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昭不記得自己是怎麼來到蒹葭面前的。
也許是一個猛虎下山撲過去的,又也許是一個凌波微波飄過去的。不管用的是什麼手段,她這時候都穩穩地站在蒹葭身後,一手制住她雙手,另外一隻手緊緊地捂住她的嘴巴。
少年見她主僕倆這架勢,忍不住笑出了聲。
衛昭心中默念著大悲咒,希望少年剛剛瞬間失聰,沒聽到蒹葭說了什麼。
可是,事情往往都是與願望背道而馳的。
抓了小黃貓放在自己肩頭,少年緩緩從地上站起來,笑問衛昭:「衛三小姐還畫了我的肖像?」
「謝公子你幻聽了。」衛昭理直氣壯地睜眼說瞎話,「我家丫鬟說的是貓兒。」
說完,衛昭鬆開捂著蒹葭嘴的手,對她道:「你把剛剛說過的話再說一遍給謝公子聽。」
與此同時衛昭在蒹葭的後腰上掐了一把,遞給她一個凶巴巴的眼神——
蒹葭你要是再敢說錯話,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
這回蒹葭終於上道了,十分配合衛昭地對少年道:「嗯!我剛剛說的是——『小姐這不就是妳畫上的貓兒嗎?!』」
末了蒹葭還強調:「就是這樣子的!謝公子你剛剛一定是聽錯了?!」
聽到衛昭主僕兩個這樣說,少年眼中滿是詫異。
「我……」
少年欲言又止,仿佛想要解釋些什麼的時候,衛昭對著他福了一福,道:「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要不然我家夫人要說我的……謝公子,就此別過。」
少年頓了頓,最後還是放棄了:「那……就告辭了。」
衛昭衝他點點頭,帶著蒹葭現行離去。
蒹葭不自覺地一邊往前走一邊回頭看。
看到少年目送她倆出了月門後再翻過圍墻到謝相府去了,蒹葭不由得咋舌道:「小姐,這謝公子原來功夫這麼好啊!」
衛昭鄙夷地看了蒹葭一眼,道:「他姨夫是名聲赫赫、威震匈奴的威武將軍越將軍,他還有薛尚書家的大公子及越將軍家的大公子是表親,三個人自幼一起長大,由越將軍親手教導騎射武功,會翻墻很正常。」
蒹葭恍然大悟。
陪著衛昭又走了一段兒路,蒹葭不由得擔憂地問:「謝公子翻墻的功夫這樣好,那咱們衛家和謝相家之間的那道圍墻豈不是形同虛設?」
蒹葭這樣一說,衛昭頓時覺得大有道理。
他謝延亭會翻墻,可是她衛昭的兩個哥哥衛昶和衛旭都不會翻墻啊!
怎麼辦衛家瞬間又輸了!
衛昭越想越覺得這個墻是個莫大的隱患。
思慮重重地走了一段路,衛昭決定,在這個關鍵時刻,只能放大招了!
她要是學現代在圍墻上面黏玻璃渣子,那謝延亭可還翻得過圍墻來?!
衛昭正想仰天大笑自誇一番自己聰明無雙,可想到那些喜歡在墻上遊蕩曬太陽的貓兒,頓時又猶豫了。
糾結來糾結去,衛昭最後還是否決了這個想法。
算了,還是不鋪了吧,傷到貓兒就不好了。
至於怎麼防謝家的人……回頭想好了萬全之策再和母親商量罷。
想到這兒,衛昭心裡也隱隱約約鬆了口氣。
末了,她還此地無銀地安慰自己道——
才不是方便謝延亭爬墻呢,口亨!
————
回到家,衛昭後知後覺地教育了一番蒹葭的口風不緊,罰她下去寫三千字的悔過書。
這天晚上,衛昭睡得十分踏實,直接一覺睡到了天大亮。
櫛沐過後,衛昉身邊的小丫鬟鶴鳴就來請衛昭過去,說是大小姐有急事尋她。
衛昭是知道衛昉的性格的,她說的話大多都要打個折扣,比如這時候說是急事,那麼就說明這事也不算多麼急,緩個十幾二十分鐘再過去也是可以的。
於是衛昭就心安理得地磨蹭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悠悠地往衛昉的屋子去。
她進屋時,衛昉正在畫眉毛,而衛昀就站在銅鏡邊上看著。
看到衛昭進門,衛昀衝著自家大姐努努嘴,然後對著衛昭翻了個白眼。
衛昀這表情是告訴衛昭衛昉又在出么蛾子了。
於是衛昭做好了心理準備上前去……
銅鏡照人並不算十分清晰。
但是衛昉的兩條毛毛蟲一樣的粗眉毛卻打眼得很。
忍住要噴薄出來的一口老血,衛昭扶住衛昉的肩膀,問她:「大姐你這是怎麼了!」
抽的是哪裡的西伯利亞季候瘋啊!
衛昉卻還在將眉毛往粗裡描:「昭兒你看看,這樣畫,是不是有點兒像瑟爹了?」
衛昭:「…………」
得不到衛昭的回應,衛昉停下畫眉的動作:「怎麼?妳覺得不夠粗?」
對於閱讀理解零分的衛昉,衛昭一點搶救她的想法都沒有,只是無奈開口道:「妳要是真想要又黑又粗的黑眉毛,就應該讓鶴鳴去廚房拿一隻燒得全黑的柴禾來畫……那可比妳這些眉黛要黑多了!」
衛昉沒聽出衛昭言外之意,直接當了真:「哎呀妳不早說!鶴鳴,快去幫我問王大嬸要一隻幾乎燒成炭的柴禾來!」
衛昭和衛昀雙雙絕倒。
追星追到這個份上……還真是千古難得一見啊!
————
最後,衛昭還是良心發現地攔住了真的要去拿火炭來畫眉的衛昉,親自拿眉黛給衛昉畫了兩條毛毛蟲眉毛。
對著鏡子自憐地看了大半天,衛昉終於滿意地笑了。
自己畫個粗眉毛也就算了,衛昉還強壓著衛昀衛昭,給她倆也畫了倆記號筆眉毛。
衛昀衛昭懷著早些讓衛昉消停的心,無條件服從。
三個人都畫完了眉毛後,衛昉就頂著兩條粗眉毛準備粗門了!
衛昭本以為衛昉只不過是要在家裡自娛自樂一把的,現在看到她一副自負的模樣往外走,直接被嚇到。
拉住衛昉的手,衛昭使了一招千斤墜,連忙問:「大姐!我們今日是要陪夫人去大佛寺上香的!你……你真的要這樣出門?!」
「有何不可?」衛昉一臉冷艷,「再說了,這眉毛可是妹妹妳給我畫的。」
看衛昭一臉危機感,衛昉寒氣逼人道:「怎麼,你們畫完了眉毛要反悔?」
說完衛昉往桌上狠狠一拍,怒氣爆棚:「妳們敢擦掉給我試試看!」
衛昭和衛昀對視一眼,分別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絕望。
早知道就不畫了啊!湊什麼熱鬧啊!!
————
衛相府的大小姐衛昉除了高冷和花痴兩個毛病,還有一個深得王大嬸真傳的毛病——
一上吊二上吊三上吊。
她就是不哭不鬧啊,她直接死給你看啊!
真是一個威武不屈的剛烈女子!
於是乎,選擇了息事寧人的衛昀衛昭兩姐妹,低著頭去給衛夫人請安了。
衛昉與她倆的縮頭縮腦的姿態不同,全程高昂著驕傲的頭顱,向世人傳遞這樣一個信息——
本小姐今天畫的眉毛棒棒噠!本小姐今天萌萌噠!
見到衛家三個小姐頂著一樣的拇指粗的濃黑眉毛進屋,饒是經歷過許多大風浪的衛夫人也忍不住抽搐了。
更不要說衛夫人屋裡那些丫鬟了,功力淺的大都在肚子裡把腸子笑成一團了。
抽搐完畢,衛夫人看了一眼女兒衛昭,看到她一臉吃癟,便猜到了她這是自作自受。
衛夫人懶得去理清她們姐妹三個是怎麼回事,留她三個坐了一會兒,便起身說去大佛寺了。
這一路上,衛昭和衛昀兩個愁眉苦臉地對坐著,衛昉倒是一臉京城第一巧眉捨我其誰的豪邁氣質。
到了大佛寺,衛昭又做了一番心理建設,這才跟在衛昉身後下了車。
這才在實地上站穩呢,衛昭就聽見有人衝著她們這邊道——
「巧啊衛夫人,妳也來大佛寺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