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過去,秋天很快來了,幾乎繞了地球一圈的喬宇川,終於結束了在夏威夷的活動之後,準備回歸他啟程的地方。顏采提前問清楚了他的航班,那是一班清晨七點鐘落地的早班機,她算了算時間,如果自己五點鐘起床的話,一個小時梳妝打扮,四十分鐘趕到機場,還能剩下二十分鐘應急。臨睡之前,她把手機的鬧鈴定在五點,躺下去還沒有十分鐘,又重新坐起來,把鬧鈴提前到四點半。
整個晚上她莫名地激動難耐,而引起的直接後果就是在床上滾了許久都還沒睡著,只要眼睛一閉上,她眼前就能浮現那個男人的身影,站在她面前,低頭看著自己,柔和地目光落下來,對她淺淺的笑。
想著那個場面,她心跳得更快,結果精神更上一層樓。
這不正常。她扯著頭髮從床上坐起身,看了眼時間,十二點四十,還有不到四個小時她就要起床了。
她起床對著鏡子,做了做從雜誌上學來的放鬆精神的面部體操,然後又走到冰箱前拎出一罐啤酒,用力扯開易拉罐,一邊灌下去一大口一邊轉身。
客廳的門卻在這時打開了。
樓梯間昏黃的燈光印出門口一個高挑身形的輪廓,顏采看見一口碩大的箱子落在了門邊,緊跟著有人垮了進來。
帶著些苦味的酒液在喉嚨口打了好幾個轉才嚥下去,她看著那個男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蹭蹭蹭走過來,直接拿起他手裡的啤酒,仰頭喝了個乾淨,末了還擦擦嘴,重新把易拉罐塞回到她手裡,說:「在飛機上一直沒喝東西,渴死了。」
冰箱門還打開著,微弱的光線照亮了男人的側臉,漫長的飛行讓他下巴上冒出一層淺淺的胡茬,頭髮不再是以前的柔和路線,剪得更短了,還用發膠梳起來,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更顯得那一雙帶著英氣的眼睛越發晶亮有神。
「不是。」顏采心跳得厲害,聲音都有些抖:「不是明天早上才到嗎?」
「公司說怕歌迷圍堵機場,而且我也想給你一個驚喜,就提前回來了,不過看來,這驚喜並沒有達到我預期的效果。」喬宇川笑著看他,彎下腰來,在她唇角輕吻了一下:「顏采,這兩個月我好想你。」
顏采紅著臉後退一步,情不自禁曲起手指敲上他的前額:「三更半夜,嚇唬誰呢。」
「嚇唬?」喬宇川揉著額角眨眨眼:「難道你見到我不驚喜嗎,怎麼變成嚇唬了?」
「三更半夜,單身女人的家門忽然打開,門口站著一個男人,你說一個正常人能不能表現得驚喜,沒有拿著滅火器往你頭上招呼已經算幸運了。」顏采關上冰箱,盡量不去看喬宇川的臉,直到房間又恢復到黑暗。她送了一口氣,潛意識裡不想讓喬宇川看見自己臉紅的樣子,她不想否認在理解到眼前這個人是真的回來的一剎那,她臉上翻騰的血液都可以拿來煎雞蛋了,好在黑暗永遠是最好的遮擋。
可是一張微微發涼的手掌卻忽然撫上了她的臉,她後退不及,腰也被他另一隻手環住。
「我還以為你真的一點都不想我。」喬宇川的聲音帶有一絲絲的怨懟與得意,一點都不似從前單純客氣的模樣:「顏采,其實在男朋友面前害羞,並不是一件丟臉的事。」
顏采想要說話,他卻又吻了下來,這一次是真正的吻,她能感覺他溫潤的舌尖靈巧地頂開了自己的牙齒,開始挑逗自己的舌頭,也許是剛喝過冰啤酒,兩人的舌頭都涼涼的,一個深吻酒香四溢,讓人腦子發暈。
「你想我嗎。」喬宇川將顏采抱緊了些,在她耳邊輕聲說。
「想。」顏采終於頹敗給了自己的內心,而喬宇川在聽見這個字的瞬間,忽然把她抱起來轉了一圈,又是一記深吻落了下來,比剛才還要濃烈還要有深度。
顏采心中暗道一聲不好,照這個勢頭發現下去十有八九又得走到正常流程上面去,她並不排斥這回事,可連澡都沒洗一個,這也太倉促了。
喬宇川倒是行動派,逕直將她抵在了冰箱上,上衣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沒了,顏采瞳孔逐漸適應了黑暗,她想要推拒,可藉著細微的月光,喬宇川完美的身體在她眼前一覽無餘,那些流線型的肌理線條在黑暗中蒙上了一層挑逗的色彩,被這場景一衝,她腦子一暈,也情不自禁抱住了他寬闊的背。
接下來的事情,便很水到渠成,他們不停做著,彷彿要把這段時間的壓抑全部釋放出來,從廚房,到餐廳,到客廳,再到臥室。正值血氣方剛的喬宇川簡直有用不完的精力,她也貪婪地汲取著身上這具身體的熱量,腦子裡的想念隨著二人激烈的動作爆發到了極致,接著便是一**讓人眩目的□。
在思想脫離**的那一瞬間,顏采忽然冒出一個極度讓人羞恥的念頭,這樣的感覺,或許才是魚水之歡的真諦。
直到天快亮時,顏采才迷迷糊糊睡過去,不過馬上又被吵醒了。她設定的鈴聲居然忘了取消,而現在剛剛好是四點半。
喬宇川倒沒她這麼倒霉,或許是漫長的旅途太過摧殘精神,加上回來了又立刻開始劇烈運動,睡得倒要深沉得多完全沒被吵醒。他趴在床上,月光透過顏采忘記拉上的窗簾不偏不倚剛好落在他身上,顏采盯著那兩條修長結實的腿和緊實翹挺的臀部看了半晌,才強烈忍住拍張照片留作紀念的衝動,取出一條薄被幫他蓋著遮住這引人犯罪的場面,自己匆忙進了浴室把黏糊糊的一身洗乾淨,換上乾淨的睡衣,才再度躺上床。
這一回她睡得很快,從晨光熹微一直睡到艷陽高照。睜開眼時,腦袋正枕在喬宇川的小腹上,他不知什麼時候也洗過了澡,換上一件T恤,正靠在床頭看書,那本碩大的硬殼書上面有幾個厚重的英文字體拼在一起的書名《最美的詩》。
「你醒了?」感覺身邊人有動靜,喬宇川垂下目光來看她,見她盯著自己手裡的書,又說:「這是在夏威夷逛夜市的時候從一個小書攤上買來的,沒想到那種地方也會有夜市,還擺得很有本土風情,就在沙灘上,然後大群遊客穿著泳衣和草裙在挑自己喜歡的東西。」
「你怎麼會想著讀詩了。」顏采也撐著身子坐起,喬宇川張開手臂,讓她靠上自己的肩膀,顏采看見他翻開的這一頁上正好是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
「為我的新歌找些靈感。」喬宇川笑了笑,開始順著那首詩往下讀,似要念給顏采聽。
我的音樂,為何聽音樂會生悲?
甜蜜不相剋,快樂使快樂歡笑
為何愛那你不高興愛的東西
或者為何樂於接受你的煩惱
如果悅耳聲音的完美和諧
和親摯的協調會惹起你煩憂
它們不過委婉地責備你不該
用獨奏窒息你心中那部合奏
試看這一根弦,另一根的良人
怎樣融洽地互相呼應和振蕩
宛如父親、兒子和快活的母親
他們聯成了一篇,齊聲在歡唱
他們的無言之歌都異曲同工
對你唱著:「你獨身就一切皆空。」
整首念完,兩人都沒說話。
「寫得真美。」顏采情不自禁讚歎:「莎士比亞不愧是文藝復興時期最棒的詩人。」
「據說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是寫給他的同性戀人的。」喬宇川緩緩說:「在那樣的社會這種的感情不可能得到成全,所以這些詩有些總是很傷感,是對得不到愛情的惋惜,也是對期望中這種愛情的憧憬,他希望所有能讀到他詩的人,都能珍惜身邊人。」說道這裡,喬宇川忽然停了,顏采感覺他在看著自己,有些不明所以地問道:「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嗎。」
「顏采。」喬宇川說:「我們結婚怎麼樣?」
「你說什麼?」
「我們結婚。」
她不可思議地看著他,想從他眼裡發掘出哪怕是一絲玩笑的目光,但那一泓漆黑的深潭又告訴她,眼前這個人似乎真是真麼想的。
顏采迅速挪開目光,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她下了床,走到浴室裡,擠出牙膏,一聲不吭對著鏡子開始刷牙。
喬宇川來到他身後,表情有些忐忑:「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這麼說的。」
「嗯。」顏采滿嘴泡沫含糊地應了一聲。
他又說:「我只是覺得,這樣能比較安心。」
顏采將嘴裡的泡沫吐出一口,她刷得有些用力,搓到了牙齦,泡沫裡有點點血絲。
看著那些血絲,她說:「喬宇川,你知道婚姻的意思嗎,說得難聽一點,婚姻只是把兩個人的關係以利益財產為紐帶綁在一起而已,除了獲得一些心理安慰外,它一無是處。」
喬宇川抿抿嘴,不說話。
「雖然這麼說可能不好聽,但我覺得還是說清楚比較好,我們在一起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兩個人如果真心實意想要長久地相處下去,結婚那一類勞命傷財的東西真沒必要,而且以後如果有一天雙方厭倦了,免不了又是一番折騰,鬧得雙方都不好看。」
「會……厭倦嗎。」
喬宇川聲音低低的,目光垂下,若有所思,片刻之後,他才說:「我沒有別的意思,僅僅是希望如果有一天,我們雙方有人在醫院裡等著治療時,對方能以家屬的名義簽字。」
說完,他轉身朝屋內走,顏采看著他的背,強忍著叫住他的衝動。
有些事情她並沒有說錯,也是這麼多年她一直堅持著的人生準則,喬宇川既然會突然跟她提結婚,她也有必要把這些事情提前說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