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安安瞪著肖玲:「你剛說那話什麼意思?你是不是看到什麼了?」

  肖玲一愣,道:「我是說雪太厚了,保不準哪兒就有個坑,不小心陷進去怎麼辦?」

  可肖玲的表情逃不過安安的眼睛:「不對,你一定知道什麼。肖玲,你怎麼回來的?」

  「我自己找對方向走回來的。你愛找就去找吧。」

  「肖玲!這會死人的!」

  「又不是我害的!」

  兩人拉扯著,肖玲甩手,衣服裡掉出一樣東西,「咚」砸進雪地,砸出老深一個坑。

  安安看著眼熟,肖玲驚慌失措。

  兩人撲進雪地裡搶。

  安安先抓到,一看,紅色金屬打火機,Zippo定製,彩漆畫著一個長相嫵媚在抽菸的女孩兒。

  安安質問:「這打火機哪兒來的?」

  肖玲:「撿的!」

  「肖玲!」

  「真是我撿的!」肖玲也大聲,「她連打火機都丟了,肯定出了什麼事兒,所以我不讓你去。」

  安安盯著她看,眼神極其陌生,看了好一會兒:「早知道你是這種人,我剛才就不會返回去找你。」

  肖玲氣憤:「安安,如果是你,我也會去找;可那種女的根本不值得我們冒險。」

  「你不會找我。而且,她比你值多了。」

  安安回頭:「你知道嗎?她是普林斯頓大學藝術系的高材生。她的卡地亞也是真的,不像你買的仿貨。」

  肖玲上樓收拾行李,可她沒法離開,還得搭保護站的車走。她有些後悔不該拿程迦的打火機,但那東西看著太精緻,她一時沒忍住。

  要不是突然出現那幾個男人,她也不會跑;現在回想起程迦最後的那個眼神,陰冷得像淬了毒的刀,肖玲渾身哆嗦。

  要是不拿打火機就好了,不拿她現在就不會害怕告訴大家。

  過了不知多久,彭野他們回來了。

  肖玲有些緊張,關了房門睡到床上。

  有很長一段時間,他們都沒上來,在樓下搬東西。十六和石頭說著洗菜做午飯的事,沒人發現程迦不在。

  不久後,有人上樓。

  腳步聲經過肖玲的房間,走到隔壁,隨即是敲門聲:

  「程迦。」

  肖玲側耳聽著。

  幾秒的安靜後,彭野重複敲門:「程迦?」

  「你在裡面嗎?」

  彭野擰一下把手,門沒鎖。

  推開門看,房間裡乾乾淨淨,被子疊得整整齊齊,沒有人。

  彭野皺著眉進去,撥開巨大的行李箱看了一眼,少了羽絨衣和雪地靴。

  第一次見面他就把她的箱子翻了個底朝天,裡邊有什麼他大概都記得。

  程迦出門了。

  彭野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他過來敲肖玲的門,語氣微涼:「有人在嗎?」

  肖玲遲疑半刻,從床上坐起來,用一種模糊的聲音問:「我在睡覺,有事嗎?」

  彭野問:「今早有沒有看見隔壁間的女人?」

  肖玲說:「沒有誒。」

  她以為這樣對方就無話可問了。

  但,

  彭野說:「房間隔音效果不好,她什麼時候出去的?」

  肖玲愣了愣,一時不知怎麼回答,思考後道:「我沒注意時間。」

  彭野沒繼續問,他返回程迦的房間,把她的相機箱打開看,相機鏡頭一個不少,她沒帶相機出去。

  彭野再次走到隔壁房間,敲門。這次,他沒開口。

  肖玲等著他問話,他卻又敲了敲門,力度比上次重。

  肖玲問:「有事兒嗎?」

  「你朋友去哪兒了?」

  肖玲又是一愣,他怎麼知道安安不在?

  肖玲說:「安安起得早,和那女的聊天來著,後來那女的說去附近轉轉,好久沒回來,安安就去找她了。」

  彭野沒再問,似乎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才下樓。

  彭野不太相信肖玲的話,找驛站的老婆婆打聽。老婆婆只聽到程迦出去了,安安要去找她,而肖玲不肯去。

  彭野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樓下,十六他們在灶屋裡摘菜。

  彭野說:「我出去一下。」

  十六問:「幹嘛去啊?」

  彭野說:「程迦跑出去了。」

  十六說:「走多久了?」

  彭野說:「不知道。」

  石頭問:「她是不是只是去附近轉轉,過會兒就回來?」

  彭野表情很冷,沒有搭話。

  尼瑪看看手錶,中午十二點半:「不對啊,午飯時間,照理說人該回來了。這附近也沒啥好看的,到處是雪。」

  十六擰眉想想,說:「我們一起去吧,這地方太大,萬一碰上狼什麼的……」

  彭野說:「也好。」

  幾人重新出門,四周白茫茫一片,

  尼瑪道:「程迦姐今天穿著什麼色兒的衣服,知道就好找了。」

  彭野說:「白色。」

  「……」眾人愣了愣,沉默。

  雪地反著白光,折射到每個人的臉上。

  十六憂心了:「白衣服……這要摔到雪坑裡就難找了。」

  尼瑪自我安慰:「或許她才出門,萬一像你說的掉進雪坑,我們會聽到呼救的。」

  彭野卻道:「她應該很早就出門了。」

  「為什麼?」

  彭野忍著一口氣沒說話,這女人真是怎麼作死怎麼來。他交代她不亂跑,她倒好,偏偏逆著他的意思往外蹦,還特意挑了件白衣服。

  他現在很難說服自己,她不是故意的。

  今早他是腦子進水了才叮囑她,不特意囑咐,她或許還不會這麼做。

  她就非得讓他去找她?

  她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回來,所以得早點兒跑出去。這時候還不知凍成什麼樣兒了,要萬一真掉進雪窟窿……

  彭野捏緊拳頭,真想掐死那女的。

  十六看出來了點兒什麼,但又沒太明白到底是什麼,七哥這是跟誰生悶氣呢?

  隔了一會兒,彭野說:「那兩個女孩裡邊,有一個也不在。」

  十六:「啊?什麼意思?」

  彭野忍了忍,說:「找程迦去了。」

  十六:「……」

  尼瑪:「所以我們得找兩個人?」

  彭野:「嗯。」

  尼瑪:「那先找哪個啊?」

  彭野大步走在雪裡,沒吭聲兒,隔了好一會兒,才道:「找到哪個算哪個。」

  找到程迦直接掐死。

  走了一段路,他們發現幾串腳印,來來回回,很不規則。

  十六分析了一下,道:「這是她們來回跑的腳印。」

  彭野說:「順著腳印找。」

  一段時間後,安安回去驛站了,她走進灶屋看,多了很多柴火,大家回來過,現在不在,肯定是去找程迦了。

  她寬心了點兒,並沒再次出去,她不想大家找到程迦後又得找她。

  她走進房間,不看肖玲,也不和她說話,收拾好自己的行李,重新開了間房。

  她又冷又累,等了一會兒大家都沒回來,不知不覺打起瞌睡。

  彭野他們沿著腳印走了沒多久,腳印分散開,很多條。

  四人商量後分成兩隊,彭野和尼瑪一起,沿著東邊的幾條腳印串來回走,找了大概一個多小時,經過一個小山坡時,尼瑪有了發現:

  「鞋子!」

  是一隻雪地靴。

  彭野看周圍,應該是程迦從雪坡上滑下來。

  尼瑪慌了:「迦姐走了,怎麼不穿上鞋子啊?」

  彭野咬著牙沒吭聲。

  隔一會兒,吐出一句:「再找。」

  附近的腳印開始混亂,大大小小的,有動物的,有人的,甚至……

  尼瑪急得聲音變形:「哥,這些腳印是男人的啊。」

  彭野始終沉默。

  很快,十六石頭過來匯合,四人找了很久都一無所獲。男人的腳印讓所有人心裡都蒙上了陰影。如果附近有村民救她,她應該早回驛站了。

  彭野開始懷疑是不是黑狐的人把她帶走了。

  下午兩點,彭野終於說:「回去吧。」

  大家都沒吭聲,尼瑪低聲說:「或許迦姐回去了也說不定。」

  彭野說:「或許回去了。」

  一行人筋疲力盡回到驛站,程迦還是不在。

  氣氛更緊張了。

  尼瑪快急哭了:「趕緊報警吧。」

  石頭道:「沒信號啊。」

  彭野說:「去村裡找固定電話。」

  「這麼大雪,就算聯繫上,警察指不定趕不趕得來。」

  彭野:「那也得去找!」

  他話中的冷氣讓三人全嚇住。

  就在這時,有人推開大門。眾人立刻看過去,

  程迦進屋了。

  她安然無恙,兩隻腳都穿著鞋。

  彭野這才意識到,或許只是她的鞋子從高處掉下去。她找到鞋子,就回來了。

  她關上門,寬大的帽子蓋住了頭,帽子邊角有絮絮的白毛絨,在門縫漏出來的風裡飛舞。

  她背對著眾人轉身,穿過堂屋,往木樓梯走。

  尼瑪驚叫:「程迦姐!」

  程迦沒有任何回應,腳步很快。

  彭野臉色陰沉得要下雨,憋了幾個小時的緊張和火氣一股腦全變成憤怒,他冷冷喚了聲:「程迦。」

  她跟沒聽見似的,腳步不停。

  「程迦!」彭野臉都黑了,大步朝她走去。

  她突然加速往上跑。

  彭野飛奔過去,十六等人跟著。

  程迦一路衝進肖玲房間,肖玲早聽到彭野喊她的名字,嚇得臉色發白。

  程迦速度快得像箭,大步上去,甩手就是一耳光。

  彭野追上來,握住她的肩膀把她往回拉,可程迦人太犟,手太快,力太狠,清脆的一巴掌,把肖玲甩在床上。

  肖玲捂著臉,疼得哇哇大哭。

  「你夠了!」彭野忍無可忍,把她甩開。

  程迦沒站穩,撞到五斗櫃上。

  「哐當」一聲,櫃角撞到肋骨,她弓著腰,好半天沒有起身。

  彭野沒料到她會撞上,一愣,立刻過去扶她。可她狠狠甩開他的手,扭頭只盯著肖玲,後者嚇得喊救命。

  程迦大步朝她走去,揚起手似乎還要打人。

  彭野才滅下去的火蹭地又給她招起來,他抓住她的手腕,猛地一扯:「你他媽鬧夠沒有?」

  可……他猛地怔住。

  他餘光瞥見肖玲臉上赫然一個血手印,而他握到了黏稠的液體;

  彭野立刻低頭看程迦,帽簷遮住了她的半張臉,可他還是看到她的髮絲,嘴角,脖子上,帽子邊緣的絨毛上,全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