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殺人童謠(五)

  既然開了頭,齊小異索性把豆豆的事一股腦告訴了任同,說的時候想著反正最多就是任同對她的印象又變壞,但說完之後看到他嚴肅的神情,心中還是有些忐忑。

  「這麼說,我有個貓外甥。」

  齊小異緊張了半天,誰知道任同竟然冒出來這麼一句,雖然有點不太恰當,但好像確實是這麼回事,便乾笑著點了點頭。任同見她不再氣鼓鼓的,也露出個淺笑,接著問:「這事任可知道嗎?」 

  從任同的表情看不出他到底是什麼態度,齊小異也沒心思猜測他和任可之間究竟什麼狀況,不過有些話不說出來她實在憋得慌。

  「她不知道。因為她當時要徹底除掉豆豆啊,所以我不敢告訴她,而且就算我說了她也不一定信。」

  任同聞言若有所思地低頭看了眼豆豆,豆豆便討好地蹭了蹭他的腿,他微不可見地嘆了口氣,彎腰將豆豆抱了起來。豆豆的眼珠子頓時瞪得溜圓,在任同懷裡受寵若驚,緊張得都不敢動,生怕惹他煩,看向齊小異的眼神裡卻滿是興奮。

  「我找機會和他們說說吧。」

  任同話裡的意思似乎是他會和任可、趙子明說清楚豆豆的事,齊小異有點吃驚,看樣子他是接受了豆豆,也就是說選擇了相信她,雖然不知道他準備怎麼讓那兩個人相信,但心裡的憋悶卻徹底煙消雲散。兩人又沉默著走了一段,氣氛卻比先前輕快不少。

  「對了,你不問我為什麼一個人跑掉嗎?」齊小異突然想起來她還沒和任同解釋。

  「我想我已經知道了。」

  齊小異看了看任同平靜的表情,大眼睛一轉,撇了撇嘴。今天遇到的是生魂,就連她也很少見到這種情況,任同卻這麼波瀾不驚,好像他比她還有經驗一樣。

  任同低頭瞧見她的表情,便知道她肯定又在心裡吐槽自己,微笑道:「不過我還是想聽你詳細說一下,看看我猜的對不對。」

  「好吧,那我就勉為其難地告訴你吧。」齊小異忍不住翹了翹嘴角,然後將方才那個年輕女人的事說了一遍。

  「這樣的情況很罕見嗎?」任同聽完之後見齊小異兩眼亮晶晶地看著他,一臉等待他發表評論的意思,前後一聯想便明白了她先前為何是那樣一副表情。

  「她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魂魄已經離體了確實比較麻煩,不過其實生魂離體也不是非常稀奇啦。」齊小異略微思索了一下,舉了幾個例子,「比如小孩子如果受到驚嚇就很容易離魂,還有一些通靈的人會採取這種方式和鬼魂溝通,這些都是有很大風險的,一旦離魂超過一定期限,就再也回不去了。啊,還有那次你在地鐵站救我的時候,我就是不小心魂魄離體了剛剛回魂,所以才站在那裡沒法動……」

  齊小異一激動說順嘴了,連自己的糗事都拿來舉例子,說到最後看到任同臉色越來越難看,聲音便越來越輕。

  任同本來眼中含著的笑意在齊小異的回答中一點點消退,最後又恢復為彷彿鋪著碎冰的深沉,語氣也有些凝重。

  「你為什麼要幫她?」

  齊小異微愣,看著任同眨了眨眼,有些沒底氣地回答:「為什麼,不幫啊?」

  想了想又覺得她明明做的是好事,幹嗎這麼心虛?於是睜大眼睛為自己分辯:「不幫她她有可能永遠都是植物人了,說不定還會死呢,你不是醫生嗎,怎麼心腸這麼硬啊。」

  「那你有考慮過,萬一你遇到危險怎麼辦?誰來幫你?」任同斬釘截鐵地說,語氣中好像已經可以預見齊小異一定會讓自己陷入麻煩。

  齊小異居然無法反駁,因為她確實經常行動先於思考,之前玉珮碎了已經是一個教訓,這次也是腦袋一熱就去追那年輕女人的魂魄,如果運氣不好遇到的是厲鬼設的陷阱,恐怕她也會像上次那樣一頭栽進去。雖然心裡已經認可任同的說法,但她還是指了指大亮的天色,嘴硬地說:「應該不會有危險吧,現在是白天。」

  「上次在地鐵站的時候也是白天。」任同等的就是她這句話。

  「對不起我錯了。」齊小異麻溜兒地低頭認錯,偷偷抬眼瞥見任同臉色好轉,心下放鬆不少,轉念又察覺方才的對話有問題,便笑吟吟地抬起頭盯著任同說,「那你為什麼來找我呢?你之前看到過陰兵過路,應該知道我遇到的麻煩有可能是超出常人能力範圍的事,為什麼還要來找我?而且還那麼著急,你是不是以為我遇到危險了?你,是不是在擔心我?」

  任同在齊小異一連串追問下面色沒怎麼變,還是一樣的沉著,卻沒有了一貫的對答如流,沉吟了半晌才說:「我和奕傑是很多年的好朋友。」

  意思是出於對好友的關心才會在意他女友的堂妹的安危,這話說出來連豆豆都不信,不過考慮到它目前在任同懷裡,還是老老實實裝傻好了。豆豆靠在任同胸口,眯著眼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表示它是一隻貓,它聽不懂人話。

  「嗯,也對,我媽也經常叫我不要多管閒事,下次我會注意的。」齊小異笑容不減,表示理解地點了點頭,只是垂下眼的瞬間黯淡了眼中的光芒。任同臉上有一剎的猶豫,最後卻沒有多做解釋。

  兩人和齊曉等人匯合時,任可又免不了一番冷嘲熱諷,不過在任同不咸不淡的一句「你少說幾句吧」之下不甘心地閉上了嘴。之後又走了一段便到了住宿的客棧,幾人便各自去房間休整,大約12點一起去農家樂吃中飯。

  下午先在農家樂釣了會魚,本來這個項目只有男性感興趣,但顯然女性這邊無法和諧共處,於是就變成了集體活動。釣完魚又放生這種行為齊小異也是無法理解,不過條魚無收的她對此也沒有發言權就是了。離開農家樂後又遊覽了幾處有名的景點,再回到客棧時天色已暗,等用過了晚飯就是齊小異最期待的泡溫泉。

  他們投宿的客棧是別墅改建的,周圍竹林環繞,山泉淙淙,很是有幾分幽靜。齊小異和齊曉住二樓拐角的房間,隔壁是王奕傑和任同,趙子明和任可的房間則在一樓,距離客棧後院自帶的溫泉最近。

  等齊小異和齊曉換上浴衣來到溫泉邊時,任可已經佔據了有利位置,斜了她們一眼沒有說話。齊小異有點打退堂鼓,齊曉卻抓緊了她的手腕,拖著她一起進了溫泉。

  溫泉裡除了她們三人還有一個大媽,齊曉兩人一下水,她就熱情地過來搭話,從她們是哪裡人、多大年紀、是不是學生問起,齊曉笑容滿面地瞥了閉目養神的任可一眼,發揮出人民公僕深厚的嘮嗑功力,連帶著捎上齊小異在一旁附和,三人不一會兒就聊得熱火朝天。

  「嘩啦」一陣水聲,只見任可不勝其煩地瞪了她們一眼,起身離開了溫泉。

  另一邊任同和趙子明在客棧的酒吧裡對酌,從吧檯的位置正好能看見外面走廊上的情況,兩人都注意到任可滿臉不高興地從溫泉出來往回房間的方向去了。任同先回過頭,看了眼還追隨著任可身影的趙子明說:「這麼擔心,不如回去陪她。」

  趙子明回過神笑了笑說:「還是算了,看她現在正在氣頭上,我硬湊過去也是找不自在。再說今晚不是說好不醉不歸嗎?倒是奕傑這小子不夠義氣,說什麼媳婦不喜歡他喝酒,居然一個人跑去泡溫泉了。」

  任同想到王奕傑此時一個人孤獨地泡著溫泉,聽著只有一牆之隔的嬉笑聲的場景也忍不住笑了。

  「對了我聽奕傑說,是你提出帶上那個小姑娘的,我說任同,你不是看上那個小丫頭了吧?她才多大?到二十了嗎?」趙子明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興味地看著任同開玩笑道。

  任同的指尖無意識地在杯口畫圈,眼神也不似平日的深沉,在酒精的作用下有一些迷離,他也舉杯將杯中酒一口飲盡,不知是在回答趙子明還是在自言自語:「是啊,她年紀太小了。」

  「我想也不可能,不過今天你護著她真是把可可氣壞了,也不知道她們倆怎麼就結了梁子。」

  任同聽到這話眼神又恢復了清明,微微皺眉思考了片刻,還是鄭重地看著趙子明說:「子明,有件事,我覺得有必要讓你知道。」

  泡完溫泉回到房間,齊小異渾身舒爽地往床上一撲,根本就不想再起來,但是在齊曉的敦促下還是掙紮著爬起來收拾攤了一床的衣服和行李。抱著第二天要穿的衣服放到床頭櫃上時,外套口袋裡的紙偶掉了出來,齊小異彎腰撿起來準備收回口袋裡,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卻發現紙偶竟然是純白色的。

  附在上面的二黑不見了。

  意識到這點後齊小異的瞌睡蟲跑了個精光,她使勁拍了幾下腦袋,強迫自己回憶這一天有可能吸引二黑現身的情況。小紅已經失蹤了,要是再把二黑也弄丟了,她真的沒辦法原諒自己。

  二黑在早上出發時現過一次身,是為了幫豆豆求她,之後至少他沒有在齊小異眼前現過身,那他會跑去哪裡呢?

  齊小異在房間裡搜尋了一圈,發現豆豆也不在,然後就鬆了口氣,知道二黑一定是陪豆豆去找任可了。

  和齊曉說了一聲,齊小異披上外套下樓,正犯愁敲開任可房門之後該說些什麼,忽然意識到任可肯定不會放豆豆進屋,所以最有可能找到豆豆的地方應該是在正對著任可房間的院子裡。

  齊小異從一樓走廊來到中庭,摸黑來到任可房間外面,果然在樹叢裡發現了一紅一綠兩隻小燈泡一樣的眼睛。豆豆正伸長脖子,隔著一層紗簾眺望在屋裡看電視的任可,而二黑倒是在屋裡,黑乎乎一團站在任可床前,痴痴地守著她。

  痴漢屬性也能傳染?

  齊小異無語,搖了搖頭,先把豆豆抱起來,然後小心翼翼地對裡面的二黑招手,想吸引他的注意力。沒見二黑有反應,倒是任可起來了,齊小異嚇得往窗檯下一縮,結果卻是喝得醉醺醺的趙子明回房了,任可起身去扶他。齊小異趁任可背對著落地窗,直起身又靠近一些,一邊招手,嘴裡一邊小聲地喊道:「二黑!二黑!」

  「誰!」屋裡的人沒有發現齊小異,送完趙子明回房的任同卻注意到了院子裡的情況。

  齊小異往地上一蹲,希望任同看不見她趕緊離開,誰想卻聽他踩著掉落的竹葉卡嚓卡嚓地就走了過來,然後就覺得後頸的衣服被人提了起來。

  任同將齊小異從地上提起來,定睛一看,有些吃驚道:「怎麼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