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所有男人只要長得帥點就跟我過不去啊!」下班回宿舍的路上,我忍不住對手機那頭的姜銳發出了心靈的吶喊。
姜銳一邊打電腦一邊敷衍我:「哎呀這還不好嗎?要是有美女肯為難我,我樂還來不及呢。」
「……姜銳!」
「你沒問問他怎麼知道的?」
「當然問了,你以為他會配合地回答我嗎?」
「哦,你也不用這麼一驚一乍的,他從盛遠總部調過來,知道你在這邊沒什麼奇怪的,不過他這態度……姐,人家一個外科醫生,一進盛遠就是部門經理,你就沒想過其中的問題?」
「想過啊。」
我當然想過,但是覺得跟自己關係不大,所以也就是隨便想想就放在了一邊。
姜銳繼續說:「聽說這幾年盛遠內鬥滿厲害的,他們老頭子要定接班人了嘛,兒子又多。你這個上司不知道是誰的人,但肯定曾經是核心圈的,現在被邊緣化了,姑父跟盛遠那誰,大兒子那個,關係不錯吧,所以我琢磨著,你是遭魚池之殃了。」
我皺了皺眉,直覺地否定了:「不是吧,感覺他好像不是那種人啊。」
林嶼森身上很有一種光風霽月般的氣質,無端就給人一種人品高潔的感覺,真的很難想像他會因為權力之爭而遷怒到我身上。
「他是那種……」我努力形容給姜銳聽,「他以前不是醫生嘛,就是那種看上去就不會收紅包的醫生。」
姜銳很震驚:「姐,你不是吧,人家都那樣對你了,你還覺得人家人品不錯?哎呀,這是戀愛的節奏啊。」
「一碼歸一碼……姜銳,上海和蘇州不遠的,高鐵十幾分鐘就到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嘿嘿。也是,他們這些人都玩陰的,真要為難你哪裡會讓你這麼輕鬆。人家智商不會這麼低的。」
「……」我怎麼有一種中槍的感覺?
「那我覺得就是下一種可能了,人家看不慣你。你是不是幹了什麼壞事讓人家對你印象不好?」
我本來想理直氣壯地說沒有的,但是一想下載被抓包的事……
第一次見面還是在桌洞裡……
頓時啞口無言了。
姜銳是最瞭解我的,立刻在電話那頭噴笑起來,追問了經過後狠狠地打趣了我一番不說,末了還感慨,「姐姐啊,你快長大。」
「……好了,我到宿舍了,888。」
果斷地掛了電話,我左想右想,最後得出一個結論,說到底林嶼森這樣對我,就是偏見加第一印象差吧……
偏見什麼的最難改變了,所以就順其自然吧……
反正除了讓我加加班跑跑腿,他也不能拿我怎麼樣。
接下來的一周分外的忙碌,因為我們要協同財務部和生產部的員工進行廠部大盤點。盤點是很累人的活,所以一般放在不太忙的時間,每個部門的人也是輪流的。
我覺得按林副總對我的「厚愛」,這種活我肯定逃不掉,於是索性主動請纓,第一天就去參加盤點。
在廠部的管理中心,看到財務部配合盤點的員工是歐琪琪,我高興了一下,跟琪琪聊了一會,生產部今天負責盤點的小蘇很抱歉地跟我們說:「琪琪,曦光,不好意思啊,我們早上打印機壞了,剛剛才修好,盤點清單還沒打出來,你們先坐著等等好不?」
「沒事啦,你慢慢打。」
能這樣名正言順的偷懶,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小蘇設定好打印資料後也沒事了,就倒了兩杯水給我們,坐下來跟我們閒扯。不一會兒她的電腦「嘰嘰」地叫了一聲,她扭頭一看,立刻興奮地說:「哇,琪琪,你虧大了,淡淡說今天你們部門來了超級大帥哥。」
琪琪感興趣地湊過腦袋:「誰啊誰啊,哪裡來的?」
「在問淡淡呢。」
淡淡也是財務部的,跟小蘇一個宿舍,大家平時都挺熟,所以小蘇毫不避諱地當著我們的面用Web版的QQ聊天,辟里啪啦地打了一會字,過了一會說:「淡淡說是A行來的。」
我握著紙杯的手微微一顫。
「知道他姓什麼嗎?」
琪琪說:「這不會知道吧,淡淡做稅務的,外資銀行多半是找資金組的人……」
小蘇說:「她知道哎,正在跟我八卦呢,說人家名字都很帥,姓很少見,莊,真的少見哦……咦,曦光,你怎麼了?」
「我……我忽然想起辦公室有點事情,回去一趟,馬上就回來。」
「啊,很著急嗎?」小蘇喊,「盤點清單快打好了我們馬上去盤點了啊~~」
我已經遠遠地把她的聲音甩在了身後。
我已經好久好久地沒有去想那個人,我想時間可以沖淡一切……
我想……
時間大概還不夠。
然而當我扶著廠區和辦公區之間的大門,大口大口的喘息的時候,我忽然無比感激起這次盤點起來。
如果不是這次盤點,我剛剛肯定是在辦公室,那麼短的距離,在我的理智克制衝動之前,我已經跑到財務部了吧。
我一定已經見到他了……
也讓他見到我,這副收不住的舊情難忘的難看樣子……
不像現在,我還可以回頭。回頭站在一個只是知道他,卻看不到他的位置。
這算不算一種進步?
一定是的。
我已經決定回廠區去盤點,然而看著不遠處的辦公大樓,財務處的每一扇窗戶,卻遲遲挪不動腳步。
直到聽到廠區大門打開的聲音,一行人邊走邊說的走進大門。
然後我感覺到幾道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其中最不容忽視的一道……
我有些乏力地對上他的視線。
林嶼森。
他站在那兒看著我,手裡拿著一頂安全帽,身後跟著幾位生產部門的主管。是了,最近廠區有一片在擴建,他在這裡也不奇怪。
幾秒鐘的沉默後,他開口:「如果我沒記錯,這個時間你應該在廠區盤點。」
我有些遲鈍地回應:「我馬上就回去。」
林嶼森不語,他看著我,又是那種穿透般的目光,然後說:「這一周的盤點都由你負責。」
「為什麼?」我驚訝,不是大家輪流嗎?
「擅離職守。」他冷冷地拋下四個字,帶著人轉身離開,走了幾步又停下,回身,「當然,聶小姐要是不願意,誰都沒法勉強。」
我握緊了手,「我願意極了。」
就這樣,我在殷潔和羽華同情的目光和辦公室裡某些人幸災樂禍的目光下,開始了為期一周的大盤點。
盤點比前輩們形容的還要累人。廠區有好幾個倉庫,每個都又大又高,很多地方都要坐升降機。那種簡陋的升降機四周連遮擋都沒有,經常停留在近十米的高空,然後我要探出身體,去看材料標籤,並清點數量。
連坐了三天後,跨出升降機的時候我腿都軟了,一個不小心,就狠狠地摔了一跤,雙手和膝蓋跌得血淋淋的。最後一天都快結束的時候,我又被架子上掉下來的一個零件砸到了頭。
我覺得我這輩子都沒吃過這種苦。
殷潔曾主動說要代我去兩天,被我嚴詞拒絕了,不就是一周麼,有什麼了不起。
就這樣咬牙捱到了週末,當盤點終於全部結束,我拿著厚厚的盤點清單走出廠區的時候,我深刻地感覺到,我已經青春不在,殘花敗柳了。
「媽,這周我不回去了……嗯,跟同事出去玩。」
週五下了班,我沒回自己的宿舍,不成人形地躺在殷潔新宿舍的床上跟老媽打電話。
等搞定老媽,掛了電話,正在煮粥的殷潔湊過來:「曦光,你明天也跟我們出去玩吧?」
「不去。」我想都沒想地說,明天我要在床上躺一天的,家都沒力氣回了還出去玩。
「那你跟你媽媽說跟我們出去。」
「隨便說的啊,不然說我已經被上司折磨到不能動彈了嗎?哦,對了,你們明天從市區回來的時候,幫我帶點吃的回來當晚飯。」
「我們明天不去市區啊,之前我們在說話你有沒有聽啊。」殷潔拍了我一下。
當然沒在聽,我累得耳朵都快聾了。
「那你們去哪裡?」
「上海啊,可能回來很晚,你自己找吃的哈。」
「上海?」我愣了愣,坐了起來。
「是啊,你知道我是在北方唸書的嘛,既然來南方工作了,又那麼近,當然要去上海逛逛,哎呀,我們這兒去上海可方便了,在公司門口攔車就行了……」
「我也去。」
「……羽華說要去靜安寺燒香,看不出她還是這麼虔誠啊,可是肉也沒少吃……咦。」殷潔停下滔滔不絕,「曦光你說什麼?」
「沒什麼。」我重新躺下來,盡量用很平常的口氣說,「我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