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蕭霆的陶然居,到柳氏夫妻的院子,要走一刻鐘。
景宜素來沉默寡言,兼之誤會蕭霆現在不想理她,路上便只管走路,目視前方,不過猜到蕭霆走不快,她步伐倒是刻意放慢了。
蕭霆落後她兩步,眼睛瞪著景宜,暗暗生悶氣。不過他的悶氣已經從氣景宜不喜歡他,轉移到了氣景宜亂動剪刀,氣景宜的女人身愛哭,害他在景宜面前丟了男人的威風。
堂堂大男人,在自己喜歡的女人面前掉眼淚,算怎麼回事?
「是不是我不跟你說話,你就打算一直不理我了?」快到正院了,蕭霆終於憋不住了,沒好氣地道。
景宜頓足,轉身問他:「三……公主有事?」說完掃視一圈周圍,人在外面,稱呼還需謹慎才是。
蕭霆瞪她:「現在你是三公子,我是蕭家剛進門的三少奶奶,你對我冷冰冰的,我娘他們會怎麼想?肯定以為你不喜歡我。你這個丈夫都不喜歡了,他們還會真心待我?那我怎麼跟他們親近?」
第一次成親,景宜經他提醒才猛地醒悟過來,看看蕭霆,她猶豫道:「那我,該怎麼做?」
蕭霆扭頭,思忖片刻,冷哼道:「以後在他們面前,你要多對我笑,凡事都要體貼,譬如我要進門了,你可以幫我挑下簾子,我上下馬車,你都必須扶我一把……總之怎麼恩愛怎麼來,要讓他們都知道你非常滿意我。」
景宜聽了,心裡擰了幾道彎。
蕭霆想以兒媳婦的身份與親人和睦相處,那夫妻必須恩愛示人,好讓柳氏等人愛屋及烏。道理她懂,只是,景宜不知道該如何對「妻子」好,她身邊根本沒有這種例子……
腦海裡浮現延慶帝看到麗妃時的寵溺笑容,景宜立即將裝笑的念頭壓了下去,她做不到。再回想蕭伯嚴與柳氏的相處,蕭伯嚴冷峻話少,在兒女面前沒有做出什麼親密舉動,但蕭伯嚴似乎很聽柳氏的話。
或許,她可以學蕭伯嚴對待柳氏的態度?
「將軍與夫人,算恩愛夫妻嗎?」景宜低頭,看著蕭霆問。
「廢話。」蕭霆不無得意地斜了她一眼,「他們不恩愛,哪來的我們哥四個?」
景宜忽視他的粗鄙之言,頷首道:「那你我可學將軍與夫人,以後你說什麼,我都聽你的。」
蕭霆聽到前半句,臉莫名紅了,誤會景宜也想跟他生四個孩子,聽完後面景宜的解釋,他才恢復正常,然後又忍不住瞪了景宜一眼,「先這麼辦吧,總之你要對我好,不會說話,就做一些看重我的事。」
景宜虛心受教。
「走吧。」蕭霆哼了聲,這次跟她並肩走了。
跨進正院,蕭霆咳了咳,看眼前面廳堂裡的家人,他咬牙切齒地道:「四公主,我現在是你,逼不得已在宮裡學了半個月的女人規矩,現在也不得不繼續擺出女人的樣子,你若膽敢笑話我不像男人,我……」
「你多慮了,我明白你的苦衷。」景宜低頭,努力露出一個淺笑,演給蕭家人看。
她面如冠玉,眉眼溫柔,蕭霆毫無準備,不由看愣了。
落在廳堂眾人的眼裡,就成了駙馬爺在說悄悄話哄四公主,四公主粉面泛紅,痴痴地望著駙馬爺,眼含春波。
姜老太君滿意地點了點頭,都說四公主冷,現在看來,冷是因為宮裡沒人真心疼她,悄悄,孫子對她好,一夜恩愛後,四公主這朵寒山冰蓮便融化成了溫柔的解語花。
柳氏也在笑,想到紈褲兒子與四公主結緣後才改邪歸正,上進起來,柳氏就覺得,這位四公主,可能是兒子命裡的貴人呢,兩次落水兩次英雄救美,簡直就像天定的良緣。
「祖母,父親,娘。」進了堂屋,景宜一一朝長輩們見禮。
她昨晚醉酒,現在眼底有些泛青,蕭霆呢,初聞景宜心里根本沒有他,昨晚翻來覆去睡不好,早上還掉了幾滴淚,此時眼圈微微泛紅,似淳哥兒、蕭玉溪這等孩子、待嫁姑娘可能會誤會夫妻倆只是普通的沒睡好,而蕭伯嚴、柳氏這樣的夫妻,便想到了洞房花燭真正的樂趣。
「公主快坐。」柳氏慇勤地道,這是公主,可不能當普通的兒媳婦對待。
「娘您客氣了,我站著就行。」很久沒見到母親了,蕭霆忘了從前母親對他的斥責嘮叨,眼裡只有母子重逢的高興,打量母親一番,習慣地說了句俏皮話,「娘比上次見好像年輕了。」
一見面兒媳婦就這麼嘴甜,柳氏先驚再喜,最後連忙謙虛,「都快抱孫子了,哪還年輕啊,公主真是會說笑。」嘴角卻高高地翹著,丈夫難得在家住一個多月了,夫妻恩愛,兒子又娶了媳婦,人逢喜事精神爽,柳氏最近確實很容光煥發。
抱孫子……
蕭霆下意識看向自己的肚子,低頭時,鬼使神差想到了如今長在景宜那邊的命根子,與此同時,出嫁前女官低低的教導也在耳邊響了起來。
蕭霆不自覺地紅了臉,偷偷外頭,瞄景宜。
景宜正以外人的身份看蕭霆與家人團聚,柳氏那句「抱孫子」她絲毫沒放在心上,此時對上蕭霆紅紅的臉,景宜只當蕭霆在因為他露出的女態而尷尬,便朝蕭霆露出一個儘量友善的笑。
大家都是情非得已,她真的不介意蕭霆的女人嬌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