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喬敷衍他說陸澤是一起出去玩的普通朋友,李晉州也沒有再追問感情問題,換了個話題,說道:「你從西班牙回來了給我發簡歷。有個工作給你。」
他說話都習慣陳述句和祈使句,都不問喬喬要不要接受這份工作。
工作中的上司是這種說話風格,喬喬也並無異議。她只是不喜歡生活中的人是這種風格而已。於是喬喬只是問道:「什麼工作?」
李晉州沉吟一會,答道:「按照你離職時vp的薪水,每個月的基本工資給你上浮百分之五十,年發15薪,年終獎金看業績,但是保底至少六個月月薪,股票期權另算,我給你保底兩萬股股票期權,分五年行使。」
喬喬聞言側目,這條件已經優渥的奇怪了,但更奇怪的是李晉州說話怎麼會信息這麼丟三落四,這根本不是他的風格。
她問的是什麼工作,李晉州回答的全是待遇。
工作相關的事情,和李晉州講話只需要直來直往就可以,喬喬補充問了一系列問題:「職位呢?職責呢?管人麼?管多少人?匯報給誰?什麼公司?工作地點?工作強度?期權的話已經上市了嗎?哪裡上市的?主營?」
李晉州聽喬喬發問,有些感慨。信息不全,當然是因為他臨時起意。
他原本是打算推薦喬喬去一個清閒的朝九晚五的工作的,現在決定把她綁上自己離開公司之後要開的賊船。
先開優渥的條件,當然是以利益動人來開路,這是他在沒有和合夥人商量之前,能開出的最優待遇。
喬喬的反應倒是冷靜。
沉思片刻,李晉州挑重點一一答覆:「公司在b市,做實業,還沒上市,想做美股上市。」
李晉州難得這麼緩慢而又零碎的給信息,喬喬點點頭等他慢慢說,一邊思考著,還沒上市只是打算上市的話,那允諾的期權就大打折扣了,還得再看具體的合同,多少上市都是胎死腹中半路夭折甚至臨門一腳最終無望,不一定非要在這家公司綁死幹滿五年。
李晉州繼續慢慢答道:「職位暫定證券部副總監吧,預計要管人,管多少再定,這個部門目前是空架子,為了美股上市才建的,等你來了慢慢招人。」
喬喬提出自己的疑問,只考慮基本薪水,李晉州開的漲幅也比獵頭給的職位高出許多了,外資投行本就底薪給的高,為什麼一個實業公司開這麼高的漲幅請她?她根本沒有實業經驗。她在公司的時候雖然主做美股和港股上市,但是她是從中介角度出手,性價比遠不如請一個有實業經驗的財務人士,或者是請會計師事務所的人。
聽喬喬的疑惑,李晉州解釋道:「因為公司裡原本就有一套成熟的財務班底了。」
喬喬皺眉,這一點一點信息給,真的不像是李晉州一貫的風格。
李晉州補充道:「到時候你匯報的話,匯報給我。」
喬喬聞言側目,這麼說,這是李晉州要跳槽出去的公司了?他就這麼跳到一個沒上市的實業公司裡去?還開高薪把自己帶過去?圖什麼?
李晉州笑笑,決定適度洩底:「你就當我們是去當一次高薪僱傭兵的。我發小的家族企業,家大業大,父系和母系親屬在公司裡盤根錯雜,他接班以後舉步維艱又想做上市。我們以被風投指定的名義進去成立證券部,再按照外資的風格逐漸搭一套總監班子出來,架空原有的總經理系的管理體系。」
他又想了想,五年期權忽悠不住喬喬的,給她換了個籌碼:「既然是去當僱傭兵當割瘤刀的,五年期權我和他商量就不要了,換成風投裡的股份,具體多少到時候你回來我們再談。」
這籌碼拋出來,喬喬扶額:「工作強度我就不用問了是吧?天下沒有白吃的果子。」
李晉州微笑:「朝九晚五你就別想了,但是睡個飽覺的時間還是會留給你的,總歸比之前強,基本不會讓你通宵的,週末加個班就是了。」休息給你保障,談戀愛的時間就休想了。
沉吟了一下,事關自己未來幾年的職業發展,喬喬還是問了:「以被風投指定的名義進去,所以那家風投才是你跳槽出來創業的本意?」
李晉州笑而不答,把臂彎裡的西服外套穿上,站了起來,他快登機了,伸手拍拍喬喬的肩膀,「好好幹就行了。財務自由與否,成敗在此一舉。」
喬喬不置可否,財務自由與否這個命題,完全是各人的自由心證。開十萬的車還是開千萬的車,住大開間還是住豪宅,根據*不同,總有不同級別的資產才能實現的財務自由。
喬喬還在想著工作的事情,沒怎麼注意到李晉州拍她肩膀這個動作。當然了,注意到也不會想歪。之前離職談話的時候,從前項目成功的時候,李晉州也偶爾有這樣的行為,她就純當工作上的鼓勵了。
然而有人不這樣想,陸澤一開始就把李晉州劃入了情敵的範疇,事實上也確實屬於情敵的範疇,只不過喬喬不知道不覺得而已。
喬喬走回去的時候,都能看出來陸澤臉色冰冷,不過他看到喬喬走近,還是收斂了一下氣場。百無聊賴刷手機玩的梁薇看喬喬回來了,八卦地問道:「李boss找你幹嘛?」
很好,問出了陸先生現在很想問,但是怕追問了喬喬會不高興的話題。陸澤目光專注地盯著喬喬,等待她回答。
喬喬還在思索衡量,坐下來答道:「讓我跟他跳槽。哦,不對,我現在又沒工作不能算跳槽。就是有份工作給我。」
陸澤聞言問她:「你要找工作了?」
「還沒想好,回來再談談吧。我本來想找一份朝九晚五清閒一點的工作的,他提供的工作應該會很忙。」正常談話,喬喬還是可以和陸澤進行的。
「我……」陸澤差點脫口而出「我養你別工作了」,及時剎了車,人都還沒追到,別給嚇得跑遠了。
他換了個說法,「太忙了對你身體不好,換個清閒工作吧。」那些通宵熬夜發燒掛水胃疼例假疼直接吃止疼藥的日誌他還歷歷在目。
喬喬繼續權衡利弊,順口接道:「錢多事少離家近就是個夢而已,哪有那麼多清閒工作好找的。」
「回來了我推薦一份給你?」陸澤試探道。
聞言喬喬抬頭看了陸澤一眼,想起他是有公司股份的,幹嘛?把自己安排到他家的公司去嗎?
「不要。」喬喬果斷地拒絕,那怎麼還扯得清楚?
美食美色錢財均不可動搖,陸澤無奈,只能慢慢耗著,至少先保持在她面前的出鏡率再說。
長途飛行十幾個小時,有一張可以平躺的床,確實舒服很多。下了飛機喬喬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拉住了梁薇問她:「酒店錢不是他預付的吧?」
梁薇搖頭,老實交待:「不是,不過地點是他挑的。」
到了地方喬喬就知道陸澤選中了什麼了。酒店正對著一家尖頂教堂,他們到達的時候,教堂的鐘聲正好敲響,平和而悅耳,讓人心神寧靜。
辦入住的時候梁薇和喬喬感歎道:「自從看了聖家堂,我覺得其他的教堂在我眼裡都除卻巫山不是雲了,喬喬你一定要去看看。」
喬喬冷颼颼地回應道:「我是要去看看,不是你在網上預訂的時間麼,明天最早一波的門票,兩張,但是你不去。」
梁薇嘿嘿笑著:「我都第四次來巴塞羅那了,去過好幾次了嘛。」
陸澤那誠摯道歉的目光又來了,微微俯身彎腰平視,一雙漂亮的墨色眼眸一瞬不眨地盯著她:「對不起,我訂的。網上說晨光和夕陽時的光線最漂亮。」他把票遞給喬喬,「你要是實在不願意,我就不去了,你去吧。」那意思就是你不願意,就把我的票撕了吧。
喬喬捂著心臟哀歎道,又來了又來了,食髓知味了是吧!這人怎麼攻擊手段這麼多變呢?她受不了這樣的!受不了!
三個人三間房,辦完入住喬喬跑去梁薇房裡,把她撲倒逼問:「到底他說什麼了,你把我賣了?我喜歡喬喬但是追不到,麻煩你幫個忙?」
梁薇哼了兩聲,怕戳到喬喬的傷心事,但是不說喬喬也不放過她,還是老實交待了,「他說他不想讓你一個人面對生老病死,至少到時候有他陪著你。」
喬喬倒在梁薇的被子裡,臉埋進枕頭裡不說話了。
梁薇摸摸她腦袋,「喬喬,大三你最難過的時候我還有時間天天陪著你,以後我也做不到的。你病了一個人上醫院,難過了一個人回家哭。我爸媽雖然嘮叨我,但至少我撐不住了還可以躲回家,他們還是我的後盾。可你沒有。如果有一天你外公外婆都走了呢?老人家總會有走的一天的。現在陸澤他有誠意有耐心,既捨得花錢也有韌性追你,你百般拒絕可他還是死皮賴臉處心積慮的找各種機會出現在你面前。重要的是你有一點點動心,而他真的喜歡你,喜歡的是真的你,願意陪你走過人生以後的路。不管是不是真的能走一輩子,也不一定非要結婚,但是你給他個機會試一試唄?」
喬喬悶悶的聲音從枕頭裡傳出來:「梁薇,你怎麼不去賣安利呢?」
第二天一大早,陸澤欣慰地看到了兩張完整的門票。正在吃早餐的喬喬戳著黃油麵包,忿忿地表示:「我只是不想浪費票。」
陸澤點頭,「是的。」比如門票,比如機票,都沒碎,幸好幸好。
即使是最早的一波,聖家堂門口也仍然圍了整整一圈等待入場的人群。即使在外面仰頭,也能感受到這座百年仍未完工的大教堂的震撼與獨特的美麗,每一處都充滿了匠心獨運的心意與令人讚歎的創意,屹立百年至此,成為巴塞羅那璀璨的一處地標與瑰寶。
這座百年仍未完工,卻依然成為世界遺產的大教堂,喬喬早已想來,對建築鬼才高迪大師的傳世名作慕名已久。如今一了心願,站在她身邊的,是陸澤,陪她一起抬頭仰望這座拔地而起的恢弘而壯觀的建築史詩。
他們出發的早,排在了第一波入場的最前面,薇薇早有叮囑他們,講解器請後拿,第一時間進入無人的大教堂,單曲循環一首最愛的歌,仰望複雜而立體、層層遞進的教堂頂,感受晨光照射進來的豐富色彩。
喬喬最後選了一曲純音樂的天空之城。
即使如此,她也覺得言語詞彙都不能描繪此刻氛圍的萬千之一。就是美麗,無法形容的美麗,美到讓她想起此前看過的其他教堂都覺得悵然若失的美麗,讓人錯覺以為置身於天堂。
威尼斯琉璃做成的馬賽克玻璃彩窗,一列排開,或深或淺或明亮或絢爛,冷色與暖色相搭,每一片的色彩與形狀竟無一相似,用生動豐富而色彩紛呈的光影效果,將落入教堂內部的晨光,折射的五彩繽紛,如此動人心弦而又目眩神迷,層層疊疊,與這座莊嚴聖潔的教堂交相輝映。
喬喬久久地站在那裡仰望教堂裡的晨光,震撼於這美景,直至陸澤輕輕取下了她的耳機。喬喬回頭,陸澤清俊的容顏在晨曦的教堂裡似乎染上了一層光暈,眸光溫柔,眉目如畫,背後是清晨陽光透過對面的五彩玻璃窗折射進來的夢幻光芒。
陸澤取下她的耳機,是為了在這樣的教堂晨光與靜謐氛圍裡對她說,喬喬,等百年聖家堂完工的那天,我希望還能和你,重遊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