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五星級酒店的早餐其實也很普通,不過小餛飩倒是意外的好吃,可惜份量太少,導致我吃了兩碗還想再來一碗。

對面的男人已經用餐完畢,精神奕奕的樣子完全不像昨天差點通宵。他一手端著咖啡,一手瀏覽電子新聞,還有餘暇向我發出質疑,「吃這麼多待會酒席上還吃得下嗎?」

吃得多才有精神嘛,你懂什麼。

我朝他搖了搖手,「到時候你就知道我的實力了……咦你的麵包不吃了嗎?那我幫你吃掉?」

我直接叉子叉了過來。

咬了一口,發現對面居然一點動靜都沒有,抬起眼,林嶼森正看著我,有點無語的樣子。

「怎麼了?」我含糊不清地說,「你又不吃了,不能浪費啊林先生。」

「沒什麼。」他放下咖啡杯,「我在算養……唔,成本,好像要增加一點。」

「你能不這麼工作狂嗎?」成本什麼的聽著好頭大。我三下兩下吃完麵包,順便評價了一下,「乾巴巴的不是很好吃,你是不是喜歡西式的早餐啊?」

「一個人住西式的比較方便,這個我並不講究,可以調整。」

「呃,哦。」我點點頭,「調整一下,多樣化一點營養比較全面吧。」

說完我立刻想起,對面坐著的可是正宗的醫學博士,我說這些未免也太班門弄斧了,正有些訕訕的,卻聽林嶼森「嗯」了一聲。

「知道了。」

他正看著電子新聞,好像隨意應答了我一聲似的。「把豆漿喝完就走,不要再吃了,食多傷胃。」

「哦,好。」

窗外的雪已經停了,我們坐在窗邊,早晨的陽光暖洋洋地照進來,對面的人在看新聞,我捧著杯子,下意識地,放慢了喝豆漿的速度。

等我喝完了豆漿,我們去酒店前台退了房,然後一起去地下車庫取車。

看著眼前陌生的車子,我有些驚訝:「你換車了?」

林嶼森平時開的是一輛普通的寶馬,但是眼前這輛……「以前好像沒見你開過啊。」

「去年送回原廠返修,拿回來後一直沒怎麼開過。不過你的要求太高,我難以辦到,只好從別的方面下手了。」

「我的什麼要求?」我有點迷糊了。

「忘了?」他歎息了一聲,「『更帥一點』啊。」

噗!我笑噴了。

沒辦法更帥一點……

林先生你到底有多自戀啊!

「好了,很高興取悅了你,上車吧。」

「嗯!」

我跑到副座,拉開了車門,卻又停住了,抬頭看向車對面的人,我認真地說,「那個其實,你今天……」

我本來想大大方方地讚美他一下,可是話到嘴邊,忽然有點不好意思說出口了。

他站在車那邊,目光灼灼地看著我,「其實什麼?」

其實……

雖然他平時穿著就講究得很,但氣質卻光芒內蘊,今天卻彷彿全不收斂似的,令人為之目眩。之前我從樓上下來,看見他站在大堂,那種英鋌而立卓然出眾的樣子,第一眼就被他晃了下神,在眾人的注目下走向他,心裡竟產生了一種近乎虛榮的感覺。

「其實有更帥一點!」

我終於還是把話說出了口,只是臉上有點發熱。

他凝視我,末了緩緩笑了。

「不枉我領帶都試了好幾條,上車吧聶小姐,我很高興做你的司機。」

林先生「更帥一點」的車在大上海威武的交通狀況面前絲毫無用武之地,從浦東到浦西一路都很堵,好在我們出發得早,到酒店的時候,老大夫妻正站在門口迎賓。

林嶼森照例把我在門口放下,自己把車開走去找停車位。

老大看見我,提著裙子毫不矜持地跑過來捶了我一拳,「喂,你什麼意思,我結婚你打扮得這麼漂亮?還有剛剛你男朋友開的是什麼車?」

「……老大你結婚能不能不要這麼暴力啊,來喝你喜酒我肯定要打扮下的嘛。」

「而且~」我朝她眨下眼睛,笑瞇瞇地把目光放在莊序和容容身上。「伴娘這麼漂亮,伴郎這麼帥,我還以為你不怕被人搶風頭呢!」

原來他們還是伴郎伴娘……

容容在一旁招呼其他客人,彷彿沒看見我,莊序靜靜地站在新郎身後,對上他沉靜的目光,我居然還能笑容不變。

老大咬牙切齒地喊我名字:「聶!西!瓜!」

我笑著躲開了她伸過來的爪子,心裡默默地給自己評了一百分。

老大老公這時也走過來跟我打了聲招呼,很快又去招待別的賓客了。

老大拉著我,站在略遠的地方。

「都是我老公啦,說畢業時大家在宿舍喝酒,莊序喝醉了說自己不知道要奮鬥多久才能結婚,肯定最晚,答應當他伴郎的……我這邊,容容這麼熱心……你以為我想找帥哥美女啊。」

她彷彿解釋般的,在我耳邊低語了一長串,說完又不死心地做出捶我的樣子。

「不要欺負她。」

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我一下子被人拉了過去,躲過了老大的粉拳,一抬頭,林嶼森已經過來了,臂彎還掛著我的大衣。

他把大衣遞給我:「這麼粗心,大衣都掉在車上。」

「啊,我特意不拿的啊,酒店裡又不冷,拿著麻煩。」

林嶼森點點頭,「待會出去還是要披一下,我幫你拿著。」

他說完含笑地轉向老大夫妻,遞出了紅包:「新婚愉快。」

咦!他怎麼也準備了紅包?

我在旁邊抗議:「你為什麼給她紅包啊,我不是說帶你來白吃白喝的嗎?這樣雙份了啊。」

老大的眼刀立刻殺了過來。

林嶼森笑道:「沒有雙份啊,難道紅包不該是我送?」

「……那這個也太厚了,老大,這個連你下次生孩子的紅包也算了哦,早生貴子啊!」

我看老大這次是真的要揍我了,連忙從口袋裡掏出自己準備的紅包遞給她:「他送他的,不關我事哦,老大,這個是我的。你要幸福啊。」

「西瓜……」老大大概被結婚弄得有點多愁善感,看樣子居然要閃淚花了,兩手一伸給了我一個熊抱,「你也要抓住自己的幸福,別傻了。」

最後一句話,她是輕輕在我耳邊說的。

我拍拍她,「嗯」了一聲。

老大放開我,跑回去抓住她老公。「老公,你叫人把他們這對閃瞎狗眼的人安排到角落去,不想看見他們。」

我們當然不會真的被安排到角落。位置早就定好了,參加婚禮的大學同學一共是坐了兩桌。

我理所當然的和小鳳思靚他們一桌,坐下後,身邊還空了兩個位置,直到開席都沒有人來,思靚說是主桌安排不下,給伴娘和伴郎留的。

我怔了一下,就和他們繼續聊天了。

伴娘和伴郎,根本不會有機會坐下來吃東西吧。

婚禮很快就開始了。

老大雖然嘴上說一切從簡,但是還是很隆重的。

新郎新娘在伴娘伴郎的陪伴下,踏著婚禮進行曲走進了宴會廳,穿過一道道花拱門,走上了台。

我聽到鄰桌的人在議論。

「新娘新郎還蠻配的。」

「哎呀,那個伴郎好帥。」

是啊。

莊序……

此時此刻,那麼多人一起看著台上,我才敢那麼仔細地看他。

他……

不太一樣了。

比大學時代好像更瘦削,渾身上下帶著凌厲的感覺,合體的西裝包裹下,他從神情到姿態,都像鋒芒畢露的劍……

他遇見了多少事情,才會是如今這個樣子?

多麼可惜,我沒有看見他怎麼一步步地蛻變至今。

歡樂嘈雜的氣氛中,我的目光大概太過忘形,他一直定在虛空的眼神,忽然直直地朝我射來。

我急忙扭回了頭。

一時驚魂未定,心臟幾乎從胸腔裡跳出來。好不容易定下神來,我又開始後悔,剛剛我這麼急迫地扭頭,是不是太露痕跡了?

林嶼森忽然夾了一筷子菜放我碗裡,伴隨著極度溫柔的語調:「曦光,壓壓驚。」

「哦,謝謝。」我神不守舍地低下頭,頓時驚了。

他從哪裡找到這麼一大塊肥肉夾給我。

這哪裡是壓驚,分明是受驚好嗎?

台上婚禮的儀式已經結束,老大夫妻開始一桌桌地敬酒,容容穿著伴娘的小禮服,回到了酒席上。她當然不會坐在我身邊,和我隔了一張空位。

一坐下來,她沒跟任何人打招呼,笑了一下,目光直接投向了林嶼森。

「我知道你。」

除了林嶼森,大家都詫異地看著她。容容微揚著下巴,臉上帶著一種矜傲的神態:「昨天我就覺得林先生的名字很耳熟,後來才想起來,林先生是我們公司董事長的外孫吧?」

林嶼森微微一笑,「你在盛遠?」

等不及容容回答,小鳳已經一驚一乍地叫開了,「哇,曦光,不是吧,你男朋友是傳說中的豪門世家啊。」

我沒有回答她,逕直看向了容容。容容的笑容很奇怪,眼中帶著明顯的不屑,好像對小鳳的話很不以為然。

不等別人問她怎麼會知道林嶼森,容容就主動說:「我是營銷部盛經理的二秘,聽他提過你。」

「行傑?」

容容矜持地點點頭。

林嶼森笑了笑,說了句:「原來是行傑的秘書。」便不再多言。

容容有些不甘心地繼續說:「可惜以前在總公司沒見過林先生呢,我到公司沒幾個月,就聽說林先生分配到下面的分公司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她在說到「下面的分公司」這幾個字時分外地用力,神情中也流露出一些說不出的味道。

「原來是去蘇州,還和曦光一個公司呢。對了,曦光,你怎麼跑去蘇州那裡了啊,蘇州雖然發展很好,但是機遇畢竟不如上海啊。」

她到底想表達什麼意思?告訴大家林嶼森被擠出了盛遠核心?暗示他在盛遠沒有地位,根本不值一提?

這關你什麼事啊!

我心裡猛地生出一股怒意,看著葉容,語調刻意輕快地說:「蘇州很好啊,那邊的公司是我家跟盛遠合資的,工作起來自在點。上海機遇是好,不過你說的那些機遇,我大概用不上。」

「哦對了,盛家跟我家蠻熟的,容容你在盛遠工作的話,要是遇見什麼問題,可以找我哦,千萬不要客氣,大學時候的情誼最難得了,能幫的我一定幫。」

葉容的臉色驟然黑了。

林嶼森看了我一眼,他在人前一貫不流露明顯的情緒,因此我也不知道他這一眼是什麼意思,心頭有點忐忑地附耳過去:「太拽了?」

林嶼森笑了笑。

我鬱悶了:「你笑什麼?」

林嶼森低笑著學我附耳:「我笑有人披著紙老虎的皮耀武揚威,我旁邊真正的小老虎只敢露出小貓爪子,還小心翼翼地怕太鋒利傷到人。」

……這是什麼意思?

不帶這麼嘲笑人的啊!

思靚大概看出了氣氛古怪,習慣性地開始打圓場:「容容你怎麼當伴娘還有空來吃東西,不要幫忙收紅包嗎?」

葉容過了好一會才回答她:「老大的媽媽在收著,我過來歇一下。」

「你也累了,趕緊吃吧。」思靚說完又想起什麼似的問我:「西瓜,聽老大說你有禮物送給我們啊,怎麼沒見你帶來?」

「哦。我本來想今天帶來的,但是昨天沒回蘇州,下次我……」

話還沒說完,旁邊的椅子忽然被拉開,眼角餘光中,我先看見了黑色的西裝袖子,然後才感受到久違的氣息……近在咫尺。

剛剛還在台上的伴郎,忽然就坐到了我身邊。

我頓時僵住了。

思靚已經在打趣我,「咦,我聽到了什麼,昨天晚上你沒回蘇州?不會住在了上海吧?住哪裡呀?」

她曖昧的目光在我和林嶼森身上掃來掃去,「林先生在上海肯定有房子的哦?」

林嶼森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我的住處離曦光的酒店很近,早上去接她很方便。」