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衛昭一聽,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是大奶奶讓你來同我說的?」

曉晴連連搖頭:「不……不是的,是我背著大奶奶來說的。廚房那邊不聽大奶奶使喚已經不是一日兩日了,一開始大奶奶還叫我們忍著,誰知竟然變本加厲起來,連一碗酪都不肯做了!」

衛昭默默地看了曉晴好一陣,看到她額上都出了汗,這才扭頭對桃夭說:「你去廚房瞧著,讓她們馬上給大奶奶做一碗酪出來。」

桃夭應了聲,下去吩咐了。

曉晴看著桃夭出了門,臉上著急,朝著衛昭又磕了個頭:「三小姐!這不是一碗酪的事啊!」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先回去服侍你家大奶奶,廚房那些人,我自會收拾。」

衛昭說完,看著曉晴似還有話要說,又對她揮揮手,道:「你下去吧。」

衛昭下了逐客令,曉晴不敢再逗留,磕了頭退下了。

曉晴出去的時候,正巧衛昀來找衛昭。

回頭看了一眼離去的曉晴,衛昀問衛昭:「大嫂你找你有事?」

衛昭搖搖頭:「不是大嫂讓她來的,是她自己來的。」

說完,衛昭將方才曉晴找她的原因給衛昀說了。

衛昀蹙著眉,道:「會不會是……大嫂想要管廚房?」

衛昭瞧了衛昀一眼,問她:「以前你也是管過廚房的,你覺得這是個好差事?」

衛昀苦笑不答。

因為準備入宮的事,衛昀一早不管那邊的事兒了。

「再說了,過幾日夫人同相爺便要回山西去了,我也要跟隨。你和大姐都不得空,整個相府還不是得歸她管。」

說到這兒,衛昭想到一種可能。

莫不是陳馨想要趁著衛昭母女還在,借她倆的手殺一殺威?

正巧這時候桃夭回來了。

衛昭忙問:「大嫂那邊怎麼樣了?」

桃夭輕嘆一聲,回答:「一見到那碗酪,大奶奶眼睛就紅了。正巧曉晴回來,大奶奶當著我的面就問了她的罪。」

果然是場戲。

衛昭想著,又問:「那大奶奶吃了酪沒?」

桃夭點點頭:「我看著大奶奶吃完了才回來的。大奶奶還讓我給小姐您捎話,說謝謝您。」

不管陳馨這一齣戲是想唱些什麼,廚房的人橫豎是遭殃了。

送走了衛昀,衛昭馬上提了廚房的人來,嚴厲問責。

果然如曉晴所言,這不是下人頭一回違抗陳馨的命令。

弄清楚了是非功過,尋到了罪魁禍首,衛昭當庭責罰,扣月銀打板子,還擱了話讓全府的下人知道——

誰要是再敢怠慢大少奶奶,發現一次罰量翻一番,發現兩次,翻兩番!不怕死的儘管試!

衛昭雷霆手段,待衛夫人從宮裡回來時,這廚房的事都收拾妥當了。

衛夫人聽了采薇的回稟,眉頭皺了皺,不加評論,只讓采薇代替自己去瞧了瞧大奶奶陳馨,然後讓人請了衛昭來。

衛昭只當衛夫人是要問今天這事,簡要地給她回報了一遍。

衛夫人聽完微微頷首,道:「那些人欺軟怕硬,你大嫂脾氣又好,以後少不了你要多幫襯她些。」

說完,衛夫人就不再提這事,轉去說別的。

問了衛昭從大佛寺請無量佛的事,又問了行李整備的事,衛夫人突然話鋒一轉,問衛昭道:「對於吳以方,你有什麼想法。」

衛昭觸不及防,表情僵硬在原處。

回過神來,衛昭跪倒在衛夫人膝頭:「夫人為什麼突然提起表哥來?」

衛夫人摸摸衛昭的頭,說:「你只管和我說你覺得吳以方這個人怎麼樣。」

「唔……」衛昭斟酌了下,答,「以方表哥人各方面都挺好的。」

「哦?」衛夫人眉毛一挑,「就這樣?」

這事來得蹊蹺,衛昭不敢說吳以方太多好話,只打著馬虎眼,搖搖衛夫人的胳膊,撒嬌道:「夫人您就別問我了,我不擅長誇人,你這不是為難我嘛~!」

衛夫人戳了衛昭的小腦袋一下:「平時看你也不笨,怎麼這時候就跟我泛起糊塗來?罷了罷了,橫豎你也還小,也不知道這些男女之間的事……等從山西老家回來了咱們再論。」

————

且不說這乳酪風波到底是怎麼個回事,陳馨近些日子口味的確是有些奇怪。

平日裡她是決計不會因為口腹之欲麻煩下人的和善主子,昨天偏又因為一碗酪和廚房的人鬧了個不痛快,衛夫人不由得上了心。

尋了陳馨身邊的人來細細問了,聽到貼身丫鬟曉晴說大少奶奶的月事已經遲了半個月沒來了,衛夫人心中一動,忙讓人請了宮裡的婦科聖手裡,給陳馨把脈。

那白鬍子太醫伸手一摸,笑了,起身給衛夫人賀喜:「少夫人這是喜脈啊。」

衛夫人聞言面上一喜,忙問:「有多久了?」

太醫摸了一把鬍子,笑道:「瞧著將近一個月了。」

衛夫人掐指一算。

將近一個月,可不就是在成親那幾日就有了的。

兒子媳婦爭氣,衛夫人心情大好。

忙讓人給開完安胎方子的太醫包了重重的禮,一直將他送到門口,衛夫人這才回來瞧媳婦兒。

陳馨似乎是還沒從當母親的驚喜之中回過味來,還在握著衛昭的手反覆問她:「太醫說的,可是真的?」

衛昭笑意盈盈,也一再給陳馨保證:「這位可是宮裡資歷最老的太醫,他說的話不作數,還有誰的作數?嫂子,你儘管放心,你這確確實實,就是有孕了~!」

衛夫人一進來,先呵斥了衛昭一句:「別靠你大嬸太近,把病氣過到你大嬸身上了怎麼辦?」

早上衛昭咳嗽了兩聲,衛夫人不以為意,現在倒是緊張起來了。

衛昭趕緊從陳馨床邊站起來。

陳馨微笑著,說:「沒什麼大礙的。」

衛夫人坐了原先衛昭坐的地方,握了陳馨的手,道:「懷孕這頭三個月,最是要緊。你又是頭胎,更是馬虎不得。」

說著衛夫人頓了頓,轉頭對衛昭道:「這次山西你就別去了,在家裡照顧你大嬸並管家。」

衛昭聞言一怔。

陳馨看了衛昭一眼,忙扶著床坐起來:「家中大小事,我都還料理得,不礙事。」

衛夫人又將她按了回去,說:「你為人和氣,下面的人不服管。前陣子可不是才為著一碗酪惹得你不開心了?就該把昭兒留下來幫襯你,你別看她人小,發起脾氣來可凶。」

衛昭故作不樂意:「夫人這是哪兒話,我明明就一點兒都不凶。」

屋裡人聞言都笑了。

衛昭偷看了陳馨一眼,正巧看到她如釋重負般鬆了口氣。

圍在陳馨床前說了一會兒話,衛夫人看她面有倦色,便帶著衛家三姐妹告辭了。

四人從衛昶的院子裡出來,就看到衛相在外面的花園裡背著手瞎轉圈。

每轉完一個來回,衛相就墊腳翹首,遠遠地望衛昶的院子一眼。

衛夫人駐足看他望了兩三回,終於忍不住清咳了一聲。

聽到人聲,衛相的腳步猛地一滯,一回頭看到衛夫人同衛氏三姐妹站在迴廊上看自己,小小地窘迫了一下,然後快步走上來,問衛夫人道:「怎麼樣?」

明明是尋常語氣,可是衛昭偏在裡頭聽出了小緊張和小期待。

「嗯————」

衛夫人只回了一個長長的單音。

看著衛相那又捉急又要強裝淡定的小模樣,衛昭真是想笑。

好不容衛夫人這一聲拉長音拉完,她偏又不正面回答,只指指院子裡:「老爺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衛相有些氣急:「我怎麼好進去?!我要是好進去還能問你?!」

衛夫人點了點頭:「也是。」

衛相又追問:「所以怎麼樣?」

衛夫人一挑眉毛:「下人沒和老爺說?」

「說了!可是他們說的話,我聽著不踏實!」

衛夫人難得有這樣的閒情逸致逗衛相,看著差不多了,也就鬆了口:「就跟老爺聽到的消息一模一樣——咱們家昶兒,要當爹了!老爺您,也要當爺爺了!」

————

衛相無疑是高興的。

甚至比當事人衛昶還要高興上千倍百倍。

甚至還想著要不不回山西了,等大兒媳婦生了孫子再回去。

衛夫人看衛相又要發昏,默默讓人拿來皇上親筆所書的牌匾給他看。

那是皇上寫好裱好了讓人送來給衛相帶回老家去掛門口的,你個給人當下屬的說不回去就不回去,玩兒誰啊!

一見牌匾,衛相歇菜了。

看著衛相鬱郁寡歡,衛夫人又給他算了一筆來回路程所花時間及回家要探訪親朋好友所花時間,確定了能在預產期趕回來,衛相這才舒展眉頭。

臨時人員變動,衛昭怕越慎言不知情反跟了衛相去,次日就遞了拜帖去越府。

衛昭來得突然,越慎言不在家,是越四接待她的。

「這是離別前的依依不捨嗎?所以要抓緊時間天天見面?」

越四打趣衛昭。

越四會打趣,衛昭難道就不會還擊?

揪了越四的小耳朵,衛昭道:「那你和太子不天天見面,可是因為感情足夠深厚了?」

說到太子,越四不由得呸了一聲:「誰同他感情深厚了!前幾天才扯亂我的小辮子!偏生娘親還護著他,不讓我告訴皇后娘娘!我看他就是欠揍!」

越四說著就氣起來,揪了衛昭七嘴八舌地吐槽太子劉念。

越四絮絮叨叨地說了太子好多壞話,越慎言回來了。

一見到衛昭,越慎言開口就是:「我已經讓人安排好了。五日後衛相回山西,我也是護送御林軍中一員。」

衛昭心下一沉——

天,居然晚了。

————

看著衛昭表情不對,越慎言同越四對視一眼,然後問她:「有什麼不對嗎?」

衛昭咬咬下脣:「臨時有變。我大嫂一個人理不來家裡的事,夫人留了我下來,協助她。」

越四不由得驚呼一聲:「哎呀!這可怎麼辦?!」

越慎言眉頭也擰在一塊,卻是不說話。

看到越慎言這模樣,衛昭心下打鼓,問:「取消不了了嗎?」

越慎言搖搖頭:「這事皇上已經知道了。還嘉獎我們越家不計前嫌,賞了我們家一筆。」

被皇上知道了,那可就不得不去了。

不去,就是欺君。

衛昭也跟著愁起來。

越慎言本來因衛家這個變故鬧得有些心塞,可抬頭一看衛昭一臉苦大仇深,禁不住一笑。

越慎言伸了手想要去摸摸衛昭的頭,可感覺到越四灼熱的八卦的目光,這手還是半路拐了個彎,落在了越四的小腦袋上。

「無妨。」越慎言對衛昭說,「這路上撐死了也就一個月。比之你去山西我們一年半載的難見上一面,現在這樣算是更好的結果。」

越四在一旁連連點頭:「對的對的。衛姐姐你在京城也可以經常和我一塊兒玩,比你去山西好多啦~!」

衛昭無言地看著越慎言,心想——

你是不了解衛相那龜毛的性格啊……一個月……一個月你們能不能出京都是個問題……

可是事情已經成定局,多說也是無益。

衛昭認栽。

————

計劃趕不上變化,原本的衛昭遠行一下子變成越慎言遠行,衛昭也只能歇了那條在路上給越慎言做荷包的心。

是的,越慎言承諾要給她做的三個面具都已經交付,但是她承諾給的那個禮物連個雛形都還沒有。

實在是太忙,每次衛昭忙裡偷閒繡上兩針,又被突如其來的事情絆住腳。

最有空的時候自然是去越府和越四一塊兒玩耍的時候,可是在越家的地盤上堂而皇之地繡送越慎言的荷包,那還談什麼驚喜?

故而這荷包就落了下來。

現在眼看著離衛相離京還有五日,衛昭再不趕起來,就不知道又要拖到什麼時候了。

晚上回到家,處理完事情,衛昭就坐到燈下,開始繡那荷包。

桃夭過來替她撥亮了屋子裡的燈,又看了衛昭手上的活計一眼,問:「小姐,要不要我幫你繡?」

一旁幫著泡茶的蒹葭笑了:「這可是小姐要送人的荷包。你幫忙繡是幾個意思?」

說著蒹葭把泡好的茶端過來:「小姐,先喝口茶。」

桃夭往茶杯裡看了一眼,一把將茶從盤子上搶了去:「蒹葭你這是怎麼回事?!這都什麼時候,還泡這麼儼的茶來,是要小姐晚上睡不著覺嗎?」

桃夭才說完,衛昭就頭也不回地開口道:「桃夭,是我讓蒹葭泡的。時間緊,我得趕著在三天裡做好這個荷包,今晚上就不睡了。你把茶放下。」

桃夭沒聽衛昭話,反是心疼地勸她:「小姐。您這樣趕著做這個東西,可見那位貴人在您心中的分量。可是不管他再怎麼重要,也比不上您的身體重要啊!夜深了,您睡下罷,明兒再繡。」

衛昭專注在繃子上,又強調了一遍:「桃夭,把茶放下。」

胳膊拗不過大腿,桃夭無奈,從了衛昭。

衛昭昏天暗地地趕了三天工,終於將這幅金魚戲蓮圖案給繡了出來。

來不及感嘆自己的偉大,衛昭又忙裁布包邊,將那圖給做成一個荷包。

正式完工的那天是個陽光明媚的下午,衛昭放下剪刀和荷包,腳底打飄地往床邊走去,一頭栽倒在床上,一覺睡到了第二天天亮。

三女兒晚飯沒來吃,衛夫人起了疑心。

拿衛昭身邊的人來問,誰知道她們一個兩個的忠心得要死,咬定主意只說三小姐是看書看的。

想當年,大少爺衛昶可不就是看書看到不吃飯過的?

衛夫人自然是不信的,可又不能捉了女兒跟前的人來打,便將這份疑心給暫時壓下去。

一覺起來,衛昭感覺自己的血條又滿了,又可以活蹦亂跳地為禍人間了。

明天就是衛相啟程的日子,她得趕緊把荷包送出去。

衛昭正準備出門往越府去呢,就被衛夫人抓了現場:「明天老爺同我就要動身了,還有一大堆事沒處理完,你這是要到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