棄的命運討個說法嗎?一時間各種問題湧現腦海。

  亞拉法師仿佛看穿了卓木強巴的心思,繼續道:「當年的光軍,帶走的不僅僅是四方廟裡的全部珍寶,還有四方廟裡的全部典籍,如果四方廟裡所藏的只有苯教和佛教的典籍也就罷了,但那裡面,還藏有我們戈巴族唯一的教義和全部儀軌。戈巴族信仰的傳承,一直都是由族裡的大苯波和他下屬的祭師來完成,對於族人心中的困惑和對教義的迷茫,也由他們負責解答。可是光軍消失的時候,他們也一同消失了。你知道,戈巴族是沒有文字的,就連大多數光軍也不識字。」

  卓木強巴點點頭,這個他瞭解,而且在古代,對於君王來說,一隻強悍的部隊只需要能聽懂命令執行命令就足夠了,不需要士兵有聰明的頭腦和淵博的知識。

  亞拉法師道:「唯有那些看守四方廟的光軍,由於要接觸和保管典籍,他們當中有極少數人識字,並且將大苯波所傳授的教義記錄了下來,奉為聖典,與四方廟的其餘經卷一起保存著。那部聖典,就是我們戈巴族信仰的全部和唯一。」

  卓木強巴恍然大悟,道:「也就是說,法師你們要找的是……」

  亞拉法師道:「原本,我們的信仰也出現過繁榮,相信在歷史中不會默默無聞,應該在紛繁的宗教界有一席之地,正是佛滅後那一百多年的混亂時期,我們的宗教同帕巴拉神廟一起,被歷史徹底地遺忘了。此後,我們宗教也如同其餘消失的宗教一樣,僅僅能在戰火的廢墟中發掘出一小部分伏藏,但我們丟失了我們宗教的名字,忘記了宗教的教義,只留下那些地位低下的修行者,按照前輩的方式,遵循著一些殘經斷片默默的修行。如今我們的宗教,就好像佛教沒有佛法,基督教沒有聖經一樣,有很長一段時間,那些修行者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進行這樣的修煉。不少前輩大師們的修行記錄上,都寫滿了一個又一個的疑問。一千多年來,我們一直都沒有放棄,找回我們的聖典。」

  卓木強巴小心地看了呂競男一眼,低聲道:「那麼,競男也是戈巴族人?」

  「不,呂競男她雖是密修者,但卻不是戈巴族人,她屬於外籍,事實上我們密修者就是光軍和戈巴族人後裔這件事,最初她也一直不知道,自工布村以後,她才逐漸瞭解的。因為密修者沒有屬於自己的宗教殿堂,我們先祖很早就融入了其它宗教,並且向周邊的宗教組織擴散,如今的幾大藏傳佛教派系裡都有密修者,印度、日本、東南亞各國也有密修者,所以發展到現在,就出現了許多外籍密修者,不過他們對光軍的來源和傳承,是絕對不知情的。」說著,亞拉法師目光炯炯地看著卓木強巴,道:「關於這件事情,我們一直沒有告訴你們,正是因為,自從福馬橫空出世之後,尋找帕巴拉的團體和組織,實在是太多了,如果被他們知道了我們的身份……所以,這件事情,除了你和方新教授,其餘人我們並沒有……」

  「我知道了。」卓木強巴明白了法師的意思,承諾保密,又道:「這樣說來,法師你們前面說對那個神秘宗教不瞭解,原來只是不想我們知道你們的真實身份?」

  「不,」亞拉法師更正道:「我們這些被遺留在外世的密修者,已經完全失去了有關宗教曾經的一切,因此,也可以說對它毫無瞭解,宗教何時形成,何時興盛,以什麼為教義,分屬情況,曾經做過什麼,一切的一切,都完全不知道了。諸如倒懸空寺,那是一個多麼輝煌的存在,我們對它的所在,卻一無所知,只在一些經卷殘片上,看見過它的畫像,還有工布村的生命之門,那應該是教裡的一處聖壇,工布村的始造者,也是教中的同胞,但我們已經有近千年沒有發生過聯繫了。還有蠱毒,僅有少數經卷上有記載,但大部分都遺失了,倒懸空寺裡的那些藤蔓、死亡蟲、壓縮空氣、強酸池等等等等,我們和你們一樣,聽也未曾聽說過。」

  卓木強巴微微歎息了一聲,仍道:「可是,法師還是沒有告訴我,為什麼你們願意繼續來幫助我,現在我們的條件,與國家的專家隊比起來,可是差太多了呀?」

  「因為你是聖使!」亞拉法師看著卓木強巴在繃帶下的皺眉,肯定道:「其實,在我們密修者那裡,一直有類似的傳言,只有聖使,才能打開帕巴拉的大門,所以,不管怎麼說,我們會盡全力地幫助你,除非你放棄。」

  工布村那些長老原本是不見外人的,正是和亞拉法師會晤後才同意接見自己,卓木強巴馬上回憶起來,問道:「對了,法師,你們和工布村的村民應該是同一宗教吧,那麼他們怎麼就認為我是聖使呢?莫金,為什麼也是聖使呢?」

  「不知道。」亞拉法師苦笑「強巴少爺還沒有瞭解,我們已經上千年沒有聯繫過了,他們不知道我們的存在,我們也不知道他們的存在,他們,所恪守的誓言,是他們先祖留下來的,因此,他們的秘密,任何人也不能探知。不過我猜想,那所謂的聖使,應該是某一特殊的群體,就好像十萬人裡面,只有一個人的血型是ab陰性血一樣,但這種群體,又不止一兩個,否則無法解釋,為什麼在外國人裡,也會出現聖使。」

  亞拉法師最後道:「現在,強巴少爺沒有疑慮了吧,雖然我們有不同的目的,卻有著共同的目的地,我們需要你的?明,強巴少爺。」

  「不,快別這樣說。」卓木強巴忙道:「是你們在幫助我,亞拉法師,還有教官,沒有你們,就沒有我的今天……」

  這時,方新教授結束了和呂競男的討論,對卓木強巴道:「好了,強巴拉,你現在已經清楚法師他們的身份了,我想你心中的疑問也該解開了,我來告訴你我們下一步的計畫和安排。」

  呂競男將電腦對著卓木強巴,好讓他聽得更清楚一些。方新教授道:「過幾天亞拉法師就要返回他們的宗教收集更多的資料,競男也要回西藏,胡楊隊長和張立他們要採購器械和裝備,岳陽和巴桑則要追另一條線索,你養傷期間,敏敏會留下來照顧你。」

  卓木強巴道:「導師,你說線索?我們的線索不是已經斷了嗎?還有什麼線索?」

  方新教授在電腦另一頭笑了,說道:「你有所不知啊,強巴拉,雖然說最明顯的那條線索斷了,可是別的線索還在繼續,而且,如今的線索多了許多。」

  看卓木強巴想要坐起來的樣子,方新教授道:「由於當時解散得很突然,所以很多線索都來不及作出整理,而後來又與你失去了聯繫,你想想,我們在美洲拍攝到了地宮銘文,還沒有完全破譯吧?還有,專家給我們的古格金書,只翻譯了一個開頭,沒錯吧?我們沒能全部翻譯出來,不等於專家他們也停滯不前啊,剛才我就在和競男討論那些新的譯本。而且,我們還有幾個新線索……」

  正說著,張立等人回來了,大包小包的營養品和水果很快堆了滿床,大家興高采烈地低聲玩笑了幾句,就聽卓木強巴詢問道:「岳陽,我們發現了新線索嗎?我不覺得還有什麼線索了啊。」

  岳陽拉過一張折疊椅反轉坐下,一手攀著折疊椅靠背,將頭搭在手上,毫不客氣地接過敏敏遞過的楊梅,塞進嘴裡道:「強巴少爺,還記得那個納粹的屍體吧,我們在屍體上發現那個寫了字的煙盒,記得嗎?」

  卓木強巴想了想,「哦」的點點頭,岳陽道:「那上面的文字,方新教授找到專家破譯了。這條線索,可是連專家組都不知道的哦。」

  卓木強巴一呆,愣道:「沒……沒上繳啊。」

  只聽岳陽撓頭道:「這個,當時走得比較慌忙,說解散就解散了,忘記了。」

  方新教授道:「在你消沉的這段時間,我已經找了專家解讀了這些文字,這些是德國二戰時期常用的密碼文記錄下來的,解讀它還頗費了些周折。如今我們知道字面意思是,返回三號基地,尋找,破解,就這麼一句話,我們從煙盒上還發現了另外一些線索,香煙的生產日期是1945年,正好當年德軍便戰敗了,也就是說,他們極有可能沒能返回基地,至於是要尋找和破解什麼,我們認為有必要進行調查,事實上,我們已經查到一些線索,當時的納粹在西藏建立了幾個基地,只是那張基地標注圖紙,目前應該收藏在俄羅斯,只要找到三號基地的位置,我們說不定會有新的發現。哦對了,還有一條重要線索,張立他們已經給你帶去了。」

  卓木強巴看著張立,只見他拿出一本厚厚的黑封皮筆記,扔在卓木強巴胸口,卓木強巴一愣神,猛然想起,驚呼道:「唐濤的筆記!」只見身邊的敏敏點了點頭,卓木強巴喜得一彈坐起,險些讓全身傷口開裂迸血。

  「你們,在哪裡發現的?」

  張立和岳陽相對一笑,道:「怎麼說呢,或許算是,天賜的吧,剛回醫院時,因為解散走得急,沒來得及細說。」接著,他們把怎麼重返西風帶遇險,如何被風吹走,又怎麼砸落在帳篷上說了一遍,卓木強巴聽完才知道,這唐濤的筆記,果然得來離奇。他笑道:「你們又沒交出去?」

  張立壓低聲音道:「反正又沒人知道。」

  岳陽辯解道:「這個應該是屬於敏敏的私人物品吧?」

  卓木強巴拿著筆記,迫不及待地想翻找有關帕巴拉神廟的記錄,可是連翻了好幾十頁,也沒有找到近似的地方,張立在一旁解釋道:「不用找了,強巴少爺,那幾頁被人撕掉了。從可哥西裡保護站離開的尋山隊員,原本應該是三個人的,他們應該是循著筆記而來到冰塔林的,可我們發現這本筆記的時候,只有兩具屍體,也就是說,還有一個人,避開了白蛇的襲擊,他只帶走了最實用的裝備,就連這本筆記,他也嫌太笨重而只撕去關鍵的幾頁。我們已經反復翻看過了,只有唐濤在其餘地方的冒險經歷,沒有任何涉及帕巴拉神廟的內容。」

  卓木強巴頹然合上筆記本,道:「原來是這樣。」

  岳陽打氣道:「可是也別灰心啊,強巴少爺還沒有仔細地看過筆記吧,這裡面給我們提供許多幫助。唐濤把他在哪國購買的哪種器械,通過什麼樣的黑市途徑,都詳細地記錄了下來,這對我們來說,本身就是一個不小的?明,他筆記裡提到一些工具,比我們曾經所使用過的,還要先進,更為實用。還有一些自製裝備,張立都不得不承認,敏敏的哥哥,確實是一個天才,沒有人可以想到,他竟然能將裝備自製得如此完美。」

  提到唐濤,唐敏的眼神就黯淡下來,她哥哥如今還下落不明。

  張立補充道:「不錯,有了這本筆記,我們等於有了一本野外出行頂級裝備大全,為我們購買器械省了不少功夫,而且,唐濤有個簡短總結的習慣,每寫完一篇冒險日記,他都用幾個字總結一番。你看前面,他寫他一個人進入冰川溶洞時,也遭遇了倉鼠,還有冰塌,不比我們遭遇的危險小,但他的總結只是'比預期的要容易'這樣一句話。他描寫的深入非洲原始叢林,比我們在亞馬遜雨林的遭遇更為兇險,他卻用了'還算可以'四字總結,他在一座未被發掘的法老陵墓內,同樣遭遇了媲美倒懸空寺的機關,古埃及人利用植物腐朽製造毒氣,利用流沙的力量製造各種陷阱,並利用生物鏈在金字塔內飼養了大量適於在沙中生存的動物,可是唐濤怎麼評價他那次經歷的——比較刺激,就這麼四個字。可是,你看看最後一頁,那沒被撕掉的幾個字,應該是唐濤在他撤離前寫下的最後一句話。」

  【隊長卓木強巴】

  卓木強巴翻找到最後一頁,果然前面有幾頁被撕痕跡,最後那句話只有短短十個字「太可怕了!無法通過……來了——」這幾個字潦草不堪,特別是最後那個「了」字,被拉得歪歪斜斜,橫向一帶劃破了紙,與唐濤那剛毅的筆法完全判若兩人,可以看出,唐濤在暗中描寫自己經歷時,手一直在發抖,到底他看見了什麼?卓木強巴想起巴桑,還有蒙河那個瘋子,他們種種瘋狂怪誕的行為再次回現在他腦海。

  張立感慨道:「從前面唐濤描繪的經歷來看,他的能力,應該高於我們目前的水準,我甚至有種感覺,他的身手,似乎比亞拉法師還要敏捷,而他的知識,簡直就是包羅萬象,無所不知,我很難想像,他的年紀竟然同我差不多大。」

  岳陽看了唐敏一眼,道:「你不會是在這裡危言聳聽吧,如果這樣一個人都被嚇得……嚇得精神崩潰了,那我們還怎麼去?」

  唐敏道:「不……你們不瞭解我哥哥,他只比你們所能想像的要更強,我記得曾見過哥哥訓練,以前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訓練,現在想起來,他訓練的專案應該類似於負重五十公斤以上單手攀岩。」

  「吹牛。」岳陽斜睨著唐敏,一副我絕不相信的表情,唐敏嘟著嘴瞋了他一眼。

  張立道:「這不重要,我也承認他確實比我強,但他和我們最大的不同就是,他總是一個人去各種險地,而我們是一群人,這是我們的優勢。」

  方新教授道:「除此之外,還有你的聖使身份,這些線索疊加起來,我們就更具優勢了,現在你已經瞭解清楚整個狀況了吧,那麼,我們就按照原分工進行,那批二戰資料應該已經解禁,目前我們還在試圖聯繫俄羅斯方面,岳陽和巴桑就是在負責這條線索,他們會去一趟莫斯科,看能不能取回德軍地圖的影本。」

  卓木強道:「那,那我傷好了之後,做什麼呢?」

  方新教授笑道:「你啊,你不用等傷好,我會把我們目前和以後掌握的消息都通過網路傳送給你,我們一同協作找出線索,然後就看你能不能帶領大家找到帕巴拉神廟了,隊長。」

  「隊長?」卓木強巴一愣,指著自己道:「我?我當隊長?」只見周圍的人都含笑點頭,

  方新教授道:「一群人中,必須有一個人發號司令,否則隊伍是無法出行的,這也是大家商討的結果,你比較適合幹這個工作,好好發揮你的領導才能吧。」

  張立道:「強巴少爺,你當隊長正合適啊,有什麼不妥麼?」

  卓木強巴搖頭道:「不行不行,說真的,如果是我自己一個人去尋找,我或許會擔負起這個重任,可是,和大家相處了這麼久之後,我對大家也都十分瞭解,論身手,我不及亞拉法師和呂競男教官;論機變,我不及張立岳陽;論學識,我更趕不上導師和胡楊隊長,我來發號司令的話,對大家一點好處都沒有,教官一直都是我們領隊,應該由她繼續擔任才對。」

  呂競男道:「我早已不是你們的教官了,我也沒有什麼更新的東西可以教你們了,我只是你們中的一員。一支隊伍的效率和他們行動的成功率,取決於領導的執行力,必須絕對服從領導的安排,在戰場上,哪怕上級命令自己去犧牲也不能有絲毫猶豫,如果是我來擔任這個角色,……」她看了看張立和岳陽道:「首先這兩個士兵就會不斷質疑。你還記得一路上他們向我提出過多少問題嗎?這支隊伍,在我的帶領下已經散漫慣了,如果繼續由我來帶領,只會繼續散漫下去。而你,強巴少爺,不知你有沒有注意到,你說出來的建議或要求,他們馬上會照著做,而不會問為什麼。所謂領導氣質,是與形體和相貌息息相關的,你正有這種氣質,讓人願意服從追隨。而且你統籌全域的能力,也並不輸給任何人,只是剛開始時,你接觸到的東西太少了,一直處於學習和磨合過程,才不肯輕易發表意見,如今,大家站在同一位置,你的相對優勢便會凸現出來。相信我們在你的帶領下,不會走錯方向。」

  說完,她又看了看唐敏,眼神中有一種無奈。卓木強巴又道:「那麼,可以由胡楊隊長來帶領大家啊,胡楊隊長野外探險經驗豐富,又一直是領隊人,他來……」

  胡楊隊長趕緊打斷道:「得,別往我臉上貼金,你以為這是什麼好差事,我才不幹呢。我只是有少許極地科考經驗,原始森林什麼的,我就沒去過,而且我後來許久,到時候指揮不利,肯定會被罵得很慘。」他走上前去拍打著卓木強巴裹著繃帶的肩膀道:「你就安心地幹隊長這份很有前途的職業吧,別再推三推四了,照我看,你除了幹隊長,也幹不了別的什麼事了。」

  方新教授道:「聽見沒有,你本就可以算作這次行動的發起者,我都是被你拖下水的,你現在想不負責可不行,大家的命,就交在你手上了。」

  張立馬上第一個回應,象徵性地拍了拍卓木強巴的手,然後道:「交給你了,隊長。」

  岳陽也笑著同卓木強巴擊了一掌,道:「我的命也交給你了,強巴少爺。」

  唐敏溫柔地將手放入繃帶中,那堅毅的眼神仿佛在說:「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呂競男把卓木強巴的手握得有些痛,那眼神……那眼神怎麼和敏敏相似,卓木強巴猛地搖了搖頭,哪裡還有什麼眼神,一定是自己會錯意了,唉,又會錯意了。

  巴桑也靠了過來,依舊冷漠道:「我答應過我哥哥,我會豁出性命來保護你。」……

  看著那一雙雙充滿信任的眼睛,卓木強巴心潮澎湃,頓時感到了肩上的責任和壓力。

  大家在醫院裡陪了卓木強巴一天,各自話說解散後的瑣事,卓木強巴則將自己那段刻骨銘心的經歷埋在心底,大家也沒有提及。到了晚上,醫生再度告誡卓木強巴要保持環境清靜,早點休息,大家這才相互散去,並說明天一早再來,唯有唐敏留下來陪伴卓木強巴,卓木強巴發現,自從唐敏離開自己之後,這次回來似乎顯得更加依賴自己,好似隨時都會生離死別一般。小丫頭的本性到底還是沒有改變啊,卓木強巴心想。趁自己傷重,唐敏心軟之際,卓木強巴趕緊問清楚,到底在雪山上自己哪裡做錯了,為什麼敏敏會氣得跑開。

  豈不料,在卓木強巴的追問下,唐敏非常正式非常嚴肅地問道:「強巴拉,你對我說實話,你到底有沒有,心裡有沒有一絲,對教官的好感?我知道,教官一直對你有好感,我不是瞎子,不會看不出來。」

  卓木強巴斬釘截鐵地答道:「沒有,我從來都沒有想過,你應該是瞭解我的,我何嘗三心二意?你是因為這個,和那次……才生氣的嗎?」

  唐敏道:「你,你那天說,早就該那樣了……你……你是不是早就想那樣了?」

  卓木強巴心裡咯?一下,原來是這句說錯了,同時暗暗思索,難道自己潛意識裡,真的這樣想?不對,沒有這種想法,我對敏敏應該是一心一意的,自從她出現在我生活裡,就已經佔據我生活的全部,她善解人意,與我志趣相投,又為了我可以不辭辛勞,捨生忘死,我又怎會去想敏敏以外的女人呢。

  卓木強巴明白了事件始末,反質問道:「你我知心,已非一日,你為什麼會生出這樣無端的想法?敏敏,你不再是小女孩,你早已成人,你應該知道愛人之間的相互信任。我們是把命,交付在彼此手中,相濡以沫才走過來的,你,不應該懷疑我啊!」

  唐敏溫柔地俯臥在卓木強巴胸口,鼻頭一酸,喃喃道:「強巴拉,你知道嗎,我好怕!我怕有一天,你會離開我!求求你,不要拋棄我好不好,不要丟下我不管!我知道,我只會哭,幫不了你什麼忙,我……我沒有教官和你那麼匹配,我也沒有她那麼大的本事,我只有你……我真的好怕失去你……」說著,竟然嚶嚶的哭了起來。

  卓木強巴撫弄著那一頭青絲,細聲道:「你這是怎麼啦?為什麼對自己那麼沒信心?我們的愛,在你看來,就那麼脆弱那麼不堪考驗嗎?要不,明天我們就去辦理結婚證,你說好嗎?」

  唐敏抬起頭來,擦了個花臉,破涕為笑,旋即搖頭道:「不,我不想在這種情況下去,感覺就像我逼你似的。但是,找到帕巴拉神廟後,我要你……堂堂正正地向我求婚,為我舉辦一場盛大的婚禮!你說好嗎?」

  看著唐敏那雙帶著哀求的眼睛,卓木強巴捧起那張嬌小的臉,那眼神,和昔日那雙眼睛何其相似,那是,不可拒絕的眼神啊。「嗯,我答應你,你喜歡出海旅遊,我們可以在克羅地亞買一座小島,天氣晴好就一起駕船出海,還可以在島上養些小狗小羊,那是屬於我們兩人的世界,我們一起去建造它,你說好不好?」

  唐敏的眼中閃爍著幸福的淚花,可勁兒地點頭,看著心上人的心結解開,卓木強巴略感欣慰,同時擔憂著,帕巴拉神廟,帕巴拉神廟就那麼好找嗎?最好的日子已經錯過了,我們如何才能再攀上大雪山啊?那裡,根本就不可攀啊!想到這裡,他迫不及待地想同方新教授聯繫一次,就算備齊工具,又如何再次穿越西風帶?還有那漫天的迷霧,難道說教授有新的辦法?

  剛剛安撫好唐敏,病房的門便被敲開,竟然是呂競男去而複返,唐敏給她倒了杯開水,呂競男接著對卓木強巴道:「有件事情,我想和你單獨談談。」

  唐敏知機道:「對了,強巴拉,你不是要吃宵夜嗎?我出去給你買,你們好好聊吧!」走到門口,遞給卓木強巴一個警告的眼神,若非纏著繃帶,呂競男一定會發現卓木強巴一頭的汗。直到敏敏的腳步遠去,卓木強巴才漸漸恢復平靜,同時他也知道,教官這時候找自己,肯定是有特別重要的事情,他道:「坐,教官。」

  呂競男道:「敏敏沒事吧?好像剛剛哭過。」

  卓木強巴道:「沒,沒什麼。教官有什麼事嗎?」

  呂競男道:「這次來,因為你已經是隊長,有兩件事我必須告訴你,其一,就是以前告訴過你的,在我們隊伍中,或許有一個或幾個人是別的尋找帕巴拉團體伏下的人;如今你作為負責人,我和亞拉法師都希望,你從各方面獲得的情報資源,僅限於你和方新教授知道,不要透露給第三人……」

  這件事,正是卓木強巴最反感的事情,他冷冷道:「就像你們以前做的那樣?讓大家傻乎乎地跟著走便是,不知道要去哪裡,也不知道要找什麼?對不起,我做不到,呂教官,你可曾想過,這支隊伍中,每一個人都願意將性命交到我卓木強巴手中,我們都是從生死的絕境中掙扎著走出來的。他們還有什麼理由要欺騙我?要出賣大家?他們又憑什麼不該知道我們已掌握的線索?將要面臨的情況?我們將要去的地方?呂教官,實話告訴你,我對你們這種做法一直就很有意見,這最後一次登臨大雪山的失敗,有部分原因就該從資訊不透明這方面去找。」

  呂競男道:「你知道嗎?上次在倒懸空寺,亞拉法師已經確認,你們在阿赫地宮中見到那個準備打開禁忌之門的男人,正在莫金的隊伍之中,這不是巧合,莫金他們清晰地掌握著我們的行蹤。」

  卓木強巴強硬道:「那次不是被別人偷聽去了嗎,教官怎麼能肯定就一定是我們這裡的人透露出去的?還有,你們不是一直懷疑我們所有的人嗎?這次怎麼不懷疑我了?」

  呂競男咬咬牙,似乎準備告訴他什麼,最終還是忍住了,低聲道:「沒有,其實,你和方新教授,我們一直都沒有懷疑過,我們懷疑的,只是其它人……」

  卓木強巴冷笑道:「哼,夠了,我就一直不明白,大家都是生死與共的戰友,彼此間卻要相互懷疑,這樣還有什麼合作的意義?呂競男,我問你,如果我要和你合夥做生意,只是讓你把錢拿給我,我反復對你說,肯定會賺錢,但是我是做什麼賺的錢,我現在已經做得怎麼樣了?我都不告訴你,你會怎麼想?你想也不想就把錢交給我了?這說的還只是簡單的生意,而我們要面對的,是隨時都有性命危險的事情,這樣的團體行動,怎麼敢對隊員有絲毫隱瞞?我看你是,幹國家保密工作幹得太久了吧?」

  呂競男想了想,妥協道:「那好,既然你堅持你的做事風格,我也只能實話告訴你,你得到我們宗教的資訊,將不再是全方面的,而是有選擇的,並且,我依然希望你能做到保密,可以嗎?」

  卓木強巴道:「唔,關於你們宗教方面的資訊,我可以向你保證,只有我和方新教授會知道,但是,有關我們已發現已掌握的前往帕巴拉神廟的線索,我一定會讓每一個隊員都知道。」

  呂競男喃喃道:「那麼,這第二件事情……」她眉頭緊鎖,顯得非常不安,卓木強巴只是看著。

  終於,呂競男猶豫了很久,才咬咬牙,下定決心似的,說道:「強巴少爺,雖然你的身體還沒有出現異狀,但是體質卻在發生改變,那些微生物會影響你體內紅細胞對氧氣的輸送量,這種狀況正不可逆轉地發生著。你想要保持身體同以前一樣,就必須在別的方面有所改善。」

  卓木強巴沒想到會是與自己身體相關的事情,忙道:「如何?吃藥嗎?」

  「不。」呂競男道:「這才是我今晚來找你的主要目的,從今天起,我將教會你——呼吸!」

  「呼吸?」卓木強巴疑惑道,不由想起了亞拉法師讓自己做的呼吸試驗。

  「沒錯。」呂競男肯定道:「呼吸,那是每個人從斷臍那一刻起,就學會的第一生存本能,正因為這是一種本能,在常人眼裡,呼吸已成為再普通不過的事情了,事實上,呼吸,可以對人的體質有很大的改變。中醫的氣功講究內練一口氣,醫學上有呼吸窘迫綜合症,呼吸性堿中毒,呼吸性酸中毒,包括我們曾經訓練過你們在高海拔地區的獨特呼吸,呼吸與人體有著密切的關係。通過呼吸,你甚至可以獲得,比單純的肌肉訓練更強大的力量,更完善的內環境,更好的精神狀態和更敏捷的反應力。」

  說著,呂競男將一個紙方盒放在卓木強巴床頭,打開盒子,裡面好像是一件運動背心,還有一疊速記草稿紙,卓木強巴道:「這是什麼?」

  【呼吸】

  呂競男道:「這是電子控制可自動收縮的彈力背心,等你傷好後把它穿上,它可以?明你控制呼吸的頻率和深淺,在前期對你有很大幫助,當你將這種呼吸方式養成習慣之後,就不需要它了。這個文字資料,是我研究密修呼吸時的一些心得,你需要背熟它,我要傳授你的這種呼吸方法……嗯……那是我自己領悟的一種鍛煉身體的方法,與我們密教沒有任何關係,你可以放心的修煉。」

  呂競男雖然這樣說,卓木強巴心中卻很明亮,這無非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什麼自己領悟的方法,那一定就是密修的基礎,而自己連密修的試驗性考核都沒能通過。那速記草稿就更不用說了,明明就是亞拉法師去過倒懸空寺後每天冥想記錄的東西,看來分明就是亞拉法師轉托呂競男代為傳授,卻非說是自己領悟的。不知道這個神秘的宗教對貿然傳授他人密修的基本法門又有什麼規定,但從他們平時的處事謹慎來看,呂競男和亞拉法師一定冒了極大的風險。

  呂競男已開始說道:「這種方法,是屬於密宗旁支,也是從七大查克拉入手,所謂查克拉,也叫恰克拉,或查克瑞,梵意是指輪,也就是人體的七大脈輪。按照我們密修者的說法,人體有七大脈輪,三大經脈,這是我們西藏和周邊地區獨有的經脈學說,等同于中原氣功的奇經八脈和702個穴位,但又各自為不同系統。基礎分為氣,脈,輪,點,人體之氣分為兩大類,分別為根本氣和支分氣,各自再分為五種,氣為生命動能,若有錯轄阻滯,必生疾病。脈是氣所循行的軌道,從種類上分為三類,即水脈:從頭向下伸脊髓及其支脈,是白色之脈。白色水脈有2萬4千條。血脈:從身體中間,如紅瑪瑙柱子一般向上而起,屬於黑白脈的靜脈之類。黑白脈的靜脈也有2萬4千條。氣脈:氣血相合而行,與黑白脈並行向上,氣血之脈紅色,屬於動脈之類。紅血脈的動脈也有2萬4千條……」

  呂競男反復說了幾遍,要求卓木強巴強行將氣,脈,輪,點的精要記住,卓木強巴一時無法記憶如此大量資訊,呂競男說沒關係,以後她還會來幫助卓木強巴記憶,但是這晚,她讓卓木強巴必須記住幾條主要命脈的走向和幾個脈輪的轉動方向,並強調了冥想和意識的重要性。最後她道:「所謂脈為風所乘,也就是說脈是靠呼吸來維持的,而為識所依,也就是說脈是靠意識來完成的,它是受意識所控制的,所以,你首先必須堅持每天用意念去想像幾遍,你最下面一個脈輪,正開始以反時針方向緩緩轉動,冥想的時間不限,但一定要感覺到,你想像的那個地方微微發熱為止,清晨醒來,午餐之前,你入睡之前,這三個冥想時間點是非常重要的,你一定要記住,其餘的時間,也最好按照我告訴你的時辰去冥想,前後不要相隔太近,也不要離得太遠。今天就說這麼多,我要走了。」

  卓木強巴見呂競男起身,也知道時間不早了,便道:「謝謝你,我,我真的很感謝你,也請帶我轉達對亞拉法師的感謝。我現在這個樣子,就不能送你出去了。」

  呂競男帶著悵然的失望淡淡道:「何必那麼客氣。」她轉過身去,見唐敏還沒回來,走到門口又道:「有關呼吸這件事情,強巴少爺,我希望你……最好別告訴任何人。」

  卓木強巴頓時明白,私傳密修之法,這一定是他們密修者中的大忌,連亞拉法師也不敢親自傳授,而是呂競男代授,這呂競男究竟頂著多麼……算了,不去想了,呂競男是在傳授完口訣和方法之後才這樣說,等於已經將她自己推向不歸之路,自己還能怎麼樣。卓木強巴連忙應道:「我知道了,我答應你。」

  呂競男轉過頭來,帶著一絲懷疑道:「我說的是,任何人!就算是你的導師和……」

  卓木強巴承諾道:「我瞭解,我一定做到。」

  呂競男露出一絲安慰的微笑,開門而去,看著呂競男的背影,卓木強巴心中悠悠地想:「競男幾乎和敏敏處於兩個極端,她做什麼事情都是這麼乾脆俐落,沒有半點忸怩,可是,你這樣做,不值得啊……」此後,呂競男時常暗中指點卓木強巴的呼吸,直到他完全掌握了那種獨特的呼吸方法,此為後話,略過不提。

  呂競男走後,敏敏還沒有回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呂競男聊天什麼的去了,卓木強巴也懶得去想,用纏著繃帶的手按下了滑鼠,直接找方新教授,說出自己剛才的疑問。

  接通了網路,教授在視頻裡帶著老花鏡,正坐在床頭整理大堆的資料,聽了卓木強巴的提問,教授笑道:「那裡的風的確是人力無法突破,可是,誰說我們還要去穿西風帶?」

  「可是,不從西風帶穿過去,我們怎麼找那地方的入口?難道說,還有別的路?」

  教授道:「因為你還沒恢復,本打算過幾天再把現在的情況告訴你,既然你這麼急於知道,我就告訴你好了。強巴拉,你有沒有覺得,你忽略了什麼?」

  卓木強巴道:「什麼?」

  教授道:「你想一想,呂競男是怎麼向我們描述大雪山的?那裡每年5月初至9月中旬為雨季,強烈的東南季風造成惡劣氣候。11月中旬至翌年2月中旬,則受強勁的西北寒流控制,可是,你再回想一下,你最初告訴我唐濤、巴桑他們是什麼時候抵達那塊淨土的?」

  卓木強巴愣住了,好像當時確實知道巴桑他們找到那裡的時間,可是,事情過去太久,他早就忘記了,但是有一點他無疑很清楚,巴桑他們曾多次抵達那塊地方,而且巴桑他們在西風帶遭遇的西風和後來自己去的西風帶明顯不在同一等級,要是在這次前往的西風帶行走上十五天,就算是超人也做不到。

  方新教授提醒道:「忘記了?那麼我來回答你,根據以前記錄的資料和敏敏、巴桑的回憶,唐濤是六月被發現的,而巴桑他們,去過那裡很多次,並且都安然返回,只是最後一次才全軍覆沒的。他們發現那地方,是一名同伴偶然跌落雪山峰頂,還用對講機通過話,而我們去的地方呢?根本無法開啟電子儀器,這說明什麼?」

  卓木強巴思索道:「難道說,他們去的不是一個地方?」

  方新教授道:「也有這種可能,不過,我們還可以做另一種解釋,那就是,巴桑和唐濤去的是一個地方,但是我們這次找到的,不是!」

  卓木強巴道:「可是,那地圖……倒懸空寺裡發現的地圖!難道說是專家判斷錯誤?還是說,我們要去找的才是真正的帕巴拉神廟,巴桑和唐濤他們發現的,根本就是另一個地方?導師,我都有些糊塗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教授用手指戳了戳攝像頭,卓木強巴感覺就像戳在自己額頭上,稍稍退了退,只聽教授微笑道:「你呀你!現在才思考這個問題!這!就正是我們所忽略的地方,我們所有人,全都忽略了!」方新教授頓道:「當我們從倒懸空寺取得的地圖被專家驗證後,幾乎就沒有懷疑過它的真偽,一切都是按圖索驥,直到我在那裂冰區看見懸屍時才想到,那幅圖,如果是偽地圖……?」

  卓木強巴馬上道:「可是,專家已經鑒定過了,那幅圖的確是千年古圖啊!」

  方新教授道:「沒錯,那幅圖的千年身份不假,可是想想在生命之門,在倒懸空寺遭遇的那些機關,古人的智慧,誰又能保證,那幅圖不是一千年前守護帕巴拉神廟的戈巴族人偽造的呢,而且,你好好想想,那幅圖是從何而來?」

  卓木強巴道:「是亞拉法師從莫金手中搶來的——」他頓時明悟道:「啊,是莫金——」

  方新教授點頭道:「極有可能,要知道,是我們最先抵達曼陀羅宗祭壇,可是我們當時在裡面什麼都沒有發現,莫金他們是在哪裡找到的地圖?而後來經專家研究,那幅地圖同我們在古格密室裡發現的地圖可能出於同一張狼皮,這也是我和老胡始終爭論不休的問題,當時百思不得其解,現在想來,如果我們手中的地圖,本就是福馬曾經在古格密室拿走的那幅,也就是引得無數勢力團體爭奪並最終不知去向的那幅地圖呢?這樣一來,我們就不難理解為什麼一路上發現的那些懸屍,也就是曾經的探險隊員屍體,因為我們走的是同別人一樣的重複的路!」

  方新教授連珠炮的說下去,卓木強巴聽得頭都大了,裡面的關係繞來繞去,一會兒是他們的地圖,一會兒是莫金的地圖,一會兒又變成了無數探險尋寶者曾爭奪過的地圖,究竟哪一幅圖是那一副圖?卓木強巴道:「等……等一等,導師。」他理了理思維,道:「導師,讓我重複一遍你的意思,你是說,我們在倒懸空寺裡從莫金手上搶到的那幅地圖,本來應該是被福馬取走的那幅地圖,也是無數的探險隊以它為依據,前去尋找帕巴拉神廟的那幅圖,因此,專家們才得出了兩幅地圖出於同一張狼皮。我們手中的那幅圖,原本就是莫金為我們設下圈套?」

  方新教授肯定道:「沒錯,這樣,就能解釋專家們得出的兩幅地圖出於同一張狼皮的結論,因為它們本該是放在同一個地方,而不是分散在相隔幾百年的兩個地方,也能解釋一路上發現的屍體,因為人家早就按照這幅圖尋找過了,而且全都失敗了。」

  卓木強巴道:「可是,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方新教授道:「很簡單,如果這幅圖是莫金特意為我們準備的話,那麼,他肯定去過大雪山,並且,他也知道那裡的可怕,知道那裡根本不可能找到神廟入口,他這麼做的目的,只有一個,無非是想讓我們失敗!你想想,我們在調查他,他也在調查我們,去過阿赫地宮,並發現了新線索的,只有我們兩支隊伍,後來也只有我們這兩支隊伍,同時追尋著新線索前往倒懸空寺,要說有什麼突破性發現,也只能是我們這兩支隊伍中的一支。估計他也很清楚我們這支隊伍是經不起失敗的,一旦失敗,就面臨著被解散的危機,我們被解散了,那麼就只剩下他成為最有實力的探索隊,他第一個發現帕巴拉神廟的機會將大大增加。你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卓木強巴愣住了,沒想到這裡面還有這麼複雜的道理,聽導師一說,有如醍醐灌頂,可是,又總覺得中間有什麼不能圓滿的地方,到底是什麼,卻說不上來。同時,方新教授心裡也是一愣,暗道:「那麼,他跟蹤我們上雪山又是什麼意思呢?難道說,非要看著我們全部葬身雪山才甘心?沒必要啊?」

  方新教授想了想,繼續道:「還有,從這幅地圖上,我們可以推測隊伍解散的原因。」

  「啊!」卓木強巴又是一愣。

  方新教授解釋道:「還記得艾力克離開的事情嗎?那時我是怎麼告訴你的,那是一個信號,上級領導當時就準備解散我們這只特訓隊了。因為我們的組建,本身就帶有試驗性質,上百年都沒找到的地方,無數專業組織都沒找到的地方,哪那麼容易就被一群門外漢找到了,只是因為當時突然出現的海外回流卷軸,大家抱著試一試的態度湊合在一起。給了你們一年多時間,沒有任何進展,那麼,這個團隊,也就該被取締了,而我們手中的地圖,就是在這時被發現的……」

  教授摘下老花鏡揉了揉,接著道:「還記得胡楊隊長說起的情況嗎?他的那位戰友,十幾年前就已經去了斯必傑莫大雪山,也就是說,這條路,國家早就組織過科考隊前往,只是那次,他們也失敗了。而中途,肯定也不只一次的前去科考,因此,當專家們比對出這幅地圖的詳細位置時,他們會有什麼想法?原來搗鼓了兩年,還是要去那個地方啊?」

  卓木強巴良久地看著視頻中教授的臉,這些事情,都是他從來沒有想到過的,現在回想起來,的確有他的道理,他們這支隊伍成立超過兩年了,調查出來的唯一線索,竟然是十幾乃至幾十年前就被發現的線索,等於沒有任何貢獻,只是在耗費國家的人力資源,為什麼遲遲不解散?那一定是競男一次次爭取的結果,一想到呂競男,卓木強巴趕緊撇開想法,對著視頻喃喃道:「我沒想過會是這樣……」

  方新教授道:「我知道,這是你的缺點,總喜歡把事情想得很簡單,只看事情的表面,是一個性情用事的人。要想成為你阿爸那樣的大智者,你就必須透過事情的表面,發現裡面暗藏的玄機,有很多事情看似無關,其實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美洲的蝴蝶扇動翅膀,可以導致太平洋上形成颶風。你知道嗎,早在特訓隊組成之前,德仁老爺就已經預知了這次失敗,他告訴我,不是自己親自去做的事情,是不會成功的。直到今天,我才理解他這句話的含義啊。」

  方新教授的話猶如黑夜中一道閃電,卓木強巴仿佛從夢中被驚醒,這兩年一直跟隨特訓隊四方奔走,似乎已經習慣了聽從命令,而忘記了自我思考,如今回想起種種細節,這次失敗原來竟然是前面種下了那樣多的失敗因素。同時,他一個激靈反應過來,忙道:「如果這幅地圖是假的,那麼導師你最後在古格密室發現的那張圖豈不是……」

  方新教授搖頭道:「唉,目前還在研究,我已經請教過很多圖形學專家,密碼破譯專家,探險專家,宗教學專家等等等等,但是沒有一個人能看懂那幅圖,大家的一致意見都是,除了現代化大都市的交通地圖,不可能有任何地圖會畫成那樣,特別是要指引向某一個地方的地圖。今天你受那麼重的傷,還是早點休息,很多資訊以後我再和你交流,這裡面有太多問題,我們都無法解答,現在我們重新掌握了主動權,就要充分發揮我們自己的智慧,去解答古人留下的謎團了。現在太晚了,就這樣……」

  晚上,卓木強巴輾轉反側,一直在回憶思索教授的話,看到事情表像背後的東西,他仿佛能預感到這一切背後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很早就有這種感覺,是什麼時候呢?啊,對了,是巴巴-兔說起,看不見的敵人的時候,可是,到底是哪裡不對了?看不見的敵人?莫金?現在這個人究竟在哪裡?又在幹什麼呢?

  【金書中的疑惑】

  「啊鼽,啊鼽……」莫金連打好幾個噴嚏,身邊的索瑞斯冷笑道:「以你這樣的身體,也會生病感冒?」

  莫金道:「沒有的事,只是天氣乾燥,鼻腔發癢罷了。對了,你的研究怎麼樣了?」

  索瑞斯道:「別提了,不是我想像中的那種生物,又白忙活大半年,你呢?你就一直在等那群人的情況?」

  莫金道:「是啊。也沒別的什麼事可做。」

  索瑞斯淡淡道:「聽說,你在美國有兩處地產準備出售,是怎麼回事?」

  莫金道:「沒什麼,最近有兩次走眼,造成了比較大的虧損,急需現金去賠付。」

  索瑞斯道:「哦,估計要賠多少?」

  莫金道:「三億左右。」

  索瑞斯道:「想不到你這個鑒賞師,竟然也有走眼的時候。」

  莫金苦笑道:「在珠寶古玩這一行當,再厲害的人也不敢自稱百分百準確,這本來就是人類有史以來,最多造假的一個行業,不過沒關係,只要能找到帕巴拉神廟,哪怕傾家蕩產,我也不怕。」

  索瑞斯一笑,突然道:「對了,本,那幅地圖——你真的是在地上撿到的?」

  莫金道:「是啊,我什麼時候騙過你,而且那裡的機關如此繁密,機關啟動後,哪怕再厲害的人也無法通過,那種地方難道是隨便就能進去的嗎?照理說,那幅地圖不應該是假的,但是他們始終找不到那地方,這大半年哪都沒去,卓木強巴還突然失蹤了,他們自己人都找不到他,我也感到很奇怪。」

  索瑞斯露出不置可否的笑容,長身而起,來到落地窗邊道:「這樣跟下去有什麼意思?千方百計讓他們得到了地圖,結果他們還不是找不到。難道真的一點線索都沒有?」

  「不,」莫金道:「我跟的不僅僅是線索,也是人。你知道,我真正要找的……」

  此時,馬索興沖沖地跑了進來,喜道:「老闆,找到了,現在在上海一家醫院裡。」

  莫金道:「怎麼會在那裡?」

  馬索道:「從中國傳來的最新消息,他的公司破產了,特訓小組解散了,而且,他似乎得了一種非常怪異的病,就像在體內埋下了一顆定時炸彈一樣,一年後起爆,目前無法拆除,因此,他遭受了極大的打擊,整個人變得意志消沉,著實頹廢了一陣子,整天晝伏夜起,出入酒吧歌廳,所以我們才找不到他。還有,據說他是因為和街頭一群小混混打群架受傷住院的,我看這個人是沒什麼指望了。」

  莫金也大為動容,心道:怎麼會這樣的?難道他真的要就此一蹶不振?

  索瑞斯道:「你瞧,到底應驗了我說的話吧,他們要是能找到帕巴拉,我就去吻驢屁股。」

  莫金道:「那麼到目前為止,他也沒有恢復嗎?」

  馬索道:「也不是,好像他的隊友找到他之後,他的情況有所好轉,不過我覺得,他們再去尋找帕巴拉神廟的可能性不大,都搞成這樣了,再找下去,恐怕真的會萬劫不復,要是換作我,我絕不會再繼續下去。」

  莫金稍展愁眉,含笑道:「可惜,你不是卓木強巴。我瞭解他,他不會這麼輕易放棄的,如果他放棄了,他也就不是卓木強巴了。而且,他曾經的隊友找他做什麼?一定是鼓動他繼續尋找帕巴拉,那一群人都不會放棄的,各自有各自的目的,哼哼,事情變得很有意思。記住,下次聯繫時,就告訴我們的人,在找到帕巴拉神廟之前,都別再聯絡了,如今不是中國政府資助的行為了,他們自己行動,肯定會更加小心,稍不留意,就有可能被揭穿身份。」

  馬索恭敬道:「是,老闆。」他猶豫片刻,又道:「老闆,似乎出了點紕漏,好像有幾個大一點的組織得到了些消息,知道卓木強巴一行人在尋找帕巴拉,而且還曾得到中國政府出面支持。」

  「什麼!」莫金震驚道:「究竟怎麼回事?消息從哪裡透露出去的?」

  「這個,還不清楚……」馬索低著頭瞟了老闆一眼,小心道。

  「查!務必給我查出來!」

  第二天一早,最先到醫院的竟然是亞拉法師,法師隻字不提有關呼吸的事,表示此事他毫不知情,卓木強巴也就不便揭穿,但他想了想,還是告訴了法師他們宗教的信仰問題,那邪惡的核心思想,還是不要去找的好。

  亞拉法師聽了卓木強巴轉述德仁老爺對這個宗教教義的猜度,微笑道:「雖然德仁老爺一直是我所敬佩的大智者,但是在這個問題上,我並不贊同德仁老爺的觀點。佛眾平等不僅是我們宗教的一種信仰,也是另一些密教的信仰,其意義原本同眾生平等一樣的,只是我們所信仰的,是一個更加大同的社會,神佛和眾生也都是平等的,眾生通過自身努力修煉,上至君王將相,下至螻蟻溺蟲,都可以修煉成佛,強巴少爺總不能說,這樣的信仰,便是邪惡的吧?」

  卓木強巴隔著繃帶撓了撓面頰,亞拉法師道:「我本是佛就更好解釋了,那是指,人人都有一顆慈悲的心,普渡眾生,救人救己,而強巴少爺你所想的那種渴望長生不老,擁有破壞一切的力量,那就不叫我本是佛了,那應該稱我本是魔才對。」

  卓木強巴一怔,好像這樣解釋也說得通,所以他對宗教上的事很是煩惱,全是些中性描述,說它好就好,說它壞則壞,怎麼解釋都可以,就看每個人自己的理解力了。亞拉法師所說也不無道理,可是一想起血池,以及生命之門和倒懸空寺裡所見所聞,卓木強巴還是覺得邪惡,至少談不上慈悲。亞拉法師道:「我知道強巴少爺心中所想,那血池和諸多凶相神佛,好似一定為邪教所有,其實不然,血池以人血為原料,各處放置人體器官,這……這個其實強巴少爺應該可以理解,在舊社會的西藏,人的社會地位分得很明確,處於最底層的農奴,幾乎沒有任何地位可言,從他們誕生的那一刻起,他們的生命,包括他們父母和祖輩的生命,都是屬於農奴主的,他們的身體也常常被作為供品而獻給各種祭祀。我想,強巴少爺不會不知道吧。」

  卓木強巴緘默了,他從小就聽拉巴大叔說起過,解放前的西藏農奴,的確沒有任何地位。

  亞拉法師道:「這種儀式,其實只是最原始的社會遺留下來的一種陋習,在上萬年前的古代,人們崇拜大自然毀天滅地的力量,並且對自身的生理週期不能有科學的認識,他們往往選擇血腥的祭祀來祈求獲得強大的力量,並且,在潛意識裡,一些積蓄已久的負面情緒得以發洩。不只是我們西藏地區,全世界的古人類都進行類似的儀式,包括你曾經看見的美洲瑪雅,古代的中原,古代的歐洲,古非洲,其血腥程度不亞于血池,只是隨著文明程度的遞增而逐漸消退,各個地區有不同的傳承史罷了。好比我們西藏,長期處於比較閉塞的環境中,這種陋習就傳承得比較久遠,這也不能說明它的邪惡,只是人類歷史遺留的痕跡。而那些造型兇惡的佛像,強巴少爺可以去任何一座寺院看看,哪一間寺院沒有凶形惡佛,那是用來鎮妖驅魔,它們的準確稱呼應該是菩薩或金剛的忿怒相,而在密法和顯法之中,也不乏以人體為金剛手持物,其中最多的便是天靈蓋,其次是人心,人皮。為什麼會雕刻有這樣的佛像出現呢?那並不是說佛要吃人,而是表達對惡人的威懾和懲戒,即惡事做多,不用下地獄,在生世就會被忿怒金剛或菩薩剖腹取心,刮皮削頂。而我們宗教在以前,應該是以鎮守最邪惡的源頭為己任,所以菩薩造像特別兇惡一些,否則不足以鎮壓惡魔。」亞拉法師壓低了聲量道:「我堅信,我們宗教的教義,絕不是邪惡的!」

  卓木強巴忙道:「我認為,阿爸說得很有道理,不過,今天法師說的,也很有道理,我們不應該對古人的思想妄加評判,古人的思想應該是中性的,不同的人看了有不同的感悟,哪怕再引人向善的教義,到了邪惡的人手裡,也會被理解為邪惡的思想。」

  亞拉法師露出笑容,道:「強巴少爺是睿智的,我一直都知道。」

  沒多久,張立也來了,進屋後先很規範地行了個禮,隨後笑道:「隊長,今天有什麼安排?」

  卓木強巴無奈地笑笑,道:「你看我現在這個樣子,動都動不了,又什麼都不瞭解,能有什麼安排,還是等一下,看導師怎麼安排吧。你們怎麼沒有一起來?」

  張立道:「個人習慣不同,像亞拉法師,起得比我還早,岳陽那小子最能睡了,真不知道他這個偵查兵是怎麼被訓練出來的。恐怕今天,教授就會讓我們出去收集材料資源了。」

  卓木強巴道:「導師應該是我們的主腦,我想,他的安排,大家都不會有意見的。不過說實話,我很不希望大家這麼快就有所行動,真希望在我養傷時你們能多陪我幾天,你知道,我這裡很受傷。」說著,纏滿繃帶的手敲了敲纏滿繃帶的胸口。

  張立拍了拍卓木強巴胸口,道:「這簡單,過兩年,你和敏敏小姐再生它三四個,這個地方的什麼傷都能治好!」

  唐敏剛好進屋,聽到最後一句,頓時不依嗔道:「你說什麼呢,張立!你把我當作什麼了!」揮拳相向。張立哈哈一笑,閃身避開唐敏的攻擊。

  卓木強巴和亞拉法師微笑看著二人追逐,卓木強巴突然心中一酸,這種感觸,為什麼這場景會讓自己覺得很傷心,是啊,自己也曾年輕過,那時也有一個小女孩天天追在身後,總是不依不饒,也會生氣撒嬌,妹妹啊……

  唐敏捉不住張立,向卓木強巴告發道:「強巴拉,你看看你的隊員,現在他欺負我你都不幫我,要是……要是,要是以後還怎麼得了?」

  張立道:「咿?敏敏小姐的話沒說全吧,你是想說,要是結婚以後還怎麼得了。」

  「你——」唐敏又跳起追趕張立,卓木強巴清了清喉嚨道:「好了,張立,鑒於這種情況,作為隊長,我罰你去替大家訂早餐,醫院的食堂餐實在太難吃了。」

  唐敏道:「街對面就是永和大王,那裡的豆漿油條比較好吃,昨天就是在那裡吃的。」

  待大家陸續到齊,病房內又熱鬧了一番,方新教授告訴卓木強巴,大家該有所動作了,於是按照事先定制的計畫,大家再度分散開來,只是這次,少了數月前離別的感傷,每個人都信心勃勃。

  接下來的幾天,卓木強巴接受了從方新教授處傳來的大量資訊,包括對煙盒上密碼破譯的詳細過程,唐濤的筆記分析,瑪雅最新進展,古格金書的最新譯本,晚上還要記憶密修口訣,嘗試用意念去感受脈的走向和脈輪的轉動。卓木強巴覺得,這也是在向自己記憶的極限發起挑戰了。

  在卓木強巴傷癒之前,唐敏便一直負責照顧他的飲食起居,,短短幾日相處,兩人的感情更加深切,如膠似漆。

  在諸多線索中,與他們關係最為密切,也是卓木強巴最為著緊的,莫過於古格金書的最新譯本了,由於專家們也是分段翻譯,加之呂競男取得這些譯本的管道曲折,所以到卓木強巴手中的譯本,是一些零星的片斷。

  不過透過這些片斷,他們隱約判斷出,那位使者在古格的歷史上,總共出現了三次,他們最初聽到的使者帶來光照下的城堡那一段,已經是這位使者第二次出現了,在使者的言語中,流露出他曾經到過古格。而且他原本是打算將光照下的城堡帶給西聖使皮央不讓,那麼他至少知道那位西聖使是在古格。還有,在使者帶著信物遠赴他鄉的時候,曾和國王約定,如果還活著,一定返回與國王再次碰面,只可惜,有關使者究竟是否返回的下半厥金書,至今下落不明。

  不過方新教授和卓木強巴並沒有貿然將金書中所說的西聖使,與工布村長老指認的卓木強巴和莫金二人等同起來,因為按照古語的譯法,這個聖使可以譯為具有大智慧的人,或者是血統高貴純正的人。而且這位元皮央不讓並未記載在古格金書內,根本找不到他的歷史傳承,只能作為一種猜想,如果直接將他和卓木強巴與莫金聯繫在一起,缺乏歷史依據。

  更讓卓木強巴感到震驚的是,當初那位古格王伊西沃伯不僅是資助使者將光照下的城堡帶到天涯海角,而且這位古格王還與另一件聖物有關。從碎片譯本可以得出模糊的結論,當初使者和國王的約定是,他帶著三件信物中的一件,遠赴天涯海角的一端,而國王另遣秘密使者,帶著另一件信物,去天涯海角的另一端。至於國王是否已經完成了約定,在譯本中仿佛將線索隱隱指向國王遣送了最優秀的20名古格子弟前往西方。在這句含糊其詞的翻譯下麵,方新教授劃了紅線,並在一旁標注:西元975~981年左右,古格王松額派遣21名聰慧少年前往天竺學佛,暗示隱語與歷史有某種吻合。

  至於那20余名古格少年是否帶走了什麼東西,古格金書內語焉不詳,方新教授倒是細心地把能查閱到的關於那20餘名學佛少年的歷史資料進行了整理,根據現有資料,那20余名少年是秘密出行的,所以具體的出行時間並不能確定,而且他們究竟到過哪些地方也不甚清楚,只知道出去的20餘人,最後僅有兩人活著回來,他們都師從于阿底峽大師,後來這兩人都成了古格史上有名的譯師,他們在外求佛也是十餘年之久,其時間之長並不亞於那位橫渡太平洋,向東而去的使者。

  而關於第三件信物,目前的譯本碎片中還沒有發現有關它的任何線索,它究竟是已經交給了別人,或者毀滅,還是留在了西藏都不清楚,僅知道使者曾說過有三件信物。

  不過,在這些譯本碎片中出現了三個問題,第一是使者對待三件信物的態度,從某些碎片中翻譯過來,使者的目的是要將三件信物交給三個不同的人,而隨後的一些碎片則完全反了過來,使者的目的變成了要將兩件信物藏起來,最好能分隔在天涯海角,永世不能見面,這中間的變化突兀而離奇,並且在目前的譯本碎片中找不到任何令使者態度發生轉變的原因和背景,實在令人感到不可思議。方新教授告訴卓木強巴,按照岳陽開玩笑的話來說,從他們目前掌握的資料,只能得出那位元使者患有嚴重的人格分裂症這一結論。

  第二點是古格王對信物的態度,一些碎片上說,國王對使者尊敬有加,對使者提出的要求是無條件的執行;而另一些碎片上又說,國王暗中命人阻撓使者,也難怪呂競男以前告訴他們,使者是想把信物交給別人,而國王把信物強留起來,事實上連專家也沒弄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

  第三處疑問也與信物有關,綜合他們看到的譯本碎片而言,暗指除了光照下的城堡外的另一件信物,是被國王遣人秘密送走了,而其中有兩三段譯文又特別指出,那另一件信物是張地圖,被國王強留下來,兩相一對比,竟然讓人弄不清哪些是真實的,哪些是假的,只能期盼專家們將所有的金書內容全部譯出來。

  除此之外,方新教授他們破譯德軍密碼時查閱的二戰資料也引起了卓木強巴的好奇和興致,他依稀還記得,很早以前呂競男曾提過,英國得到福馬的資料,在一戰後意外地丟失了,後來不知道由於什麼原因,卻落到了德國人手裡,但當時呂競男只是一句話帶過,並沒有詳細地解釋清楚,而後來給他們的資料中也沒有這方面的闡釋和論述。這次方新教授從希特勒和那些納粹高官的背景資料入手,做了詳細的調查,也加入了他個人的猜想,讓卓木強巴對這件事又有了重新的認識。

  【希特勒秘聞】

  方新教授在資料中這樣寫道:「毫無疑問,希特勒是一名崇尚超自然能力的狂熱信徒,這種思想促使他和另一些崇信超自然力量的德軍高官一起,定制了諸多秘密行動,包括党衛軍和祖先遺產委員會的成立,對聖杯、聖槍的尋找,對古文字的研究,特別在西藏事件上……」

  阿道夫,希特勒在小時候並沒有遠大的志向,他一心想成為一名藝術家,並因此產生了嚴重的偏科思想,在讀中學時,因數學和自然不及格而被留級,後因法語不及格而無法在六年制中學繼續就讀,轉而讀了四年制的中學。他父親死後,中學畢業的希特勒不想繼續讀高中,而開始他所嚮往的藝術家生活,他去了維也納,並為那裡的藝術氛圍所陶冶。希特勒本打算就讀維也納的藝術學院,可惜學歷不夠,未能被人家接納,其後他母親因乳癌去世,花光了父親遺產的希特勒不願意靠做苦力掙錢,又沒有一技之長,最終成為了一名維也納流浪漢。

  1909年,希特勒的人生發生了第一次轉機,他的一位朋友建議他畫些明信片並願意替他兜售,據說銷路還很不錯,這名流浪漢住進了廉價的單身公寓,並開始不再為吃喝發愁。當年剛滿20歲的希特勒,用現在的話來說,正是一名憤青,解決了溫飽問題的他有時間和機會接觸大量書籍,或許是遺傳了父親是公務員的血統,希特勒從小就對政治特別敏感,他查閱的書籍中有很多政治讀物和各種主義,難以令人置信的,他曾經深研過馬克思主義。

  不過方新教授在資料中重點提到了另一本,叫《東方之珠》的雜誌,那其實是一本以獵奇和科幻為主的雜誌,由一名羅馬天主教徒編撰,雜誌中充斥著情色文學和種族主義,在奧地利少數幾個地區發行,但卻引起了許多青年人的強烈興趣。希特勒就是其中之一,他對這份雜誌愛不釋手,每期必買,是骨灰級的粉絲。在這本雜誌中,就提到了大量有關金髮碧眼的純種雅利安人,說他們是最高貴的人種,書中反對「與低劣的民族雜交」,特別是猶太人,是「極端墮落」的民族。此外,書中搜羅了發生在世界各地的種種靈異事件和神秘力量,以及探險家和考古學家的傳奇故事,對各種巫術和超能力也有看似詳盡的闡述,方新教授的評價是:「這原本是為了吸引讀者眼球而製造的噱頭,但希特勒對此深信不疑,並開始幻想自己擁有純種的雅利安血統和種種不可思議的超能力。其後在一戰中,擔任團隊傳令官的下士希特勒,有過數次死裡逃生經歷,他更加堅信了自己的身份,他認定自己是'天將降大任的人',自己只是在等待'一個時機的到來'。」

  《東方之珠》帶給希特勒思想上的影響遠大於別的任何一本讀物,在此後的幾年時間,在這本雜誌的影響下,希特勒形成了自己的政治世界觀,方新教授說,這本雜誌就是日後「希特勒瘋狂思想的源頭」。卓木強巴甚至聯想到,這本雜誌裡有沒有提到過福馬或別的與帕巴拉有關的事件,方新教授回復說,他們曾想辦法查閱這份雜誌,但這份雜誌在當時刊行的規模似乎並不大,僅在大英圖書館查到其中的一期,裡面提到了萬字旗,提到了古文字和其中蘊藏的神秘力量,但也不排除雜誌曾經搜羅過福馬秘史。因為這本名叫《東方之珠》的雜誌,主要收集的都是神秘而古老的東方事件,尤以中國和印度歷史為甚,在方新教授查到的那一期裡面就有馬可波羅遊記選摘。

  資料中還提及,希特勒生命中的第二次轉機,在一戰德國戰敗後不久,十一月革命的浪潮也席捲了德國,慕尼克成立「巴伐利亞社會主義共和國」,第二年,當地成立了一個調查會,調查慕尼克出現了短暫的蘇維埃政權該由誰負責,希特勒因為此事而受到德國政府的重視。在1919年,德國政府被迫簽訂凡爾賽條約後,被要求只能保留10萬軍隊,為了保障這支部隊的忠誠可靠,德國政府不得不成立一個監控委員會,負責調查在部隊和工人中可能出現的顛覆性政治活動。希特勒成為了監控委員會的成員,他們接受了訓練,然後被秘密派遣去「偵查」各種社會團體,希特勒有機會在暗中接觸各種勢力和各種思想,而在這一時期,最為著名的極端組織便是「極北之地」。

  一戰結束後,因德國陷入嚴重的經濟危機和社會危機,一些退伍士兵和德國青年,一直為德國的戰敗感到羞辱與激憤,無數極端勢力如雨後春筍般出現,他們宣揚超自然力量,要實現日爾曼民族和德意志帝國的復興。「極北之地」這一組織便是當時最有影響的幾個組織之一。

  「極北之地」的信徒們宣稱,「極北之地」是一個被冰雪覆蓋的地方,那裡存在著一個國家,在那裡,依然生活著最純淨的雅利安人,他們具有超自然的力量,但卻因災禍而與世隔絕起來,因此長期以來不為人們所知。據說,這些人隱藏在某個神秘的地下區域中,只有一個秘密洞口連接到地面,要去到那裡,需要穿越萬年封凍的冰河,在漆黑一片的隧道中前行……

  希特勒對這一觀點深以為然,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參與到極北之地組織活動之中,並發表過多次演講……

  方新教授在這段資料旁邊做了分析評述:「極北之地發表的雅利安超級人種論,也對希特勒和與他同時期的德國青年產生了極大的影響,更進一步加深了希特勒對超級雅利安人的確信……」「其地理位置描述與西藏環境的巧合,估計對日後希特勒派遣探險小組前往西藏起到了鋪墊作用……」「懷疑這是日後希姆萊迎合希特勒編造的雅利安人是大西洲神族後裔的故事原形……」

  下面的資料中插入了一段柏拉圖對大西洲傳說描述。西元前580年,古雅典的偉人索隆,為雅典制定了一部偉大的法典後,去了古埃及的首都賽衣斯,在那兒與各路的學者和先哲們交流。在那裡,索隆遇見了希珀斯。希珀斯向索隆展示了大西洲的各種各樣的證據,於是索隆就把這個故事一代一代地往下傳,終於傳到了柏拉圖手中。柏拉圖就寫下了有關大西洲的傳奇故事,被大家廣為傳頌。

  故事裡的大西洲是一個島國,坐落在「赫拉克勒斯之柱」以外波浪滔天的西海,也就是今日直布羅陀海峽以西,浩瀚的大西洋中,面積有207.2萬平方千米,那裡的氣候溫和,物產豐富,科技發達。在距今約1萬年前的古人們在大西洲上建立了亞特蘭蒂斯,那是一個近似於烏托邦的理想社會,都城宏偉壯觀,富麗堂皇的宮殿和廟宇都是用金,銀,山銅和象牙建造的,島上還有四通八達的運河系統、建築完美的橋樑、日夜繁忙的港口,那裡人人安居樂業,物資豐富得怎麼也用不完,雖然島上有12個國家,卻共同擁有一部法典,有12位國王,但一致推舉公正聖明的海神為島上的主宰。可惜好景不長,大西洲上的人們生活日益墮落腐朽,最終觸怒了海神,讓這座美麗富饒又擁有高度文明的史前島國在一夜之間沉入了海底。

  關於大西洲是否真的存在,從柏拉圖寫下這個傳說起,後世無休無止地爭論了2千多年,至今還有不少學者在尋找大西洲的確切方位,也找到了許多有力的證據。而到了19世紀中期,被譽為「亞特蘭蒂斯學之父」的美國考古學家德奈利更是提出了有關亞特蘭蒂斯大陸的13個綱領。其中有提到聖經《創世紀》中所描述的「伊甸園」,指的就是亞特蘭蒂斯;埃及和瑪雅的神話中,有亞特蘭蒂斯崇拜太陽神的遺跡;歐洲的最古老的科學技術,諸如青銅器冶煉等,源自亞特蘭蒂斯;歐洲文字中許多字母的原形,源自亞特蘭蒂斯;亞特蘭蒂斯是塞姆族、印度和歐洲各民族的祖先;1萬餘年前,亞特蘭蒂斯因巨大變動而沉沒於海中,但有少數居民乘船逃離,留下了上古關於大洪水的傳說。

  後面便是希姆萊,這個曾經最深受希特勒信任的助手,納粹党衛軍頭子為迎合他的上司而改編的雅利安人的故事,在這個故事中,大西洲位置和環境不變,不過柏拉圖提到的亞特蘭蒂斯人,被希姆萊肯定為雅利安人的祖先,他稱之為雅利安神族。這些神族身高在3米以上,頭髮金黃,眼睛湛藍,皮膚白皙,鼻樑高挑,臉蛋修長,反應敏捷,力大無窮,刀槍不入,還具有類似于意念移物等超能力。希姆萊的故事中,由於大西洲沉沒,那些雅利安神族被迫逃離,並且分成了兩支,一支在今天的印度海域附近登陸,而另一支在高加索附近登陸,成為今天雅利安人的祖先。希姆萊在故事中稱,由於從亞特蘭蒂斯逃出的雅利安神族人口非常稀少,為了繁衍,他們不得不和劣等的普通民族雜交,最終導致失去了神力,所以他宣稱,只要純種的雅利安人相互交配,經過數代努力,就能恢復神力,而打造出一支無敵的雅利安神族部隊。

  在希姆萊的故事中更是明確地指出,在印度海域登陸的雅利安神族,最終的落腳點在今天的西藏和印度,也就是喜馬拉雅山脈附近,還有種解釋說是因為經歷了一次島嶼沉沒,為了防止再次發生類似事件,所以選擇了世界最高的高原。另外,希姆萊還提出,曾轟動一時的極北之地,正是今天的喜馬拉雅山脈,他說極北之地其實指的不是極地的北方,而是指被冰雪所覆蓋,極寒之地。

  最後方新教授指出:「正是基於東方之珠和希姆萊的故事等種種論調,希特勒才會於1938年同意希姆萊遣塞弗爾考察隊前往西藏,尋找雅利安人的祖先。」同時,方新教授提出許多疑問諸如「希姆萊文學修養並不高,但雅利安人與西藏的故事同當時德國盛行的論調前後承接,邏輯清晰,讓不明真相的人極易產生認同感,是由誰編造出來的?」「德軍兩次前往西藏資料的真實性?」旁邊注解「德軍資料戰後由蘇美分別保管,部分秘密資料需2045年後解禁,或者終身保密。據官方資料透露,德軍第一次前往西藏搜集的大部分資料,於1945年毀於一場大火,真實性待查。」

  介紹完希特勒,後面的資料又提及希姆萊和戈林等幾位納粹高官,他們都信奉超自然力量,希姆萊熱衷於各種魔法試驗,而戈林則對占星術癡迷狂熱,卓木強巴看著好笑,沒想到整個二戰竟然是被這樣一群人推動著,或許這就叫臭味相投吧。

  三天后,卓木強巴尚無法起身,看著方新教授傳過來的大批資料,想想這些都是教授數個月來的辛苦成果,而自己這幾個月又在做些什麼呢?他不免有些悻悻然。坐在床頭的敏敏看在眼裡,豈有不知,她愛憐地將卓木強巴的頭放在自己胸口,柔聲道:「怎麼了,還在想那些不愉快的事嗎?」

  卓木強巴苦笑道:「說來真是慚愧,我竟然還不如你,在大家都沒有放棄的時候,我居然生出了訣別的念頭,我……」

  唐敏的手指壓在卓木強巴的唇上,低聲道:「不,在我眼裡,你是最堅強的男人,都怪我太任性,在你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卻沒在你身邊,我都無法想像,那些辛苦,你是怎麼熬下來的。在我看來,一個男人受傷流血不吭聲,那不算什麼,可是當他在被人冤枉,被老幼婦孺所辱?,甚至欺淩的時候,默默地承受下來,承擔起一份本不屬於他的責任,這才是堅忍不拔的,這才是你,卓木強巴。還好,那些事情都過去了……」她看著卓木強巴滄桑的目光,緊緊摟住了他的脖子,輕輕道:「給你說個故事吧。」

  「嗯?」卓木強巴貼在唐敏柔軟的胸口,心中竟然升起一種未有的安全感,就好像回到童年。

  唐敏道:「大黃蜂你知道吧?它們的體形比蜜蜂大多了,但它們的翅膀很小,而且胸腹比例極不協調。根據科學家的研究分析,不管怎麼假設和做實驗,那大黃蜂都是不可能飛起來的,但事實上,大黃蜂卻能很平穩的飛行。對於這一無法解釋的現象,科學家們萬般無奈,最後只能做出這樣的回答——那是因為它們想飛,所以,就飛起來了。」

  唐敏柔美清甜的聲音,就像每晚在床頭給孩子講故事的母親,卓木強巴不由笑了,心中那一絲悵然終於煙消雲散,心情如窗外那抹陽光透過雲層,照射下來。「你這個故事和我們那裡的一句諺語很像。」卓木強巴道:「在我們那裡說,飛得最高的鷹,靠的不是它的翅膀,而是它的意志。謝謝你,我一直都不知道,原來我的敏敏還會說故事呢。」

  唐敏眼色一黯,喃喃道:「這是以前,我哥哥說的故事。」卓木強巴心中一沉,正打算安慰兩句,敏敏突然道:「呀!我還要去給你拿藥呢,我先出去一下,乖乖的哦。」

  敏敏剛出門,病房裡就來了位不速之客,矮矮胖胖,一張圓臉堆滿和藹的笑容,拎了一籃子水果,卓木強巴以為是走錯了房間的。

  不料,那胖子微笑道:「卓木強巴先生,你好,還記得我嗎?一個月前我們見過一面,當時是我的不對,我不知道你的境遇,竟然是如此的讓人同情,唉,也怪我做事太莽撞,在那種時候找到你,無怪你會責備我。」

  卓木強巴聽來人說出自己的名字,又好似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大堆話,還真想不起來這個胖子是誰,那胖子好似親朋好友一般徑直走到床邊,開始擺放水果,又道:「其實,卓木強巴先生也不用那麼失意,只要能找到神廟,你還怕沒有資金——」

  一說起帕巴拉神廟,卓木強巴想起來了,就是在自己最痛苦的時候,這個胖子跑來和自己談神廟怎麼怎麼樣,當時被自己趕走了,沒想到他又找來了,卓木強巴厭煩道:「我說了,我不知道什麼廟啊寺什麼的,你何必緊緊追著我不放?」

  胖子笑道:「卓木強巴先生是明白人,何必隱瞞我們這些平頭老百姓呢,我知道,卓木強巴先生的公司已經破產了,所以才陷入了困難的境地,原本找到的一些線索也中斷了……」

  卓木強巴已經皺眉,準備趕人了,那胖子忙陪笑道:「卓木強巴先生,你先別那麼反感,我給你看一些東西,看完之後我再告訴你一些事情,到時候,說不定卓木強巴先生會改變對我們的看法。」

  【意外的訪客】

  胖子從水果籃裡取出一台相機大小的機器,拉上窗簾,將機器對著牆打開,竟然是一部小小的投影機,很快,牆面出現了第一幅畫,那是一件頸飾,以金絲銀線穿綴而成,上面嵌滿了寶石,珠光閃閃,華麗而尊貴,從上面的修飾和圖案,卓木強巴可以一眼辨認,這是一件極具藏族特色的頸飾,是貴族婦女佩帶的,藏語叫格金。胖子開始介紹畫面內容:「這件東西,總重量一千六百四十六克,上面總共鑲嵌了一百零八顆極品翡翠,二十八顆平均在八克拉以上的藍鑽,據專家考證,應該是西元八百年左右的西藏皇家藝術珍品。2000年,這件飾品在底特律地下拍賣場,以兩億美金的價格成交。」

  第二幅,一根金色權杖,上面雕滿了小鬼,最令人稱奇的,是權杖頂端,鑲嵌了一顆火紅的寶石,足有雞蛋大小,胖子有些動容和激動道:「這根伏魔權杖,共分七節,杖身紫金打造,中空有眼,當有光束自杖底端射入,那頂端紅寶石則圖案印出,分顯劫末之相,寶石璀璨,已屬罕見,其構造之巧妙,手工之精細,才更令人歎為觀止,1993年,東京地下拍賣會,被人以一點三七億美金購走。」

  第三幅,金身女佛造像,胖子道:「七母天之燕捺利造像,盤膝坐蓮台,左手為拳,豎拇指,作錘印,通高五十六釐米,重二十八公斤,額際寶石,被鑒定為特級鴿血紅,足有15克拉,堪稱神跡的是,迄今為止,沒有在上面找到一條綹裂,96年加州地下拍賣會,兩億零七百六十三萬成交。」

  一幅又一幅精美絕倫的藝術珍品出現在卓木強巴眼前,每一件都讓人驚歎,卓木強巴從這些寶物造型和樣式便知道,這些都是西藏的瑰寶,只是不知道胖子給自己看這些東西是什麼意思。放過二十一幅圖之後,胖子停了下來,看卓木強巴的眼睛有沒有發亮。

  卓木強巴不動聲色地問道:「我承認,這些都是極品珍寶,可是,你給我看這些東西,是什麼意思?」

  胖子極力笑道:「相信卓木強巴先生,對福馬-特尼德這個名字有深刻的印象。這些珠寶,正是十八世紀末,十九世紀初,最偉大的探險家福馬先生從西藏發現的。我今天給你看的,只是具有代表性的一小部分,大量的珍寶都沒有現世,被作為很多大收藏家的絕世藏品而小心地保護著。要知道,當時福馬先生在西藏發現的寶藏是用噸位來計算的,他也曾說過這樣的豪言壯語,他說他發現的珍寶,足以將整個大英帝國買下來!請注意,雖然當時很多地方已經獨立,但是福馬先生說的大英帝國,是指當時包括了美國、澳大利等諸多殖民地在內的大英日不落帝國!」

  卓木強巴看著神情激昂的胖子,心如刀割,這些,原本都是屬於西藏,屬於中國的,這個胖子作為中國人,卻對別人盜取自己國家的珍寶一事,而感到激動萬分。

  胖子再次加重語調道:「而同時,福馬先生還痛惜地說過,他所發現的,只是海灘上的沙粒,而真正的明珠,他還沒有找到,只差一點點,只差一點點線索!今天,你所看見的,都只是沙子,而我們將要去尋找的,是明珠!是明珠啊卓木強巴先生!」

  卓木強巴決定拒絕這個胖子的任何請求,只因為那張激動得變形的猙獰面孔,還有那雙因貪婪而發紅發亮的眼睛。卓木強巴佯裝激動道:「真的?你們要去找比這個更好的珠寶?我可真羡慕你們!那麼,你們一定有線索咯?能不能告訴我一些?如果不是太艱難,我也想跟著你們一起去啊。」

  胖子冷笑,好像在說,拙劣的演技,他轉動眼珠道:「當然,如果卓木強巴先生肯合作,我們可以提供大量的線索。先請看看這個……」說著,他按動下一幅圖,卓木強巴儘管強作鎮靜,還是忍不住坐了起來,手臂微微一顫。

  那副圖,不是別的,正是卓木強巴他們費盡千辛萬苦,從倒懸空寺找到的指向帕巴拉神廟的地圖,看上去材質有所不同,但圖的內容幾乎完全一樣,卓木強巴馬上明白,那是一張複製圖,也就是說,他們在倒懸空寺裡發現的,的確是福馬當年從古格密室中帶走的地圖,是莫金故意讓他們上當受騙的……偽地圖!

  胖子露出一個都在我意料之中的笑容,親和道:「看來,卓木強巴先生看到這幅圖很吃驚呢。我知道,你們前段時間剛去過大雪山了,就是跟著這幅圖找去的吧?當年,福馬先生,也是跟著這幅圖,不幸喪命於雪山之中,而後,無數的探險隊,都秘密地前往大雪山,他們也都喪命於那裡。或許對於我們中國政府來說,是第一次見到這幅圖,事實上,在國外一些非政府組織當中,這幅圖,已經算不上什麼最重大的秘密了,至少有七八份複製圖流傳在各個冒險團隊之中,只是原圖,二戰後就從來沒有人見過,所以無法判斷其真偽性。估計卓木強巴先生也是受到了這幅地圖的欺騙,所以才有這次的大失敗經歷啊。」

  胖子對自己的行蹤太過瞭解,卓木強巴不得不更加謹慎地問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胖子得意道:「總算問到正題上了。實不相瞞,我只是一個信差,我所代表的團體,絕對有與你合作的實力,我們掌握有大量的神廟資訊,包括一些福馬先生的親筆書信,他朋友的回憶草稿,還有一些他帶回國珍寶的流向,二戰之後地圖的走向和被複製,被修改的內部秘密,我們也都有所瞭解。我可以這樣告訴你,在全世界尋找神廟的七十三個大組織中,我們組織的實力,可以排入前十位!」

  卓木強巴再次被震驚了,好像一個初生嬰兒,剛剛第一眼發現這個世界的真面貌。全世界,找尋神廟的,竟然有七十三個大的組織,那麼小的組織豈不是不計其數?而且人家連排名都做出來了,卓木強巴只感到他們並非如他們自己所預期的那樣瞭解帕巴拉神廟,簡直連菜鳥都算不上,對於全世界尋找帕巴拉神廟的團體和他們的實力分佈,自己完全是一片空白啊!

  胖子撚著下巴道:「怎麼樣,卓木強巴先生,從今天我給你帶來的這些資料,你應該知道,我沒有騙你。我們知道,你去過一些地方,而那些地方,是我們尚未找到的,只要你肯把那些地方的資料拿出來,大家共用,說不定,我們很快就能找到神廟,到那時……」

  胖子滿臉發光,好像已經看到了數不盡的財寶,那種猶如進入高潮的陶醉,讓卓木強巴感到噁心,但是他需要知道得更多,他打斷胖子道:「我不明白,你們為什麼找我?你們是從哪裡打聽到那些不真實的消息的?」

  胖子道:「卓木強巴先生,你不用在我面前偽裝自己,我們的消息來源非常可靠。至於為什麼找你,那是因為……你是中國第一個以非官方身份去尋找神廟的人!我代表的組織不可能去奢望與我國政府合作,但是你不同啊,你是自由人的身份,而且,你前期在政府組織裡待過很長時間,你們去的地方,對所有尋找神廟的團體都有著決定性的幫助,而且有些地方,據說已經不存在了,我們不找你找誰?而且,以卓木強巴先生目前的條件,你也需要合作夥伴,你沒有資金,沒有資源,人力物力,一樣都沒有,這些,我們都可以滿足你,只要你提供你的行程和一些所見所聞,你甚至可以不用去到那個地方,發現的財富,我們按照七三分成給你,神廟裡三成的財富啊!哪怕是你十輩子,一百輩子也花不光的財富啊!」

  卓木強巴已經沒心思去反感這個胖子了,他只是在思索,這些國外勢力,遠遠超出自己的想像,究竟是從哪裡走漏了消息?還有那個莫金,他在國外勢力中排名多少呢?

  胖子依舊在鼓動著:「要知道,有關神廟的所在位置,目前大家都認定是在國界並未劃分清楚的地方,那種地方,沒有政府可以干預,就像這次奧德賽海洋探索公司在公海打撈的西班牙沉船,所有的財富,都只歸屬發現者,就算國際社會,也不能說反對。奧德賽公司這次才發現多少寶藏,而我們要發現的,其價值單位就不應該以多少億美金來計算了,那因該以兆!以兆!以兆為單位!以兆!以兆……」胖子說得唾沫橫飛,激動得不行,手腳都快抽痙了。

  過了半天,胖子見卓木強巴不為所動,總算停止了手舞足蹈的鼓吹,嘿然道:「我知道,這次的失敗事件,對卓木強巴先生你的打擊很大,不用著急,我們可以給你考慮的時間,這是我的電話號碼,如果你想起或想到什麼,請撥打這個電話,當然,我希望能儘快得到你的答覆。卓木強巴先生,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真的希望你,好好考慮考慮!」

  卓木強巴兀自發呆,胖子收拾好水果籃子,拿起一個蘋果,一口咬下去,含糊不清道:「真的,這樣的事,要是掉在我頭上,簡直……」唐敏這時候取藥回來了,胖子起身道:「一定要考慮好啊。哦,對了,也祝你身體早日康復。」走到門口還做了一個給我打電話的手勢。

  唐敏奇怪道:「那人是誰啊?」

  卓木強巴仿佛從夢中醒來,大出一口氣道:「呼——,事情……越來越複雜了!」

  卓木強巴馬上聯繫了方新教授,將事情簡單地說了一遍,方新教授倒不十分驚訝,只道:「是啊,根據呂競男提供的資料,以及我在與神廟研究專家們聯絡時打聽到的情況來看,在全世界,究竟有多少個組織在尋找帕巴拉神廟,我們國家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毋庸置疑,有很多。這也是呂競男一直強調的,秘密調查發現帕巴拉神廟的主要原因,這次,既然他們已經找上你,說明我們的行動被洩密了,現在,擺在我們面前的有兩個問題,第一,發現洩密的源頭,否則,我們不敢有下一步行動。第二,如何與其餘的尋找組織周旋,他們大多是國外勢力,我看我們合作的可能性不大,問題就是,既然有一個組織找到了你,以後就還會有更多的組織源源不絕地找上門來,你該如何應付?現在還是客氣的禮遇,為了從你口中得到消息,到時候,他們說不定會採取一切手段,不惜任何代價,對他們而言,那神廟,那神廟可不是一般的誘人。」

  卓木強巴頭痛不已,這第二個問題確實傷腦筋,唐敏幫忙分析道:「會不會,是從上層洩露出去的?」

  方新教授道:「不,不可能,我國的保密工作,可以說做得比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都要好,他們要是能從上面搞到消息,就不會來找我們了。」

  卓木強巴道:「啊,莫金?會不會是他的另一個陰謀?」

  方新教授道:「不像,從前幾次交鋒來看,他一直藏在暗處,似乎比我們更害怕被別人知道他在尋找的東西。而且,尋找帕巴拉神廟線索一事,稍有腦筋的人都知道,那是越隱秘越好,莫金不會笨得自己把消息捅出去,還有,那個胖子自報了身份,說明他們和本不是一夥人。」

  卓木強巴肯定道:「應該不是我們自己的人洩露出去的。」

  方新教授道:「嗯,我也這樣認為,他們只知道你公司破產這樣的外部消息,卻不知道你身體的異常,消息應該是從與我們接觸過的人手裡洩露出去的,咦?難道……

  卓木強巴忙道:「怎麼?你想到了什麼,導師?」

  方新教授道:「算了,你現在養傷要緊,這件事我會去調查清楚的。現在還有一個關鍵是,如何讓那些人不再跟來。」

  卓木強巴道:「我馬上辦理出院手續,讓他們找不到我。」

  「不不不。」方新教授連道:「千萬別,那樣做,只會讓他們更加以為你掌握有什麼重要線索,那些勢力是無孔不入的,你躲反而躲不過他們。現在你要做的,就是繼續頹廢下去,在醫院裡什麼也不用做,如果那個胖子再來找你,你不妨以後怕的態度適當透露點你在斯必傑莫大雪山的遭遇,讓他們認定你已經沒有重新振作的決心,希望這樣會淡化他們的好奇心。只是以後,我們隊員接頭時,要更加小心了。來,現在我將另一部分資料傳送過來,這是另一批專家對瑪雅銘文的研究,噢,還有這個,生命之門裡佛像造型藝術的原型和出處,你好好看看。」

  提到生命之門,卓木強巴不由又想起了多吉,他拿出多吉留下的三件東西,一顆紅寶石,一顆天珠,還有那枚玉蠶,什麼時候還給嘎嘎,又該怎樣對她說呢?

  此後的兩天,那個胖子沒有再來,但卓木強巴相信,他絕不會是在安心地等自己的電話。卓木強巴身上的刀傷漸漸癒合,可以下地走路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活動筋骨,同時思索著呂競男告訴自己的呼吸之法,雖然並未感覺到體內有什麼輪子在轉動,但是自覺精神前所未有的良好。

  這天唐敏剛剛替他換完藥,告訴他傷口已經長出新肉來,卓木強巴再也忍不住,趁唐敏離開,他翻身下床,一溜小跑,沿著醫院的白牆連續踏牆五六步,直蹬躥上去,頭幾乎頂著天花板了,才一個倒空翻穩穩的落地,他又走到病房正中,微微頓地,然後雙足奮力一躍,一伸手,穩穩插入中央空調縫隙中,單手懸空。對自己身體的復原狀況,卓木強很是滿意,看了看中央空調和牆壁之間的距離,估計不超過3米,卓木強巴童心忽起,將身體倒懸團起,蹬著天花板,看准牆面方向用力一蹬,身體如離弦之箭朝牆射去,當指尖觸及牆面時身體一軟,用手掌卸去了衝力,將整個身體貼住牆面,如壁虎般緩緩滑下,回頭看時,中央空調的百葉已被自己蹬得變形。卓木強巴深吸一口氣,身體與牆面呈三十度斜角,突然加速,沿牆奔襲,順著牆面一直走到離地約三米高度,跑出有約十米距離,就在雙腳即將無法攀附住牆面時,卓木強巴重心微移,雙手和雙腳同時展開,將身體穩穩地固定在陽臺和病房的門框上。

  看著陽臺外陽光明媚,綠樹蔭蔭,偶有鳥語私竊,卓木強巴雙手微松,雙腳一蹬,整個人旋空翻往陽臺之外,就在將墜而未墜之際,卓木強巴伸出右手,反手搭住了陽臺,整個人懸掛在二十層高樓的陽臺外面。以這樣的姿勢看風景,真是別致啊,卓木強巴興奮地想著,陽臺下人來人往,醫院裡的環境也很是優雅,要是能下去活動活動該多好啊,卓木強巴這樣想著,突然手一鬆開,身體從二十層樓高度自由落下,心念剛動,突然想起:「不好,敏敏就快回來了。」

  在自由下墜之勢剛剛形成之際,卓木強巴半空中猛然一個返身,雙手已經穩穩抓住了下一層的陽臺邊緣,裡面沒有病人,卓木強巴心想:「幸好沒有嚇著別人。」他雙手一撐,整個人在陽臺邊緣倒立起來,以他的高度,雙腳正好勾住上一層樓的陽臺欄杆,卓木強巴雙腳分開一別,將身體固定在上層陽臺欄杆上,雙手鬆開,整個身體如仰臥起坐般勾了上去,抓住了自己病房的陽臺欄杆,跟著一個翻身,翻回了自己的病房,動作靈敏得像一隻巧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