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扶搖在一片混亂的奔行中,斷斷續續想起這些事,漸漸便覺得遙遠了。
到得後來,這些閃回的思緒也很少了。
她東奔西跑不辨方向,最後也沒了方向,甚至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跑了多久,一開始她好像跑進了某處山中,在那裡養了幾天傷,傷還沒好,某夜聽見嘈嘈切切的人聲,突然便覺得不安,跳起來便又跑走。
她出來時身上沒錢,聞見瓜田菜地的味道便竄進去,摘瓜掰玉米,一路將西瓜嘭嘭嘭的拍過去,保準還能挑個好瓜。
掰玉米她很貪,熊瞎子似的一掰一大堆夾在腋窩下,但是只順著一棵拔,絕不真像熊瞎子一樣掰不了多少玉米卻將整片地糟蹋。
玉米有的還在灌漿,不太熟,啃起來乳白的漿汁順著嘴角流,滋味澀澀,那種澀澀的味道感覺有些熟悉,她停住,抓著玉米仰首向天,想了半天想不起來什麼,摸出一顆藥吃下去,藥不多了,她得省著吃。
吃完之後又想,很久之後隱約間聽見有人對她說:
「世人苦苦執念於得到,為此一路奔前,其實得到就在近處。」
這話對啊,她擊節讚賞,繼續啃玉米,啃完也便忘記了。
啃膩了玉米,她想吃肉,過山時便打獵,一山的野獸給她驚得狼奔豕突,不過有時候是她狼奔豕突——她會在獵獸時突然頭痛發作,那時她便捂著屁股撒腿就跑,經常還被野豬啊狼啊追得上躥下跳,最危險的一次追掉下了山崖,她掛在山崖上的樹上美美睡了一覺,醒來時頭不痛了,聽見有人問她:「睡飽了?」
睡飽了,她神清氣爽伸了個懶腰。
那誰又對她說:「怎麼瘦了這麼多?」
是啊,她摸摸臉,好像是瘦了?想到這裡她很不滿,一個箭步跳上崖,將守在崖邊不走還想吃她的野豬給吃了,一個人啃了一條後腿。
野獸吃膩了她想吃炒菜,路過市阜時便仔細聞,誰家菜香濃郁便闖進去,大馬金刀坐下來便吃,吃完一抹嘴,在人家堂下石板地拍一掌按個手印,準備將來還錢。
至於錢哪來,她沒想過,總覺得憑她這麼聰明,遲早會有的。
她也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去,好像心裡有兩個希望,好像兩個希望是衝突的?哎呀怎麼那麼麻煩?那就走吧。
走。
路越走越遠,越走越寬闊,越走人越少。
空氣越來越濕潤,風越來越大,風裡腥咸氣息越來越重。
某一天孟扶搖仰起頭,嗅著那濕潤明亮的風,這裡的太陽光特別溫暖柔和,這裡的空氣特別開闊爽淨,她聽見風裡有個聲音悠悠道:「扶搖,什麼時候我們努力的方向,可以一致?」
扶搖。
哦我叫伏瑤。
孟扶搖皺皺眉,對自己這個名字很有點意見——太女氣了!
身邊有人經過的聲音,這裡似乎所有人都很忙碌,只有她一人怔怔的站在那裡,聽見浪濤的聲音,一波波的傳過來。
海。
這是海邊。
那些腥咸烘熱的氣息,是海的氣息。
「扶風有內海鄂海,鄂海之北,絕域海谷。」有個聲音在她耳側清晰的說話,「絕域海谷在鄂海羅剎島之北,深入穹蒼大陸。」
穹蒼……
聽起來好熟悉。
她是要去穹蒼的,對。
去穹蒼找那個誰?
誰?誰?
她摸出一顆藥,啃蠶豆一般吃下,開始想,想了半天沒動靜,大概是藥拿錯了,那換個,又摸一顆吃下,這回想出來了。
長孫無極。
雖然只想出了四個字,但是她立即很聰明的將兩個片段連接在一起,得出——去穹蒼找長孫無極。
很好,得出結論,還是目標鮮明的結論。
孟扶搖很高興,咧嘴嘿嘿的笑,四面的人從她身邊經過,都十分驚訝的打量她一眼——一個破破爛爛的小乞丐,睜一雙微紅的眼,傻傻站在海岸邊忙碌的人群中,卻在仰首向天明朗的笑。
那笑容曠朗明淨,高貴舒爽,和這海邊的藍天和風一般讓人嚮往。
這笑容出現在一個衣衫襤褸還帶著傷的小乞丐身上實在古怪,於是立即有人看不順眼了,有人大步過來,將小乞丐重重一搡。
「石頭似的杵這裡礙事!滾開!」
他沒搡動。
那人看似瘦弱得一陣風就能吹倒,然而他用了十分力氣也沒能動得人家一分。
相反,那人突然側過頭來,用微紅的,聚焦明顯不對勁的眼光對他「看」了一眼。
就這麼一眼,他本來準備了一肚皮的污言穢語要罵,突然一個字也罵不出來了。
只覺得那樣的目光,剛才還想起什麼微微笑、溫軟闊大的目光,突然變得堅硬森冷,一把利刃般「啪」的甩下來,撞上了便是一道直劃入心的火痕。
他從未見過有人的眼神這般鋒利,在地獄烈火之中千遍萬遍淬煉過一般的,黑暗之中閃耀著火紅的烈光。
那還是一個瞎子的眼神!
海邊碼頭之上的混混,走南闖北三教九流常打交道,一向有幾分識人之明,看見這樣的目光立即心生警惕趕緊後退,然而已經遲了。
那人輕輕鬆鬆手一伸,一伸手便揪住了他,抓在手中胡亂一撥弄,他只聽見自己全身骨頭都吱吱嘎嘎一陣亂響,隨即那人一撒手,隨隨便便一扔。
「噗通。」
肥胖的身子在空中劃過一道球般的弧線,落入十丈外的海中。
這一聲驚得碼頭上的人都停下手來,這裡本就各自有勢力劃分,孟扶搖這一扔,碼頭老大以為對頭來找場子搶地盤,頭一甩,一群青皮混混圍了上來。
圍上來卻又不敢動手,畢竟剛才孟扶搖那一手太驚人,只敢圍著遠遠觀望猶豫著。
孟扶搖冷笑著,叼了個草根披襟當風,做偉人狀。
印象中有個東西十分喜歡迎著風做舒展狀,但是卻又想不起是誰,還有,為什麼要用「東西」來形容?孟扶搖想了一會沒想出答案,也便放棄了。
頭卻突然痛起來。
不合時宜不分時間地點場合亂七八糟的痛起來。
孟扶搖「嗷」的一聲抱住頭,一竄而起,拔腿就跑。
青皮們立即激動了。
原來是個銀樣蠟槍頭,假的!
嘩啦一聲混混們都圍上來,拳打腳踢磚頭瓦塊雨點般的砸下來飛過去,噼裡啪啦砸在孟扶搖屁股上。
堂堂三國領主、九霄大人、大宛女帝,在扶風鄂海邊,被一群下三濫追得雞飛狗跳狼狽逃竄。
還好孟扶搖已經記不清楚自己是誰。
她一點不以為恥的逃著,頭痛之下視線越發不明,本來還有個輪廓,這下更是什麼都看不清,突然撞上一個堅硬的東西,聽見「砰」一聲,隨即蓬蓬的灰塵騰起來,撲了她一臉。
好多星星哦……金色的……
轉啊轉……轉啊轉……
堂堂三國領主、九霄大人、大宛女帝,在扶風鄂海邊,被一群下三濫追得雞飛狗跳狼狽逃竄……然後撞到牆上,牆毀,人昏。
孟扶搖「咕咚」一聲栽下去,栽下去前感覺到無數人撲過來,還隱約覺得有個人撲上來,撲在她身上。
似乎聽見那人大叫:「……各位手下留情,那是我家傻三弟……」
你媽才傻呢。
孟女王如是想。
隨即她沉入黑暗中。
※※※
孟扶搖醒過來時,感覺到四面似乎黑了,空間似乎十分闊大,身下有什麼悠悠的晃,以一種有節奏的韻律。
海潮聲一陣陣的傳來,滌蕩遼遠,空明如洗,她坐起身,聽著近在耳側的海浪聲,知道現在已經身在海上。
身下是簡單的床褥,四周堆著些雜亂的纜繩水桶等物,似乎是船上什麼雜物間,門開著,海風猛烈。
有腳步聲過來,遞過一碗水,在她身側坐下來,似乎大大伸了個懶腰,笑道:「小哥,不好意思,本該等你醒了送你回家的,但是風老大催著我們交今年的魚市,把你放岸上又要挨揍,只好帶你出海了。」
那人大口咕咚咕咚的喝水,又奇怪的問她:「你怎麼不喝啊?不是睡醒了的人都想喝水嗎?」
孟扶搖「哦」一聲,認真的在想為什麼自己似乎沒有拿到水就立即喝的習慣,又在想身邊這個少年爽朗粗莽的感覺很親切,彷彿以前遇見過這樣的人,不過這點小事不值得找藥吃,運氣好自己會突然想起來的。
她慢慢喝水,卻感覺到不遠處似乎有雙眸子久久落在她身上,立即轉頭。
那目光立即跳開,淡紅的光影裡一道黑影不自在的動了動,船幫上傳來「磕磕」的磕煙鍋子的聲音。
身側少年也回頭看了下,解釋道:「啊,那是馬老爹,我的本家大叔,這船他做主,人很好呢。」
他悄悄湊過來,對孟扶搖咬耳朵,「本來馬老爹不想帶你上船的……嗯……你要聽話些,不要觸怒他。」
孟扶搖笑了笑,明白大概這小子就是先前說自己是他傻三弟的那個,他要救自己,怕惹事的馬老爹不同意,也不知道這小子哀求了多久,才換了自己的船上的生存權。
孟扶搖是不會將這些事放在心上的,嗯了一聲問:「我睡了幾天?」
「三天!」少年拍她肩膀,「你真能睡,這一覺醒來,咱們已經到了海中央了。」
他在孟扶搖身側躺下去,道:「睡吧,咱們要趕著到沙島附近,那裡的白魚魚汛快要到了,好好撈上一筆,接下來一年就可以躺在甲板上曬肚皮了。」
他翻個身,四仰八叉的躺著,又咕噥道:「就是不知道會不會有人來分一杯羹,那邊的商船很多的,有時會順便也撈上一把,不過好在那條線海盜們很少去……咦你怎麼不睡?」
孟扶搖怔怔「看」著他,道:「喂,你怎麼睡這裡?」
「我當然睡這裡啊,這就是我睡的地方啊。」
「馬老爹不是你本家大叔嗎?你怎麼睡雜物間?」
少年靜默了下來,半晌聲音黯淡的道:「我爹死的早……馬老爹要關照的人很多的……」半晌又振作起精神,笑道:「馬老爹已經對我很好了!最起碼我能上船,掙錢回去養我娘。」
孟扶搖聽著這句,心中又是一動,隱約聽見有個人鏗然道:「母妃孱弱,無論如何,我要讓她見我一面!」
又似乎聽見海風中有人在唱:「……漠漠長野,浩浩江洋,吾兒去矣,不知何方……蒼山莽莽,白日熹熹,吾兒未歸,不知其期……」
母親……母親……
孟扶搖突然想起來了,她有個任務是要找母親,只是母親在哪呢?
看來得等下次想起來的時候了,但是下次想起來,也許今天想起來的又忘記了。
她想了想,抬手摸到板壁,在板壁上刻:伏瑤、母親、長孫無極。
從現在開始,每次想起什麼,她得刻下來先,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嘛。
身側少年已經睡熟,打著呼嚕,孟扶搖躺下來,在船板的搖晃中枕著頭想心事,這樣的場景似乎也有些熟悉,好像曾經也有那麼個人,睡在她身邊,在水上風中,輕言細語的調笑。
「扶搖……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唔,從這句話聽來,此人多半是個風流情種。
孟扶搖閉上眼,睡熟了。
※※※
馬老爹的船上,從此多了個叫做傻阿三的船伕。
說他是船伕也不準確,這人不會船上一切活計,甚至還是個半瞎,基本是個廢物,唯一的作用便是撒網網重了他可以幫忙提一把,力氣大得驚人。
船上是不養廢物的,但這是在海中央,難道還把他扔下海?再說船伕們看著那少年常常沉默著抱膝坐在船頭,臉向著海的另一邊,那一刻神情看起來很遙遠,有人試圖取笑,但是那淡紅的眼神轉過來,所有人立即失聲。
不能惹,又討厭,便有意無意的排擠他,給他住最差的船角落,吃剩下的飯菜,天氣漸漸寒涼,也不派給他被子,不過那傻阿三好像對這些都不太在意,沒被子蓋就不睡覺,船上的人起夜,很多次都看見那少年盤膝而坐,不知道在幹什麼。
救下傻阿三的少年小虎也很受牽累,經常陪著孟扶搖一起吃剩菜,眾人嘲笑孟扶搖的時候,只有他護著,孟扶搖有次在船頭吹風,聽見底下船艙馬老爹教訓小虎:「離那個傻子遠一點!」
阿虎抗辯:「他人很好!」
「不是好不好的問題!」見多識廣的馬老爹重重磕煙袋,「而是那人來歷不明,而且你注意過沒有,那人明顯不是平常出身,就連一個喝水的姿勢,都和咱們不同!要是什麼大戶人家被追殺的子弟或是更高等級的涉及鬥爭的官兒之類,你我都遲不了兜著走!」
「大戶人家子弟?官兒?」小虎笑,「叔你說前面一個也罷了,後面一個可就笑話了,他才多大,當官?」
「你懂個屁!」馬老爹罵,「毛頭小子沒見識,年紀小又怎麼?沒聽過隔鄰大宛女帝?十九歲繼位!」
「知道啦知道啦——」小虎不滿的聲氣,咕噥,「真是的,拿女帝來比做什麼?傻子阿三又不可能是女帝——」
「比一比不成?你這豬——」馬老爹鍋子敲得更凶。
孟扶搖遠遠聽著,仰頭笑一笑。
大宛女帝?
聽起來耳熟。
認識的人?
不會是我自己吧?孟扶搖將自己上下打量了一陣,從滿是魚腥味的手看到褲腳破爛的腳,最後確認,這丫就是穿上龍袍,也絕對不像個女帝。
她站在桅杆上,閉目迎接著海風,最近因為半失明的原因,聽覺等五識越發靈敏,隱約之中大腦受了那一番罪,彷彿誤打誤撞衝開了一處關隘,只等雲破月開陰翳散去之日,她恍惚想起,自己練的一門武功,在最後一層有個十分關鍵的突破,尋常修煉不容易達到,需要一番置之死地而後生,不知道指的是不是這個?
至於那是啥武功,最後一層是個什麼東西,她又忘了。
當晚她回到雜物間,一抬手點了小虎穴道,用真力通了他的經脈。
做這些事的時候,她隱約想起什麼,好像在很久以前,也有人這樣對她做過同樣的事。
「扶搖……你強,比我強更重要。」
這是誰的聲音?低沉優雅,如這夜的海風,柔軟而牽念的飄過來,絲絲將她纏繞,迤邐不去。
孟扶搖爬上高高的桅杆,在風帆的頂端遙遙而望,她不知道該望哪個方向,正如她不知道她遺失了怎樣重要的東西,那東西那般重要,以至於一旦失去,她時時覺得心中空了一塊,再被揉了鹽味的海風一灌,火辣辣的疼痛。
那樣的疼痛裡突然便覺得寂寞,如這潮水生滅不休滌蕩而來,敲擊著靜夜裡失落的心房,將酸澀的情緒漲滿。
依稀之中聽見他說:
「扶搖,勇者不畏哭。」
是的,勇者不畏哭。
孟扶搖靜靜坐在桅杆之上,向著風。
夜深。
無邊無際的黑暗的茫茫大海之上,一葉孤舟向那輪碩大的遠處的月亮駛去,蒼白的月色中,鑲嵌著盤坐在桅杆之上孤獨的身影,照見她,流滿臉頰的淡紅淚光。
※※※
不知道行了多久,這一天聽見船上的人齊齊歡呼。
到沙島了。
在歡呼聲中,孟扶搖靈敏的聽見水底擠擠挨挨的魚兒游動之聲,聽見海浪越發洶湧之聲,聽見銀色的網閃動著落下再載著收穫的歡喜沉重拉起的聲音,聽見那樣喜悅的笑,在寬闊而陽光閃閃的海面上傳開。
她甚至可以聽見碧藍的海水底,大片大片的魚自深紅珊瑚和碧綠水草群中游動過的聲音,汩汩的冒著晶瑩透明的水泡,那些魚應該是緋色的,或者是銀色的,在透明的藍色裡,折射著七彩的光。
※※※
她耳朵突然動了動。
奇怪的聲音。
在很遠的地方。
不,在漸漸接近。
急速的風聲、吃水很重的船自島嶼之後悄悄轉過的聲音。
※※※
身側小虎歡喜的嗒嗒跑過來,抱著一條大魚,興奮的遞上來要她聞那新鮮的魚香,孟扶搖一把抓住他,問:「附近有船嗎?」
「船?」小虎被問得怔了一怔,抬手張了張道:「有商船啊,好大一艘,還有……還有……還有……」
他突然結巴起來,一句話無論如何也說不下去了。
也不用再說。
遠處突然傳來淒慘的呼叫聲求救聲利箭射穿人體的穿透聲鮮血紛飛激上船艙的撞擊聲,一聲聲極其有穿透力的穿入孟扶搖如今極其靈敏的耳膜,也穿入這艘中型漁船上的所有人的耳中。
一霎前的收穫的歡喜立刻被巨大的驚慌取代!
「是鯊盜!」
「鯊盜來了!」
「鯊盜怎麼會出現在這片海域!」
「那商船上的人死光了!他們向我們來了!」
船上的人開始瘋狂奔跑,然而這大海茫茫,能跑到哪去?有人跳下水,試圖游到對面沙島之上,但是落水噗通之聲剛剛響起,便是一聲淒厲的慘呼,與此同時巨大的風聲從側前方方向飛射過來,似乎是粗大的長矛和弓弩發射的利箭,劈破長空,剎那之間奪奪連響,穿裂逃奔的人們的身體,帶出淒厲的血花。
空氣之中很快瀰漫著血腥的氣味,濃厚的罩在這一片剛才還滿溢歡聲笑語的海域。
身側的小虎一直沒動靜,似乎嚇壞了,孟扶搖拍拍他,他突然醒過神,拚命拉著孟扶搖向船艙後退,道:「阿三,阿三!從船後跳下去!悄悄的!」
「那你呢?」
「我……我稍後便來……」那少年聲音有點不對勁,拚命推她,「阿三……對不起,我不知道鯊盜會出現在這裡,我不該帶你出來的,你跳下去吧,躲在船後不要出來,他們搶了東西就會走的。」
孟扶搖轉向他,這孩子,還想救馬老爹吧?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一道猛烈風聲突然射來,孟扶搖拉著小虎頭一讓,奪一聲一柄重箭深深扎進她身側船板,木屑四濺。
與此同時,對面一個粗糲沙啞的聲音突然響起。
「全部殺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