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紅只是湊巧想起任可的八字便提了一下,但齊小異卻一個激靈,之前一直沒想通的地方突然有了頭緒。任同曾經提過任可是在二十年前,也就是任可五歲的時候被李佩雲託付到任家的,但沒有說李佩雲在隱忍多年後下定決心離開吳大的理由。齊小異猜測其實任同,包括他母親也並不知道其中具體的緣由,但綜合當時任可的年齡和小紅所說她的八字適合被煉成小鬼,她覺得她似乎猜到了當時的情況。
有人想將五歲的任可煉成小鬼,於是找到了她的父親吳大,向吳大開出了條件,吳大見錢眼開,意圖賣掉女兒。這事被李佩雲知道了,或許她並不一定知道吳大賣女兒是為了什麼,但一定知道了他想賣掉任可,所以終於忍無可忍,決定帶著女兒離開。將女兒託付給老同學姚文枝後,李佩雲本想趁吳大不在家取走細軟,卻沒想到被抓了個正著,最後被惱羞成怒的吳大殺害。
那麼現在又有一個問題,當初想要將任可煉成小鬼的人,和現在挖通靈之人眼睛的中年男人是不是同一個人?如果是同一個人,已經二十五歲的任可肯定不可能再被煉成小鬼,他為什麼非要殺了任可?如果不是同一個人,就更解釋不了他為什麼一定要置任可於死地。
齊小異想到那中年男人一貫的手段,身上忽然有些發冷。
「適合煉成小鬼的人,死後化成厲鬼是不是也很厲害?」
小紅也明白了齊小異的意思,一般人都是死得越慘,死後的怨氣越重,成為厲鬼的概率就越大,傷人的能力也越強。而任可本身八字就硬中帶煞,如果活著可能只是會克至親之人,但如死於非命,產生的怨氣將極強,會化作極凶之鬼。
那個一心想練成天眼通的男人一直都是操縱屍體或厲鬼為他殺人,他在時隔二十年後仍不放棄殺害任可的理由大概也在於此。不出意外,估計她們很快就可以見到厲鬼形態的任可了。
「昨天是她的頭七。」齊小異不知道厲鬼成形需要多久,但頭七是回魂夜,「她昨天沒回來,應該以後也不會回來害人吧。」
小紅看了看齊小異,默默點點頭。她也希望任可別回來,因為如果任可再出現,不管是被那中年男人操縱或是單純出於嫉妒心理,第一個不會放過的就是齊小異,而小紅不知道她教給齊小異的符咒夠不夠應付這麼凶的厲鬼。
任同這些天除了要忙工作,處理任可的後事,還在為趙子明奔波。除了任同以外,沒有人相信趙子明是無辜的,但任同也拿不出證據,只好三天兩頭去打擾負責的警官,拜託他們暫時不要放棄調查。同時他又去見了一次趙子明,想結合從齊小異那裡得到的信息再分析出一些線索,但趙子明卻含含糊糊地說不出他到底是在哪裡遇到的那個中年男人,又是怎麼會被迷暈,再醒來時就出現在任可的屍體邊,只不停地強調他是無辜的。
任同不擅長安慰人,也不怎麼會表達關心,雖然心裡著急,但臉上還是沒什麼波瀾。趙子明哭訴了半天見任同似乎不為所動,有些氣急又狀似心虛,惱怒地說:「你要是不信我,何必來這惺惺作態?」
任同只當他是因為被冤枉又沒人相信他而感到悲憤,便沒有多計較,微微皺眉安撫了趙子明幾句。他上午請了半天假,下午還有手術,便沒有多做停留就往醫院趕。
剛在辦公室坐下,水都沒來得及喝,任同又被通知有個臨時會議,於是讓來通知的同事先過去,他則匆忙換上白大褂後一個人往會議室去。
「任醫生。」
走到三樓樓梯口時任同被人叫住了,回頭發現是他的一個病人。這病人之前昏迷了好幾個月,上上個月初甦醒後一直在住院觀察。不過說來也奇怪,從她醒來到現在也有將近兩個月了,這病人的臉色始終白裡泛青,身體狀況也時好時壞,有時甚至會突然停止呼吸,所以才一直不敢放她出院。
任同對她的印象還是比較深刻的,因為她很巧合的就是齊小異在沉潛山幫助過的那個不知道自己處於離魂狀態的年輕女人,任同之前還借她的甦醒給齊小異打過電話。
年輕的女病人喊了任同一聲後就不再說話,垂著頭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另一邊沈可心正在向齊小異和葉相宜展示她寒假出去散心旅遊時的照片,放到一系列在一片瓦藍色的湖邊的照片時,出現了一個齊小異覺得十分眼熟的人。
「這個是誰啊?」齊小異指著照片上的年輕女人問道。
「這個啊。」沈可心將電腦轉向自己看了一眼,「這是我在旅遊團裡遇到的姐姐,她也是出來散心的。她之前和男友去旅遊的時候出了意外,男友當場死亡,她也昏迷了好久。唉,也是個可憐人。」
齊小異聽她這麼一說就想起來了,照片上的年輕女人不就是她在沉潛山遇到的生魂嗎?難怪覺得眼熟。
齊小異將這事和沈可心兩人說了,她們也表示真是太巧了。
「還有更巧的呢,她之前住院的時候還是任同的病人來著。」
葉相宜瞪大了眼睛,連連感嘆。沈可心卻皺起了眉頭,「不對啊,這姐姐說她是B市人,她昏迷期間也是呆在B市的醫院。任同不是在S市工作嗎?怎麼會是他的病人?」
齊小異聞言也迷糊了,在去流相山的前一天晚上任同明明打電話給她說過這件事,難道是她記岔了?如果不是,任同為什麼會有這樣錯誤的認識?
「有什麼事嗎?」任同停下邁下樓梯的腳步,轉過身,耐心地等待病人的回應。
年輕的女病人低頭往前靠近了一步,只要一伸手就能碰到站在樓梯口的任同。她緩緩抬起頭,嘴角咧得極大,露出一種僵硬詭異的笑容,整個眼睛只剩下了眼白,一眨不眨地看著任同,同時猛地伸手一推。
齊小異在發現她之前幫助的年輕女人並非任同的病人後,整個下午都處於一種焦慮的狀態,總覺得十分不安。她在看到任同的來電時幾乎是立刻就接了起來,剛想問他這件事,卻聽到了一個陌生的聲音。
是任同的同事幫他打來的。他說任同被一個病人從樓梯上推了下去,所幸他反應快,只扭傷了右臂和右腿,此外腿和手掌還有些擦傷,沒有傷到要害。
雖然任同託人打來電話的本意是不想讓齊小異擔心,但實際效果卻是齊小異掛了電話立刻趕去了醫院,把正臥床休息的任同嚇了一跳。
任同撐了一下床想坐起身,卻扯到了傷口而痛苦地皺了一下眉。齊小異趕緊上前,小心地扶他坐起來。
「那個病人為什麼要推你啊?」齊小異看到任同手臂上纏的繃帶和手掌上的傷口,又想到他這段時間這麼辛苦結果還被病人傷害,臉上頓時不太好看,撅著嘴表示自己的不滿。
「是我疏忽了,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任同沉吟了一下,將那個病人的事全都告訴了齊小異。
齊小異聽到她甦醒後狀況時好時壞還不太確定,但聽到她的臉上露出奇怪的笑容以及眼睛只剩下眼白時,腦海中立刻浮現出曾經跟在任可身邊的那個厲鬼的模樣。
「那個病人現在怎麼樣了?」
「她在推完我之後又昏迷了,大約半小時前搶救無效死亡了。」
這個情況和齊小異猜的差不多,這個病人根本就不是從植物人狀態甦醒,而是在身體死亡的瞬間被厲鬼強行附體,期間她有幾次停止呼吸應該也是厲鬼後繼無力被排斥了出去,厲鬼恢復力量後又附在屍體上便表現為甦醒的假象。
厲鬼附身的事齊小異聽過很多,但一般都是附在活人身上,而能附在屍體上還不讓醫院的人察覺,這厲鬼凶險的程度已經超過了齊小異的想像,也說明那操縱厲鬼的中年男人絕不會弱,有可能就是他一手培育出這樣的厲鬼。
只是不知道這個厲鬼潛伏在這病人身上長達兩個月是為了什麼,如果是為了傷害任同,何必要等這麼久?還是因為時間太久,再附身下去會被醫院的醫生護士發現,最後傷害任同只是臨時起意?
「對不起,把你也攪到這些事裡來。」齊小異站在床邊,低著頭悶悶地說。如果任同不認識她,就不會被牽連到這些亂七八糟的事裡來了。
任同奇異地抬頭看了她一眼,用沒有扭傷的左手摸了摸她的頭,「你幹嘛道歉?又不是你的錯。」
齊小異還是低頭沒有接話,任同乾脆伸手將她攬進懷裡,讓她側坐在床邊,額頭抵在自己的胸口,順了順她的頭髮,「你是不是覺得如果我們沒有在一起,我就不會受傷了?」
齊小異抱著任同的腰點點頭,然後就被任同單手托著臉頰抬起了頭。任同認真地看著她,齊小異能在他的眼睛裡看到自己的倒影。
「我希望你知道,沒有這種如果。就算有,我也不介意,更何況錯根本不在你。」任同的眸色很深,此時更是幽深難測。齊小異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半天,突然往前微微一躍,在任同臉頰上親了一下,然後害羞地抱住他的脖子不敢看他。
任同在短暫的驚訝後單手環住吊在他脖子上的齊小異,閉眼聞到她發間的清香,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又和任同溫存了一會兒,齊小異看看時間不早了,便讓任同好好休息,她明天再來看他,然後起身離開病房,到外面等電梯。
醫院裡剛換完班,已經過了乘坐電梯的高峰,只有齊小異一人站在電梯前。她看著上方跳動的紅色數字快到她所在的樓層了,就將視線移回前方。
電梯門在齊小異眼前緩緩打開,裡面的燈猛地閃爍了一下,然後便見一個渾身血肉模糊的人出現在電梯裡,她臉部的皮膚被剝了一半,剝下的部分垂在臉頰旁,而身上更是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血淋淋的筋肉直接暴露在空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